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素の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剔骨为凰,王爷你输了》 作者:七绚生 文案: 她是他的下堂妻,是他的意中人,也是堂堂镇国女将军。在她眼里,只能他能记住她,讨厌她也无所谓。 她与他出生入死,却因为她打伤了他的新妃,在他口中变成了心思狠毒之人。当她看见他眸中所有不属于她的柔软时,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对于她而言就是一剂穿肠毒药,若非肠穿肚烂,便是至死方休。   一:王爷,当心肾虚(上) 红烛喜房,烛影跳动,透过那花梨木榻的鸳鸯红纱帐,隐约能看见墙上有两道交织的影子。 躺在这榻上的正是北陵国南宸王——傅北宸,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可不是南宸王妃,她是北陵郡主江雪儿。 江雪儿媚眸盈盈,轻抿樱唇看着傅北宸,欲迎还拒“王爷……” 傅北宸将她困在自己的怀中,抬手轻佻地勾起美人儿的下巴,极其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雪儿,果真只有你最能讨得本王欢心。” 随着花梨木床吱吱呀呀作响,江雪儿手如柔荑,与傅北宸骨节分明的手十指相扣。 有风从窗缝袭进房中,时不时轻携起红帐纱幔,微扬又落下,尽是一室旖旎之气。 啪! 二人正情到深处,难舍难离时。大门被一脚踢开,沈婉珺面不改色的凤眸轻抬,丝毫不避讳,裙裾一扬,踏进房中“长夜漫漫,王爷悠着点。当心招架不住,肾虚。” “啊!”江雪儿被沈婉珺吓得惊叫,七手八脚扯过锦被遮住身体,一副委屈的模样恨恨地瞪着红帐外的沈婉珺。 傅北宸眸光锐利,刀削斧刻般的侧脸朦胧可见,他透过红纱帐瞪着沈婉珺,额上青筋跳动。他敞着红色里衣,雪白的肤色与性感的锁骨衬得更加显眼。两下勉强套上裤子跳下榻,眸中火光恨不得活吞了她“沈婉珺!你进来干什么!” 沈婉珺一脸好笑地看着有些慌乱的傅北宸,明艳的容貌被烛火映衬地更加耀人“我现在不还是这南宸王妃?哪儿又是我来不得的地方?再说了,有什么好遮的?你身上哪块肉是我没见过的?” 傅北宸堂堂一个大男人,竟被沈婉珺羞得面红耳赤,他朝她吼道“沈婉珺!你是不是有病!” 沈婉珺充耳不闻,坐在雕花椅子上,抿了一口茶,抬眸懒懒地瞥了一眼床上的江雪儿,轻笑一声“还有你,遮什么遮啊?你有的我也有,不图眼福的。” “你!” 江雪儿被沈婉珺的话羞辱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偏偏傅北宸还在,她不好发脾气,只能柔弱地哭泣。 “闭嘴!”沈婉珺把茶杯摔在桌子上磕出了一声响,吓得江雪儿立马闭上嘴不敢吭声,她撑头看着傅北宸“南宸王爷,欠我的东西打算何时给我?” 傅北宸瞪了沈婉珺一眼,轻咳一声,伸手系好中衣“什么东西?” “休书。” 沈婉珺这话说的眼都不眨,她轻转美眸,好像在盘算些什么“王爷,之前咱们说好的,你娶了你的心肝江雪儿,立马给我休书还我自由。” 傅北宸冷哼一声,挑了挑眉眯眼看着沈婉珺,笑道“本王说过么?好像并没有。” 沈婉珺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她不急不躁,眸含笑意地望着傅北宸,道“王爷莫非这般舍不得我?” 傅北宸把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来,不屑一笑“沈婉珺,你别做梦了,本王今日才娶亲,若是今日就休了你,传出去怎会好听?” 沈婉珺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看着傅北宸,无辜问道“王爷说的对,那么王爷怎样才能休了我?” 傅北宸看着沈婉珺没有与他对着拆台,似乎更加肆无忌惮了一些,他冷笑道“当然是你做错了事,然后本王顺理成章把你休了!” 沈婉珺突然笑起来,笑到深处,她无奈地摇摇头,起身靠着桌子望向傅北宸“王爷,你这本末倒置的功夫,真是感人至深。” 开玩笑,我会是鲁莽行事的人吗? 沈婉珺对上傅北宸眸中的狐疑,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指尖一用力,甩给了傅北宸。她一脸恬淡地望着傅北宸,坐等傅北宸海啸般的愤怒。 傅北宸接住纸,瞪了沈婉珺一眼打开过目。每看一张,他的脸就黑一分。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直接将一沓纸撕的粉碎,怒不可遏地朝沈婉珺吼道“沈婉珺!你简直是令人发指!” 也难怪傅北宸会这样,沈婉珺乃北陵第一画师,刚刚那一沓纸上,尽是傅北宸与江雪儿鱼水之欢的“美好”画面。沈婉珺忍不住连连发笑,明艳的容颜愈发显得动人。 她神秘一笑,抚上自己衣怀的位置,眸中透出一股浑然天成的媚感“王爷还看吗?我这儿还多着呢。” 杀千刀的女人! 傅北宸死死瞪着沈婉珺,气得指尖发颤“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婉珺满意一笑,偏是要一副占了上风的模样来气傅北宸,她伸出手道“我要休书,如若不然,明早的北陵,便是春光无限好的景致了。”嘿!大家好,我是《剔骨为凰,王爷你输了》这本的作者七绚生,很荣幸能将自己的发表在阿里文学网上。 希望这部能获得你的喜爱,带给你一个不一样的古代梦,也希望与我一样喜爱文字的你能留下足迹,我们可以共同交流,共同进步。 一:王爷,当心肾虚(下) 傅北宸咬牙切齿,他看着沈婉珺此刻笑得像朵花的脸,愣是变成了哑巴。他转身走到书桌前,捞过纸和笔,洋洋洒洒落下几行好看的字迹。 半晌,他冷哼着将笔一扔,拿着休书走沈婉珺面前,学着沈婉珺的样子伸出手“画给我!” 沈婉珺一点也不着急,她轻笑着,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画来,故意在傅北宸面前晃一晃,开口道“一手休书,一手给画,公平吧?” 傅北宸咬牙看着沈婉珺。他发誓,这辈子他从没被人这样牵着鼻子走过。而这世上只怕也再找不出第二人,能像沈婉珺这样把他气到七窍生烟! 傅北宸黑着脸伸手递出休书,与沈婉珺交接活色生香的画时,他反手一转,打落了她手里的一沓画,一个转身稳稳接住,动作利落潇洒。 哼!想跟我谈交易?沈婉珺,你再好好练几年吧! 沈婉珺唇角一勾,索性便与傅北宸在这新房里动起手。她与傅北宸你来我往的对了几掌,一招一式竟灵巧到让人摸不透她师承何派。 沈婉珺狡黠一笑,装作要一掌击在傅北宸右肩。当傅北宸准备回击她左肩时,沈婉珺便瞧准时机,一脚踢上傅北宸左手,一沓画再次被踢到半空。 沈婉珺轻移身子,莲步一转,傅北宸扑了个空。她靠在桌在,轻抬素手,一沓画便已稳落在莹莹玉指尖。 沈婉珺轻舒一口气,抬眼对上傅北宸的脸,笑着摇摇头。即便交手,她也不忘调戏傅北宸。毕竟这几年里,这是她的乐趣。 沈婉珺换上一副柔弱的样子,满眼无辜地望着傅北宸“王爷可真是的,有了新欢也不能这样对待下堂妻啊,就不怕伤了为妻?” 这大概是她这几年,第一次在他面前用为妻这个词。也是傅北宸头一回听见,她承认自己是他的妻。 傅北宸调匀了气息,火气似乎平息了一些,他将休书攥在手里,不知为何不愿交出。他仰了仰头,云淡风轻地道破真相:“公主抬举了!堂堂北陵公主,镇国女将军,岂会被我这三招两式所伤?” 的确,沈婉珺不止是北陵公主,还是北陵国排兵布阵无人能及的第一将军,曾带着三千精兵将南蛮三万叛贼杀得片甲不留。但因为每次杀敌都已青纱覆面,所以北陵公主就是第一将军的事情一直都是朝中,乃至皇室最大的秘密,并无外人知晓。 沈婉珺不假思索,立即反问:“那心呢?” 傅北宸心里一怔,他抬头看着沈婉珺,深邃的眸中带着几分认真。不等他说话,沈婉珺撑着桌子仰面轻笑,那笑声不知为何,总能引得人一丝心疼,她拿起画在他面前晃了晃:“良宵苦短,王爷到底换还是不换?” 果然又是她的疯言疯语! 傅北宸不知沈婉珺那话是真情还是假意,他收回目光冷下脸,将休书收回袖间,转身负手背对着沈婉珺,语气降到冰点:“不换!” 现在说不换?晚了! 沈婉珺眸光一利,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茶杯朝傅北宸砸去,傅北宸头也未回地躲开了。 很好。 沈婉珺勾唇一笑,继续朝傅北宸扔东西,有什么砸什么。茶杯、茶壶、花瓶、果盘、龙凤花烛,新房里叮叮当当的响声不停。不消片刻,便已经一片狼藉。 沈婉珺表面上吊儿郎当的朝傅北宸摔东西,看他翻飞躲闪。实则拿捏着傅北宸的躲闪方式与出招习性,她的笑意愈发明显,终于在沈婉珺一脚把凳子踢向傅北宸时,他忍无可忍地朝她几个跳跃袭来。 终于来了! 傅北宸一掌正要袭上沈婉珺左肩时,沈婉珺莲步一点,身子后倾躲开了傅北宸的掌力。她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故作没有站稳要向后摔去。傅北宸蹙眉快了一步揽过沈婉珺的腰,将她收进怀里。 一旁当了许久空气的江雪儿坐在帷帐中简直咬碎了满口银牙。 沈婉珺在傅北宸怀里突然抬头朝他一笑,只手推了傅北宸,脱离他怀中,从袖中变出一张纸:“王爷,休书我收着了,多谢王爷厚爱。” 傅北宸一摸袖口,果然!休书不见了,该死…… 傅北宸瞪着沈婉珺,眼中冒火。似乎他面对沈婉珺时,总是处于下风,总是会被她处处算计。 傅北宸正要动辄抢夺时,沈婉珺拔下青玉发钗甩过去。力道把握的正好,青玉发钗打在傅北宸腹部断成了两半,他的裤子便应声落下,原本隐秘的一切皆露得一清二楚。既不伤他,也不必纠缠,甚好。 傅北宸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手提着裤子,朝笑声连连的沈婉珺大吼:“沈婉珺!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 沈婉珺依旧眉眼含笑,满不在乎这些言语:“还真有,不过已和王爷无甚关系。” 榻上的江雪儿见状差点晕过去,她惊呼出声:“沈婉珺!你怎么能这样伤害王爷!王爷你要当心!” 毫厘之间沈婉珺纤腰一转,又拔下一支发簪,朝那红帐甩去。发簪力道均匀穿过红帐从江雪儿脸边划过去,死死钉在了墙上。惊得江雪儿尖叫连连,沈婉珺甩下画,冷哼一笑:“江雪儿,这是送你的新婚大礼,收好!” 沈婉珺没有再看傅北宸一眼,她甩袖离去,如来时那样干脆利落。裙裾轻扬,步履渐远。 二:我等着看你参我一本!(上) 沈婉珺没有耽搁,她连细软都未收拾,回房拿了羽灵剑便连夜出了南宸王府。她雇了一顶软轿,往皇宫的方向去。 沈婉珺努力的忍着眼泪,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现在她孤身一人,与三年前那番欢天喜地相比,何等讽刺?沈婉珺凉凉一笑,她曾经因为宫宴上的一面之缘痴迷傅北宸,用尽了一切方法得偿所愿的嫁给傅北宸。她以为自己可以和傅北宸过上快乐的日子,可是结果呢? 锁阳关的北戎一打就是整整两年,她几次生死,拼着要见他的信念打赢了一场仗。回到北陵第一时间不是进宫向皇兄问安,而是马不停蹄地踏进南宸王府大门。她惦着她的夫君,眼前看见的,却是他与江雪儿在榻上恩爱纠缠的身影。 到底……是她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了。也罢,她沈婉珺绝不摇尾乞怜! 沈婉珺掏出休书,上面的字字句句无一不在扎她的心。沈婉珺泪珠悄然滚落,呵,真是满纸荒唐言! 她回到鸾鸣宫已是半夜,没有惊动任何人,沈婉珺将羽灵剑挂在墙上,衣服都没脱,直直躺在软塌上,合眼沉沉睡去。 “公主?!你怎么回来了啊?” 沈婉珺正做梦对傅北宸一顿拳打脚踢时,被这一声惊叫吓得身板一颤。睁开眼看见绿裳这张惊喜的小脸,全然没了火气。她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捏了捏绿裳脸蛋:“你家主子想你了呗?绿裳,你这三年可好?” 绿裳嘟着小脸,趴在沈婉珺床边,委屈兮兮地看和沈婉珺:“公主,你出嫁三年都未回过鸾鸣宫。这么大的宫殿,就绿裳一个人……” 坏了!这丫头又要哭了! 沈婉珺才感到大事不妙,绿裳扯开嗓门嚎啕大哭起来:“绿裳好想你啊!公主,你怎么才回来啊。” 沈婉珺扶额笑的有些无奈,如果说这世上她也有束手无策的人,第一是傅北宸,第二就是绿裳了。她坐起来揽过绿裳揉揉她的脑袋,轻声安慰:“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再也不会走了……” 绿裳的哭声突然一卡,抬头满脸疑惑:“公主,什么叫再也不走了?” “就是再也不回南宸王府了。” 沈婉珺起身活了活筋骨,简单的和绿裳总结了一夜都说不完的经过。绿裳满脸的惊讶愈发明显:“公主!这到底怎么回事?您和驸马吵架了吗?” 吵架? 沈婉珺被绿裳逗得直笑,她被绿裳这刨根问底的劲儿折服了,抿了一口茶道:“昨夜傅北宸已把休书给我,我再也不是南宸王妃,自然不必回去了。” “公主!这可不是小事!需要让陛下知道的。奴婢知道,驸马娶江雪儿的事让公主不高兴了,可是公主断不能意气用事啊!” 沈婉珺不想再纠缠这件事,她摇摇手,换上一身水蓝色长裙,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便出了宫门,留绿裳一个人在门口大声唤她名字。她今天有要事,没有心力再去回忆这些破事了。 沈婉珺一路熟门熟路绕过几座宫院,穿过御河,步履大方地踏进了金銮大殿。蓝衣翩跹,恍若谪仙。沈婉珺在一众朝臣眼前踏进金銮,朝龙座上那人盈盈一拜:“臣缨远将军沈婉珺,叩拜陛下。” 素来女子不能商朝,偏偏她就是第一将军,奈我何? 朝臣们哑口无言,面面相觑看着沈婉珺。沈烨坐在朝堂上,满眼溺爱地笑:“皇妹无需多礼,朕早已免了你的参拜礼了。” 沈婉珺起身婷婷而立,眉眼含笑望着沈烨。从肩头半落的青丝引得站在她身后,同在朝堂的傅北宸眸中寒意疯长。未嫁之女才如此挽发,她这是在说自己从未嫁过他为妻吗? 沈婉珺,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子! 傅北宸眯眼盯着沈婉珺的背影,藏于袖里的手青筋突起,攥得骨节发白。 果然立马有朝臣看不惯她这般装束,年近五十的楚侍郎瞪了沈婉珺一眼,对沈烨道:“回陛下,沈将军既然已嫁为人妇,这般挽发实在有辱妇德!陛下明鉴!” 沈烨仔细地看着沈婉珺,他轻蹙眉心望着沈婉珺。并无怪罪的意思,他知皇妹性格,必是出了不小的事。就算问,大概也是问不出什么的。 他深知沈婉珺的性格,荆棘遍地,一样忍下所有痛楚,步步从容,令人又怜又敬。 沈烨还未说话,沈婉珺便已偏头望向楚侍郎。可她眸光第一眼不知为何,看见的却是傅北宸,沈婉珺心里隐隐作痛。她眸光一转,笑意连连,负手相对:“楚大人此言有理,出嫁之女应挽发髻,称妇德。” 楚侍郎冷哼一声:“将军知道就好!” 沈婉珺一抬手拂了楚侍郎接下去的话:“若我无夫无子,是否还在约束之列?我嫁而又散,发髻半挽,何错之有?” 她脸上笑意浅浅,声音不大,却足以震动朝堂,惊得沈烨半天未有言语。 傅北宸望着她,眸色深沉,他说不上心里的感觉,只感觉看着沈婉珺的笑容,心里堵得慌。 千钧一发之际,沈烨轻咳一声,朝堂再次寂静下来,他严肃道:“今日之事,谁若走漏半点风声,朕便灭他满门!退下!” 沈烨的声音铿锵,语音回荡在朝堂之上。堂上除了沈婉珺和傅北宸,其余朝臣均瑟瑟一抖,连连称是,逃离了金銮殿。 沈婉珺眼眶不觉有些发酸,她心知肚明,这样做有损皇家颜面。可这样的时候,金座上的人还愿意拼力护着自己,她知足了。 偌大的朝堂转瞬只剩下了三人,沈烨起身步步走下金座,拉起沈婉珺的手往内殿走去:“婉珺随我来,北宸先回王府吧。” 二:我等着看你参我一本!(下) 傅北宸死死盯着沈婉珺离去的身影,他甚至忘记了行君臣之礼。她没有再看过他一眼,如同对待陌生人一样。傅北宸胸中不知为何袭上一股怒火,转身大步流星出了金銮殿,但并未出宫。 沈烨坐在软椅上,喝下一口手中香茗抬眸看着沈婉珺:“说说吧,为什么?” 沈婉珺随意寻了个座坐在沈烨对面。把休书从怀里掏出来:“因为我眼里不容沙子。” 沈烨轻扫了一眼休书上的俊秀字迹,一目了然,他倒不怒,反问:“他主动交给你的?” “非也。” 沈婉珺嘴角含笑,不紧不慢扯住这一丝笑意望着沈烨:“我昨夜拿春宫图逼他写的。” 沈烨放下休书,一声轻叹:“珺儿,你其实不必这样,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样,你可知……” “皇兄,婉珺从来不向任何人委曲求全。” 沈婉珺云淡风轻地打断了沈烨没说话的话,她笑的极轻,眼神中第一次没了骄傲:“皇兄应知,婉珺天性如此,不是我的,我便不要了。” 沈烨把休书扔在桌上,带着点强硬与语气道:“朕不同意。” 沈婉珺收起休书,不由笑出了声,她坦诚相望:“陛下,其他都可,唯此臣做不到,陛下若不解气,将臣打进天牢好了。” 沈烨被沈婉珺噎的说不上话,他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她,叹了一口气:“你这丫头,从小就这样。只是为兄提醒你,你若是执意如此,日后必定后悔!” 沈婉珺收起刚才的认真劲,轻灵一笑:“后不后悔的,日后再说。今日,珺儿谢皇兄成全。” “对了,还有个事。” 沈婉珺起身正准备离开,又折回到沈烨面前。 沈烨放下茶盏,侧眸望着她:“嗯?” 沈婉珺嘿嘿一笑,一同坐下挽着沈烨的胳膊,讨好道:“皇兄,我近来有个想法,我想要开一家赌坊。” 沈烨敛去笑容,拍了一下沈婉珺的额头:“胡闹!” “我没有胡闹。” 沈婉珺揉揉额头,不折不挠的继续和沈烨道明:“皇兄深知北陵现在出了细作,锁阳关我们就险些吃亏。这细作应该正在北陵,还能出入皇宫。所以我想开一家赌坊,从民间入手查起,暗中搜集情报,查出细作。” 沈烨低眸思考,有些担忧看着沈婉珺道:“珺儿,可你这身份,当真没问题吗?” 沈婉珺眸光流转,有恃无恐地摇了摇手,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启唇一笑:“皇兄大可放心,臣妹在战场上以青纱覆面,在战场下虽传言纷纷,但别说是北陵公主真正的样貌了,就是沈婉珺这三个字都无人得知。且臣妹就是缨远将军这件事一直只有朝堂之人才知,此次断然万无一失。” 沈烨眸中微动,他抚上沈婉珺的脸颊:“珺儿,朕舍不得让你如此辛苦。你为朕,已经受了太多苦。” 沈婉珺惭愧一笑,眸中黯淡了一些:“可惜珺儿是女儿身,无法为皇兄分担更多了。” “皇兄万要保密,不可向任何人提起,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沈婉珺一笑,站起身离开了内殿。沈烨负手立在窗边看着沈婉珺离去的背影。 珺儿……你迟早会后悔今天的决定的。 沈婉珺按照原路回鸾鸣宫,路过蔷薇秋千架时,她停住脚步。阳光下那紫红的花朵竞相绽放,斑斓地蝴蝶舞步轻盈,落在娇美的花心。沈婉珺轻舒一口气,朝鸾鸣宫的方向望了一眼,这么早回去,绿裳肯定不依不饶的问东问西。 也罢! 沈婉珺嘴里胡乱哼着不成调的歌,坐到秋千架上,足尖有一搭没一搭轻晃。落肩地青丝随着秋千一前一后地飘起又落下。阳光透过叶隙在沈婉珺的衣裙上落下明明灭灭地光斑,她垂着眼帘,纤长地羽睫在白皙的脸颊上留下淡淡的疏影。有一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不远处的地方静静凝视着她,并不知她现在心绪,念着何人。 突然,从沈婉珺身后一阵风袭来,吹落了不少蔷薇花瓣。沈婉珺眼疾手快地向上一撑,足尖轻点秋千椅,向后空身一跃。那人动作雷厉风行,在沈婉珺落地时,擒住了她双手,抵在秋千架上。 沈婉珺放下警觉凉然一笑,她眼都不必抬也知是谁。这身上淡淡的冷花香味,只有傅北宸! “王爷好生悠闲,不逗弄新妃。跑来生擒北陵公主,是何道理?” 沈婉珺吐字如兰,却冰冷如刀。她抬起美眸,这双澄澈的眸子里,再没有了当年的柔情。她用力挣扎,却依然被傅北宸牢牢禁锢。 傅北宸已经太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看过沈婉珺了,他对着沈婉珺的眸子。扣住她的腰将她压着秋千架上,“沈婉珺,今日成了下堂妻,你可难过?” 如何不难过呢?可她偏偏不要让他和江雪儿看笑话! 沈婉珺任了他的禁锢,挑眉一笑,倒别有一番风情:“王爷这问题好没道理,既已恩断义绝,为何难过?” 他一手捏住沈婉珺的下巴,压低了声音深邃的目光盯着沈婉珺:“陛下难道什么都没说?” 沈婉珺抬眸,满眼好笑地看着他:“我沈婉珺如果不想听的话,自然有的是办法不听。” 傅北宸冷笑一声,冰着一张脸,淡淡地松开她:“沈婉珺,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南宸王府!你最好安分一点,不要做什么有伤风化的事,否则有你好看!” 沈婉珺理了理衣裙,勾唇一笑:“那不巧了,我最近的志向就是开家赌坊。” 傅北宸眸中满是威胁的瞪着她:“你敢!” “有何不敢?”沈婉珺眼都不眨,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傅北宸眸中阴鸷,眯着眼警告她:“你若这样做,我必然去陛下面前参你一本。沈将军!” 沈婉珺鼓掌,眸光锐利划过傅北宸:“我等着看你参我一本!南宸王爷。” 沈婉珺正准备走,好像想起了什么,扭头又跑回来神秘兮兮地问傅北宸:“我画功是不是又长进了?” “你!”傅北宸面色一白,又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沈婉珺一路仰天大笑,回了鸾鸣宫。 三:赌坊嘛,不能只是说说而已 沈婉珺的确不是说说而已的人,她在宫里纠缠了皇兄几日,终于如愿以偿的让国库出钱,拿到了盖赌坊的资费。为着这件事,她每次去见皇兄都会被说成是铁公鸡。 毕竟帮国家办事,总不能自己掏腰包嘛! 这最好的材料,最好的工匠还有最好的房屋建造师不消几日,便被沈婉珺齐齐集结在了北陵大都。沈婉珺又一掷千金,买下了北陵最大的一幢三层楼的房屋,她并不嫌费事,花了一天时间着人将原来老旧的红瓦挨个掀掉。 现在已是琉璃金瓦片片瑰丽,规整地修葺在房顶上。妃色红墙,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名贵的花梨木朱窗木门上,朵朵雕花描刻细腻,活灵活现犹如触手生香。红色梁柱凭栏撑起整栋房子,纱幔摇曳,紫檀木牌匾挂在楼的正中间,上面用烫金草书镌刻了三个大字——千机楼。 富丽堂皇的赌坊平地而起,引得老百姓将这里包围的水泄不通。 沈婉珺立在阁楼上摇着扇子,眼角笑意深远地侧耳听着楼下的议论声: “哎,你们看你们看,咱们北陵还没有过这么大的一间赌坊啊!” “是啊!不知道这是什么人这么财大气粗啊!” “在这么短的时间盖起这么大的一家赌坊,这老板肯定不简单!” “那能是简单人物吗?我看啊,这里的老板非富即贵!不知是谁家的爷。” …… 果然有钱就是爷啊。 沈婉珺轻笑一声有些无奈,这时,一个丫鬟着装的身影走上楼来,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将军,时间到了。” “墨玉,这里要叫主子。”沈婉珺放下扇子,音调不愠不火。起身边走边说,步履声声沉稳走下楼去。千机楼前的管事听闻主子下楼,立马张罗着放鞭炮,吹喜乐。 众人目光炯炯地望着千机楼大门,他们都希望能看看这老板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沈婉珺下楼时刚巧鞭炮正好放完,她一袭蓝裙,娉婷出楼,惊得众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们估计万万没有想到,建起这偌大的千机楼的,竟然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子! 沈婉珺扫视了周围一眼,收获了各种各样的眼神后,唇角一勾便笑脸相迎:“千机楼主人沈婉珺,谢谢大家捧场。今千机楼开业,日后还请大家多多照顾。” 沈婉珺八面玲珑,字字珠玑,几句便疏散了人群,一个男子藏在人群中间,望着沈婉珺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饶有兴趣转身随众人散开。 这女子,还真是特别。 晚上千机楼挂起数盏灯笼,楼内灯光通明,热闹非凡。 沈婉珺满意一笑,站在二楼上静静垂眸看着楼下的情况,丫鬟与小厮不停游走在各个桌前,她长舒一口气。 皇兄的暗卫果然各个不凡。 沈婉珺临出宫前,不止敲诈了沈烨一笔盖楼费,还带走了他三四十个暗卫,于是现在这整栋楼里丫鬟、小厮、掌事、门堂。全部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层层筛选,用来保护沈烨的暗卫。 千机楼内是一片热闹的景象,而同时此刻的南宸王府中,傅北宸正在书房凝神练字,他的贴身随从身影一闪进了书房,垂首伏在地上。 傅北宸头也不抬,笔下继续游走,淡淡道:“末影,北陵城中有何异象?” “回王爷,北陵城中一切安好。只是,只是……” 傅北宸笔下一顿,抬眸看了一眼末影,他从来没有如此欲言又止过,傅北宸清冷命令:“到底何事?说。” 末影将头垂的更低了些:“城中新起了一家千机楼,很是富丽堂皇。” 汇报一家店铺也至于这样畏首畏尾,真是废物! 傅北宸冷冷的收回目光,继续他没写完的诗篇:“末影,这等琐事,下次不要再说了,听来何用?” “王爷可知这千机楼的主人是谁?” 傅北宸挑眉望向末影:“谁?” “是王妃。” “沈婉珺?!”傅北宸猛然抬头盯着末影,手里的笔猛然戳到纸上,毁了满篇字迹,留下了一块的黑污。 末影身子一抖,不得不继续汇报。果然只有王妃能让王爷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他带着点颤音:“王妃开了一家赌坊,名曰,千机楼。” 好啊,沈婉珺,你还真跑去开赌坊了。 傅北宸的眸中突然阴鸷起来,修长的手紧紧攥着笔,只听“啪”的一声,笔在傅北宸手里断成了两截。他冷哼一声,墨袖一甩,大步流星地出了王府:“末影!随我去会会沈婉珺!” 末影一声长叹,唉,王爷和王妃的战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啊…… 四: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沈婉珺!” 傅北宸怒火冲天地踏进千机楼,第一句喊得便是沈婉珺的名字。他一身墨袍,剑眉冷目站在千机楼正中央。热闹非凡的千机楼里,瞬间变成一片死寂。北陵境内可无人不知这杀伐决断的南宸王爷,现在这情况,谁还有胆子找死! “几日不见,王爷,别来无恙啊。今日大驾光临我千机楼,怎么?赌钱还是赐教啊?” 沈婉珺懒懒地朝楼下喊着,勾笑倚着阁楼上朱红色的柱子。她从傅北宸踏进这里开始,她就在默默看着。其实不难猜,沈婉珺早知道傅北宸寻来这里找茬,只是她没有想过,他会来的这么快。 傅北宸寻声望去,抬头就看见二楼上的沈婉珺,他冷笑一声:“沈婉珺,你胆子不小啊。让你安分一点,你竟然还真的就外面开起赌坊!” 傅北宸此言一出,千机楼里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大家都在纷纷猜测沈婉珺与傅北宸之间的关系,有的说沈婉珺与傅北宸之间看来势均力敌,竟谁也不畏谁。也有的说她是傅北宸之间肯定有情。可是不管猜测了多少种结果,最后都被傅北宸的一个冷眼轻瞥粉碎在了风里,恢复了寂静。 沈婉珺挑眉轻笑,摇了摇食指,一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着傅北宸:“王爷此言差矣,你有朝政处理,我有生意要做,谁碍着谁了?” 傅北宸还没说话,沈婉珺便敛去笑意,翩然而立,居高临下继续道:“而且王爷需谨记,你我形同陌路,今日千机楼开张,我不计较王爷的鲁莽行为,王爷请离开。” 沈婉珺字字有力,带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她的话更是惹得楼下一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侧目盯着她。敢这么和南宸王说话的,想必她是头一个。不知这小女子到底是何来历啊,真是令人佩服! 竟然敢这么和他说话! 傅北宸隐隐咬牙,眸中的寒意渐深,危险地眯眼看着沈婉珺。将目光移到内堂那块牌匾上,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好,沈婉珺,本王今天便拆了你这千机楼!” “你敢!” 沈婉珺顺手抽出挂在长廊柱子上的羽灵剑,运力往楼下一掷,羽灵剑寒光烁烁,死死钉在离傅北宸二十步开外的木桌上,木桌险些裂成两半。 哼! 沈婉珺脚尖踏上凭栏,伸手将裙裾一扬跃下阁楼,又是一个点步拿起羽灵剑,站在傅北宸面前。这是她第一次拿羽灵剑对着叛贼以外的人,还是她曾经的夫君! “傅北宸!你不要得寸进尺!” “沈婉珺!是你自己抛头露面,不知天高地厚!” “我不知天高地厚?你才是不折不扣的混账脸皮厚!” 沈婉珺和傅北宸你一言我一语,两人唇枪舌战,马上就要大打出手时,从人群里传出一男子的声音:“沈姑娘的千机楼,好生气派。” 沈婉珺与傅北宸齐齐回头,众人随着二人的目光,十分默契地让出一条路,千机楼大门处,一男子的身影立于众人面前。 沈婉珺细细打量,只见他玉冠高束墨丝,俊朗的眉下是一双细长的桃花眼,仿佛夺尽了秋月的风情。鼻梁高挺,薄薄的唇嵌起一丝笑意,色淡如水。一身青色长袍着身,整个人好一派行云流水般的不羁,处处露着潇洒。 上等货色。 沈婉珺在心里默默评价男子的相貌,看着他折扇轻打,翩翩走到前几楼正中央:“在下萧湛轩,恭贺姑娘生意兴隆。” 他虽只是寥寥几句话,却能让人感受一种气场。 “看什么看!眼珠子都快飞出去了!”傅北宸狠狠瞪着沈婉珺,低声警示。 “那又怎么?人家长得就是比你好看。” 沈婉珺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没有搭理傅北宸能杀死人的目光,将剑交给一旁的丫鬟,笑脸上前盈盈一礼,望着他:“萧公子捧场,千机楼蓬荜生辉。” “岂敢?沈姑娘方才功夫俊俏,文武双全,能见到沈姑娘才是萧某之幸。”萧湛轩薄唇轻启,笑意不减。 娘娘腔,花言巧语的神棍,也就骗骗沈婉珺这种无脑的女人而已! 傅北宸斜睨着萧湛轩腹诽。 萧湛轩偏眸定在傅北宸身上,眼中划过一丝惊讶,嘴角却是笑意:“南宸王爷?素闻王爷日理万机,竟有空来赌坊玩乐?” 呦?这萧公子倒是挺对我胃口。 沈婉珺没忍住一笑,傅北宸脸更加阴了几分,他加重字音道:“萧公子怕是耳朵不好,本王刚才说,这千机楼,本王今天拆定了!” “你!” 沈婉珺正准备和傅北宸继续吵架时,被萧湛轩拉住,他眸中露着一抹自信:“既然这里是赌坊,王爷想拆,不如就赌一局,输了,王爷拆。赢了,王爷就让千机楼顺利开张,如何?” 五:看来,俊俏公子绝非等闲啊 沈婉珺抬头看着萧湛轩,不知为何她竟打算信任这个为她出头的男人。 傅北宸挑眉与他针锋相对:“赌什么?” 萧湛轩环顾四周,随手拿起桌上的骰子,抬眸一笑:“赌谁的点数大。” “好。” “慢着!” 沈婉珺把手伸向傅北宸摊开掌心,挑眉一笑:“一万一注。” 傅北宸瞪着沈婉珺,咬着牙恨恨道:“沈婉珺!” “王爷何事?”沈婉珺满眼无辜地眨眨眼,答得倒快。 傅北宸从怀里掏出银票摔在沈婉珺手里,沈婉珺昂首一笑,心安理得将银票收进怀里,转身站到一边没再说话。傅北宸看看萧湛轩,瞪向沈婉珺,“为什么他不用付?!” “他是客,今日新客免单。” 好!沈婉珺,算你狠! 傅北宸没再继续,拿起桌上的骰盅与萧湛轩相对而立。其他人一行人都围在附近,南宸王爷要与不知名少年一较高下,怨起千机楼。 估计明早头条就是这个了。 沈婉珺无奈一笑,站在萧湛轩旁边看他们摇动骰盅。从开始赌骰子起,傅北宸就不知道瞪了她多少眼,那眼神活脱脱就是在说她与别的男子太过亲密,不知廉耻。 可沈婉珺不在乎,相反,傅北宸反应越大,她越是满意。至少站在不想丢面子的角度上,她做什么傅北宸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不知今天是撞了什么邪,傅北宸与萧湛轩两个人竟然平了八局都未有胜负。 沈婉珺向来观察入微,她依稀可以感到,萧湛轩在用内力,无论傅北宸的骰子是几,他总是不多不少,正好相平。 此人的内力浑厚而迅速,不仔细根本察觉不到。绝顶高手不假,这眼中的运筹帷幄,看来绝非等闲啊。 这回傅北宸可是遇见对手了。 沈婉珺挑眉对傅北宸一笑,倒让傅北宸一愣,瞪了她一眼收回目光。 八局平,十二局平,二十二局平! 傅北宸一直眸色深沉看着萧湛轩,萧湛轩勾唇放下了骰盅,倒了一杯酒递到傅北宸面前:“王爷,你未赢,我未输。不如喝了这杯酒,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如何?” 这个萧公子好谦逊,原来是不想拂了傅北宸的面子。 沈婉珺突然明白了他运用内力次次平局的目的,对他的好感不免又深了些。 傅北宸没有接下酒杯,而是将目光远远的投向沈婉珺。沈婉珺朝他挑眉吟吟一笑,示意了那杯酒,傅北宸启眸看着萧湛轩。明明是以酒为和,却总让人觉得有种针锋相对的气场。 萧湛轩眸中划过一丝精明,温文尔雅压低了声音道:“在下知道王爷关心沈姑娘,既然怕沈姑娘受到伤害,不如默默保护沈姑娘吧。” 傅北宸眸色一如既往的孤傲,他冷冷看着萧湛轩,从萧湛轩出现时他就知此人不凡。如今这套说辞虽处于好意却处处试探,醉翁之意,昭然若揭。 “此等妖妇,不知你因何而护!” 傅北宸未动酒杯,冷笑瞟了一眼萧湛轩,带着末影丢下这句话,离开了千机楼。 “看来在下这件事没处理好啊。” 萧湛轩放下酒杯一笑,抬眸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沈婉珺。 “你别搭理他。” 沈婉珺掩去偷笑,走过来拿起傅北宸刚刚用过的骰子把玩,诚然向萧湛轩施礼一笑:“多谢萧公子解围,今日的恩情,婉珺心里记下了。” “沈姑娘别这么说,姑娘洛神之姿,换了谁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萧湛轩举止谦谦有礼,温热的手扶起沈婉珺,和煦一笑,与她相对而立。 这个萧公子虽不知是何方神圣,但一看就知道比傅北宸那个混账儒雅多了。 沈婉珺心里偷笑,想起傅北宸刚刚离开时,黑如锅底的脸就想乐。她食指轻扣桌面,突然抬眸眼前一亮:“不然这样,等公子下次来,我请公子喝酒,以报答公子今日恩情。” “多谢姑娘美意,只是今日在下尚有事在身,改日再来找姑娘一叙。” 沈婉珺正好也打算回楼上睡个天昏地暗,她才没心情装成窈窕淑女拽那些陈词滥调。所以与萧湛轩简单道别后,伸了个懒腰,扭头得意一笑往楼上走去。戏看够了,该睡觉了。 这日子啊,过得比在王府里逍遥多了。 六:看你不顺眼,偏偏忘不掉 自从上次出了个萧湛轩替沈婉珺出风头的事情之后,傅北宸就一连好几天都再去千机楼露面,他心里就总觉得怪怪的,浑身不舒服。以前他可是全北陵公认的第一美男,可是沈婉珺那个眼瞎的女人竟然说萧湛轩比他还好看?! 欠揍的沈婉珺! 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沈婉珺竟然还帮着外人来让他出丑! 傅北宸越想越气,他一拍桌面,甩袖召集了南宸王府所有的暗卫,黑着脸命令:“你们从今起不需要再保护南宸王府,本王命令你们轮流去暗守千机楼,每隔半个时辰就来向本王汇报一次!” 汇报千机楼?! 只见那一个个跪于地上的黑衣暗卫们,彼此大眼对小眼,眸中满是茫然。这是要他们汇报什么啊? 末影的心里更是汗颜,王爷还真是死鸭子嘴硬,自己闹脾气不去也一定要知道王妃的情况。唉……他瞥了一眼他们,轻咳一声:“王爷的意思是让你们确保沈姑娘的安全。” “不!” 傅北宸一昂头,剑眉拧成了一个结,如玉的面容上写满的尽是不服,他眯起深邃的眸子,咬牙道:“不止是沈婉珺的安全!还有她在干什么,和谁说话,说的什么!通通汇报给我!” 跪在地上的暗卫齐刷刷抬头盯着傅北宸,妈呀,这还是他们以前认识的那个杀伐决断,步步于心,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南宸王爷吗? “好了!退下即刻执行!”面对既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暗卫们,傅北宸一挥手,随着暗卫们迅速退散,他转身盯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期待地勾起唇角一笑。 沈婉珺,这次看你能怎么样! 千机楼内,沈婉珺对着字迹密密麻麻的账本打了个哈欠,她美眸轻垂,十指纤纤,算盘正拨的让人眼花缭乱。 阿嚏! 阿嚏!! 阿嚏!!! 沈婉珺突然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她揉揉鼻子,“啪”的一声合上账本,眸中神色突然变得气愤起来。哼!每次她只要见过傅北宸肯定会连着倒霉好几天! 果不其然,这两天生意平淡,胃口不好,晚上睡不好,现在肯定是得风寒了! 沈婉珺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傅北宸黑黑臭臭的脸,她捏紧拳头朝空气一顿拳打脚踢,嘴里还不忘碎碎念道:“傅北宸!你这个扫把星!” “主子?” 墨玉轻声喊了一声,她悄无声息地从楼上下来,把刚才沈婉珺的行为尽收眼底。 沈婉珺听见墨玉这轻轻柔柔的一声唤,背后的寒毛瞬间竖起了三层又三层。 她怎么还没睡!完了完了,丢人丢大了…… 沈婉珺转过身强装镇定,她一脸正经,负手看着墨玉,美眸瞬间恢复淡定。轻咳一声面不改色道:“墨玉,找我何事?” 自从王爷来过之后,主子可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墨玉乌亮亮的大眼睛盯着沈婉珺愣了半天,摇了摇头:“墨玉发现主子还没安寝,所以来看看主子是否无恙,结果主子方才……” “啊哈哈……我刚才啊,那个,蚊子多!我刚刚在赶蚊子。” 沈婉珺的淡定瞬间崩塌,她一声干笑,虽然不会撒谎,但是她听见墨玉的话味道越来越不对,当机立断地努力说了个谎。 “可是……主子,我刚刚听见……” 墨玉还没说完话,沈婉珺就一把拽过她打断了她接下去的话。双手扶住墨玉的双肩,目光真诚且炙热地注视着她:“墨玉,你知道吗?有些秘密是属于我和你的,我们要永远守护着彼此的秘密,你懂我的意思吗?” 墨玉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咬了咬唇,面色一红低下头去颔首:“是,墨玉知道了。” “好,那我去睡了,你早睡。记得!我们的秘密,保密!” 沈婉珺十分满意地松开墨玉,头也不回地一路轻盈蹿进房里,将门“砰”地一声关了个严实。 呼……好险好险……幸亏我急中生智,长得好看果然还是有用的! 沈婉珺拍了拍胸脯,精致的脸蛋上竟然有了一层薄汗。她神色黯淡地轻叹一声,走到桌边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大概是从她撞破傅北宸与江雪儿的事情之后,她总是很怕有人说她与傅北宸有什么关系,或者说她在乎傅北宸,放不下他,忘不了他。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忘了他的!” 沈婉珺满脸地自信,一个人自言自语,她喘匀呼吸晃了晃脑袋。熄了烛火跳,扯过锦被闷头睡去。 时过深夜,傅北宸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他瞥了一眼熟睡的江雪儿,墨袍着身离开了卧房。 书房里,傅北宸蹙眉踱步,随手翻了两页圣贤书,他抬眼看看窗外的夜色。一脸烦躁地将书胡乱扔在了一边。 这帮人怎么还不回来!都多长时间了! 他正念叨着,就看见了暗卫闪进书房,黑衣的暗卫恭敬伏地。傅北宸轻咳一声,摆出一副傲人的样子斜睨着他:“千机楼什么情况?” “回主子,沈姑娘已经入睡。” 傅北宸低垂眼帘点点头,负手转过身,眸中的烦躁似乎被平息了很多。忽然他又开口问道:“那她有盖好被子吗?” 只见那黑衣小暗卫原本是很高兴的,可是听见这个问题时身躯明显可见的一抖,眼都不敢抬。 “这……属下没有注意。” “这都不知道注意!废物!就这样也配做南宸王府的暗卫吗?!” 傅北宸转过头眸色阴鸷地望着他,字字锋利,劈头盖脸将小暗卫就是一顿骂。他闭目凝神深吸一口气:“下去领三百仗罚!传令下去,若答不上我的问题,轻则三百仗罚,重则离开南宸府暗卫队,永世不得踏入北陵!” 原来三百仗罚还是轻的,妈呀。 小暗卫小鸡啄米般地努力点头,一阵风似得逃离了书房。 七:窥探的到底是情还是心? 接下去的几个时辰里,挨打的挨打,挨骂的挨骂,大家却都不敢抱怨一声。毕竟这年头有个活干确实不容易,尤其对于这种万人选千,千人选百,百人角逐出最后的二十人所留下来的南宸王府暗卫队来说,更是不容易。 傅北宸从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脸,坐在书桌前静静等着暗卫们来报信: “回王爷,沈姑娘在睡觉。” “嗯。” “回王爷,沈姑娘翻了个身在继续睡觉。” “嗯。” “回王爷,沈姑娘在说梦话时……提到了您。” “嗯?” 傅北宸倚在窗边临风而坐,他眉心微动,拿着书的手一顿,放低手里的书卷,偏了偏头看着规矩的暗卫。犹如深潭一般的眸子在烛火下仿佛让人抓住了一丝跳动的异彩,他极轻一笑:“沈婉珺说了什么?” “这……沈姑娘在……在骂您。” 傅北宸神色一冷,眸中的神色仿佛熄灭了的火焰般沉寂,他握着书的力道加重,蹙起俊秀的眉,眸光不悦地盯着那暗卫:“沈婉珺在骂我?说了什么?” 那暗卫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说:“沈姑娘说,说您是个混账,白眼狼,丑八怪,无知无耻的烂男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彻底闭上了嘴。因为他悄悄抬头时,已然看见了在傅北宸手里堪比碎片的书。 “她还说什么了?” 傅北宸抬眸闪现一抹锐利的目光,死死地落在黑衣暗卫身上,修长好看的手握着书卷,青白色骨节显得愈发明显。 那暗卫深吸一口气,咽了咽口水,一股脑道:“沈姑娘睡前还说,不管怎么样,一定会忘了王爷的……” 傅北宸高束的墨丝从肩落下,垂着头沉默不语。房中一片死寂时,他墨袍拂袖,将几近破碎的书卷狠狠摔在地上:“滚出去!告诉所有人,一炷香汇报千机楼情况一次!” “是是是。” 那暗卫起身扶着门框夺门而逃,仿佛刚刚捡回了一条命般。 万籁寂静时,檀木窗外的清风扑面而来,傅北宸一声轻叹,微动的睫毛犹如羽翼般。深邃的眸中有一抹黯淡,一拂即逝。他坐回椅子上,跳动的烛火映衬了他苍白的皮肤。 末影站在门外透过缝隙看着傅北宸落寞的模样,他沉沉地叹息一声,他与傅北宸年少相识,得傅北宸以救性命。与他相伴十几年,看着他一步步强大。无论征战沙场还是朝堂论政,又或是平息内乱。傅北宸从来都不惧任何事,沉稳冷静,运筹帷幄。 可唯独这次,王爷对于王妃而言,败了。 王爷与王妃之间,到底还是因为那件事啊……唉 末影推门进来,捡起地上的书卷重新放在书桌上,他走到傅北宸身边,安慰似拍了拍他的肩膀。 傅北宸偏了偏头,抬眸望着末影,低声道:“末影,她说会忘记我。” “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 “王爷觉得为什么会?” 傅北宸俊冷的容颜上除了一抹伤神外,没有什么神色的变化。他闭着眼深吸一口气,起身时已然恢复了平常冷漠的模样,他看着窗外枝头的冷月:“无论如何,她这辈子绝不可能离开南宸王府。” 傅北宸勾唇,步履清淡地离开书房,身影渐远:“撤回所有暗卫,明早再报。” 沈婉珺,看你能有多少本事忘记我! 而银色月光下的另一边,沈婉珺沉沉地睡在卧房里,一地银霜将她莹白的皮肤衬的更加白皙。她在睡梦中极不安稳,精致的眉轻蹙起来,似乎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 片刻,她渐渐安稳下来。松开了蹙起的眉,两行清泪不觉间已从眼角滑落枕边,惹人不禁怜惜。沈婉珺神色哀伤,呓语呢喃:“傅北宸,我不再打仗了……我留在家里陪你,你回来好不好?” 原来那梦里的,正是她曾经拼尽全力守护的爱情。 天色还没大亮,沈婉珺就已经醒了。她伸了个懒腰,下床活动了一下脖子。感到脖子一阵酸痛,她一声长叹,肯定是昨夜睡觉扭到了。 沈婉珺推开窗,北陵的清晨是她最爱之一。天清气爽,飞鸟携着婉转的叫声掠过高瓦院墙,还有轻柔的微风时而拂过。她明眸含笑,胡乱哼起歌,如往常一般穿衣洗漱,吃饭用茶。似乎全然不记得昨夜的梦。 南宸王府中。 傅北宸躺在榻上彻夜未眠,直到天方才微亮时他才略休养了片刻。江雪儿与其他几个贵族夫人商定好了要去山上的庙里上香,所以今日一早便开始洗漱打扮,早早就出了门。 末影记着傅北宸昨夜的吩咐,所以江雪儿前脚刚走,后脚便开始吩咐暗卫们继续昨日汇报千机楼内情况的事情。一炷香时间一到,消息便很快传入傅北宸耳中。 “回王爷,千机楼开始营业了。” “嗯。”傅北宸手枕在脑后,懒懒地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墨丝散在枕边,侧脸明晰的轮廓线在光线下形成了异常好看的角度。 “回王爷,沈姑娘在算账。” “嗯,退下吧。” 下个一炷香,末影从千机楼回到王府,如大家一样,他闪身进了傅北宸的卧房伏地道:“回王爷,萧湛轩进了千机楼,沈姑娘正在与萧公子聊天。” “萧湛轩?!” 就是那天看似在帮沈婉珺出头,实则在处处出言试探他的那个男人! 沈婉珺这个笨女人! 傅北宸猛然睁开眼从榻上坐起,带着红血丝的眸中泛起寒意,隐隐咬牙:“萧湛轩为什么单单缠着沈婉珺不放?” 好个萧湛轩! 傅北宸冷哼一声,一把拽过墨紫色长袍三两下穿戴整齐,洗漱之后集结了所有南宸王府的上百名士兵。不到一会儿,便已成磅礴之师。傅北宸轻松一跃上马,昂首傲然看着前方:“随我去千机楼!” 微风吹起他的长袍云袖,傅北宸携着身后军队,一路绝尘而去。 八:替你兄长保护你的安危 千机楼内。 沈婉珺见萧湛轩翩然而至,索性停下手里账本上的活计,与萧湛轩同桌而坐。她命人沏了一壶好茶,全然不知此时此刻有一人正风风火火的往千机楼赶来。 沈婉珺替萧湛轩倒了一杯茶,坐在他的对面,托着腮眨眨眼望着他:“萧公子今天终于有时间来千机楼找我一叙了?” “沈姑娘打趣了,在下这两日家中事务繁忙,今日得空,所以特地来看望沈姑娘。” 萧湛轩谦虚地勾唇一笑,蓝色衣袖拂过桌面,伸手拿起面前的那杯茶浅尝一口。桃花眼中眸光温柔,举手投足间,满是潇洒之姿。 这个萧公子不仅容貌无双,而且人品贵重,虽然衣衫平凡,但人可是处处不凡。只可惜,不知来历,越为耀眼,越应防范。 沈婉珺心里的想法百转千回,望着萧湛轩时却是恬淡一笑,美眸清澈灵动。 沈婉珺正打算伸手倒杯茶时,耳边传来了异声。沈婉珺垂眸,继续不动声色地倒了茶放在唇边,用内力细细探听。 脚步声? 四十,八十,九十,一百二! 整整一百二十人! 北陵都城内,除了皇兄和他,只怕没人能有如此阵仗了。沈婉珺眸中明朗,放下茶杯轻笑一声,坐在椅子上望着千机楼的大门,坐等她所猜测之人上门来。 “看起来,沈姑娘的千机楼又不得太平了。” 萧湛轩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倒了一杯茶饮尽,轻打折扇,眸中了然之色,望着沈婉珺一笑。 他果然不是平凡之辈,单是这内力就不简单。 沈婉珺与他四目相对间,突然一笑,启唇轻吐字音:“是啊,今日又有人要上门来了。” 沈婉珺话音刚落,回眸望向大门时,一群黑衣金甲的士兵便已经一个接一个踏入千机楼。不一会儿,千机楼内各处便都已站满了人。 沈婉珺只瞟了一眼他们的装束便懒得再看这些士兵,这副黑衣金甲的装束,她怎会不熟?不正是傅北宸的亲兵吗?沈婉珺摇首一笑,随手拿过一只骰子在手中把玩着,继续等待那人的出现。 沈婉珺眼眸轻抬,惬意地坐在椅子上,直直望着那踏进门来的人,口中不轻不重地道:“南宸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沈婉珺,你今日倒是悠闲啊。” 傅北宸唇角勾着一丝冷冷的笑意,轻甩紫袍,步步朝她靠近,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挑眉冷眼看向一旁的萧湛轩,语气中说不出的怪异:“萧公子又在啊。” “是啊,王爷来的也真是巧。” 萧湛轩收起折扇,不卑不亢,朝傅北宸示意性勾了勾唇。 “傅北宸。” 沈婉珺声音不大,却很有力。她挑眉含笑望着傅北宸,故作一声长叹,轻抬玉指点了点周围的士兵,满眼无辜:“大清早的,你把你的亲兵护院都招致我千机楼。有何贵干?” 傅北宸面无表情,微寒的眸光随着沈婉珺指尖的方向轻扫了一圈,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看着沈婉珺:“本王既然和你兄长是挚友,自然有资格替你兄长看管你,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知道吗?” 沈婉珺的心里似乎突然被揪扯了下,原来还是会痛的…… 她眉心微不可见的颤了颤,偏眸勾了勾唇,一脸好笑地望着傅北宸,她当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她更会深深地铭记在心,至死不会忘。 那年她出嫁之日,是嫁予她心心念念的傅北宸为妻,大婚时,沈烨亲自送她进南宸王府。 喜堂里布满了红绸红纱,百官都齐聚在这里喝喜酒凑热闹,南宸王府的院子里是连绵不断的喜乐。 沈婉珺一身火色华服,红盖头下是一张羞涩含笑的美好容颜。 沈烨拉住她的手交到傅北宸掌心中,神色郑重地告诉他:“北宸,我今日将自小被我捧在掌心里的皇妹交给你了。她无亲无友,只有我一个哥哥。如今有了你,你就是她的依靠。你要替我看管她,不许她胡闹。更要替我照顾她,决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 可结果呢? 呵,现在想来,真是荒唐…… 九:爱守你就守着吧 沈婉珺行走朝堂多年,早已练就心思勿让人知的好本事。她眸光流转,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歪着头朝他扯出个微笑:“我自然知道,可是王爷啊,估计你当时没听见我兄长的后半句话吧?” “你!”傅北宸瞪着沈婉珺黑沉着脸,冷哼一声,轻侧过俊美的脸不再看她。 “我?我怎么了?” 沈婉珺笑意盈盈,绝美的容颜上写着的明知故问。既然傅北宸想要用这句话压制她,那么她就是要撕开自己的伤口来回击他! 这个不知好歹的笨女人! 傅北宸气的面色微红,恼怒地瞪着她隐隐咬牙,语气仿佛恨不得立刻把沈婉珺揪过来好好教育一顿:“沈婉珺,你真是不知好歹!” “我不知好歹?那王爷知道何为好,何为歹吗?” 沈婉珺说的云淡风轻,却字字诛心。 她仰天轻笑。起身莲步轻转,绕着傅北宸,抬步踏上楼梯身姿摇曳,伸手扶着楼梯的凭栏,还不等傅北宸反驳,她挑眉一笑,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傅北宸,你爱守就守着吧,别忘了帮我照看一下生意。” 沈婉珺扭过头抬步往楼梯上走,裙裾随着她的步伐摇曳,她回眸望着萧湛轩一笑:“上次说要请萧公子喝酒答谢你的解围之情,眼看我也没生意了,不如就今天吧。” “多谢沈姑娘美意,萧某恭敬不如从命。” 萧湛轩眸中泛起一丝颇有兴致的笑意,起身随沈婉珺往楼上走。傅北宸目光森寒地看着沈婉珺上楼的背影,他冷哼一声,脚踏凭栏,几个跳跃就快了沈婉珺一步挡在了门那里:“我是要看管你,你的千机楼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沈婉珺眸中笑意渐深,双手环胸倚在墙边,很是不把傅北宸的话放在心里:“这么说你是想看我和萧公子喝酒谈心咯?” “沈婉珺!” 傅北宸靠近沈婉珺朝她吼道,深邃的眸中满是威胁地瞪着她,对于傅北宸而言,沈婉珺似乎就像是一个火把,总能不费吹灰之力让他暴跳如雷。 按照以往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沈婉珺早就已经和傅北宸开始吵架,可是今天并没有。 沈婉珺脸上的笑容愈发明艳,她挑眉看着傅北宸,眸中闪过一丝得意:“傅北宸,你以为我会傻到任由你来三番五次的闹场吗?” 傅北宸负手而立,斜睨着沈婉珺:“什么意思?” 沈婉珺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扔给傅北宸,笑吟吟地用眼神示意他打开书信。自从他上次要拆千机楼的事情结束,沈婉珺就进宫让皇兄写了一封禁止傅北宸再来千机楼捣乱的书信,上面还盖着玉玺,堪比皇喻。 傅北宸,看你这回还有什么手段! 傅北宸瞪了沈婉珺一眼后打开信封,修长的手一甩书信,垂眸将目光面不改色地落在书信上。他将信原封不动地折回信封里还给沈婉珺:“我看完了,然后呢?” 沈婉珺特地把信拿到傅北宸面前晃了晃,眯眼盯着傅北宸:“你看不见南宸王勿扰这五个大字吗?” 傅北宸深邃的眸子很配合的把目光从信上移至沈婉珺清澈的眼眸中,他冷笑一声,有恃无恐地对上她的目光:“看见了又如何?” 沈婉珺收起信,笑的一脸无害,水袖一拂指向楼梯:“王爷既然看见了,就请打道回府吧。” 傅北宸轻挑剑眉,薄唇第一次勾起一抹轻笑:“信上说南宸王勿扰,可是没说傅北宸勿扰。” 傅北宸!你简直就是个无耻的无赖! 沈婉珺果然按耐不住,立刻出口反驳了傅北宸的话:“你是说你不是南宸王咯?那么楼下的那些亲兵呢?那些可都是南宸王的亲兵!” 她敛去了笑意,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看着他。傅北宸把目光从沈婉珺脸上移开,踱步到楼梯凭栏处,居高临下地命令道:“退出千机楼待命。” 十:傅北宸,你是故意的吧?! 眨眼间,千机楼内再无任何一个黑衣金甲的身影。沈婉珺眸中终于展现了怒火,她看着傅北宸,正要吵架。萧湛轩先了沈婉珺一步挡在她前面,朝傅北宸一笑:“傅公子,请吧。” 傅北宸越过萧湛轩,冰冷的目光与他含着柔光的双眸交集又错开,他往前走去,声音低沉:“何需你说?” 沈婉珺转眸望着萧湛轩,萧湛轩朝她勾起笑容展开一个安心的笑。沈婉珺轻舒一口气,追上傅北宸的步伐故意超过他回头白了他一眼,推开房门进去。 沈婉珺传来墨玉准备酒菜,不消半刻,一桌上等酒菜佳肴便已经齐备。 “萧公子,上次的事情多亏有你,婉珺在这里以薄酒多谢公子仗义相助。” 沈婉珺执起杯盏向萧湛轩一笑,可是还没把酒送进嘴里,就已经被一旁的傅北宸抢去酒杯,她蹙眉看着傅北宸:“傅北宸,你干什么啊?” “沈婉珺!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谁教你的女子应该和陌生的男人喝酒吗?” 傅北宸瞪了她一眼,将酒杯里的酒尽数喝下。眸光再次落在萧湛轩身上,好似一把锋利的刀。 就在他与萧湛轩目光中电光火石之间,沈婉珺抢过他手里的杯子,她笑的满目风情,神秘地凑近傅北宸:“傅北宸,我不是女人,难不成你是断袖?” 该死的蠢女人! 傅北宸简直恨不得扑过去掐沈婉珺的脖子,他黑着脸,额上青筋不觉跳得欢快朝她吼道:“沈婉珺!你简直是无可救药!我既然说了替你兄长看管你,就不会允许你与不三不四之辈胡来。免得出了事情,无法向你皇兄交代!” 傅北宸特地加重了不三不四这四个字的字音,沈婉珺看了一眼旁边的萧湛轩,回头瞪了傅北宸一眼,一脚狠狠踩在他脚上,对萧湛轩一笑:“萧公子,你别理他。” 傅北宸本来不打算再作声,可是沈婉珺的话却激起了傅北宸的怒火,他抓起沈婉珺的手瞪着她:“沈婉珺!你什么意思?我这是为你好!免得你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 “傅北宸!你又是什么意思?萧公子把你怎么了?以至于你处处看他不顺眼!”沈婉珺甩开傅北宸的手,丝毫不惧地昂头回瞪他。 “本王看不惯谁从来不需要理由!怎么样?” “你!” 沈婉珺与傅北宸越吵越凶,眼看就要不可收场了。萧湛轩却站起来,轻扶住沈婉珺的肩头勾唇一笑,他将折扇拿在手里,坦然望着傅北宸:“傅公子看起来对在下敌意很重,倒也无妨。” 萧湛轩准备离开,沈婉珺瞪着傅北宸哼了一声,跟着萧湛轩起身追了几步:“萧公子,你不要生气。” “沈姑娘无需这样说,萧某今日先行告辞,改日再与姑娘畅谈。” 沈婉珺看着萧湛轩离开,将门“砰”的合上,转过身几步跑到桌前,掌心用力一拍,撑着桌边看着傅北宸,她突然勾起唇角:“傅北宸,你是故意的吧?” 傅北宸把目光从沈婉珺身上收回,他自顾自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倚在椅子上,一抹胜者的笑容蔓上他如玉的脸庞:“怎么?还不够明显吗?” 沈婉珺敛去怒意,她理了理衣裙,靠在桌边笑意连连望着傅北宸:“傅北宸,咱们之间旧账在你新婚之夜就已经清了。我早说过,咱们互不相欠,你还想怎样?” 傅北宸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眯起眼盯着沈婉珺冷冽一笑:“沈婉珺,我也早就说过,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南宸王府,最好安分一点。” “傅北宸,我提醒你,我如今已不是南宸王妃,你没有任何权利管我了。” 沈婉珺靠近傅北宸,俯下身认真地看着他,眸中有一闪而过的不舍。从她离开王府之后,这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和傅北宸说话,而且是以这样暧昧的距离。 她丝毫不闪避地望着傅北宸寒潭般的双眸,笑意逐渐变深。还不等傅北宸回应,沈婉珺便笑出了声,起身挪步离远了傅北宸:“所以你最好去管你家王妃,我沈婉珺与你而言,已成陌路。” 十一:好!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沈婉珺!你!” 傅北宸阴鸷地瞪着她吼道,刚才看着沈婉珺眸中认真,他竟然一瞬间还真的相信了沈婉珺会留恋他!他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你记好,就算离了南宸王府,我也不会让你嫁给别人。就算我已休了你,你也只能是我傅北宸的下堂妻。我厌弃的东西,也决不允许别人染指。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就杀一双!” “傅北宸!我今天先杀了你!” 沈婉珺的笑意荡然无存,她以手刀向傅北宸劈去。与他就在这一张桌上过招,沈婉珺眸中恨意肆起,招式咄咄逼人越发让人难以躲闪,丝毫没了以往戏谑的意思。 傅北宸的话彻底激怒了沈婉珺,原来她舍弃自己的骄傲,不顾风言风语的纠缠他,对于他而言,自己不过是个物品而已。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傅北宸紫袍翩跹翻飞,灵敏地躲闪抵挡着沈婉珺的一招一式,转身间眸中竟闪过一瞬即逝的笑意。 几个回合下来,沈婉珺靠在墙边垂着头休息。不是因为她累,而是她怕会忍不住眼泪,她怕换来傅北宸的嘲笑。沈婉珺深呼吸,掩去了眼泪的痕迹。 傅北宸落地喘匀了气息,蹙起剑眉:“沈婉珺!你是不是疯了!” 好啊,算来刚好三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傅北宸你个老混蛋! 沈婉珺突然抬头瞪着傅北宸,随手抄起墙角的扫帚,朝傅北宸毫无章法的一顿乱打:“对!我是疯了!你个混账!有种别跑!” 沈婉珺隔着桌子,将酒坛、菜盘、酒杯、凳子全部用尽全力朝傅北宸一股脑扔过去,房间里霎时间成了一片狼藉。千机楼正堂中都能清晰的听见叮叮当当地打斗声,没过多一会儿,就看见傅北宸的身影迅速从房间内越过凭栏飞身下楼,沈婉珺手里拿着扫帚飞身追到楼下。 至于生这么大气吗?!不知道是为了那番话还是为了那个姓萧的小白脸! 傅北宸躲闪间,抬眸瞪着沈婉珺大声质问她:“沈婉珺!你就这么在乎那个萧湛轩吗?!我把他赶走你至于这样!” “你还敢提萧公子!你自己造孽还怪别人!卑鄙!” 沈婉珺怒火中烧,随手拿起好几个骰盅不管不顾地朝傅北宸砸去,踩着凳子一跃,出手稳狠准,手里分明是扫帚却堪比灵蛇。 傅北宸从未还过手,都是一味躲闪防御,所以身上已不知被打中了多少下。沈婉珺冷哼一声,反正都是这个混蛋自作自受,谁让他胡说八道的!沈婉珺一步步把傅北宸往千机楼大门逼去。 千机楼外的士兵们耳边总是传来连绵不断的巨响,他们时不时回头看看大门,无奈他们没有王爷命令不得擅入,所以只能根据这声音交头接耳猜测一下。 沈婉珺并非不知道傅北宸从未还手,她虽然仍是满目愤怒,但是出手的力道却是减了不少。直到扫帚最后一下落在傅北宸背上,终于愣是把他乱棍打出了千机楼大门。 “哼!” 沈婉珺头也不回把千机楼大门一关,士兵们齐齐回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傅北宸,所有人都像一座座石像般不敢言语。 妈呀!王爷刚才是被……打出了门?! 好!沈婉珺!你够狠! 傅北宸黑沉着脸,负手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冷眼扫过他们,士兵们回神纷纷低下头,傅北宸跃上马黑着脸冷声命令道:“本王还有要事,回王府!” “是!” 士兵们面色严肃,齐齐回应,一切虽然看似正常,但其实他们每个人都在极力忍耐想要哈哈大笑的心。毕竟万一把小命笑没了,那可就划不来了! 这时,千机楼大门突然再次被打开。傅北宸与沈婉珺四目相对,她抬手把刚才的扫帚扔到傅北宸面前,昂首夸张地瞪着他:“哼!!” 沈婉珺将门“砰”的摔合,背靠在门上侧耳静静听着此起彼伏地偷笑声,还有傅北宸携士兵离去的声音。她朝门外丢了个白眼,忍不住窃笑,轻声呢喃:“活该。” 十二:也许是王爷不知节制吧 昨天的事情一过,沈婉珺的心情就一直很好。就是睡着之后嘴角也带着浅浅的笑意,睡梦中时不时还会笑出声来。只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才四更天时她就被墨玉叫醒。今天十五,是该入宫述职的日子了。 因为她身在千机楼内,又不能被百姓们发现她缨远将军或者北陵公主的任何一个身份,所以只能黑灯瞎火就爬起来往宫里跑。 沈婉珺一身黑色夜行服,脸上还带着黑色面纱。运用轻功一路蜻蜓点水般飞檐走壁,小心翼翼地进了宫门。 “终于安全到宫里了……” 沈婉珺伸手扯下黑色面纱,沉沉地仰天长叹,以后每个月十五难道都要起这么早折腾一次吗? 沈婉珺熟门熟路地回到鸾鸣宫,绿裳躺在外榻上正睡得香甜。沈婉珺蹲下身戳戳绿裳的脸颊,看她蹙眉的模样,沈婉珺偷笑起来。这些年除了皇兄,只有绿裳才是真正关心她了。 沈婉珺替绿裳盖好薄被,天色也已接近微亮。她走进内室,从衣橱里拿出蓝缎锦袍整齐套在身上。这是皇兄为了她方便出入一些场合,特别请人为她设计的。既有男子的潇洒之气,也不缺女子的灵动。 沈婉珺利索地把一头青丝高束于顶,用同样的蓝色锦缎束缚。整个人显得英气又失柔美。 搞定,可以出发了! 沈婉珺抬眸满意一笑,步履轻盈地往九五正殿而去。 她到的时候已有不少朝臣先到了,没等多久沈婉珺就看见了沈烨从内殿出来,步上金座。 沈烨的目光扫过群臣,最后停留在沈婉珺的身上。他望着她眸光温柔,勾唇一笑:“皇妹今日看起来好像精神焕发。” 沈婉珺附身施礼,抬起头美眸含笑:“陛下过誉了,臣怎能殿前失仪?再说也不能让陛下对臣失望啊。” “今日怎么没看见南宸王?朝堂误时,真是藐视君王!” 刘尚书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让沈婉珺和百官听了个真切。沈婉珺转身看着刘尚书一脸的神秘,刚张口却欲言又止。 刘尚书领悟能力极高,他立刻追问道:“莫非将军知道南宸王为何误了上朝时辰?” “刘大人怎么连这都想不到?王爷新婚,家有娇妻,自然是因为不知节制,所以才误了上朝的时辰啊。” 沈婉珺面不改色,虽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可是说话的声音一点都不小。朝堂上立马一阵哗然,沈婉珺嘴角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转身时美眸轻抬,正好对上沈烨安静的目光。 她望着沈烨鼓起腮帮子,吐了吐着舌头,满脸写着:我就是胡说八道,皇兄你也不许拆穿我! 珺儿这个小妮子的性格,看来北宸也是头疼了许久的吧? 沈烨看着沈婉珺摇头无奈一笑,还是纵了沈婉珺这放肆的行为。 “臣来迟了。” 就在大家讨论南宸王这么以国为重的人,怎么会沉迷美色时,傅北宸挺拔的身影就踏进了殿中。百官们的讨论声瞬间停止,他们齐刷刷地盯着傅北宸。眼神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整个朝堂的气氛都不太对。 这都是什么表情?! 傅北宸蹙眉扫了一眼百官,百官们迅速收回目光。他不自在地冷下脸停在殿前,附身行礼:“臣傅北宸今日上朝来迟,还望陛下恕罪责罚。” 沈婉珺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她用余光瞥了一眼傅北宸,心里油然而生了一抹恶作剧后的快感。 傅北宸,让你昨天气我,活该!哼! “南宸王从未有过如此偏差,谨记在心既可。” 沈烨一笑免去了傅北宸的礼节。他与傅北宸从小相识,一直都是知己挚友。沈烨登位后将傅北宸册封为南宸王,情同手足,所以向来不和傅北宸计较这等小事。 “谢陛下。” 傅北宸起身与沈烨相视一笑,目光不经意间又落在了沈婉珺的身上。沈婉珺一回头正巧撞上傅北宸的深邃的目光,她皮笑肉不笑道:“王爷早。” 十三:你质疑我?好,梁子结大了 “将军同安。” 傅北宸颔首淡淡收回目光,刘尚书趁机凑到傅北宸身边,一脸同为男人我理解的样子小声道:“王爷啊,你可得注意了,老这样,身子可容易掏空啊。” “咳!” 沈婉珺就冷不丁呛笑出声,她极力忍住笑声,憋得俏脸通红。傅北宸黑着脸,立马明白原委。可是沈婉珺向来不怕他,全然无视了傅北宸寒冰万丈的眼神。 傅北宸偏过头瞥着沈婉珺,一字一句似有所指:“将军,本王没来之前,将军可曾听了些什么?” 沈婉珺回眸看着傅北宸,笑的一脸无辜:“王爷,本将军耳朵浅,可未曾听见什么呐。” 傅北宸唇角微扬,冷冷地盯着沈婉珺:“哦?那么刘尚书的话,将军可知道原委啊?” “不知。” 沈婉珺眼都不眨,望着傅北宸满眼清澈,好似她的确不是始作俑者。 “好了,既然诸卿都已到齐,当以国事为重。” 沈烨还是免不了发话打个圆场,全当是他在护着沈婉珺吧。毕竟是他最宠爱的妹妹,不能不护。 “回陛下,臣有本启奏,湘北水患严重,百姓们流离失所,事态严重啊!” “皇上,臣建议派人兴修水坝!” 沈烨垂眸蹙眉思索,他望向傅北宸:“北宸,你怎么看这件事?” 傅北宸似乎早有对策,他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臣认为,修葺水坝只能是防灾,无法真正做到解决灾患。若想要实质解决灾患,不如从军火库调遣炸药,摧毁湘北江河隔断,引洪入江。” 沈烨眼前一亮,很是赞赏地点点头:“此计甚妙。” 朝堂上顿时对南宸王赞不绝口,尽是恭维之语。 沈婉珺勾了勾唇,她今天就是要拆傅北宸的台:“臣认为不可。” 这下群臣的目光齐刷刷地换到了沈婉珺的身上,她转身挑眉看着傅北宸,笑意连连,大有一副故意的样子:“王爷提议用炸药?试问摧毁湘北江河阻断,需要多少炸药?天下这么多灾情,国库可赔不起这么多的银子。” 这是什么歪理?!沈婉珺这个欠揍的女人! 傅北宸眼中一寒,冷笑扬在唇角,他负手反问沈婉珺:“那么将军还有更好的决策吗?” “自然有。”沈婉珺弯了弯眼角,目光从始至终与傅北宸相对,不紧不慢地开口:“湘北离南蜀之地不远,且南蜀比起湘北地广人多,如今南蜀之地旱情严重,不如将炸药用在湘北与南蜀之间的隔断,引水入南蜀旱地,这样不止解决了南蜀旱情,还减少了炸药的用量,为国库节省了银子。” “两全其美。”沈婉珺仰头看着傅北宸吐出这四个字,眸中笑意尽显得意之色。 沈婉珺本以为傅北宸会生气,没想到他却看着她极轻一笑,向后退了一步:“将军果然好谋略。” 傅北宸这个混账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没有气到傅北宸,沈婉珺有些扫兴,她白了他一眼,转过去不再理会他。 “好啊,没想到缨远将军治国之才不亚于南宸王。” “将军真是七窍玲珑,有此巧计,着实不易!” “将军虽身为女子,却有如此治国之才,真是我北陵的福气啊!” 朝堂上顿时因为沈婉珺的话炸开了锅,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沈烨望着沈婉珺欣慰一笑,眸中满是宠溺之色:“朕的皇妹,果然不负缨远的名号。” “李大人,朕命你明日按照缨远将军的建议速去办理湘北水患一事,不得有违。” “臣遵旨。” 沈烨翻看桌上的奏折,突然看见了什么,将俊朗的眉拧成了一个结:“奏折上说,东明匪盗猖獗,不止烧杀抢掠,还公然在官府里胡作非为。诸卿,可有决断?” “老臣认为应该派当地的父母官出兵剿匪!” “臣认为还是应该下发剿匪的银子,发动地方官兵一起辅助剿匪!” 傅北宸垂眸思考片刻后,当机立断:“陛下,不如从朝中下派精兵与主将协助当地父母官一同剿匪。” “这样不行!” 十四:势必要拆台拆到你无路可走! 傅北宸话音刚落沈婉珺就出言阻止,今天她势必要拆傅北宸的台,并且拆到傅北宸无路可走为止! 沈婉珺美眸一利,丝毫不闪躲的与傅北宸对视:“王爷这话说的没有道理,朝中精兵若是调遣出去,来日万一外敌来袭,北陵将如何应对?本将军倒认为不如派三两高手,设计擒住匪首,从而胁迫匪寇通通伏法,若有不从,就地正法!” 沈婉珺字字利落,铁腕之言不禁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若不是知道沈婉珺是将军,战场上见多了敌死我亡,他们只怕会觉得沈婉珺不是个女子。 “好了,褚大人,你依照南宸王和沈将军的想法去办此事!”沈烨心里一阵冷汗,在沈婉珺还没有和傅北宸斗起来之前出言平息了这件事。 唉,珺儿和北宸的战争,只怕还有日子要打啊…… 之后朝堂上,无论是什么议题,只要傅北宸说东,沈婉珺必定要提西,就是要和傅北宸反着来。小小数十个议题都是如此,几乎到最后都没了其他朝臣的事情。大家只是静静看着傅北宸和沈婉珺来回相争。 “救助灾民这件事应该快速。” “不行!灾民数量偏多,如何迅速?” “西南的贪官问题,应该杀一儆百。” “不行!杀一儆百有什么用?过了风头不还是兴风作浪?” “人才之事应该广纳百川。” “不行!王爷是不是健忘啊?如今北陵危机,地方蠢蠢欲动,如此不是给了地方打入我北陵的机会吗?!” 沈婉珺这个笨女人今天是吃枪药了吗?!怎么火气这么大?! 好,沈婉珺!你别后悔! 傅北宸瞪着沈婉珺,额前青筋再次跳起来,他眸中划过一丝冷笑隐隐咬牙道:“臣妻江雪儿贤惠持家,臣恳请陛下赐她一品夫人的名号。” 混账的傅北宸!朝堂上竟然提江雪儿?! 沈婉珺在袖中攥紧了拳头,她冷哼一声,森森看着傅北宸皮笑肉不笑:“这件事最是不行!江雪儿生母卑微,能有郡主之尊已是皇恩浩荡!再加上江雪儿在宫中屡次生事,不理生母病危,搅得宫中不得安宁,几年前宫外生事,更是让宫外之人不得安宁,如此女子,不忠不孝不义,何以配得上一品夫人?!” 沈婉珺尤其加重了“宫外之人”四个字,她不止语速快,而且说话犹如连环扣滴水不漏。朝臣们似乎被沈婉珺身上的寒气激的一打寒颤,纷纷后退一步。不管是缨远将军还是南宸王,反正他们一个都惹不起。 傅北宸挑眉一笑,不屑地看着沈婉珺:“哦?将军的意思是说江雪儿一点长处都没有?那么本王怎么可能娶她?” 沈婉珺一脸好笑的冷哼一声,美眸之中戾气突长:“王爷眼瞎还怪本将军道明真相咯?也有可能是江雪儿生的活色生香,芙蓉帐暖,让王爷放不下吧?!” 沈婉珺此言一出惹得周围阵阵笑声与窃窃私语,沈烨扶额静静听沈婉珺和傅北宸唇枪舌战,他压根插不进话。 傅北宸冷眼轻扫,周围顿时没了声音,他冷下脸挑眉道:“将军这话似有深意,且不提江雪儿,那么本王可有得罪将军的地方?以至于将军处处针对?” “王爷这纯粹是无稽之谈,婉珺先是北陵百姓,应为北陵着想,后为北陵皇室,理应为朝政出力,其次乃北陵朝臣,理应为朝廷着想!王爷的朝政建议有所偏差,本将军提出己见,天经地义!” 沈婉珺与傅北宸谁都不相让,她与傅北宸眸中电光火石之色显而易见。 傅北宸深邃的眸中满是不可理喻,他甩袖负手冷笑一声,“将军难道就不牵强吗?从前也不见将军如此激昂的抒发己见!” “本将军也只是就事论事,王爷又为何与本将军过不去呢?” “将军好像不止就事论事吧?” “是不是就事论事,王爷心里清楚。” “哦?本王心里怎么就清楚了?” 十五:天地良心,我比傅北宸冤枉 沈烨揉了揉太阳穴,伸出手轻咳一声,可是显然没起到什么作用。而殿朝臣皆是敢怒不敢言,毕竟这两个人谁都惹不起啊! 沈婉珺白了他一眼,冷笑一声:“王爷眼瞎莫非心也瞎了?这点儿事都想不明白?” 傅北宸冷眼相对:“沈将军可不要胡言乱语。” “南宸王爷怎么能说本将军胡言乱语呢?” “怎么不是胡言乱语?” “怎么就是胡言乱语?” “沈婉珺!” “傅北宸!” 沈婉珺与傅北宸之间的距离几步之差,针尖麦芒之势眼看就要愈演愈烈,一旁的刘尚书好死不死地过来劝架:“将军王爷不要再争执了!朝堂之上,怎能吵吵闹闹!” 沈婉珺和傅北宸齐齐眸光一利,回头瞪着刘尚书,异口同声:“关你什么事!” 刘尚书吓得一抖,毫不犹豫地闭上嘴巴一路小跑进人堆里不再作声。毫厘之间,沈婉珺与傅北宸齐齐转头四目针锋相对,冲对方吼道:“干嘛学我说话!” “明明是你学我!” “明明是你学我!” “你!” “你!” 沈烨不再管傅北宸与沈婉珺之间的战争,他凝神批阅奏章,突然停下笔,蹙眉抬头道:“好了,珺儿北宸,不要再争执了!” 沈烨的话这次是有用的,沈婉珺与傅北宸互瞪一眼,将头扭到另一边算是暂时休战了。 混账傅北宸! 笨女人沈婉珺! 沈婉珺与傅北宸同时在心里腹诽着对方,沈烨清了清嗓子,凝神望着殿下神色各异的大臣:“朕刚刚看见奏章之中有提到月牙城受到诅咒,城中百姓接连暴毙之事。不知诸卿可知详情?” 沉默了多时的刘尚书抱着朝牌又从人群里挤出来,躬身道:“启奏陛下,近来月牙城的确是诅咒之说盛传,百姓相继暴毙,就连知府的公子听说也遭遇不测,性命垂危。城中人心惶惶,听说有很多百姓都相继搬离了月牙城。” 沈烨垂眸眉头紧锁,他正思考时,傅北宸抬眸开口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不如请朝中得力人才前去查案。” 沈烨一声轻叹:“可是,派谁去呢?” “陛下。” 傅北宸刚想说话就被沈婉珺打断,她勾起一笑看着沈烨:“臣觉得南宸王才高八斗,去调查此事再合适不过了!” 好啊,沈婉珺,本来我打算自己去的,可是既然你这么说了! 傅北宸轻笑一声,偏头望着沈婉珺,眸中闪过挑衅之色:“将军这话在理,本王自当前去,可是将军才华不输,不如随本王同去,辅助本王如何?” “好了!此事到底为止!退朝!沈将军和南宸王随朕去内殿。” 沈婉珺刚打算反驳就被沈烨严厉的声音阻止了,沈婉珺与傅北宸二人随沈烨进了内殿。 沈烨坐在软座上,沈婉珺和傅北宸安静地站在他面前,他轻舒一口气,抬头看着二人:“珺儿,北宸,你们怎么回事?” 坏了,不能让这个混蛋在皇兄面前告我黑状! 沈婉珺抢在傅北宸之前抬脚朝傅北宸右脚踩下去,但傅北宸似乎早有防备,云淡风轻地挪了一步,让沈婉珺踩了个空。 沈婉珺抬头瞪着傅北宸,傅北宸扬了扬唇角,很是挑衅地看着沈婉珺。 好!让你躲! 沈婉珺一掐大腿,扭头就哭成了梨花带雨的模样。扑进沈烨怀里嚎啕大哭:“皇兄为我做主啊,从我的千机楼开张傅北宸就不断挑事,处处找我麻烦。还欺负我、骂我、打我!” 傅北宸听得眉毛忍不住跳了跳,他目光深沉地瞥着沈婉珺:“沈婉珺,到底是谁打谁?” “就是你打我!”沈婉珺的哭声突然变大,哭得犹如经受了天大的冤枉。 沈烨把沈婉珺揽进怀里,安慰似的拍着她的后背,一脸无奈地与傅北宸相望:“北宸,是真的吗?” 傅北宸耸耸肩,哭笑不得地挥挥手,示意沈烨随便怎么处理吧。 十六:存心算计你,你能怎么样? 沈烨长叹一声,略带歉意地看着傅北宸:“北宸,珺儿好歹是公主,命你回府好好反省,明日一早启程与珺儿一同前去月牙城平息诅咒之事,退下吧。” “臣领旨。”傅北宸行礼之后,大步流星地踏出了内殿。 沈烨见傅北宸远去,眸色温柔地轻打了一下沈婉珺的脑袋:“鬼灵精,这下满意了吧?” 沈婉珺的哭声戛然而止,她赖在沈烨怀里,抬起头朝他嘿嘿一笑:“皇兄,珺儿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沈烨揽着沈婉珺,满眼皆是宠溺,如玉的手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啊,真是性格和小时候一样,一点没变。” 沈婉珺起身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她弯了弯眼角:“那是因为皇兄疼我,所以才会任由我胡闹啊。” 沈烨勾起唇角无奈地摇摇头,抿了一口茶,看着沈婉珺:“珺儿,这次去月牙城一事,你万事小心,我相信北宸会保护好你的。” “谁要他保护?皇兄放心就好,婉珺一定不让皇兄失望。” 沈婉珺一昂头,眼都不眨地立马反驳了沈烨的话。她顽劣一笑,向沈烨行礼出了内殿大门。 沈烨安静抚摸着手中杯盏的瓷釉,唇畔荡起一抹苦笑。 若你不姓沈,我大可护你一世周全,也不必让别人保护你了…… 沈婉珺一路上都心情明媚,她步履轻快。不成调的曲子哼了一路,在路过正殿时,被人一把拽到了拐角。 她警觉抬头,转瞬就变成了一抹懒懒地笑意:“王爷还没走啊?中午王府里没人做饭呐?” 傅北宸冷笑一声,眸光冷厉地瞪着沈婉珺:“沈婉珺,你变奸诈了不少啊。” 沈婉珺看着傅北宸眸光流转,勾唇划过一丝狡黠:“王爷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做吗?” 傅北宸偏眸打量着沈婉珺,面无表情:“为什么?” 沈婉珺突然认真起来,她看着傅北宸,美眸中清澈无比:“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傅北宸皱眉看着沈婉珺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俯身靠近沈婉珺,静静等着听沈婉珺打算说什么。 沈婉珺扶着傅北宸的肩头,眸中泛起坏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脚狠狠踩在傅北宸左脚上:“因为你就是个大混蛋!” 沈婉珺仰天大笑,用最快的速度一路飞奔消失在了傅北宸的视线中。 该死的沈婉珺! 傅北宸扶住墙倒吸一口冷气,他竟然还信了沈婉珺真的正儿八经和他说什么正常的话!她嘴里的只有疯言疯语! 傅北宸眸色阴沉地缓了一会儿,才从拐角出去离开了北陵皇宫。 “墨玉,我回来啦!快给我来杯茶,渴死我了。” 沈婉珺一路哼着歌回到了千机楼,墨玉从内堂端了一盏茶出来递给她,面上神秘一笑:“主子,今早有件奇事。” 沈婉珺将茶一饮而尽,拿起扇子用力扇了几下:“什么事?说来听听。” 墨玉拉着沈婉珺来到她的卧房,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和一沓银票:“主子,这是今早王爷给我的,让我转交给您。” “傅北宸?” 沈婉珺一脸疑惑,将银票揣进怀里,伸手打开信封,轻声念叨着:“本王赔你的桌椅杯盘钱,不必谢恩了。傅北宸执笔。” 切,嘚瑟,还谢恩?不过也算这个混账有点良心,知道赔钱,沈婉珺挑眉浅笑,把信随手放回抽屉里。 “主子,今天十五上朝之日,王爷还能亲自送来,果然对主子不同。” 墨玉凑过来一脸笑意地看着沈婉珺,突然有些担忧地撇撇嘴:“只是不知道王爷今早上朝是不是去迟了,唉……” 沈婉珺眸中微动,她不禁想到了傅北宸今早的确去迟了,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她轻抬眼帘,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他是心虚。” 也许是因为傅北宸带给沈婉珺的回忆,她柳眉轻蹙,唇边的笑意转瞬即逝,转身去了楼下。 今儿的帐本,还没算完呢。 十七:你简直就是不知好歹! 傅北宸回到南宸王府后就直接阴着脸进了书房,他闭眸深呼吸,再睁眼时随手拿起毛笔,在纸上笔走游龙般练着书法。 欠揍的沈婉珺,竟然敢耍我!变奸诈了很多啊,好,算你狠! 傅北宸腹诽着沈婉珺,手中的笔越写越快,墨迹愈发深浓。时至深夜,他都一直待在书房里。一直到日落月出时,书房里除了傅北宸,都再没人敢去打扰他。主要因为这期间不管是谁出现在傅北宸面前都会被一顿数落: “王爷,请用碧螺春。” “你瞎了吗?本王什么时候喝过碧螺春?!” “王爷……天天喝的都是碧螺春啊……” “从今以后千机楼有的,南宸王府一律不许出现!滚出去!换清水!” “王爷,这是赵大人送给您的书信,邀请您去他府上一叙。” “滚出去!直接给本王烧了,回复他本王没空!” “王爷,奴婢奉王妃的命令,邀您去用晚膳。” “吃什么吃!看不见本王在忙吗?滚滚滚!” 傅北宸心烦意乱,暴躁的打发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怎么从前没发现南宸王府有这么多的事情!最后傅北宸索性被烦的没了耐心,直接差人传下口谕:“明早之前,谁再敢踏进书房一步,格杀勿论!” 书房里烛火跳动,隐约能听见从街上传来打更的声音。一声、两声。已经二更天了,南宸王府早已是一片寂静,只有傅北宸到现在还了无睡意。 他翻了几页书册,可是就像个文盲,满纸圣贤言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反而是沈婉珺白天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都像是长在他脑子里了般。他皱起眉,将书随手摔在桌上,走到窗边对着明月静心。 末影一袭黑袍从房檐上几个跳跃闪进了傅北宸的书房,他看着傅北宸蹙眉的侧脸,轻声一笑,帮他把乱成一团的桌子又重新收拾好:“王爷,淮南大军当时攻打北陵时,末影都未曾见你如此烦恼过。能比淮南大军更让王爷烦心的……” “唯沈王妃一人而已吧?”末影掩不住的笑意尽显,压低了声音打趣傅北宸。 傅北宸看了末影一眼,轻叹一声抬头看着明月,冷冽的轮廓显得有些柔和,纤长的睫毛上沾染着淡淡银霜,深邃的眸中叫人难以猜测他的情绪:“末影,你知道沈婉珺心里怎么想的吗?” 末影敛去笑意,手落在傅北宸肩上:“不管沈王妃心里如何想,王爷须谨记,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知道。”傅北宸颔首敛去眸中的一抹柔和,深吸一口气抬眸再次变回了冷漠的神色。 唉……事无对错,可对于王爷而言,却不知是好是坏。无论怎样,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末影墨瞳中泛起层层复杂的波澜,他傅北宸回到桌前什么情绪波澜地翻起书,开口道:“王爷既然放不下,不如去看看她吧?” 傅北宸一想到白天的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他黑沉着脸幽幽瞥了末影一眼:“难道我白天看的还不够吗?” 末影轻咳一声,勾起一抹神秘的笑看着傅北宸:“可是王爷,据说晚上看和白天看是不一样的,王爷明白吗?” 末影似有所指,傅北宸挑眉看着末影:“末影,没想到挺多啊?” 末影干笑一声,门口有脚步声传来,他立刻恢复了规矩的模样立在书桌前,傅北宸一脸冷冽地望着门口,看见了江雪儿的身影。 十八:一不小心成了窃玉偷香的梁上君子 “王爷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安寝呢?妾身可一直在等着王爷呢。”江雪儿迈着碎步走过来,满脸无辜地挽住傅北宸的胳膊,身子软软地贴在他身上。 末影轻咳一声,严肃地颔首对着江雪儿:“王妃,宫里刚刚来了急召,要王爷连夜入宫商议要事。” “要事?” 江雪儿媚眸一挑瞪了末影一眼,扭脸却变成了一副娇弱的样子望着傅北宸:“王爷你就不能不去吗?妾身舍不得王爷。” 傅北宸伸手揽过江雪儿的纤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轻抚她的脸颊:“雪儿莫要胡闹,安心去睡,好好在王府里等着本王。” 江雪儿娇媚一笑,搂着傅北宸的脖子:“王爷,那你可不许耽搁。” 傅北宸轻笑点头,等江雪儿走远后,他抬头就撞见了末影偷笑的神情,末影眼神指了指窗外:“王爷快走吧。” 傅北宸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沉着脸:“我考虑一下先,末影,你先去睡吧。” 末影点头退出房门,一路偷笑回了房间。傅北宸冷着脸出了书房扫视周围,轻功一跃出了南宸王府。 他到千机楼时,千机楼正门已经关了。迫于无奈,他只好飞檐走壁绕过正门,停在后院的高墙上,从这里刚好可以看见沈婉珺的房间。 沈婉珺的房间开着窗户,烛火明亮。傅北宸深呼吸,飞身落在沈婉珺房间的窗边。可是脚都还没伸进去,傅北宸就急忙转过身背对着窗内,一个没站稳险些栽下去。 房内,沈婉珺坐在紫檀木的雕花浴桶中闭目凝神,正悠然惬意地沐浴。雾气氤氲包裹在沈婉珺四周,白皙的皮肤上有一层薄薄的水雾,她用一支玉簪将青丝松松绾起,莹润的玉手捧起水洒在光洁的胳膊上。洛神之姿,倾城绝色也。 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轻启美眸,漫不经心看着掌心中清澈的一捧水:“从前没发现,王爷竟然还好这口,看够了吗?” 无稽之谈! 傅北宸突然被口水呛了一下,他斜眼看着沈婉珺冷笑一声:“沈婉珺!你少自恋了,就你?本王不稀罕!” “哦?” 沈婉珺唇角勾着笑意,处变不惊。她一字一句说的很淡,却无一不在挑战傅北宸的极限:“那么王爷现在这副样子趴在我闺房的窗边,是何居心啊?” “沈婉珺!” 沈婉珺对傅北宸的脾气了如指掌,她在心底一笑,明艳的脸上满不在乎地白了他一眼:“王爷,自古男女授受不亲啊。你现在可是闯进了我的闺房看我洗澡,竟然还如此凶悍,是何道理啊?” 傅北宸冷冽的脸难得一见的晕出淡粉色,他刚想下地就收回了脚,就坐在窗边瞪着沈婉珺,反声质问:“沈婉珺!你怎么这么晚还洗澡!你是不是故意的!” “哎,这是我的地盘,当然是我爱什么时候洗,就什么时候洗。” 沈婉珺一脸好笑的从浴桶里坐起来看向傅北宸,玲珑的事业线隐约可现,惹人遐想非非:“倒是你,王爷,我还没说你大半夜的翻墙爬院当流氓呢,你反而说我故意?” 就知道沈婉珺这种没心没肺的女人根本不需要跑来看! “本王没有!” 傅北宸看见了沈婉珺的动作,下意识立马扭头回避,他咬着牙,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没有什么?没有翻墙爬院?” 沈婉珺故意曲解傅北宸的意思,她白了他一眼轻笑出声,将身子重新没入浴桶里:“还是说你没有偷看我洗澡?” 十九:闯人闺房,你还有理了? “那些只是巧合!巧合!本王怎么知道你在洗澡?!” 傅北宸猛然回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用衣袖遮了遮。见沈婉珺已经没回水中,才继续瞪着沈婉珺,眸中满是怒意。 “不知道我在洗澡王爷就可以随意闯入我的闺房了?”傅北宸说东,沈婉珺就故意说西,她一脸无辜的看着傅北宸明知故问。 傅北宸的精神几近崩溃,他伸出修长的手狠狠指着窗户,瞪着沈婉珺:“你的窗户没有关!我以为你在做别的事儿!谁能想到你在洗澡?!” 沈婉珺挑眉含笑点点头,满脸都写着鬼才相信你的话。傅北宸的太阳穴一阵跳疼,他眸光阴鸷,死死瞪着沈婉珺:“而且!你怎么洗澡连窗户都不关?万一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王爷以为任谁都有你这翻墙爬院的好本事吗?” 沈婉珺抬眸看着傅北宸,她偏了偏头,对傅北宸的话充耳不闻,捧起水滑过身上细腻的肌肤:“我这千机楼里里外外都是耳目护院,除了你,还有谁是有本事深夜闯进来?” 傅北宸阴沉着脸冷哼一声,把目光从沈婉珺身上移开,转过头看向别处:“即便如此,那你也不能开着窗户啊!万一有人偷窥呢?” 沈婉珺突然一笑,美眸中划过一丝戏谑,她挑眉上下打量着傅北宸:“王爷现在不就是吗?” “你!” 傅北宸转过身子回头狠狠瞪着沈婉珺,反驳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一激动就脸朝地,头重脚轻的从窗户上重重摔在了沈婉珺面前。 “这下好了,从北陵第一美男,变成北陵第一丑男了。” 沈婉珺捂嘴忍笑,傅北宸刚想爬起来,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墨玉轻扣门栓,附耳低声询问:“主子,您还好吗?” 傅北宸保持着刚才摔下来那副脸朝下的大字型趴在地上不敢出声,毕竟这夜深人静,到底还是他这事情做的欠考虑,万一被人察觉,怕是会生出事端。 沈婉珺懒懒地靠在浴桶边撑着脑袋,美眸轻垂勾着唇角,目光悠哉地看着傅北宸:“没什么,刚刚进来了一只野猫,偷错地方已经跑了,退下吧。” 沈婉珺恶作剧般特地加重了野猫两个字的读音,她就是喜欢看傅北宸又气又恼又没招的样子。墨玉在门外应声称是,脚步声渐远。 傅北宸刚打算从爬起来对沈婉珺说教,抬眼才就发现沈婉珺依旧刚才那副模样在浴桶边看着他。 傅北宸低下头不看沈婉珺,他语气冷冰冰地命令沈婉珺:“你坐回木桶里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大半夜的衣不蔽体,成何体统!” 傅北宸怒火中烧,忍无可忍地驳回了沈婉珺的话,就像他之前所认为的那样,只要是沈婉珺,不管做任何事情都可以轻而易举挑动他的情绪。 沈婉珺笑意盈盈,故作一脸无辜看着傅北宸,眼神里满是狡黠的目光:“王爷,我可是洗澡,你见过谁穿着衣服洗澡的?” 沈婉珺!好,你可以! “狡辩!” 傅北宸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他的脸颊微烫。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听末影的,大晚上的还来看沈婉珺!简直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大半夜的闯人闺房,你还有理了? 沈婉珺眸中划过一丝得意,把目光移到了雕花的房梁上,松了手让身子没回水中一笑,偏眸挑眉望着傅北宸:“还是说,我以后应该穿着衣服洗澡,以便随时恭候王爷翻墙爬院?” 二十:就是故意气你,你奈我何? “胡言乱语!” 傅北宸一股脑从地上跳起来,黑着脸理了理长袍,负手立在窗边,身姿挺拔,恍若仙人。全然不似刚才那般狼狈,墨袖一甩瞪着沈婉珺。 沈婉珺仰面轻笑,食指轻轻落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脸上写满了故意,挑眉看着傅北宸:“嘘,夜深人静,王爷小声点,当心被我千机楼的巡夜听见。” 傅北宸虽然想争辩,却还是收敛了一点。他瞪着沈婉珺眸色阴沉:“沈婉珺,今天你在朝堂是不是故意的?” 沈婉珺扶了扶绾起的青丝,轻启美眸挑眉望着傅北宸,丝毫不惧他:“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傅北宸的目光更加冷冽了一些,他唇角划过一丝冷笑:“你该不会是为了那个姓萧的,才会在朝堂上处处针对我的吧?” 沈婉珺闭眸揉了揉太阳穴,一声轻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傅北宸,你在朝堂这么多年,都依旧没有学会一言一行都要负责任这个道理吗?” 傅北宸冷哼一声,全然不在乎她的话,他微微眯起深邃的眸:“沈婉珺,你和那个姓萧的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每次都好像很熟的样子?!” “关系?” 沈婉珺抬起美眸望着他,轻轻皱起眉装作慎重思考的样子。片刻,她松开精致的眉,盈盈一笑:“萧公子是千机楼的客人,我们一见如故。” 傅北宸瞪着沈婉珺,深邃的眸色犹如一支利剑抵在沈婉珺的心口,他威胁意味加重道:“你听好,那个姓萧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许再接近他!最好有多远离多远!” “王爷说不许?我早已不是南宸王府中人,为何要听王爷的?” 沈婉珺歪着头与傅北宸四目相对,眉心微动,唇边染出一抹故意的笑:“而且,萧公子人又温柔又体贴,比起某些人还很潇洒风趣,我不会疏远他的。” 沈婉珺!你简直就是不识好歹! “沈婉珺!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傅北宸眸中几乎能看见火光般的愤怒,他几步走到沈婉珺面前,修长的手撑着浴桶边缘,阴鸷的眸狠狠瞪着沈婉珺。 沈婉珺抬起美眸看了看自己水下的一片好风光,转而抬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看着傅北宸。傅北宸随着沈婉珺的目光轻垂眼帘,水光潋滟,沈婉珺光洁白皙的肌肤在水中展露无遗。 这副的精致就这么方方地落入傅北宸眼中,他心里似乎突然升起了一种燥热的感觉,令他感到烦躁不适。 傅北宸一下跳到了窗边背对着她,胸腔中紧张的呼吸似乎在渐渐麻痹他的理智,他蹙眉看着窗边景色,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沈婉珺!你怎么不撒花瓣!不能遮一遮吗?!” 这下终于安静了吧?活该,哼! 沈婉珺白了一眼傅北宸,把手中的花瓣悄悄扔到了浴盆的侧面,挑了挑眉咧嘴一笑:“没办法啊,我就是个粗人,行军打仗习惯了,没你王府里那位女红妆那么讲究。” 傅北宸深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冷静一些才松了口气。他负手立在窗边,回头瞪着沈婉珺:“反正你不许搭理那个姓萧的,不许接近他!不许和他说话……” 话还未说完,沈婉珺就面色一沉,突然从水里站起来。玲珑的曲线尽显,水珠顺着她的曲线滴落。 “沈婉珺!你到底懂不懂何为廉耻?!”傅北宸把剩下了话咽回了肚子,恼羞成怒地立刻转过身对着窗外夜空。 沈婉珺勾唇轻哼一声,就像是没听见似得伸手拿起一旁的衣裙利落套在身上,她摇首一笑:“王爷此言差矣,我就是因为懂廉耻,所以才出来穿衣服的啊。” “你简直就是歪理!” 二十一:一日为将,我便护北陵一日 沈婉珺松开了头上的玉簪,青丝垂落,她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倒了杯茶送到嘴边一饮而尽,她看着傅北宸的背影轻声一笑:“哎,傅北宸,你喝不喝茶?” “我不喝!你穿好了没?!” 傅北宸像个木桩一般戳在窗前怎样都不肯回头,他渐渐冷静下来,在心里腹诽了无数遍沈婉珺。 沈婉珺从木架上拿起一块干布轻轻擦拭头发被水打湿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你不会自己看啊?” 傅北宸犹豫地扭过头,看见包裹整齐的沈婉珺,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坐在沈婉珺对面,脸黑的犹如锅底。 沈婉珺将布重新放回木架上,美眸轻抬看着傅北宸:“你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傅北宸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他冷着脸瞥了一眼沈婉珺:“末影说我应该来看看你,所以我就来了。” “末影什么时候能使唤你了?” 沈婉珺笑出了声,语气中满是戏谑。她走去窗边轻启美眸看着满天繁星,眸中突然有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但转瞬即逝。 “我爱来就来!”傅北宸不知怎么回事今晚处处不在状态,总是被沈婉珺言语压制。他瞪着沈婉珺的背影恼羞成怒。 “行行行,你爱来就来,谁都管不了你。” 沈婉珺抬头弯了弯眼角望着繁星,素手轻挥示意傅北宸随便好了。外衣从她肩头滑落到胳膊,光洁的背上露出了疤痕狰狞的一角。她把衣服重新拉好,默默地望着星空发呆。 傅北宸蹙眉盯着她的背,他走到窗边,低眸望着沈婉珺:“你背上,怎么回事?给我看看。” “一个疤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沈婉珺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就好似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情。她清澈的美眸中倒映着璀璨的星空,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窗檐。 “少废话,快点!”傅北宸黑着脸瞪她一眼,目光还是落在沈婉珺隔着衣服的背上。 沈婉珺垂下眼眸一声轻叹,她偏了偏头望着傅北宸。转过身把外衣褪到背部,一道狰狞恐怖的疤痕暴露在了傅北宸的面前。这道疤很长,斜着生长在沈婉珺光洁的背上,似乎在诉说着一场生死,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把这道疤痕和一个女子联系到一起。 傅北宸深邃的眸中神色复杂,他深深地蹙着眉,伸出修长的手指缓慢触碰着这道疤痕:“怎么弄得?” 沈婉珺背对着傅北宸重新外衣,她勾了勾唇角,继续趴在窗边看着星空:“锁阳北戎一战时,被弯刀所伤留下的。” 傅北宸眸色微动,冷冽的轮廓似乎柔和了一些:“疼吗?” 沈婉珺将耳畔青丝别在耳后,她笑意连连,美眸轻抬望着傅北宸:“王爷征战数年,身上的疤痕不比我少,王爷觉得疼吗?” “可你是女子。”傅北宸低下深邃的眸,他的手在墨袖中紧紧攥成了拳。虽然沈婉珺一言一行都淡似无痕,但他怎会不知?这一刀下去已是白骨可见,只怕当时算是去了半条命了。可最后,她还是生生把北戎杀到片甲不留。 “女子又如何?” 沈婉珺美眸轻抬划过一丝锐利,水葱似的指甲慢慢陷进肉里:“我若不是女子,只怕还能为皇兄分担更多。” 傅北宸眸色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黯淡,他看着沈婉珺,暗暗一叹:“你这双手,本不应该舞刀弄枪,沾染鲜血。” 二十二:女子又如何? “我不能倒下。” 沈婉珺断然开口,轻垂美眸居高临下地望着千机楼之下的万家屋舍,倾城的脸上没了往日的顽劣:“我如果倒下,皇兄的江山将岌岌可危,到时整个北陵陷入兵荒马乱,不知有多少百姓又会流离失所。” 傅北宸低垂眼眸,再抬眸时已恢复了往日的孤冷,他转头看着沈婉珺,薄唇轻启:“把千机楼关了吧,这不适合你,你可以做点别的。” “傅北宸,我真的不懂你。你既然爱江雪儿,现在也娶到了她,何故还要纠缠着我不放?” 沈婉珺轻声冷笑,她靠在窗边看着傅北宸,美眸中满是讥讽。她蹙起眉沉沉一叹,垂下眼帘不再看傅北宸:“又何必再关心我?你是在可怜我吗?” “沈婉珺,你会需要别人可怜吗?” 傅北宸看着沈婉珺正打算说完他一直想说的话时,门突然被推开。墨玉抬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傅北宸,她看了看沈婉珺,又转而继续盯着傅北宸:“王爷?大门已关,你是翻墙进来的吗?” 傅北宸看看沈婉珺,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他轻咳一声,抬手阻止了墨玉继续胡乱在脑中构思:“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也不要胡说!我只是来和你主子谈点事!” 墨玉眸中有些迷茫,她看着沈婉珺轻声问道:“主子,是这样吗?” 墨玉来的正好! 沈婉珺美眸流转,突然计上心来。她哭得梨花带雨跑到墨玉身边,楚楚可怜地指着傅北宸抽泣:“墨玉,你可来了!他,他是来偷看我洗澡的!还让我脱,脱衣服给他看!仗着我打,打不过他!他就,他就胡来!” 他就不该对沈婉珺还抱有善良的想法! “沈婉珺!你休要胡说!”傅北宸一脸惊讶地望着沈婉珺,他死死瞪着沈婉珺。 “墨玉!你看他还威胁我!” 沈婉珺一副委屈的模样,轻轻擦拭着眼泪越哭越凶,抬起红彤彤的眸一脸无辜地看着墨玉。 墨玉脸色一沉,将沈婉珺护在身后,看着傅北宸微微颔首:“王爷请自重,否则奴婢要将今日之事报告给陛下了。” “墨玉!你不要被沈婉珺蒙骗了!你好歹是陛下面前的第一暗卫吧?我真的没有把她怎么样啊!她这招在陛下面前已经用过一次了!” 傅北宸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想起一句是一句已经全然没了章法。他瞪着沈婉珺恨不得立刻把她揪过来拍扁。 “王爷,得罪了。” 墨玉张口吹响玉哨,不消片刻,便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傅北宸墨袖一甩,从窗口飞身而出,狼狈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沈婉珺偷偷扮了个鬼脸看着傅北宸消失的方向,转身已看见门外的暗卫们齐齐集结,规整地纷纷伏地于沈婉珺的面前,齐声道:“主子,有何指示?” 沈婉珺面上已恢复了宁静,她抬手轻挥,淡淡地开口:“刚才进来了一个刺客,被墨玉击退了,你们暂且退下吧,要加强千机楼的巡视。” “是!” 墨玉携众人退散,转身去了楼下安排千机楼的巡视。 沈婉珺的房中顿时恢复了宁静,她垂下眼帘,方才的精神垮了一半,唇角的笑意消散,走到窗边继续抬头看着夜空中闪耀的繁星。一阵风过,她不觉间裹紧了外衣,华丽的锦缎紧贴着背后那道疤痕。 “的确不疼。” 沈婉珺凉凉一笑,她抬眸看着夜空气息轻吐,若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她倒希望那时就死在锁阳。最起码……不会更疼了。 二十三:呦?还没出门就遇袭? 沈婉珺并没有忘记皇兄昨天在内殿里交代给她的差事,尽管她压根不想和傅北宸一起去月牙城,可是现在改也来不及了。 索性天方才微亮沈婉珺就已经提前起床,走之前,她要先完成一个重要的步骤。沈婉珺警惕地看看周围,从床底的暗格里拿出了一个木箱放在妆台前坐下。从里面倒腾出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 北陵城中细作之事未除,她不可以就这样贸然出行。易容为上。不止如此,她还差人送信给傅北宸修改了与傅北宸见面的地点,与他约定在城外西郊相见。 沈婉珺从木箱中拿出一张未成形的人皮面具勾起唇角,她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有玩过易容术了,不知道傅北宸看见会不会认得出来。 她把人皮面具小心翼翼地放在妆台前,拿起笔开始小心修饰。半个时辰之后,一张精心绘制的人皮面具就已经完成了,沈婉珺放下笔得意一笑,迫不及待拿起来慢慢贴合在了脸上。等她再睁开眼时,镜子中便已经成了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女子。 “主子,您该出城与王爷汇合了。”墨玉站在门外轻声道,扣门声随之响起。 沈婉珺对着铜镜仔细检查着人皮面具,轻声应道:“进来。” 墨玉闻声推门而入,可是她才一推开门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她家主子的妆台上一片狼藉,满是一些七零八落的瓶瓶罐罐。墨玉正想开口叫沈婉珺时,却发现这女子好像不是她家主子。 “你是何人?为何在我家主子的房间内?”墨玉警惕地看着沈婉珺,冷声质问。 沈婉珺起身利落地收拾好了妆台,走到墨玉面前,从腰间取下了一枚将军令:“墨玉,我就是沈婉珺,北陵细作未除,我怕会有危险,所以用了易容。” “墨玉冒犯,请主子恕罪。”墨玉立刻伏地跪于沈婉珺面前,垂下头恭敬地请罪。 “现在没时间讲这些繁文礼节了,你无心之失,无妨。” 沈婉珺把墨玉扶起来清浅一笑,她转身拎起一早就准备好的包裹和羽灵剑,最后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随墨玉一起出了千机楼大门:“墨玉,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千机楼照常开门做生意,万不可让人觉得千机楼有古怪,你要多照应……” 话还未说完,从沈婉珺的后方就疾速飞来一把飞刀,直直朝沈婉珺的心口而去。沈婉珺眸光一利,莲步一点向后凭空跃起,一脚把飞刀踢到了朱红色的廊柱上。 沈婉珺稳稳落地,警戒地看着四周空荡荡的街道。她还未出城就凭空遇袭,看来朝中果然是不太平。沈婉珺伸手将拔下来细细打量,这把飞刀并不是北陵的武器风格,飞刀很厚,但是非常锋利,上面有烫银而成的花纹镶嵌了一颗红宝石,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沈婉珺随手摘下一片树叶,用飞刀轻轻一划,树叶瞬间变成黑色从沈婉珺的指尖滑落。她轻轻蹙眉,竟然还有剧毒,可见是要取我性命的。到底是什么人要在我到达月牙城之前,这么迫不及待的除掉我呢? “墨玉,把这把飞刀收好,细心留意千机楼周围的动静。” 沈婉珺把飞刀交给墨玉,足尖点在脚踏上,一跃上马,扬起手中的鞭子一骑绝尘向城外的西郊而去。很抱歉,各位读者,之前眼睛发炎了,所以休息了几天,希望新的章节大家能喜欢。 二十四:你要是想死就早说话! 西郊很少有人经过,可是西郊也是去月牙城的必经之路。一路上茂密的树林给这一条路带来了难得的清凉,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便如光影一般,从中摇转而流泻。在沈婉珺的紫色衣裙上落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越过层层枝叶,沈婉珺远远的就看见了傅北宸的身影。他墨丝随风微扬,不知是他的一身蓝袍在阳光下格外耀眼,还是傅北宸这个人在她眼里本身就是容易辨认的。 她笑吟吟地扬马而来时,正巧傅北宸转头,沈婉珺驭马停在他旁边,看着傅北宸古怪的神情:“傅北宸,你这一脸什么表情?” “你易容就好好易,干嘛非要把自己画成丑八怪呢?”傅北宸白了沈婉珺一眼,一脸嫌弃的收回目光。 就知道这个混账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沈婉珺与他四目相对,瞪着傅北宸,眸中同样充满嫌弃:“哎,傅北宸,你有没有文化?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眉清目秀,出水芙蓉啊?” 傅北宸瞥了沈婉珺一眼,哼笑一声:“出水芙蓉?看你现在这样像出水草绒。” 沈婉珺隐隐咬牙,眸光一利上去就是一个手刀朝傅北宸脖子劈过去:“傅北宸!你想死早说话!我送你上西天跟佛祖喝茶!” 傅北宸轻轻一闪躲过了沈婉珺突然袭来的手刀,他回头瞪着沈婉珺:“沈婉珺!你还好意思找我算账,我还没问你呢!你昨天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不懂。”沈婉珺一脸无辜地白了他一眼,伸手顺着马的鬃毛。 傅北宸眯起深邃的眸威胁性地瞪着沈婉珺,压低了语气质问她:“你还装?昨天墨玉进来,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吗?!” “王爷此言差矣,我说的可都是句句属实。” 沈婉珺笑意连连,抬手打断傅北宸的话,她掰着手指给傅北宸列举:“你昨天有偷看我洗澡对吧?” “我早就说过了!那是……” 沈婉珺再次打断了傅北宸的话,竖起第二根手指:“你有让我脱衣服吧?” “沈婉珺你不要断章取义啊!你……” 沈婉珺不给傅北宸辩解的机会,再次竖起第三根手指再次打断他,突然一笑:“你说我哪句胡说了?” 傅北宸瞪着沈婉珺,百口莫辩,眸中满是愤怒,朝沈婉珺吼道:“你说!我对你胡来什么了?!” “你让我关了千机楼,不是胡来是什么?” 沈婉珺故作惊讶地望着傅北宸,她看着傅北宸暴跳如雷的样子,就忍不住轻笑出声。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至于别人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 傅北宸如玉的脸上满是惊异,愣愣地瞪着沈婉珺,他从来不知道沈婉珺是个如此诡辩之人。 “沈婉珺,你简直是令人发指!”傅北宸回神狠狠瞪她一眼,驾马扬尘往前远去。 沈婉珺看着傅北宸的背影,憋了许久的笑意终于全部爆发出来,紧接着就是一阵仰天狂笑。她活了这么多年,真的再没见过比戏弄傅北宸更要令人开心的事情了。 “哎!你等等我啊!” 沈婉珺一声扬鞭,赶上傅北宸的马,她笑声犹如银铃般伴着傅北宸往前走:“哎,傅北宸,你怎么也不等我啊?” “等你干什么?” 傅北宸瞥了沈婉珺一眼,十分嫌弃的白她一眼。不觉间放慢马速补了一句:“你又丢不了。” 二十五:话多!说不理你就不理你 “这就是你不对了,起初和你一起查案,我也是拒绝的,现在我接受了现实,你竟然还嫌弃?” 沈婉珺脸上扬着的笑意,想不想就脱口而出这句话。不等傅北宸回答她就凑近傅北宸。小声问道:“难道你要半路甩掉我,然后自己完成月牙城的案子回去领赏吗?” “我现在就想甩掉你!”傅北宸黑着脸忍无可忍地朝沈婉珺大声吼着,对于他而言,沈婉珺永远都没有正常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不许笑!” “为什么不让我笑?我笑也妨碍着你了?” “我听着心烦!” “心烦?那正好,烦死你,我就可以自己去查案了。” “沈婉珺你到底有完没完?!” “没完。” “那你随便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婉珺的狂笑声飘散在风中,她与傅北宸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斗嘴的声音还在随着逐渐远去的背影也渐渐模糊起来。 沈婉珺一路都不曾消停一时片刻,她就是故意要烦傅北宸,谁让他一见面就笑话她的易容丑,这可是她这么多年不用易容之后,第一次执笔的得意之作! 过了西郊彻底出了北陵边境后,沈婉珺轻闭双眸,伸手一把撕掉人皮面具,她昂着头,阳光细碎地洒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果然还是自己的脸蛋舒服,这个人皮面具闷死我了。” 沈婉珺轻启美眸长舒一口气,从指甲的缝隙中弹出一些闪光的粉末。阳光下,粉末光彩熠熠落在人皮面具上,竟然迅速燃起猛烈的火苗。不消片刻,人皮面具便荡然无存。 沈婉珺这个蠢女人!竟然把这种易燃的粉末藏在指甲里,当自己是耍杂技的啊? 傅北宸瞥了一眼沈婉珺方才熟门熟路的一系列动作,他冷哼一声,瞪着沈婉珺:“你果然不是个女人,竟然有胆子把这种稍微擦枪走火就会猛烈燃烧的粉末藏在指甲里。” “是啊,你们家江雪儿最像个女人了。” 沈婉珺故作长叹,白他一眼,美眸中满是不在乎。她故意勾唇一笑,挑眉看着傅北宸:“你有本事找你们家江雪儿陪你去查案啊,看她有几分能耐帮得到你。” “沈婉珺,你!” 傅北宸瞪着沈婉珺,正打算和沈婉珺好好辩论一番时,沈婉珺收回目光,看也不看傅北宸,一声轻喝,自顾自地驾马往前继续去。 这后半路太阳慢慢落至西山,沈婉珺都是一直面无表情的在赶路,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任凭傅北宸怎么发问,她都不听不理不作答。 “沈婉珺,你喝不喝水?” “……” “沈婉珺,吃不吃东西?” “……” “沈婉珺,你是哑巴了吗?” “……” “沈婉珺!” 活该!让你说我不像个女人!就不理你,气死你! 沈婉珺冷哼一声,驾马跑的更快,不一会儿把傅北宸远远甩在身后。傅北宸垂眸一声长叹,加快了速度驾马赶上沈婉珺。 日落西沉,天空开始有了稀疏的星星时,沈婉珺驭马停在一家客栈前。她环顾四周,从这里一路直,大概再走四个时辰左右,应该就是月牙城了。但按照时辰来算,等到了月牙城,估计城门早就关了。 二十六:一间房?也行啊 傅北宸驾马停在沈婉珺的旁边,他细细勘察四周,转头看着她,轻启薄唇:“今晚暂时先在这里歇息一晚吧,就算先在强行赶路,估计赶到时城门也早已关了。” “这么简单的事儿,还用你说?”沈婉珺白傅北宸一眼,从马上一跃而下,牵着马走进了这家小客栈。 “你!”傅北宸瞪着沈婉珺,深吸一口气极力忍耐着,他牵着马一同走进客栈的院子。 坐在门口偷闲的店小二扭头一眼看见了沈婉珺与傅北宸的身影,急忙跑过来点头哈腰地笑脸相迎:“呦!二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沈婉珺与傅北宸把手里的马交给店小二,都是面色清冷,齐齐异口同声:“住店。” 店小二一愣,看看这两个人,看来不是好伺候的主啊,忙提高了嗓门往客栈里喊道:“得嘞!二位客官里面请!里面的伙计招呼好了!” 沈婉珺回头看着傅北宸,正巧与他四目相对。她白了傅北宸一眼,眸中划过一丝笑意,转身微扬下巴进了客栈,傅北宸极轻一笑,笑意转瞬即逝,跟着一起进了客栈。 沈婉珺四下打量着这家店,这家店看起来有一定的年头了啊,店内的陈设桌子都已经有了褪色和磨损的痕迹。看这桌椅之前这许多打斗的痕迹,好像……还隐藏了有不少故事啊。 这家店有点意思。 沈婉珺勾起唇角,一路轻盈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柜台的桌子:“掌柜的,两间房。” 那待在柜台里身材肥胖的矮掌柜盯着沈婉珺和傅北宸一愣,连忙点头赔笑,翻开柜台上的记事薄细细查看,过了一会儿他皱着眉毛,犹豫道:“二位客官,实在是对不起啊,小店今日客满,只剩……只剩一间房了。” “一间房?!” “一间房?!” 沈婉珺和傅北宸的反应比谁都大,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把声音升提高了八个度,睁大眼睛盯着掌柜的。 掌柜的圆滚滚的身躯微不可见地轻轻一颤,点点头,满脸干笑结结巴巴开口:“是,是啊。二位客官看看能不能……一间房将就将就?” 傅北宸面色一沉,修长的手指落在柜台上,深潭般的眸中不觉让人能感到一股森森寒意:“掌柜的,我要两间房,价钱上,我可以付你……” “一间房!” 沈婉珺打断了傅北宸的话,她动作利落,将一锭银子拍在柜台上落出了不小的响声。傅北宸扭脸愣愣地看着沈婉珺。 掌柜的左右不停打量着这两个人,急忙收了银子大笔一挥在本子上连忙登记好,朝楼上喊道:“带两位客官去天字一号房!” 沈婉珺看着傅北宸咧了咧嘴,轻轻一扬头转身跟着小二往楼上走。傅北宸默默站在原地看着沈婉珺的背影,掌柜的偷偷凑过嘿嘿一笑:“客官,你娘子可真是有脾性的女子啊。” “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娘子?” 傅北宸冷冷地瞥了那个满脸笑意的胖掌柜一眼,蓝袍轻扬跟着上楼去了。而傅北宸的身后,胖掌柜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转瞬即逝。 “就是这儿了!二位客官,有需要再叫小的!”店小二带着沈婉珺和傅北宸走到一间房前打开房门,笑脸一哈腰转身小跑下楼。 二十七:可惜了,我不想贪图你的美色 沈婉珺不理傅北宸径自进了房间,将包袱从肩上卸下来随手一甩,稳稳地扔在了桌上。她莲步一转,坐在床上抬头打量着房间,足尖一前一后的轻晃:“这房间挺不错的。” 傅北宸伸手关门将包袱放下,坐在木凳上冷冷地瞥着沈婉珺,一字一句地开口威胁道:“沈婉珺,本王提醒你,你可不要痴心妄想些什么。” 沈婉珺精致的眉轻轻一跳,她勾唇一笑,歪头看着傅北宸,食指点了点自己,又点了点傅北宸:“王爷,我们俩到底是谁在痴心妄想啊?” “沈婉珺,你当真以为本王摸不透女人的心思吗?你要一间房,不就是想和本王同塌而眠吗?” 傅北宸一声冷笑,看透了一切般不屑地看着沈婉珺,唇边噙着一丝冷笑:“你不要白费心思了,本王是不会答应的!” 没想到这个混账已经自恋到这种地步了啊。 “王爷说完了?” 沈婉珺也不恼,抬着美眸地看着傅北宸自说自话,她靠在锦被上伸手支着脑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王爷,真的是你想多了,我睡床。” “那我呢?”傅北宸深邃的眸中冷冽地斜睨着沈婉珺,他敛去冷笑,坐等沈婉珺说出自己所猜想的答案。 “想知道吗?” 沈婉珺美眸轻抬望着傅北宸,唇畔勾起一抹明艳的笑意,犹如一只惑人的妖。她拿起一床锦被,突然间眸光一利将锦被扔向傅北宸,冷哼一声:“你睡地上!” “沈婉珺!你不要欺人太甚!”傅北宸眼疾手快地接过锦被,他眸中满是戾气狠狠瞪着沈婉珺。 “不然你想怎样?和我同塌而眠?” 沈婉珺白了傅北宸一眼,丝毫不理会他的熊熊怒火,拉过枕头躺在榻上,唇畔勾起一丝笑意:“王爷征战沙场,睡得只怕连这客栈的地还不如,将就将就吧。” 沈婉珺,你果然不能被当成女人来看! “你为什么不将就?!”傅北宸瞪着沈婉珺,原本如玉般冷冽地容颜,此刻被沈婉珺气得咬牙切齿朝她大吼。 “王爷,我可是个女子。” 沈婉珺轻轻闭着美眸脱口而出,纤长的羽睫微动,唇边的笑意渐深:“难道王爷想让我睡地,王爷睡床。传出去恐怕会有人说王爷小肚鸡肠,对王爷声誉不好。” 傅北宸未再说话,他收回目光冷冷地将锦被铺在地上。其实他本来也就没想和沈婉珺对换,只是被沈婉珺的话一激就一路这么吵下去了。 “慢着。”傅北宸正打算躺下时,沈婉珺轻轻开口。 她偏过头看着傅北宸,起身倒了一杯清水放在床榻中心,沈婉珺躺在了床榻的最里面:“以水为界,上苍作证,你我划清界限,同榻不同眠。” 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傅北宸偏过头看着门外,下意识右手轻轻运力:“谁?” “二位客官,我们掌柜的说二位客官还未用过晚饭,让小的送一些晚饭进来。” 傅北宸收回了内力看着沈婉珺,沈婉珺从床榻上利落起身,莲步轻迈坐在木凳上,淡淡地看着门口:“进来吧。” 二十八:不止同榻,还同样睡不着 “是。” 店小二推开门走进来,看着傅北宸和沈婉珺二人一站一坐,将饭菜放在桌子上后,面上立刻堆起笑容:“二位客官,这些可都是咱们小店的招牌菜,送给二位客官尝尝,二位客官慢用!” “退下吧。”傅北宸从腰间摸出了一枚银块扔给店小二,冷冷地看着他命令道。 “是是是!二位客官慢用!”店小二急忙接住银子,千恩万谢地接下银块,急忙揣进怀里,跑出房间合上了门。 沈婉珺看着一桌令人垂涎欲滴的饭菜低下头轻轻一闻,竟然下了迷魂散?一抹笑意浮上她的唇边,偏头看了看门外似有所指:“这家店,可不简单啊。” 傅北宸冷眼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他负手站在桌边一声冷笑:“不知道这家店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已经坑害过多少人的性命和钱财了。” 沈婉珺撑头看着傅北宸,美眸中露出一抹不明的笑意:“王爷既然看出来了,不打算做点什么?” “不打算。” 傅北宸深邃的眸静的犹如一潭死水,他望着窗外枝头上的明月偏了偏头,清晰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愈发好看:“等着对方先动手。” 有脑子的老狐狸。 沈婉珺勾唇一笑,转身躺回里榻,侧过身子轻闭双眸。过了一会儿,沈婉珺感觉背后躺下了一个人,傅北宸身上独有的一股淡淡的冷花香气从背后若隐若现地传来。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静到沈婉珺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声和傅北宸轻浅的呼吸声。月光从枝头渗漏进房间里,她与他背对着背默默无语,却心思各异。 沈婉珺睁开美眸一动不动装,盯着有些发黄的墙壁了无睡意。就算打死她,她也绝不会想到自己竟然又和这个自己口中无知无耻的烂男人和衣而卧,睡在了同一张床上。她突然闭紧双眸,在心里沉沉一叹,我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傅北宸深邃眸光落在这一地银霜上,他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沈婉珺,勾起一抹轻轻的笑意。不知道有多久,他都不曾见过沈婉珺安静的样子。傅北宸想到了心中一直埋藏的事情,忍不住一声轻叹,真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啊…… “喂,你……你睡了吗?” 沈婉珺似乎听见了傅北宸的那一声轻叹,她再三犹豫下还是没忍住:“我有点睡不着。” “没有。” 傅北宸用余光轻轻看着身后,他收回目光,薄唇轻启:“明天还要赶路,为什么没有睡意?” “我在回忆从前与皇兄在宫里的日子。” 沈婉珺忍不住一声轻叹,她垂下眼帘看着床尾的月光:“儿时皇兄对我百般照拂,所以我才能平安的长大成人,这几年征战沙场,我知道皇兄担心,但我不想成为皇兄从小到大的负担。” 沈婉珺突然觉得有点想哭,她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收回去,轻舒一口气:“如今,北漠对北陵而言,如鲠在喉,时隔这么久,我游乐民间,却束手无策。” “你身为女子本就不该承担国家大事,保家卫国是男儿的责任,缨远将军现在已让犯军望风胆怯,这足以。” 傅北宸不冷不暖地开口,他低垂眼帘,蹙起俊朗的眉,一场叹息后,最终他还是把一直想说的话都压制了下来:“北漠的事情到底也不能怪你,这件事陛下也至今毫无头绪,你不需要有这么大的压力。” 二十九:只怕你是空打一副好算盘了 沈婉珺正想要说话时,就听见门口有蹑手蹑脚的上楼声,她收起情绪侧眸细细听着,轻轻勾起一抹笑:“有人来了。” 细碎的脚步声在傅北宸和沈婉珺的房间前停下,没过一会儿,就从房门外丝丝缕缕飘进来许多轻飘飘的白烟。沈婉珺眸光一闪,眼疾手快地掏出了两颗闭息丹,与傅北宸一人一颗吞下去。 “看情况伺机而动。”傅北宸冷眼瞥着那扇看起来已经有许多年头的木门,眸中的寒光一闪而过。 下三滥!下了还不够,竟然还要用迷香?!幸好带了能屏住气息的闭息丹,不然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她掏出一方蚕丝帕素手凭空一挥,动作利落而迅速地抱住了一帕的白色烟雾。躺回里榻,静静等待这帮不怕死的家伙进来。 敢给我沈婉珺下套,走着瞧!我让你站着进来,滚着出去!哼! 白烟散尽时,房门果然“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沈婉珺一动不动装作已经晕倒,她微微睁开美眸,用余光悄悄打量着进来的人。 果然就是白天的那个胖掌柜还有那个瘦的像一只精猴的店小二,胖掌柜带着面纱进来之后左顾右盼,大着胆子走近傅北宸和沈婉珺细细观察了一番,他嗤笑一声招呼店小二进来:“这一男一女每个人都带着一把剑,我还以为有多大能耐,没想到这样就倒了!” 店小二也系上面纱急忙跑进来,看了看沈婉珺与傅北宸,发出很是猥琐的笑声:“老大英明啊!咱们现在怎么办?” “你笨啊!当然是去他们包袱里找找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胖掌柜不屑一笑,把目光移到傅北宸身上,越过傅北宸他看着沈婉珺的背影,猥琐的目光肆意打量着沈婉珺,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至于这个男的,杀了以后扔到后山喂狼吧。至于这个女的,难得碰见这么漂亮的货色,当然是留下来让大伙好好享受一下啊。” “哦?是吗?” 傅北宸攥紧了拳头,唇角划起一丝嗜血的冷笑,他睁开双眸,深邃的眸中寒光大显:“只怕你没命杀我,没命动她。” 那胖掌柜和店小二齐齐吓得白了脸,死死盯着傅北宸:“怎,怎么会?!怎么可能?!” 傅北宸站起身,掸了掸气度不凡的蓝袍,他挑眉斜睨着面前的这两人:“如今是看你们两个是不是有命活着出去了。” 胖掌柜眸中露出一抹凶悍,他看着傅北宸嗤笑一声:“你就一个人,我们有两个人!我才不怕你!” “那就要看你有几条命了!” 沈婉珺突然睁开美眸,从榻上翻身而起,莲步一点凭空跃起。毫厘之间,将两个人的面纱迅速扯下,一手把蚕丝帕在那二人面前一甩。随着胖掌柜的一声惊呼,两人刚想逃离时便如麻袋般随之倒地,昏昏大睡。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沈婉珺轻巧落地,将蚕丝帕收进怀中,朝傅北宸勾唇一笑,眸光流转时,一个计谋刚好浮上心头。她走到傅北宸身边与他低声商议。片刻后,二人相视一笑,把这躺地上的两个人拖出去开始准备布局。 三十:放心,肯定留你一命 “哎,醒醒,别睡了,再睡该睡死过去了。” 沈婉珺搬了把木椅坐在客栈的院子里,随手拿起一根藤条,素手掷出稳稳地打在正倒吊在树上的胖掌柜和店小二身上:“再睡就剐了你们!” 那胖掌柜被藤条打的腹部一片痛楚,叫唤一声醒过来惊恐地看着四周,最终把目光落在沈婉珺的身上,瞪着她歇斯底里地吼叫:“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死胖子给我闭嘴!” 沈婉珺眸光一利,莲足轻勾将地上的石子狠狠踢向了胖掌柜的脑袋,他的脑袋应声立刻鼓起了一个又大又红的包。沈婉珺扬了扬唇,轻抬眼帘:“胖子,你们用那些下三滥的招数,坑害了多少人了?” 胖掌柜疼的惊呼,却又不敢太大声,只好扭曲着脸默默忍着痛楚,画风一转立刻开始向沈婉珺求饶:“姑娘饶命啊,小人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会落草为寇,今日有眼不识泰山,姑娘千万手下留情!” 沈婉珺轻轻偏头,正巧看见傅北宸手里提着一把刀,一身蓝衣胜仙,从客栈里出来。他眸中的寒光犹如利剑直直刺向胖掌柜,吓得他浑身一颤。傅北宸把刀随手扔给沈婉珺:“你要的东西,找到了。” 沈婉珺身子灵巧一闪,回身间接住了傅北宸扔过来的刀,她用刀撑着木椅,美眸轻弯:“哎,你就不能好好的把刀给我吗?万一伤了我,你岂不是还要带我去大夫?” 就你还能受得了伤?传出去听听,鼎鼎大名的缨远将军被迎面丢过去的刀砸伤了,傻子才会信! 傅北宸瞪了沈婉珺一眼,眸中满是不在乎:“你能受的伤,只怕是没有大夫能治好了。” 这时,那个和胖掌柜绑在一起的店小二也从迷迷糊糊中醒过来,看见此情此景,立刻吓得三魂没了七魄:“二位英雄好汉!你们要什么都行!千万留我们一条命啊!” “留你一条命?” 沈婉珺眸光一转,手中刀光一转,刀锋便对准了吊在树上的两个人。她挑眉勾唇一笑,收了手中的刀:“行啊,就留你们一条命,除了这命以外,其他的我可就不保证了。” 傅北宸侧眸看着沈婉珺,他知道沈婉珺心里又有了盘算,他瞥了那两个正瑟瑟发抖的人,抬起深邃的眸看着沈婉珺:“你想怎么做?” “想留他们一条命!” 沈婉珺冷哼一声,手中刀一抬朝树干上狠狠掷去,刀死死钉入树干,正好抵在胖掌柜裤裆的上面,树叶三三两两的落下,胖掌柜脸色惨白,断断续续地开口:“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你怕什么?不是说好留你们一条命吗?” 沈婉珺莲步一转,裙裾轻扬稳稳坐回木椅上,她唇角轻勾,撑木椅的扶手懒懒地轻抬起美眸:“你们知道宫里的阉人吗?” 胖掌柜一动也不敢动,和一旁的店小二齐齐点点头又拼命摇摇头。 “这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真是废物,一句话都说不清楚。” 沈婉珺素手撑着头,玉指轻抬,点了点胖掌柜的裤裆的位置,勾唇一笑:“他们啊,都没了你有的东西。你之前说想对我干什么来着?真不知你留着这东西,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我想干什么?我想阉了你!” 三十一:杀出去?正合我意 胖掌柜看了看自己的裤裆,脸色更加惨白,还不等他求饶就被沈婉珺抬手打断,沈婉珺故作思量的样子一笑:“你方才说什么?要把他扔到山里喂狼?那就把你的小宝贝扔到山里喂狼好了。” “正好积德。”沈婉珺眸中闪过一丝杀气,一字一句道。 沈婉珺果然不能被当成一般女人来看,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傅北宸靠在一旁感觉听得下面一凉,他轻咳一声,冷声提醒沈婉珺:“你别玩心大起,速速处理,我们要在清晨赶到月牙城,这样比较安全。” “好,那就速速处理。” 沈婉珺特地加重了后面四个字,才迈了几步,那胖掌柜和店小二便开始疯了一般地鬼哭狼嚎:“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女侠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晚了。” 沈婉珺盈盈一笑,还没靠近他,就听见那胖掌柜扯开嗓门对沈婉珺大喊:“女侠等等!女侠是不是要去月牙城?!” “是又如何?”沈婉珺停住脚步站在树下悠闲地望着一脸惊恐满头大汗的胖掌柜。 胖掌柜仿佛看见了生机一般,他咽了咽口水,眸中放着光彩,满脸激动地向沈婉珺大声喊道:“进月牙城是需要令牌的!且每个人只有一块令牌!女侠!女侠别杀我!我愿意把我的令牌赠给女侠!” “哦?” 沈婉珺垂眸轻思,她回头看向傅北宸,傅北宸缓步走来,挑眉看着胖掌柜,眸光清冷:“令牌在哪儿?” 胖掌柜勉强勾起一丝僵硬的笑,他战战兢兢地开口:“二位大侠放我下去,我来帮二位大侠拿令牌。” “你到底说不说?”沈婉珺好看的眉轻蹙起来,她有些不耐烦的作势要去拿刀动手。 “别别别!!女侠等等!令牌就在柜台右边的暗格里!”胖掌柜吓得六魂无主差点就大哭出来,说话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交代出来。 “你要是敢骗我,我定让你尸骨无存!” 沈婉珺眸中一寒,与傅北宸进客栈走到柜台边去找令牌。沈婉珺按照胖掌柜所指的方向寻找,果然在一个小小的暗格里发现了一枚打刻精致的令牌。 到手了。 “傅北宸,当和我一样不信鬼神之说。” 沈婉珺轻抬美眸,站起身满脸尽是得意之色,轻抛手中的令牌朝傅北宸挑眉一笑:“如今,我猜你应该也是和我一样觉得用令牌不会引起作乱之人的注意吧?” “看起来,你没有我想的那么蠢。” 傅北宸瞥了沈婉珺一眼,才转过身眸中的神色便立刻变得谨慎起来,沈婉珺将令牌收在腰间,她走到傅北宸身边看着门外,冷冷地勾起唇:“不少人啊。” 傅北宸淡淡地抬眸,从桌上拎起他一早找刀时就整理好了的两个包袱,将羽灵剑扔给沈婉珺,语气中不带一丝波澜道:“为了不引起月牙城内的骚动,令牌一定得要,杀出去。” “正合我意。”沈婉珺唇畔的笑意不减,抽出羽灵剑,剑锋的寒光乍现,让人不禁望而生畏。 三十二:你这是一心求死啊 她与傅北宸一步步走出客栈门,吊在树上的胖掌柜和店小二早就没了踪影,迎面就是拿着客栈里那种砍刀的彪形大汉,不多不少,正好五十五个人。 这时,那个胖掌柜在人群里露了个脑袋出来,指着沈婉珺和傅北宸放肆的大吼:“你们给我上!杀了那个臭丫头和那个小子!夺回咱们的令牌!” 刚刚本来想饶你一命,你却一心求死,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些人应声怒喝举起砍刀杀过来,沈婉珺眸中杀气渐起,她握着羽灵剑的手轻轻扬起,身形一转躲过了无数砍刀,她踩着其中一人的头顶向后一跃,羽灵剑光影一闪,利落地划破方才一众人的喉咙,那些人一个个重重地倒在地上。 “下一个谁来求死?!” 沈婉珺将羽灵剑一挥,指向另一个方向,倾城的脸美得好似战场上的修罗女,她裙裾轻扬,美眸似有无数气场看着那些拿着刀止步不前的人。 而另一边,傅北宸手里拿着的佩剑并未出鞘,他深邃的眸中始终冷的犹如一潭死水,脸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愈发寒意逼人。他用剑鞘不紧不慢挨个击中那些人的心口,他一袭蓝袍衣袂翩飞,挺拔的身姿衬着他利落的动作显得愈发清冷潇洒。 他缓缓挪步,不消片刻,他收回剑鞘,那些人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再没了声息。傅北宸冷漠地扫了一眼那些尸体,他抬起深邃的眸看着那些目瞪口呆的人:“谁还来?” 沈婉珺与傅北宸一左一右站在正中间,小小的客栈院子好似瞬间变成了一个炼狱修罗场。而一开始满满一院子的人,如今已经是尸体多,活人少的局面。那些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个个脸色惨白,忍不住颤抖起来,惊恐地看着沈婉珺与傅北宸。 胖掌柜见势也害怕起来,声音颤抖地朝那些彪形大汉怒吼:“你们这些废物!快上啊!谁能杀得了这两个人!我给谁一百两银子!” 死胖子,就你最是该死! 沈婉珺扭头眸光一利,抬手扬起羽灵剑对准了那个胖掌柜,挑眉一字一句冷声:“你要是再敢说一句话,我就挑断你的手脚筋,把你扔到山上喂狼!让你体会被生吞活剥之痛!” 傅北宸抬眸冷冷地看向剩余十几个被吓傻了的彪形大汉们,用剑鞘指向院子的出口:“趁我现在暂时没动杀念,滚。” 那些彪形大汉见状慢慢后退,突然全部发出惊恐的尖叫声,扔了手里的砍刀逃命般跑得没了踪影。 三十三:我说到做到,让你长点记性 “无胆鼠辈。”沈婉珺轻轻摇头不屑一笑,那个胖掌柜双腿一软,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沈婉珺和傅北宸一同走到胖掌柜面前,沈婉珺用羽灵剑挑起他的下巴,勾唇一笑:“算上这次,你一共害了我们三次。一次饶恕,两次放过。三次,总该让你长点记性了吧?” 胖掌柜脸色铁青,眸中满是惊恐。还不等他求饶,沈婉珺便将羽灵剑收在手后,足尖随意勾起一把砍刀,用力一踢,砍刀就狠狠落在胖掌柜的裤裆正中间。 胖掌柜瞪大了眼睛看着砍刀,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云霄。沈婉珺冷哼一声,从包裹里掏出了一瓶止血散扔在他身上,将羽灵剑收回剑鞘。 傅北宸正巧牵了两匹马过来,沈婉珺牵过她的马翻身一跃,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依然坐在地上叫得死去活来的胖掌柜:“你要是不想死,就赶快敷止血药粉,我说过留你性命,要不要全在你。” 沈婉珺一声轻喝,与傅北宸驾马出了客栈院子,一路绝尘而去。 “沈婉珺,我从来不知道,你是个如此歹毒之人。” 这一路的星辰从她与他的头顶上闪耀而过,傅北宸如玉的脸上不见任何波澜,他勾起极轻的一笑,转瞬即逝:“不过的确是人之常情,我也会选择和你一样的做法。” “怎么?觉得我可怕啊?” 沈婉珺轻声一笑,她拉紧缰绳放慢马速,抬起美眸看着头上的星空,眸中闪过让人难以捉摸情绪:“以前有个人告诉我,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仁慈对待,凡事给对手三次机会,三次之后便要选择自保。不害人,也不忍气吞声。” “你也不是给任何人都赋予了三次机会。”傅北宸的语气很淡,他抬起深邃的双眸看着沈婉珺,星辰从傅北宸幽深的眸中一闪而过。 沈婉珺的心里仿佛被人敲击了一般,她深吸一口气抬眸看着傅北宸,唇角清浅一勾:“因为并不是每件事都值得拥有三次机会。” “驾!” 傅北宸正想要开口说话时,沈婉珺便扬尘而去,垂落于肩的青丝随风飘扬。她回头笑吟吟地看着傅北宸:“傅北宸,谁最后到月牙城谁请客吃饭!” 她说什么?请客吃饭? 好,他压根就不应该相信沈婉珺会认真和他说什么重要的话! “沈婉珺!你给我站住!” 傅北宸压下眸中的一抹黯然,一骑绝尘赶上沈婉珺的身影,与她一前一后的往月牙城而去。 三十四:月牙城?简直就是死人城 沈婉珺与傅北宸在月牙城外不远的树林里各自挑了一块柔软的草地准备补充睡眠,经过昨天在那家黑客栈里一夜的折腾,沈婉珺早已是困得脑袋里都成了一团浆糊。 她靠在树下,眼睛一闭就躺在草地上沉沉地睡过去。而傅北宸要时刻注意周围的安全,所以只是坐在树下稍微闭目修养了一会儿。 等他和她到达月牙城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沈婉珺勒马停在城门外,她翻身跳下马,仰起头看着高高的城墙上,用石头镌刻而成的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月牙城。 “阿弥陀佛,可算是到了。” 沈婉珺仰面笑吟吟地把目光从三个大字上收回来,她回头看着从马上跃下的傅北宸,唇角的笑意没有消散:“傅北宸,咱们现在进去吧。” 傅北宸稍稍抬起眸打量着四周的样子,他微不可见的蹙起眉,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道城门,他牵起马与沈婉珺并肩而行,低声道:“诸事小心。” 沈婉珺眉心一颤,抬起美眸看着傅北宸,她轻轻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从腰间掏出令牌,经过城门的检查时,果然顺利进入了月牙城。 “这月牙城里……” 沈婉珺喃喃自语,她才踏进城门就蹙起眉,这城中与外面莺燕环绕的景象截然不同。月牙城中可以说是萧条至极。街面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更别说叫卖的商贩了。 一路慢慢走下去,店铺大多数也是空着的空着,关门的关门,每个人都面色憔悴的泛着青色,街面上唯一有的几个人步行都很慢,给人一种根本就没办法走快的感觉。 傅北宸和沈婉珺牵马走在城中的街道上,无论衣着的光鲜不凡还是脸上的精神状态,都显得与这座城格格不入。 与其说这里没有生气,倒不如更直接的说这座城中强烈的弥漫着一种将死的气息。 傅北宸深邃的眸中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澜,他神色冷冽地观察四周,转头看着沈婉珺:“你感觉到了吗?” “嗯。” 沈婉珺的神情每往前走一步都会更加认真一分,她深蹙起精致的眉,偏眸细细感受着,美眸轻抬望着傅北宸:“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而且月牙城里的空气和外面,好像有所差别。” “你也是这样的感觉,看来我们之前猜测的都没错,这座月牙城果然有问题。” 傅北宸修长的手牵着马,衣袂被风吹起,在这座死城里犹如下凡的谪仙,他细致的观察着四周的样子:“我刚才在城门外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进了城之后那种感觉愈发强烈,而且这城中的空气,的确有些不同。” “我现在还说不上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但是这座城想必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沈婉珺的语气充满了无可奈何,她美眸轻垂,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抬起眼帘望着傅北宸:“我记得月牙城上报时是说有鬼魅作祟,闹鬼之事人心惶惶。我们不妨找月牙城的百姓问问看?” 傅北宸把目光从沈婉珺身上移回来,颔首表示赞成沈婉珺的提议,刚巧迎面走来一个驼背有些跛脚,神色匆忙的中年男人。 三十五:你这吃人的模样,别人当然怕 傅北宸走上前拦住那个男人的去路,他俯视着男人,眸中静得犹如一个波澜不惊的深潭:“这位公子,敢问月牙城中之前发生了何时?”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傅北宸,又看看一旁的沈婉珺,破瓷碗摩擦一般的声音响起:“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 傅北宸诚然点头,看着那个男人:“正是,有劳公子告诉我们月牙城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眸中闪过一丝惊恐,欲言又止,最后索性连连摆手,匆匆忙忙地转身往回跑:“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快走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哎……” 沈婉珺蹙眉站在原地盯着男人像见了鬼一般的逃命远去,她抬眸看着傅北宸白他一眼:“看,人都被你吓走了。” 傅北宸瞪着沈婉珺,如玉的脸上写满了愤怒,简直恨不得把沈婉珺捏圆拍扁:“沈婉珺,为什么他走了就是被我吓的?!” 沈婉珺抬眸一脸的无辜,绕着傅北宸看了一圈,伸手指着傅北宸冷峻的脸:“你看你看!就是你这一张动不动看起来就像是要吃人的脸,这么吓人,肯定就被你吓走了!” 要是能吃人,第一个煮了你!欠揍的沈婉珺! “你!” 傅北宸瞪一眼沈婉珺,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怒火,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斜睨着她:“沈婉珺,你不凶,那你去问啊。” “我去就我去。” 沈婉珺一声轻哼,白了傅北宸一眼,转身时刚好看见一个提着一个空米袋,满脸沮丧,步履蹒跚的老大娘,沈婉珺勾唇一笑,转头看着傅北宸轻扬下巴挑眉:“睁大眼睛,看好了。” 那个大娘停下来原地大口喘息,沈婉珺上前扶住大娘,唇角含笑:“大娘,您还好吧?要不要紧?” 那个大娘一抬头看着沈婉珺愣了愣,轻拍拍沈婉珺的手,满脸感激地对沈婉珺道:“姑娘,你心真好,大娘没事,谢谢你啊,姑娘。” 沈婉珺美眸轻扫过大娘手里的米袋,不着痕迹地一笑,从腰间掏出一枚银块放在大娘手里:“大娘,这钱您收着买点口粮吧,是我送给您的。” “这……” 大娘看着手里的银块,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落下来,她抬起头看着沈婉珺:“姑娘,你心肠这么好,一定是救苦救难的神仙吧?大娘代替全家老小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正说着大娘就要给沈婉珺跪下,被她及时拉住,沈婉珺唇角的笑意不减:“大娘言重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只是……我有件事想向大娘打听。” 那大娘用衣袖擦擦眼眶中的泪水,“姑娘,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大娘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坦诚相告的。” 终于搞定了! 沈婉珺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美眸中含笑望着大娘:“大娘,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这月牙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如此萧条呢?大家的精神状态,为什么如此萎靡啊?” “这……这……” 那个大娘前一秒还感激涕零,等沈婉珺的问题问出口,她的眼神中立刻变成了犹豫不决。大娘抬起头怯怯地看了一眼沈婉珺:“姑娘,这个我不能说。” 三十六:老妖怪,说的就是你! 沈婉珺笑容一顿,她耐着性子继续安抚她:“大娘,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你告诉我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那个大娘眼珠子在眼眶中滴溜溜转个不停,她突然把手心里的银块重新塞回沈婉珺手里,转过身子拼命摇头:“不行,我真的不能说!姑娘!你不要再问了!” 沈婉珺蹙起眉,有些着急地转身又挡在大娘面前,她拽着大娘的袖子,低下头继续追问:“大娘,我打听这个真的是有要紧的事情,你告诉我好不好?” “不行!我不知道!” 大娘突然挣开沈婉珺的手,和原先那个男人一样,好像不能被提起月牙城的事情,她绕过沈婉珺急急忙忙往另一头的方向跑:“你不要再问了!我不会说的!我不想死!” “哎!大娘!你等等啊!” 沈婉珺蹙眉看着大娘的背影,任凭她怎么喊那个大娘,大娘都是头也不回往前跑。沈婉珺一声轻叹,她看着手里的银块,望着大娘离开的方向:“好歹你可以把银子拿去啊。” “沈婉珺,你问出什么了?”傅北宸走过来看着她一声冷笑,他深邃的眸中总让人觉得有一抹藏不住的得意。 “没有。”沈婉珺看也不看他,抬起头把银块向上一抛,伸手接住收回腰间。 “我的确睁大眼睛,然后看见那个大娘落荒而逃。” 傅北宸眸中的得意一闪而过,唇角的冷笑一直勾着完美的弧度,他斜睨着沈婉珺:“怎么?看来现在吓人的不止我一个人了啊。” 混账傅北宸,看你能笑到什么时候! “傅北宸,你看我查不出线索你很得意是不是啊?” 沈婉珺突然回头瞪着傅北宸,美眸与他四目相对,并没有半点相让的意思:“如果月牙城的案子破不了,回去受罚的时候看你拿什么得意!” “月牙城的案子只要耐心,一定可以找到突破口” 傅北宸眸中恢复以往的冷冽,他冷哼一声,斜睨着沈婉珺收回目光:“但是现在看见你和我一样吓走了百姓,我的确心里宽慰。” 就知道这个混账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沈婉珺突然垂下眼帘,无奈地摇头笑出了声,她抬起美眸看着傅北宸:“傅北宸,我和你可不一样。” “哦?” 傅北宸负手而立,神色冷漠地挑眉瞥着沈婉珺:“哪里不同?” 沈婉珺笑意盈盈,挑眉指了指自己,又一脸无害地指了指傅北宸:“大娘走是因为不想招惹杀身之祸,为求自保。可是你,是凭借着一张吃人的脸活生生把别人吓走的。” “你!” “老妖怪!哼!”沈婉珺打断了傅北宸的反驳,美眸狠狠瞪他一眼,牵着马扭头就走。 沈婉珺,这世上没有谁比你还要欠揍了! “沈婉珺!” 傅北宸牵着马追上沈婉珺一阵风的步伐,瞪着她,眸中满是威胁:“你说谁是老妖怪?!” “我说谁是老妖怪你心里不清楚啊?!” 沈婉珺瞪着傅北宸冷哼一声,自顾自的往前走,突然她原地站住,很夸张的上下打量傅北宸瞪他一眼,继续扭头往前走:“老妖怪刚刚不就站在我面前吗?” 三十七:有哭声?去看看 “沈婉珺,你说我是老妖怪,那你自己有多好?” “我怎么了?你说清楚!” “野蛮!暴力!粗鲁!蛮不讲理!” “傅北宸!你说谁野蛮?你自己才是暴力、粗鲁、不讲理!” “你说!我哪里粗鲁?哪里不讲理了?” “你哪里不粗鲁?哪里讲理了?” 傅北宸狠狠瞪着沈婉珺,眸中的火光恨不得把她立马烤熟:“沈婉珺!你!” “我怎么了?!” 沈婉珺丝毫不惧傅北宸山呼海啸一般的怒火,她扬起下巴,挑眉回瞪着傅北宸:“我告诉你!不止这样!你还特别无聊!而且自恋!” “沈婉珺!你有胆子再说一次!” “一次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一百次都行!” …… 沈婉珺和傅北宸牵着马一路互不相让地吵得不可开交,街上三三两两的路人看着这俊俏的一男一女相互斗嘴,纷纷目瞪口呆。一片死寂的月牙城中似乎也终于略过了一丝生命的颜色。 突然围观的人都聚成一圈,沈婉珺与傅北宸似乎感觉气氛不太对,她与他齐齐回头发现了许多围观的人,终于一起闭嘴停止争吵。 可是突然,沈婉珺美眸一亮,她转头与傅北宸相视一眼,立马知道彼此心中的打算。傅北宸看着沈婉珺微微颔首,立刻与沈婉珺兵分两路开始对这些围观的人挨个询问月牙城的事情: “这位大叔,请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月牙城里发生的事啊?” “你找别人你找别人,别问我。” “姑娘,敢问月牙城发生过什么吗?” “公子你还是问别人吧,我真的不知道。” “哎,小哥,我可不可以向你打听……” “走走走,别问我,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 沈婉珺与傅北宸一番碰壁下来,刚才还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瞬间就散的一干二净,偌大的街道顿时又只剩下傅北宸和沈婉珺两个人。 沈婉珺呆呆地望着眼前一片空旷的街道,她眨眨眼不经感叹:“这真是……来得快,去得快啊。” “沈婉珺,看见没?” 傅北宸侧头看着沈婉珺,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形成了异常好看的角度,他负手瞥着沈婉珺,唇角勾着一抹冷笑:“我和你,没有谁比谁更吓人。” “傅北宸!” 沈婉珺抬起头瞪着傅北宸,美眸直直对上傅北宸的双眸:“你很想吵架是不是啊?!” 正当两个人又要开始进行世纪大战时,一道孩童的大哭声传遍了这条街道。沈婉珺与傅北宸被这个哭声吸引,齐齐停止争吵。 沈婉珺闭气双眸仔细感觉,片刻她美眸轻启,伸手指向另一条街道:“听哭声好像是在那边。” 傅北宸轻轻颔首,深邃的眸眯起,让人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走,去看看。” 沈婉珺和傅北宸加快脚步,寻着声音从这条街穿过巷子走到了另一条街上,立马就看见了哭声的来源,果然是一个小女孩儿。 那小女孩儿大概七八岁的模样,正坐在一间破旧的房舍门口嚎啕大哭,突然房舍的门打开,一个老旧的瓷碗就随之从里面摔出,成了粉碎。一位大概年过七十的老汉从里面被狠狠推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爷爷!” 三十八:难得看见你有这么帅的时候 那小女孩儿见状立刻抹干脸上的眼泪,急忙跑过去把老汉扶起来,抽噎着依偎着老汉身边,满眼的担忧:“爷爷,你有没有摔伤?你千万不要离开樱儿啊。” 那老汉一阵猛咳,面色沧桑的看着小女孩儿勉强一笑,摸了摸她的头:“樱儿不怕,爷爷会保护樱儿的。” 这时,有一阵男人暴戾的骂声从房舍里传出:“他妈的!害得老子白跑了一趟!这算什么家?!一毛钱都没有!” 随之从房屋里大步流星走出来一个拿着砍刀的男人,沈婉珺和傅北宸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正是客栈里那个对他们点头哈腰的店小二! 他凶神恶煞地瞪着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祖孙二人,走到老汉面前上去就是一脚,将原本就颤颤巍巍的老汉踹到在地上:“老不死的!说!钱呢?!” 老汉躺在地上捂住胸口喘着粗气,他眼角流下泪水,声音哽咽:“富生,家里真的没有钱,你回头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呸!” 被叫做富生的男人把砍刀直接对准了老汉,恶狠狠的看着他:“你知道什么?我现在起码不会被饿死!如果回来还要养你和这个臭丫头!我可没那么傻!” “爹,不要!” 樱儿跪在地上扑上去抓住他的手,哭着苦苦哀求他:“爹,爷爷没有说谎,家里真的没有钱了。你不能这样对爷爷,求你看着樱儿的份上,放过爷爷吧。” “去你的!” 富生满脸的不在乎一脚踢开了樱儿,他嗤笑一声,指着樱儿就是一顿怒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管老子!你个赔钱货!” “富生!” 老汉护住被踹到在地的樱儿,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悔恨,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富生:“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还不如你一出生就掐死你。你还有没有良知了!樱儿的娘怎么死的,你难道不记得了吗?” “老东西,你现在后悔没掐死我也晚了!” 富生一把推开老汉的手,语气中半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他厉声骂道:“那个臭婆娘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不过想把她卖了换两个钱花花,是她自己想不开上吊了!” 猪狗不如,难怪会和那个死胖子同流合污! 沈婉珺握紧了手里的羽灵剑,美眸森寒地盯着眼前的那个男人,一字一句地从口中吐出:“这种人活着,简直是浪费空气!” 富生不耐烦的呸了一口,伸出左脚要再次往老汉的胸口踹,他恶狠狠的骂道:“老东西,去死吧!” 傅北宸深邃的眸中不见什么变化,就在沈婉珺打算拔剑去教训富生时,他快沈婉珺一步掷出佩剑,虽然剑未出鞘,但不偏不倚,正巧打在富生那条准备踹人的腿上。富生一声惨叫,抱着腿应声倒下,疼的满地打滚。 沈婉珺转头看着傅北宸面无表情的脸,她将羽灵剑收回剑鞘,勾唇一笑:“傅北宸,你还是挺有正义感的嘛。我以为你肯定不会多管闲事的。” “世事无绝对。” 傅北宸侧眸看着沈婉珺,云淡风轻地吐出这么一句话。他缓步走到老汉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富生:“果然是本性难移。” 三十九:痛打落水狗 樱儿闻声突然抬头,傅北宸如玉的容颜印在她清澈的瞳中,她脸颊微红,低下头长舒一口气,扶着爷爷瑟缩在墙边,静静看着傅北宸的一举一动。 “是谁敢打本大爷,信不信我叫人宰了你!” 富生抱着腿疼得满地打滚,扭过脸看见了这个熟悉的蓝色锻袍突然哑了声音,他瑟瑟发抖地慢慢抬起头看见,满眼皆是惊恐地看着傅北宸:“果然是你!可我没把你怎么样!你想干什么?!” “我想取你狗命。” 傅北宸捡起地上的佩剑,将剑鞘对准富生,深邃的眸中满是渗人的寒光,片刻,他抬眸望向别处,将佩剑收在身后:“但,你不能死。” “多,多谢大侠饶命,那我就走,走了。” 富生大口喘气,满脸的苟且一笑,他想逃离这里,可是别说跑,他哪怕走一步,左腿都会像是撕裂一般疼的钻心。没撑多久他就又摔倒在地上,他惊慌的看着自己的左腿,抬头看着傅北宸:“怎么会这样!你对我的腿做了什么?!” “我说过,你不能死。” 傅北宸负手而立,声调一尘不变,他静静地看着富生,提剑用剑鞘凭空指着富生的大腿:“但是你的这条腿造孽太多,已经折断谢罪了。从此刻开始,它将与一滩废肉无异。” 沈婉珺抱着羽灵剑站在傅北宸身旁看着他,在制敌上的攻心战术,他真是一点都没变。她不着痕迹地一笑,静静地看着地上的富生。 “怎么会……不可能的……” 富生惊恐的不能回神,傅北宸的话犹如魔音不停在他耳边回响,他突然开始对傅北宸一个接一个的磕头:“大侠,大侠求你救我一命,我不能没有腿啊,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求你救救我的腿!” 傅北宸眸中不见半点动容,他垂下眼帘看着富生,衣袂随风飘逸,俊美不似人间凡物:“再不滚,被废的就不止是你的一条腿了。” 富生低下头,眼中闪过一抹恨意,他一瘸一拐地转身往城门爬。 看起来,他并不服气啊。 沈婉珺美眸轻抬,羽灵剑出鞘,素手一掷便死死钉在富生的面前。吓得富生立刻缩回去,瑟瑟发抖地看着面前寒光烁烁的剑。 沈婉珺足尖一点,凭空跃起,伸手拿起羽灵剑稳稳落在富生的面前,将剑锋指向他:“你可以走,令牌留下。” “为,为什么要把我的令牌留下?” 富生恐惧地看着沈婉珺,他不自觉捂紧口袋,摇了摇头:“没了令牌我就没办法进城了,我不给。” “进月牙城?” 沈婉珺觉得有些好笑,她把玩着手里的剑,但剑锋从来没有离开过富生:“你进月牙城又想干什么坏事呢?弑父?还是杀女?” “哎呀,小人再也不敢了,女侠你误会我了!” 富生眼中一惊,吓得面色惨白,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急急解释:“我如果没了令牌,以后如果想要往家里给我爹和我女儿带点钱回来生活,不是也做不到了吗?” “就凭你也配说出这种话?” 四十:沈婉珺,你果然凶悍 沈婉珺笑出了声,她眸光一利,随着两声清脆的声响,富生的脸上立马就出现了两个鲜红的掌印:“你自己回头看看,你刚才叫的爹和女儿身上的伤痕是谁所致?!你女儿的娘亲为了保住清白现在又去了哪里?!像你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也配说出刚才的话吗?” 富生急忙捂着脸,跪在沈婉珺面前拼命磕头,一边磕头口中一边不停地求饶:“女侠,你放过我吧,我以后一定改!求你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真是枉费了那位老人的抚育之恩。” 沈婉珺眸色冰冷地看着富生,完全没有被富生所打动,她将剑锋逼近他一些,唇齿轻启:“我要令牌。” “女侠我真的是最后一次,求你给我一次悔……” “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沈婉珺打断了富生还没有说完的那套陈词滥调,她轻扬下巴看着富生,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紧不慢地开口:“令牌和命,你只能带走一样,选哪个?” “女侠饶命!我给你拿令牌,我现在就拿!”富生往后躲了躲连忙求饶,他利索地从衣袋里掏出一枚令牌,递给沈婉珺。 沈婉珺反手收剑用剑鞘一击富生的手背,富生触电般扔了令牌收回手。沈婉珺伸手接住令牌,将羽灵剑收回剑鞘:“滚吧。” “是是是。”富生不敢逗留,一瘸一拐地转弯消失在了街口。 沈婉珺转身正巧傅北宸正看着她,她将手中的令牌向上一抛伸手接住,重新回到傅北宸身边,朝他挑眉一笑:“这样才算干脆彻底。” “沈婉珺,你果真是一个凶悍的女人。”傅北宸的唇角勾起一个不起眼的弧度,深邃的眸中研开一抹笑意。 沈婉珺白他一眼,与他一起扶起老汉,顺带也把摔倒在地的樱儿一同扶起来,她蹙眉看着老汉身上的伤问道:“老人家,你没事吧?” 老汉朝沈婉珺与傅北宸感激地一笑,弯腰朝他们拜了拜:“感谢两位恩人出手相救,若是没有两位,只怕老朽这条命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 傅北宸淡淡地望着老汉,语气不见波澜地道:“他不会回来了。” 沈婉珺赞同点头,将手里的令牌交给了一旁的樱儿,对老汉浅浅一笑:“老人家,你放心,他没了令牌,永生也不可能再月牙城一步了。” 樱儿拿着令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热泪盈眶:“樱儿多谢哥哥姐姐刚才的救命之恩,你们救了我爷爷,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沈婉珺淡淡一笑扶起樱儿,揉了揉她的脑袋:“樱儿,你不需要报答我们,照顾好你的爷爷,以后做个有用的人。” “唉……这孩子命苦,自小就没了娘,她爹……” 老汉想起了刚才情景,苍老的眼中有些湿润,他摇摇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对了,两位恩人,我们祖孙两人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报答你们,不如进屋喝碗水吧。” 樱儿上前去扶住老汉,老汉朴实地笑笑,看了看自己破落的屋舍,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看你们气度不凡,就怕你们嫌弃老朽的屋子破。” “怎么会?” 傅北宸与沈婉珺异口同声,他与沈婉珺相视一眼,朝老汉微微颔首,深邃的眸中敛去了往日的冰冷:“老人家,我二人一路劳顿,正想讨碗水喝,有劳带路了。” 老汉诚然一笑,带着沈婉珺与傅北宸跨进面前的小屋舍,樱儿勤快地拿出两个有些破损的碗倒上水端来,老汉指了指木凳:“二位恩公,请坐吧。” 四十一:看来月牙城果然有情况啊 沈婉珺与傅北宸一同坐下,她打量着屋舍里的陈设,大多都是满是修修补补的痕迹,看来这祖孙俩的生活的确过得极其拮据。 沈婉珺落落大方地轻抬眼帘,抿了一口碗里的水,她启唇一笑:“老人家,我懂些医术,可以帮您号脉看看这些伤势是否有什么大碍。” 老汉把手平放在沈婉珺面前,点头道谢:“有劳恩公了。” 沈婉珺将修长的玉指搭在老汉的手腕上细细探听,片刻,她柳眉轻舒,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在老汉手里:“老人家,您身体没什么大碍,有些气血不足。我知道月牙城的日子不好过,这锭金子送给你们买点口粮吧。” “这……这怎么可以?” 老汉看着手里的金子手足无措,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一锭黄金,他捧着金子的手微微颤抖,眼眶湿润地看着沈婉珺:“恩公先救我们性命,现在又送钱财给我们,这……” 沈婉珺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樱儿,她摸着樱儿的脸颊柔然一笑:“老人家,不需要这样客气,樱儿还这样小,她还离不开您。” “老朽多谢二位大恩大德,来世若有机会,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二位恩公。” 老人家擦去眼角的泪痕,他将金锭很宝贝的收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抬头看着沈婉珺和傅北宸:“二位恩公,月牙城如今可不太平,您二位可千万当心啊。” “老人家,不瞒您说,我们就是来调查月牙城一事的。” 傅北宸抬头看着老汉,他眸中微动,带着一些严肃的神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问了许多的百姓,每每问道月牙城一事时,大家都纷纷闭口不提,好像很害怕什么。” “他们不想说,是因为不想沾染上这么可怕的事情。” 老汉长长一叹,他看着木窗外一片阴郁的天空,眼神中有一抹去不掉的难过,他看着沈婉珺与傅北宸一笑:“恩公们对我祖孙二人有大恩,恩公们想知道什么,老朽愿意解答。” 沈婉珺美眸一亮,她与傅北宸四目相对,转头望着老汉迫不及待地问道:“老人家,我们想知道月牙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城中如此萧条?大家的精神状态看起来都很不好。” “那是因为诅咒啊……” 老汉提到此处不免又是一叹,他垂下头,眼中一片黯然:“我从小就生活在月牙城里,从前的月牙城夜不闭户,百姓们都安居乐业。可是自从三个月前开始,月牙城每隔三天的半夜子时街上就会有奇怪的声音。” 傅北宸深邃的眸中有一丝疑惑,他轻皱起好看的眉:“声音?” “没错,就是奇怪的声音。” 老汉望着傅北宸十分笃定地点点头,他端起水润了润喉继续道:“这声音要么是悠扬的歌声,要么是婴孩的啼哭声,要么就是女人很好听的笑声。随着这声音之后第二天总有人会大病一场,不治而亡。大家纷纷传说这是因为黑白无常的名额不够,特地来阳间锁人。所以伴随着歌声总是能听见门前有脚步声。” “原来是这样……” 沈婉珺蹙眉自言自语,眸光流转似乎在思考些什么,片刻,她望向老汉:“那么为什么大家的精神状态都如此憔悴呢?” 老汉稍微停顿了一会儿,他往门外看了一眼路上的行人,摇摇头:“不知道,每次奇怪的声音响起之后,月牙城所有的百姓精神状态就会略差一些,三个月下来,也就是如今这副模样了。” 沈婉珺与傅北宸又向老汉打听了知府的住处之后便离开了老汉家。 四十二:可算是到商府了 她与他按照老汉所指的路往前走,一路上她与傅北宸都在思索老汉刚才所说的话。 沈婉珺美眸看着四周的景象,她确实是无法想象老汉口中原先那个安居乐业、夜不闭户的月牙城是什么样子。她用胳膊撞了一下傅北宸:“哎,傅北宸,你相信是黑白无常作祟吗?” “世上哪来的鬼神?” 傅北宸一口否定沈婉珺提的问题,他瞪了沈婉珺一眼,深邃的眸中似有思量:“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月牙城离北陵不远,想必这件事是冲着北陵来的。” “与北陵的关系,没有十分也足以牵连七分。”沈婉珺说的不动声色,眸中有有一丝笃定。一阵风过,沈婉珺的裙裾微扬,她将耳畔的发丝理好,扭头看着傅北宸。 “你是怎么知道的?”傅北宸一顿,偏头看着她,除了语气中的不可思议,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出北陵时,我曾在千机楼门口遇袭。” 沈婉珺与傅北宸继续往前走,她压低了声音,谨慎而隐蔽的打量着四周:“如果袭击我成功,那么月牙城一事只能暂时停放,所以我觉得,冲着北陵来的可能偏大。” “你为什么在西郊的时候没有告诉我?”傅北宸突然停住回头蹙眉瞪着沈婉珺低声反问,他黑沉着脸,深邃的眸也跟着阴沉下来。 沈婉珺一脸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她轻咳一声拉过傅北宸继续往前走,莫名其妙地白他一眼:“你让我告诉你什么啊?” “当然是告诉我你曾经遇袭,而且就在北陵境内。”傅北宸瞪着沈婉珺,语气中带着些恼怒,说得毫不犹豫。 “我说和不说的区别在哪儿?你干什么这么激动?” 沈婉珺突然一笑,她松开傅北宸,美眸轻抬白了他一眼:“杀的是我又不是你。” 沈婉珺,你这个笨女人,到底分不分好坏! “你!” 傅北宸几步追上沈婉珺的脚步,眸中阴鸷地瞪着她,隐隐咬牙道:“沈婉珺!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问一句你的安危问题还成我的错了?!” “问什么问?有什么好问的?” 沈婉珺眼也不眨立马出声反驳,她回眸看着傅北宸,挑眉一笑:“看不见我还活得好好的啊?” 不等傅北宸反驳,沈婉珺就抬手打断了这场争吵:“好了,我们说点正经事。奏章里提及知府的公子性命垂危,我们查案就从知府的公子入手。” “这是自然。” 傅北宸冷哼一声,与沈婉珺一起又走过了一条街。她美眸轻扬,示意傅北宸看前面。傅北宸顺着沈婉珺的眼神看去,一座红瓦白墙的府苑便落于眼前。 这座府苑勾勒精巧,墙壁上细致地镂空着精美的花样,门口的一对石狮子虽然已经有些陈旧,但依然威风凛凛。如果不是在月牙城这座四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的地方,这处宅子必然是一道秀丽的风景,朱红色大门的正上方的牌匾上赫然镌刻着两个字——商府。 “看来这里就是月牙城知府的住所了。”沈婉珺抬头打量着商府外面精致的修葺,回头看了傅北宸一眼,上前去轻扣门环。 四十三: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不一会儿,商府的大门打开,一个婢女模样的小丫头探出头,怯生生地打量着沈婉珺与傅北宸:“你们找谁?” 傅北宸神色清冷,面无表情地负手与沈婉珺一同立于门外:“我二人是北陵朝中之人,特来月牙城调查命案。烦劳禀报商知府。” “是……是,二位稍等,奴婢这就前去通报。”小婢女连连点头,看着傅北宸浑身打了个激灵,立马扭头合上门。 沈婉珺回头看着傅北宸,抬眸用胳膊肘撞他:“傅北宸,你能不能别那么严肃?干什么总是摆出一副死人脸来吓人啊?” 傅北宸瞥着沈婉珺,不动声色地把目光从她身上收回:“这么说,我以前在你眼里不是这样的吗?” “当然是的,你在我眼里一直都是死人脸。”沈婉珺言语上十分地不客气,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这时,商府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两个小厮打开,迎面从里面走出一位身着暗褐色锦袍的中年男人,他面相和善,总让人觉得似乎一身正气。 只见他看着沈婉珺与傅北宸先是一礼,后起身作揖,小心地问道:“下官月牙城知府,商铭呈前来迎接,敢问二位可就是北陵来的大人?” “商大人有礼。” 傅北宸颔首点头,抬手扶起面前谦逊的男人,眸色淡淡扫过四周察觉并无异象,看着商知府道:“陛下派我二人前来平息月牙城血案,还百姓们一个安宁。” “陛下圣明,二位大人,里面请。”商知府眼神中突然一亮,他眸光闪烁,面前激动地请沈婉珺与傅北宸进府。 “二位大人其实可以提前通知下官,下官也好去城门口迎接。” 商知府带着沈婉珺和傅北宸进了大门一路穿过长廊来到内院大门,他转过身面上有些愧疚:“如今让二位大人独自前来扣门,实在是失礼了。” “商大人不必自责,我二人原本就计划就是暗访商府,不惊动城中百姓。”傅北宸蓝袍衣袂翻飞,他身姿挺拔步履沉稳,路过之处引得不少婢女们暗暗窥视讨论。 破傅北宸,走路就走路,走那么惹人注意干什么?无论到哪里都要引起一堆花痴的仰慕才开心吗?!自恋狂。 沈婉珺眸光轻扫过周围一个个脸颊都红得犹如红苹果一样的小婢女,她跟在傅北宸身边漫不经心的走,实则她是在很用心的在腹诽傅北宸。 “这倒是惭愧了,二位大人不怪罪便好。”商知府轻叹一笑,转身继续带路。 沈婉珺与傅北宸随着商知府的脚步走进内院,一进来就有浓烈的草药味扑鼻而来,婢女们路过行礼后都行色匆匆,沈婉珺美眸轻抬看着商知府:“商大人,敢问这众人是否为了令公子而奔波?” 商知府一声沉叹点点头,仿佛一提到儿子他就苍老了许多:“犬子被一阵奇怪的歌声造访后,便与城中已经身亡的百姓一样得了怪病。至今毫无起色,下官如今四十有余膝下只有这一子,着实不能不揪心啊。” 四十四:自古红颜多薄命 沈婉珺闭眸轻轻嗅着空气中草药的味道,她摇头睁开美眸:“商大人,恕我直言,你这些只是固元养神的药,只怕对于令公子而言,没什么作用。” “大人说的不错!犬子现在服用的,正是城中大夫开的一些固元养神之药。” 商知府猛然抬头,他眉心一颤盯着沈婉珺的脸,眸中神色激动:“大人可会医术?若大人会医术,望大人施以援手,救犬子一条性命!” 沈婉珺眸中神色似有所思,片刻,她轻抬眼帘,笃定之色展现在绝色的脸上:“商大人放心,我二人来此除了查清命案,也是为救令公子和月牙城百姓而来,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微臣多谢陛下的圣恩,必定不忘!”商知府垂首作揖谢礼,那说话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只是,还有一事商大人需谨记。” 傅北宸负手站在沈婉珺身边,他眸光锐利地扫过现在院中的每一个人,最后把目光落在商知府身上,从怀中拿出北陵臣子特有的玉牌示于商知府面前,仔细交代:“商大人,我二人的身份你需要吩咐下去严格保密,对外便宣称是前来给公子医病的江湖郎中。” 商知府见到玉牌立马半跪于地,垂首作揖:“是,下官领旨,必然不负大人所望,用心办好这件事。” “好了,商大人快些起来吧。” 沈婉珺抬头虚扶一把跪于地上的商知府,美眸环顾着内院的四周:“商大人,我想先去看看令公子如今情况如何,烦劳商大人带路。” “是是是,下官这就带路。” 商知府一听要为儿子看病,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挤出了的笑容,带着傅北宸和沈婉珺往右边的花园去:“二位大人,这边请。” 他们随着知府穿过花园,从长廊直行而下,一转弯就到了一间房间前。知府转身看着沈婉珺,眼神中满是担忧地一叹:“大人,这就是犬子的房间。” 沈婉珺抬眸看着商知府的神情,她伸手推开门,裙裾一扬踏进房中。一股浓烈的药味熏的沈婉珺伸手轻轻遮住口鼻适应了好一阵子,除了近身伺候公子商的两个婢女以外,再没有其他人能进入这里。 沈婉珺蹙眉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子,房间突然好似突然就鲜活起来,药味渐渐散去,沈婉珺偏眸叮嘱着两个婢女:“从今以后夜间关窗,白天要开窗通风,药气太重也会形成一种瘴气。” 站在床边的两个婢女互相看了一眼,齐齐屈膝俯首称道:“是,奴婢记住了。” 沈婉珺将目光落在一旁那张用纱幔遮住的床上,她莲步轻移到床边,素手轻轻挑开床前的纱幔,眼前便蓦然出现了一个与自己年纪看起来差不多大的男人。 他盖着一层薄薄的锦被,将骨节分明的手静静相叠放在锦被上。乌黑柔顺的青丝散在枕边,显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清瘦的脸庞线条柔和。一双微挑的眉不适地蹙起,纤长的睫毛轻颤惹人心疼。高挺的鼻梁下,形状好看的唇瓣也显得有些苍白。 这个公子商可真是个标致的美男,长的这么好看,竟然是个成了这副样子,果然自古红颜多薄命。 四十五:这件事恐怕是有古怪啊 沈婉珺细细打量着公子商的容貌,在心里忍不住替他不平。她伸手牵起公子商的右手平放在床边,玉指纤纤轻轻搭在公子商腕间的三脉上,缓缓探听。 好奇怪的脉象啊…… 沈婉珺轻蹙起眉,轻轻变了落指的方向更仔细地探听着。公子商的脉象虚实不清,脉象混乱似乎又在遵循着什么规律,极其古怪却又让人说不上究竟是哪里有差错。沈婉珺伸手探上公子商的鼻息。 公子商的气息时有时无,甚至还不有游丝一线。若是那一刻气息没有喘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怪不得商知府这么着急。 “神女……不要走……” 沈婉珺正打算离开时就听见公子口中的声音飘忽的呢喃,他时而勾唇轻笑,时而不安地蹙起眉。沈婉珺眸光微变,她俯下身轻轻趴在公子商的枕边侧耳仔细听着:“神女……你的歌声真好听……” 沈婉珺,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怎么离得这么近?! 傅北宸在心里不停教训沈婉珺,可沈婉珺听得认真,全然没有看见傅北宸站在她身后那张阴沉的脸。他死死地瞪着沈婉珺此刻弯腰趴在公子枕边的动作,如玉的脸上面色变得很不好看。沈婉珺蹙眉起身,眸中的神情很是复杂。 神女?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公子为什么一直在说神女?她是谁?”沈婉珺坐在床边,蹙眉回头看着静静站在她身后的两名婢女。 “这……” 两名婢女面面相觑,其中一名身着粉裙的婢女屈膝一礼,声音有些打颤:“公子一病不起之后就常常唤着神女,奴婢们也不知道她是谁。想必……想必是黑白无常……” “一病不起之后?” 沈婉珺似乎听见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她垂下眼帘沉思,气若游丝,无明显病象征兆,而且梦魇不断,还总是呓语,沈婉珺猛然抬起美眸,眸中闪过一丝惊异。难道是……摄魂术之毒?! 沈婉珺仔细观察着公子商的样子,她敛去了方才的神情,起身走到商知府身边低声:“商知府,咱们出去说,公子商现在需要休息。” 商知府小鸡啄米般点头,随着沈婉珺和傅北宸出了公子的房间。沈婉珺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正巧看见傅北宸眸色阴鸷地瞪着她。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有病! 沈婉珺的眼角微跳,一脸莫名其妙的移开目光,正好看见商知府从公子商的房间中出来:“商知府,公子商这样的情况,有几日了?” 商知府凝神细细盘算,他眸中一亮,抬头看着沈婉珺:“回大人,犬子如今这副模样已经有四日了。” 商知府屏气看着沈婉珺,他一脸的紧张,小心翼翼地观察沈婉珺表情上的每一个变化:“大人,犬子是否还有的救?” 沈婉珺凝神正在思索会不会是摄魂术时,便听见商知府的声音,她抬起美眸,目光沉静对上商知府焦灼的目光:“商知府,公子的病情特殊,我至今还不能说出我的猜想是什么。可是我觉得公子的病情还不到绝望的时候,我会尽力医治公子。” “如此……有劳大人了。” 四十六:傅北宸,你醋意深厚啊 商知府一声长叹,脸上的精神有些萎靡,看起来是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他看着沈婉珺,目光中带着恳切,躬身行了一礼:“下官便将犬子性命交与大人了,大人若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下官一定尽力依样办来。” “目前还什么都不需要,如果有需要我会着人告诉商大人的。”沈婉珺在心里暗暗一叹,她其实真的没有几成把握能救回公子商。只是……她可以试试看。 突然,沈婉珺想到了一件事,她抬眸望着商知府仔细叮嘱:“商大人,你记住,公子商的房间从今起除了以往贴身侍奉,熟悉公子习惯的女婢,还有我们二人以外,其他人一律不许进入。” “是,下官一定会告诫府里上下,牢牢遵守大人的所说的话。”商知府认真地点头,应下沈婉珺的话。 沈婉珺颔首,不经意间偏眸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间门,她美眸轻垂,掩去了眸中复杂的神色,看着商知府:“商大人,我过会儿会给公子施针,先稳住公子的梦魇之症,让公子能安心休息。如今月牙城中多生事端,大人事务繁忙,且安心去处理,公子交给我们就好。” 商知府稍微闪过犹豫之色,可是思来思去,还是同意了沈婉珺的说法。他对着沈婉珺与傅北宸再次躬身一礼,便将这半条命一般的儿子托付给了他们,转身前去处理月牙城中其他的事情。 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力一试。 沈婉珺深吸一口气,正打算进去时,就听见傅北宸刻意的咳嗽声,沈婉珺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一个大白眼,她装作没听见打算推开公子商房间的房门,进去帮公子商施针。 好啊,沈婉珺!你竟然敢装听不见?! “沈婉珺!” 傅北宸终于忍不住朝沈婉珺吼着,他瞪着沈婉珺,轮廓分明的侧脸渗着森森寒意:“你故意装听不见的吧?” “傅北宸,你何以见得?” 沈婉珺偏过头莲步轻顿,转身挑眉看着傅北宸,一双美眸弯着眼角:“你咳嗽我当然听见了,自己上药铺买两钱川贝和枇杷吃了就没事了。” “何以见得?不需要我用证据见得,你就是故意的。” 傅北宸眯眼瞪着沈婉珺,眸中满是威胁,寂静的让人心生畏惧。他俯下身靠近沈婉珺故意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侧脸:“沈婉珺,你到底是来查案还是来犯花痴的?刚刚离那个公子商这么近干什么?你倒是对他很上心啊。” “傅北宸,你脸上这一双眼睛长着只是为了好看,不受正常人歧视用的吗?” 沈婉珺一声轻笑,她伸出素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又比划着傅北宸的眼睛,笑意不减地看着他:“你看不见当时公子商的气息极其微弱吗?我如果不离他近一点,我怎么可能听得清他说了什么?” “即便如此,你有必要贴在他唇边离得这么近吗?” 傅北宸唇角勾起冷笑,他直起身斜睨着沈婉珺,深邃的眸中犹如一个万年孤寂的寒潭满是阴鸷:“沈婉珺,你不要忘记我们来这里只是查案的。接下去任何一个医治的步骤,你最好都离那个公子商远一点!” 四十七:救人自当尽力一试 “傅北宸,要多远?在你眼里多远才算是远?” 沈婉珺这问题脱口而出,几乎是没有经过大脑,她扯着唇角划出一丝僵硬的笑意,皮笑肉不笑地抬眸看着傅北宸:“现在公子商危在旦夕,摆着一条命不救,你竟然让我离他远一点?那干脆直接回北陵好了,这样肯定很远了。” “你!” 傅北宸甚至能感到自己额上青筋跳动的节奏,他瞪了一眼沈婉珺,冷哼一声:“沈婉珺,总之你和那个公子商保持点距离!我可不想没办法回北陵和陛下交差!” “和陛下交差?” 沈婉珺极轻一笑,她垂下眸掩盖了一抹黯然,云淡风轻地伸手推开公子商的房门,偏头用余光看着他:“傅北宸,你放心,我即便是住在月牙城不走了,你也照样能交差。” 傅北宸站在原地,娟狂俊美的脸上看不见半点表情的变化,他眸中有一抹深远的神色,蓝袍衣袖中,修长的手早已攥成了拳。只片刻,他松开攥成拳的手,淡淡地踏进公子商的房间。 等傅北宸进来时,沈婉珺已经将包袱放在桌上,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精巧的针包。沈婉珺回眸看了傅北宸一眼,拍了拍针包上的浮尘:“过会儿施针可能会需要人稳住公子商的气息,你留下帮我。” “这是自然。” 傅北宸走到沈婉珺的身侧,垂眸看着她仔细打理针包。他抬眸淡淡地扫了一眼床上的公子商,将目光移回沈婉珺身上:“不然还有别人可以吗?” “确实没了。”沈婉珺垂眸寻找着合适的针,她勾唇一笑,素手翻转,利落地把银针包打开一铺,百余根长短粗细不同的针便齐齐摆在她面前。 沈婉珺美眸扫过两个目瞪口呆的女婢,继续检查着自己的银针,挥了挥手:“你们两个先下去吧,我如果需要什么会随时传唤你们的。” “大人,请问这是要做什么啊?”粉衣女婢一脸好奇地望着沈婉珺面前的一排银针挪不开目光。 “碧云,该怎么做大人自有考量,这不是咱们做下人该问的。赶紧随我出去,不要打扰大人。”站在她旁边那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婢女扯了扯她的袖子,一脸谨慎地皱眉看着她。 “不用如此小心,想问就可以问。” 沈婉珺玉指扫过层层银针,捻起一根与发丝粗细无异的银针,转过身看着身后这两个小女婢:“我要用银针先暂时延缓公子商的梦魇之症,他的梦魇不停,无疑是在不停消耗元气。” “原来是这样,大人懂得可真多。我与碧翘姐姐就在门口,大人若是有任何需要随时传唤我们就好,”粉衣女婢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崇拜,她屈身施礼,朝着沈婉珺嘿嘿一笑,随那黄衣婢女出了公子商的房间。 沈婉珺利落地抽出十余根针,走到公子商面前,她深吸一口气,回头发现傅北宸正站在原地看着他,她示意他过来:“傅北宸,看着我发什么呆啊?你到底是不是过来帮我的?” 四十八:你可千万撑住,别这么死了 傅北宸走到沈婉珺面前,同站在床前与沈婉珺一起看着床上病容憔悴的公子商,他轻抬眼眸看着沈婉珺:“除了要我稳住公子商的气息,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在我施针的时候公子商可能会因为被针感刺激手脚乱动,我要你帮我按住他的手脚,直到他安静下来。” 沈婉珺将针尽数放在枕边,她将纱幔用帐勾勾住,伸手帮公子商把头发理好。沈婉珺直起身子看着公子商,她拿起一根针闭眸在掌心合十:“公子商,得罪了。” 沈婉珺莹润的玉指轻捻掌中的银针,在公子头顶上精准地找到穴位后迅速下针。银针轻转入穴三分深时,沈婉珺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公子商,她仔细观察着公子商情况的变化。 “神女……神女别走……” 公子商稍稍轻展俊秀的眉,虽然口中的呓语还是不断,但是他状态很平稳,这让沈婉珺松了一口气。毕竟这次的每一针都是在头顶大穴,需要刺激颅脑。一招差错,满盘皆输。 傅北宸深知这里面凶险几成,他严肃地看着沈婉珺的每一个步骤。沈婉珺美眸轻移,素手捻着银针,在公子商的头顶下了第二针。这一针入穴位两分时,公子商的身子便开始乱动。 沈婉珺用玉指试探公子商的鼻息,公子商的呼吸紊乱,毫无规律。她蹙眉抬起美眸,偏头看着傅北宸:“傅北宸,帮我用内力稳住公子商的气息,按住他的手脚。” 傅北宸的手里运足了内力,他按住公子商的手脚,用内力稳住公子商的经络脉搏,傅北宸剑眉深蹙看着沈婉珺:“这样下去行不通,沈婉珺,立马撤针,如果公子商撑不住的话,他就没命了。” “不行,我如果现在撤针,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帮公子商压制梦魇了。” 沈婉珺看着公子商痛苦的模样,她将目光移到枕边剩下的银针上,隐隐咬牙,还是伸手拿起第三根银针,她将银针落进公子上的太阳穴:“救他的命,压制梦魇是必要的一步。” “神女……求你不要走……神女……” 公子商呓语声不断,挣扎的愈发厉害,他不停想要伸手在空中抓些什么,可是双手都被傅北宸一一按住,尽量用内力稳住公子商经脉气息。 沈婉珺看着公子商愈发痛苦的模样,她垂眸犹豫着,不一会儿,沈婉珺抬起美眸,眸中充满了笃定,她回眸望着傅北宸:“傅北宸,你信我。” 傅北宸抬眸对上沈婉珺的目光,他眸中突然平静下来,轻轻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我信你。” 沈婉珺丢下这一句话之后就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她一手摸索穴位,一手拿起一根根针,迅速全部落入公子商的每一个穴位。她的动作精准,每一针都施的恰到好处。 可是公子商的挣扎还是没有得到缓解,沈婉珺拿起枕边最后一根针,她看着这根针,兰指一捻,反手落进公子的头顶。 公子商,求你了,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沈婉珺收回手撑在床边,绝美的脸上满是焦急与揪心,她的目光一刻不落地看着公子商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四十九:命可算暂时保住了 “神女……你要去哪里……”公子商的呓语声愈来愈小,直到最后他终于停住口中的呓语,紧紧深蹙的眉慢慢舒展,手脚也慢慢安静下来。 真的成功了! 沈婉珺的笑意浮现在脸上,深及眼底。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连忙伸出玉指探上公子商的鼻息,气息虽然微弱但是也已经平稳均匀了。她美眸明亮地转过身看着傅北宸:“傅北宸!成了!公子商的梦魇被压制住了,而且气息也平稳下来了!” “嗯,成功了就好。” 傅北宸松开公子商的手脚,他反手放慢呼吸收回内力。片刻,他睁开深邃的眸,站在沈婉珺的旁边垂下眼帘冷冷地瞥着沉睡的公子商:“真怀疑他想女人想疯了,竟然呓语里叫的都是什么神女。” “别胡说。” 沈婉珺侧眸打了傅北宸一下,她白他一眼垂下眼帘,美眸突然沉淀下来,眸中的神色安静:“公子商的异常举动并不是被美色迷惑,而是代表,月牙城有大麻烦了。” “他叫的也不是你的名字,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被美色迷惑?”傅北宸双手环在胸前,附身盯着沈婉珺,他闲散一笑,眸中划过一丝故意的神色。 就知道傅北宸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沈婉珺抬眸对上傅北宸的目光,半晌,她很是“客气”地勾了勾唇,威胁的语气丝毫不掩饰:“傅北宸,你现在是不是在没事找事啊?” “哦?我有吗?” 傅北宸装作身姿挺拔,借着身高的优势垂眸斜睨着沈婉珺,他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他喊得又不是你的名字,你怎么断定他在思念哪个女人?” “傅北宸,你说的简直就是废话,你是白痴吗?” 沈婉珺抬眸看着傅北宸,皮笑肉不笑地弯着眼角对上他的目光:“公子商这个样子很明显是被梦魇所困,而那个老人家说过每隔三天就会有奇怪的声音,公子商的梦魇也是从奇怪的声音开始,这足以证明他不是相思病!是遇见了牵连着月牙城的大麻烦好吗?!” 傅北宸不动声色地敛去了方才那副不正经的样子,他怎会不知这个现象绝非正常?他看着沈婉珺一声冷笑:“沈婉珺,你到现在为止,就看出月牙城有大麻烦了?” 沈婉珺对傅北宸前后态度神速的转变一点也不惊奇,如果连这都发现不了,他就不是傅北宸了。可是他竟然嘲笑她?!沈婉珺站在原地挑眉望着他:“你说什么?!” 傅北宸看着沈婉珺,绝世的脸上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深邃的眸中满是佩服,他冷眼瞥着沈婉珺:“照那老汉所说的三天一惊魂,整座城的人不出半年就能死个精光,当然是大麻烦。” “傅北宸,你当我傻啊!”沈婉珺突然回头瞪着他,一双美眸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傅北宸负手站在沈婉珺身边,他故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一声冷笑:“就算我不当你傻,你也确实不聪明。” 混账傅北宸!早知道你是这样,当初我就该和皇兄说一个人来月牙城! 五十:实则暗流涌动,盘根错节 沈婉珺皮笑肉不笑地白傅北宸一眼,完全不理会傅北宸会怎样暴跳如雷:“是啊,我不聪明,那你还和一个不聪明的人吵架,说明你是笨蛋咯?” “沈婉珺!你有本事再说一遍!”傅北宸回眸瞪着沈婉珺,他撑着床帐的边框,微微俯身眯起眼盯着沈婉珺。 “我有本事也不想说第二遍了,我们该说点正经事了。” 沈婉珺看着公子商,她轻轻一声叹息,她靠在床帐的边框旁,抬头看着傅北宸:“公子商的呓语,还有梦魇,以及他们所说的歌声,我怀疑……是摄魂术所为。” “摄魂术?” 傅北宸眼帘微抬,眉心淡淡的一皱。他偏过头打量着公子商,细细回想着他的症状。薄唇轻启:“摄魂术曾经广为流传,可是经过了一场杀戮后,现在已经成了西蛮独有之术。” “没错,就是西蛮。” 沈婉珺回头警觉地看着窗外和门外,确定无人偷听之后才回眸神色担忧地看着傅北宸:“你是知道的,西蛮和北漠一向交好,这次若能证明是西蛮的摄魂术,那也就是说北漠,很有可能已经开始行动了。” “而月牙城所发生的一切,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沈婉珺沉沉一叹,转身走到桌前轻轻拂过桌上剩下的每一根银针,美眸轻垂,似有所思。 “沈婉珺,我还以为你真的就成了一个只能看到表面现象的白痴。” 傅北宸的脸上并没有多大的波澜,只是他眸中的神色,看起来比以往要沉重了许多,他偏眸看着沈婉珺的背影:“你是怎么发现这些的?” “等你变成白痴的时候,我都未必会变成白痴。” 沈婉珺回头挑眉看着傅北宸,她微微扬起下巴,故意朝傅北辰呲牙做了个鬼脸。她看着桌上闪着寒光的银针,一声轻笑:“我儿时无人管教,除了痴理医经,我也曾看见过摄魂术的记载。” 她将针包翻转拿到床边横向铺开,美眸轻轻落在公子商的脸上:“但我不曾想到的是,今天真的用上了。” 傅北宸知道沈婉珺儿时的一些往事,可是他也知道这是沈婉珺这辈子都不愿再想起来的往事。他垂下眼帘叫人看不清他到底是怎样的神情。 片刻的沉默之后,傅北宸抬眸,潜移默化地绕开这个话题:“如果月牙城的事情真的是北漠在背后动的手脚,那么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们又掌握了一条北漠的重要线索。” “没错。” 沈婉珺轻轻仰起头装作是在看月白色的纱幔,她将心里的百般滋味压制下去,扬了扬唇角:“至少知道了北漠若是出手,果然是和我们之前猜测的一样,打算和西蛮联手。” “只是这样一来,北陵需要以一敌二,就变得更棘手了。”沈婉珺一声轻叹,她不怕打仗不怕刀光剑影,更不怕死。可是她怕沈婉珺会输,怕缨远将军会守不住这北陵的万里辽土,更怕北陵公主会有负北陵千万百姓。 “没什么好棘手的。” 五十一:你还真是想得开啊 傅北宸这话说得很淡,深邃的双眸沉稳,他挑眉看着沈婉珺:“兵法千万,剑就在自己手里,有什么好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还真是看得开啊。” 沈婉珺抬眸看着他,她启唇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转眸看着房间窗边里的香柱,不多不少,刚好半个时辰:“可以收针了,傅北宸,以防万一,帮我稳住公子的气息。” 沈婉珺弯腰,素手迅速精准地按照一开始银针扎进穴位的顺序一根根拔出,这个过程她不曾有半分停留。公子商最初有些不适,等沈婉珺将最后一根银针收出时,他渐渐又恢复了平静,沉沉地睡着。 沈婉珺彻底松了一口气,她将公子商枕边的银针尽数收回织锦银针包,放回到包袱里,美眸欣然:“梦魇已经压制住了,这样一来,我们就有多一点时间去寻找真相以及解药了。” “先去告知商知府一声吧。”傅北宸闭眸运气,收回内力稍作停歇后,睁开双眸与沈婉珺一起拎着包袱踏出公子商的房门。 碧云和碧翘果然一直待在离房门有一些距离的地方静静守着,见沈婉珺与傅北宸出来,碧云最先跑到沈婉珺面前,轻轻施礼,小心翼翼地开口:“大人,请问我家公子,怎么样了?” 沈婉珺抬眸看着碧云,她淡淡地挥手免去碧云一礼:“公子商现在的梦魇已经暂时被压制,可是仍然有性命之忧。现在我正要去找商大人说明此事,敢问商大人现在身在何处?” 碧翘快了碧云一步拉住碧云,她恭敬地一施礼,向沈婉珺指了一条路:“多谢大人费心相救,我们老爷现在就在正堂,顺着这条路就可以看见了。” “好,我知道了,多谢。” 沈婉珺正打算离开时,又折返回来,对正准备进房的碧云碧翘仔细叮嘱:“你们要记得,公子商虽然压制了梦魇能够睡得安稳,可是身子依然虚弱,从前的那药方子再也不要用了,我见过商大人之后会把新药方给你们,你们要仔细照顾,时刻注意公子商的气息变化,千万不可出任何差错。” 碧翘点点头,悉心记下了沈婉珺的嘱托,轻轻施礼:“是,大人,奴婢一定按照大人的嘱托好好照顾公子,请大人放心。” 沈婉珺轻轻点头,与傅北宸一起按照碧翘所的路一路直下,几个转弯来到正堂,果然看见了商知府,他正端坐在木椅上,闭目养神,眉宇间愁云密布。 可怜天下父母心,至少这个消息,应该会让商知府振作一些。 沈婉珺与傅北宸一起走进正堂,她步履轻缓,望着商知府勾唇一笑:“商知府脸上满是愁容,一看便知是担忧公子商。” 商知府猛然睁开双眼,他抬头看着沈婉珺,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几步飞奔到沈婉珺面前,目光灼灼地望着沈婉珺:“大人!请问……请问犬子,犬子的情况如何了?” 沈婉珺美眸看着商知府,她笑意不减,轻轻点头:“公子商现在已经被压制住了梦魇,他可以睡得安稳了。” 五十二:招风的烂男人! “这是真的吗?犬子……犬子真的已经脱离梦魇了吗?”商知府的眼中似乎有些湿润,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而且结巴,仿佛是见到了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沈婉珺诚实点头,她美眸中露出一丝犹豫,她轻抬美眸看着商知府:“商大人,公子商的梦魇虽然已经被压制,可是仍然还有性命之忧。” 商知府眸中闪过一丝恐惧,他望着沈婉珺,神色中有些手足无措:“这这……大人,这可怎么办是好?难道犬子没救了吗?” “非也,商大人,你先冷静听我说。” 沈婉珺抬手示意商知府先冷静下来,她负手站在商知府面前,美眸中带着一抹认真与笃定:“不错,公子商的确有性命之忧,可是依照公子现在的情况,至少也不会这么快就发生危险,我二人会在这段时间内全力找出对公子和月牙城百姓有效的治疗方法。” 商知府慢慢冷静下来,他点头沉沉一叹,抬起头看着沈婉珺与傅北宸,慎重躬身一礼:“大人,下官知道大人医术称奇,城中大夫束手无策之事,大人却能着手医治。下官相信大人,望大人全力救犬子一条性命。” 沈婉珺虚扶一把商知府,美眸中神色诚恳:“商大人放心,我必然不会丢下公子商的性命不管。” “如此,下官便先谢过大人仗义援手了。” 商知府轻声一叹,他抬手唤来两个小厮,转头朝傅北宸与沈婉珺作揖勉强一笑:“二位大人,寒舍简陋,就请二位大人先在下官家里住下吧,这两名小厮会把二位大人带到房间的。望请二位大人不要嫌弃才是。” “如此,便多谢商知府盛情了。”傅北宸颔首谢过商知府后,与沈婉珺一起走出正堂。 “二位大人,这边请。”其中一名小厮恭敬地屈身向右边伸手,默默转身在前方带路。 傅北宸与沈婉珺跟在这名小厮身后轻步慢移,不知道这个小厮是不是故意的,他带着沈婉珺与傅北宸再次经过了最开始内院大厅。也许这里是主要通道,所以人来人往非常繁杂。 沈婉珺挑眉打量一眼走在她身边的傅北宸,又转眸看着四周这一路走来的小婢女们。一个个都面色羞红地朝他们这边窥望,时而也有两三个望向他们这边,然后挤在一起羞涩地说笑。 不,与其说是望向他们这边不如直接说是望向傅北宸好了! 招风的烂男人! 沈婉珺回头瞪了一眼傅北宸,虽然她心里清楚,傅北宸平常走路的确就是这样,可是换到今天来看,偏偏就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你还真是无论到哪里都是这么高调啊,来月牙城破个血案都如此。” 沈婉珺轻抬美眸看着傅北宸,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讽刺,她勾了勾唇,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佩服。” 傅北宸偏眸瞟了一眼四周,他跟着那小厮继续往前走,朝沈婉珺一声冷笑:“我高调?好像不是我让她们看的吧?我也想知道怎么就成了我高调了?” “哦?是吗?” 沈婉珺回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傅北宸,她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脸要是别人的,她们会看你吗?” 五十三:我会嫉妒你?笑话! 傅北宸突然一懵,俊美的脸上挂着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沈婉珺,他眉心一跳,挑眉瞪着沈婉珺:“所以我生下来就长成这个样子,她们看我,怪我了?” “不怪你,难道怪我吗?”沈婉珺甩给傅北宸一记的白眼,转头跟在小厮的后面继续往前走。 傅北宸跟上沈婉珺,仿佛有魔力一般的双眸阴鸷地瞪着她:“沈婉珺!你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怎么了?我就爱给你找不自在! “我怎么无理取闹了?” 沈婉珺满眼的无辜,她不服输地抬头看着傅北宸,挑眉勾唇一笑:“傅北宸,难道你做事让人看不惯,还不让人说了?” “哦?我让人看不惯?” 傅北宸冷冷地瞪着沈婉珺,他眯起眼威胁地看着她,唇角意味不明的冷笑愈发明显:“沈婉珺,到底是我让人看不惯,还是你看不惯有人仰慕我?你该不会是在嫉妒吧?” 杀千刀的傅北宸! “我嫉妒?我嫉妒那些姑娘眼瞎爱慕你?能看上你,除了眼瞎还有别的可能性吗?” 沈婉珺眸中的火光好似突然之间就被点着了一般,她美眸锐利地瞪着傅北宸,唇边勾起一抹口不对心的笑:“傅北宸,你简直就是个自恋狂,我就算嫉妒猪有人爱,也不会嫉妒你有人爱!” “是吗?” 傅北宸很是不在意地勾唇,他眯起眼,满脸的表情明显不相信沈婉珺的说法:“沈婉珺,你要是不嫉妒还会说出来吗?到底是我自恋还是你心里有鬼,你自己清楚。” 该死的混账傅北宸! “你说谁心里有鬼?!” 沈婉珺忍无可忍地敛去本来就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瞪着傅北宸,美眸中满是嫌弃:“傅北宸你简直是太自恋了!你这样的烂男人,鬼都不会爱上你!” 好啊,沈婉珺,你竟然这样和我说话! 傅北宸回瞪着沈婉珺,好看的脸立马阴沉下来,眸中闪过一抹寒意:“沈婉珺!你不要得寸进尺!说谁自恋?明明是你先找事的!” “你耳朵这么不好吗?我在说你自恋!我怎么找事儿了?不是你自己招风在先吗?” “我怎么招风了?明明是你看不惯我在先!” “傅北宸,我就是看不惯你,怎么样?!” “看,你终于承认你嫉妒了吧?你就是因为嫉妒所以才无理取闹的。” “你是不是脑子少根筋啊?我说我看不惯你,没说我无理取闹!” “你!” “怎样?!” …… 沈婉珺与傅北宸跟着那名小厮后面,水火不容地吵了一路,引得接下去碰见的所有婢女,全部都是在名副其实地看着他们两个人,而且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傅北宸和沈婉珺从身边走过。 那小厮带着沈婉珺与傅北宸经过一个转弯停在了一间厢房前面,他对沈婉珺屈身行礼:“大人,这间房就是您的。” “有劳。”沈婉珺瞪着傅北宸,冷冷地对一旁的小厮道谢,她冷哼一声,转身推开门要进房间。 “等会儿。” 傅北宸突然开口,他皱起剑眉,冷冷地瞥着沈婉珺:“过会儿放下包袱,你要去哪里?” “傅北宸,你是不是失忆了啊?” 五十四:阳血的机会也许来了 沈婉珺笑意盈盈,她拿着羽灵剑往门框上一撑,整个人顺势靠在门框上:“你难道没有听见我刚才给碧翘说稍后会去给她药方吗?” “沈婉珺,你以为我想问你这些吗?” 傅北宸冷冷地垂下眼帘瞥着沈婉珺,他冷哼一声:“要不是因为这次要和你配合查案,我才懒得问你。” “哦,那你别问啊。” 沈婉珺满不在乎地白傅北宸一眼,头也不回地拿着羽灵剑转身关门,关门前还云淡风轻地叮嘱傅北宸:“一炷香之后在这里碰头。” “沈婉珺!” 傅北宸黑着脸朝紧紧合上的门大吼,他闭眸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眸面无表情地看着身旁的小厮:“敢问,我的房间在哪里?” “大人的房间在那边,请这边走。” 那小厮连连应承,他听了一路的争吵,在心里断定这两位大人不止官大,而且看性情可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傅北宸大步流星地甩袖朝小厮所指的方向走去,那小厮则连忙一路小跑跟在傅北宸身边引路而去。 沈婉珺将包放在桌上,拉过木椅坐在桌边,抬头拿起壶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沈婉珺下意识瞟了眼门,勾唇偷偷一笑。她只要一想到傅北宸刚才被气的跳脚的样子,她就忍不住的想笑。 谁让他惹我不高兴的,不管!活该。 沈婉珺偷偷一笑,转身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下一篇药方。反复检查之后,她放下笔得意一笑:“药方完成了!” 正当沈婉珺打算出门时,她想到了一件事,如果想要验证究竟是不是摄魂术,肯定是需要双冥血。 双冥血说白了就是被引魂人的阴阳两种血混合在一起而成,时机极其难把握。沈婉珺垂眸思索,现在公子商的脉搏与气息还算稳定,应该正是取阳血的好时候。 沈婉珺眸抬一笑,从包袱里摸出一根银针还有一个做工精巧的小瓷瓶收进腰间,这回算是一切准备就绪了。 “沈婉珺,你到底还要多久才好?!” 门外响起傅北宸不耐烦的声音,简直就是来催命的!她凭空白了傅北宸一眼,伸手打开门走出房间,美眸轻抬看着他:“走吧。” 傅北宸瞥了沈婉珺一眼,两个人一路按照小厮带他们来的原路走,穿过大半个商府来到公子商的房间。 公子商的房门没有关,沈婉珺轻轻叩门踏进房间,碧翘坐在床边守在公子商身边,而碧云正在清洗一方给公子商擦拭脸颊的巾帕。 碧翘转身走到沈婉珺面前屈膝一礼,她朝沈婉珺淡淡一笑:“奴婢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来所为何事?” 沈婉珺免去碧翘的礼节,将手里的药方交到碧翘的手上,她美眸轻垂,修长的手指点在药方上指点碧翘:“这是公子商接下去几天的药方,你去抓药时一定要让掌柜按量按种,抓药回来以后就立马给公子商煎汤服下,每日三次。” 碧云放下手里洗好的巾帕也跟着围过来,水灵灵的大眼睛盯在药方上,她抬头望着沈婉珺:“大人,这上面好多药材我都不认识,这是一副什么样的方子啊?” 五十五:想做官的小丫头很有前途啊 “这副药方是用来调养脉息,稳定心神与元气的。” 沈婉珺启唇一笑,碧云虽然吵闹,但总能让她觉得很活力,她耐心地向碧云解释:“公子商如今只是单单固本培元已经起不了多大作用了。他现在最需要的是稳定脉息,让心神宁静下来安心休息,最后才是调养元气,现在这副药方用着正好。” “大人,可真多,大人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碧云眸中的神色亮亮的,正一脸期盼的望着沈婉珺。 “碧云!你又放肆了。不要因为大人脾气好就口无遮拦。”碧翘急忙拉住碧云,向碧云使了个眼色,言语上数落着碧云。 “碧翘姐姐,碧云知错了。”碧云闭上嘴,可怜巴巴地抬头望着沈婉珺。 “无妨。” 沈婉珺看着碧翘,美眸中闪过一抹极轻的笑意,将目光移到碧云身上:“想问什么就问吧,我若是能解答,一定告诉你。” 碧云眸中有一抹雀跃,她的笑容立马浮现在脸上:“大人,现在不是说女子不得为官吗?你也是女子,为什么你却能做官呢?” “为什么想知道这个?”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傅北宸突然开口,他偏过头看着碧云,眸中的神色一如往常的寂静。 “因为我很崇拜大人。” 碧云脸上羡慕的神色愈发深了一些,她轻声一叹,抬头看着沈婉珺傻笑:“大人让人觉得很厉害而且又没有什么架子,我也很想像大人一样,可惜我做不到。” “为什么做官啊……” 沈婉珺轻声呢喃了一句,她与傅北宸相视一眼。眼神交汇时,想必傅北宸就已经懂了她心里的万千感受。沈婉珺垂眸轻声一笑,她抬头看着碧云和碧翘:“去抓药吧,公子商需要尽早服药。” “大人,今日真是冒犯了。碧云什么都不懂,请大人不要怪罪于她。”碧翘轻轻皱眉,屈膝行礼替碧云请罪。她看着碧云还想开口的样子,朝碧云摇摇头,拉起碧云出了公子商的房间,两个人的脚步声渐远,直至门外彻底寂静。 “方才的碧云,绝对是我见过最吵的女人,没有之一。” 傅北宸皱起眉,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轻舒一口气:“还好是走了。” 沈婉珺将公子商的房门关起来,她凑近傅北宸,看着他挑眉一笑:“傅北宸,该不会是因为她把你视作空气,你才觉得吵吧?” “沈婉珺!你不要胡说八道!” 傅北宸黑沉着脸,他瞪着沈婉珺,深邃的眸子里倒映着沈婉珺清澈的影子,好似要把这倒影吸进去一般:“我怎么可能是这么小心眼的人?明明是你自己胡言乱语!” “那群女婢之前那么吵,不是也没见你说过一个吵字?碧云这才说了几句话,你就开始觉得吵了。”沈婉珺这话说的毫不留情,她白他一眼,转身走到床边,轻轻拉过公子商的手腕放平细细探脉。 “沈婉珺!你!” “嘘……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我有正经事要做。” 五十六:呦?懂得挺多啊 沈婉珺把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打断傅北宸还没有说完的话。她仔细探听公子商的脉搏,公子商的脉搏虽然虚弱但是却平稳,之前紧蹙的眉现在也已舒展,倒显得他更是好看,沈婉珺勾唇一笑:“太好了,这个时候是最合适的。” 傅北宸看着沈婉珺怪异的举动,他走到沈婉珺身旁,垂眸静静看着沉睡的公子商:“沈婉珺,你想干什么?” “我当然是想为查案做些至关重要的准备啊。” 沈婉珺放开公子商的手腕,抬眸看着傅北宸勾唇一笑,从腰间取出一早就准备好的银针和小瓷瓶,玉指在公子商的腕间细细摸索:“如果我们想要知道月牙城里弥漫的所谓诅咒到底是不是摄魂术,那么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知道。” “哦?” 傅北宸挑眉轻抬眼帘,深邃的眸仔细看着沈婉珺现在手里的动作凝神思考:“你是说用双冥血来验证到底是不是摄魂术所为?” “没想到你也不是不学无术啊。” 沈婉珺抬起头,笑意盈盈地看着傅北宸。她的玉指在公子商的腕间探摸,突然停在了一个位置上,她美眸一亮:“古书上记载过,摄魂术只有双冥血才能验证出来。一阴一阳为乾坤,乾坤相遇化阴阳,是为双冥。” “沈婉珺,我和你相比,怎么可能是我不学无术?” 傅北宸不屑一笑,他瞥了沈婉珺一眼,眸子却不曾离开过沈婉珺搭在公子商腕间的手:“看公子商现在的情况,你是想先取阳血了?” “是啊,按照公子商现在的情况,是取阳血的最好时机,过了就不知道会不会再有了。” 沈婉珺玉指轻揉她停在公子商腕间的那个位置,挑眉回眸望着傅北宸,眉眼里尽是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傅北宸,不容易啊,你竟然连阴血阳血的取血规律都知道,我的确眼前一亮。” 傅北宸眯起眼把目光移到沈婉珺明艳的脸上,深邃的眸中有一丝威胁,他负手站在那里放低声音:“沈婉珺,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这怎么能叫故意呢?” 沈婉珺笑吟吟挑眉望着傅北宸,她的话虽然说得巧,可是依旧藏不住她美眸中那一抹故意的神色:“傅北宸,你这人可真是不识好歹,我明明是在夸你啊。” “沈婉珺,你知道这天底下,什么事情是令人最不可相信的吗?”傅北宸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一句话,眸中犹如一片死水般回望着沈婉珺一脸看似美好的笑。 沈婉珺眸中迷惑,她歪着头想了想,抬眸望着傅北宸:“是什么?” “这世上最令人不可相信的事情就是你沈婉珺有生之年竟然会夸我。”傅北宸瞪了她一眼,薄唇微动吐字轻如点水,波澜不惊的脸上竟然多出了一抹嫌弃。 “傅北宸,你和我说了这么多句话,只有这一句话说得最有见地。”沈婉珺忍不住笑出声,她垂眸一边给公子商搭脉,一边落落大方地夸奖傅北宸。 “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五十七:阳血到手便有希望了 傅北宸冷眼瞥着沈婉珺,很是真情实感的吐出这么一句话,他看着她手里细致的动作,还是出声提醒:“沈婉珺,你现在如果取了阳血,阴血就必须尽快取出与阳血混合,否则阳血就会失效了。” 沈婉珺看着枕边的银针,她轻轻点头,美眸轻抬,眸中浮现出一丝忧色:“没错,可是收集阴血的时机未到,只能慢慢等待了。” 沈婉珺左手摸准了位置,右手兰指轻捻银针刺进公子商的腕间,殷红的血顺着银针刺破的小针孔从公子商的腕间缓缓渗出。沈婉珺打开瓷瓶让流出的血滴进瓷瓶,她小心翼翼地不停观察着瓷瓶里的血量与公子商的脉搏气息。 不消片刻,阳血便已完成。沈婉珺左手将玉珠重新合上瓷瓶的瓶口,右手银针一转从公子商的腕上拔出,原先缓缓渗血的针孔瞬间止住了血。 沈婉珺掏出随身的锦帕帮公子商把腕上多余的血擦干净,伸手将玉指再次探上公子商的脉搏。脉搏依旧平稳,气息也很均匀。 沈婉珺长舒一口气,将小瓷瓶放在掌心朝公子商闭眸道谢:“公子商,对不起了,我现在需要借你的血一用,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救你性命,你要坚持住啊。” “沈婉珺,你刚才的话他根本就听不到,简直就是白费唇舌。”傅北宸冷冷地看着双眸紧闭的公子商,很是嫌弃地看着沈婉珺。 “公子商是昏迷不醒,可他不是五感尽失,我刚才说的那番话不止是给他听。” 沈婉珺把瓷瓶和银针重新收回腰间,起身抬眸看着傅北宸,明艳的容颜上神色认真:“更多的,是说给我自己听。公子商的命,我一定要救回来。” 傅北宸剑眉轻舒,死寂的双眸竟然犹如石子落潭,有了一丝波澜。他偏过头看着公子商:“你的医术可称独步,会救回来的。” 沈婉珺与傅北宸正打算离开公子商的房间时,正巧赶上碧云碧翘回来,碧翘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汤药踏进房门,见到沈婉珺后就是一礼:“大人,这是按照您的药方熬制的汤药,请大人过目。” 沈婉珺拿起瓷匙盛起一口,凑近轻轻嗅着汤药清苦的味道。她放下瓷匙,满意地点点头:“汤药是没有抓错,只是下次要注意火候。不要过于心急,汤药要慢慢熬的,这样药效才是最好。” 碧翘眸中清明地点点头,她抬起杏眸望着沈婉珺,眼中满是感激:“多谢大人指点,碧翘日后定牢记在心。” 沈婉珺又交代了几句便与傅北宸离开公子商的房间,回到房间后,沈婉珺第一件事便是在装有阳血的瓷瓶里洒进寒冰粉,用来延缓阳血的有效时间。 傅北宸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轻抿进口,他看着在一旁忙活阳血的沈婉珺:“对于月牙城我们还不太了解,我觉得应该明日先通过商知府进入卷宗府调查百姓,你觉得呢?” “这是自然。” 沈婉珺摸着冰寒彻骨的瓷瓶,总算是搞定了!她满意一笑,将瓷瓶放在床榻前的抽屉里。走到桌边坐在傅北宸对面,拿起一只杯子倒满茶一饮而尽,她长舒一口气:“月牙城情况复杂,就按照你说的,明日先从卷宗府查起吧,这样稳妥些。” 五十八:总觉得要有九条命才能活下去 “嗯。” 傅北宸食指轻扣桌面,起身准备离开沈婉珺的房间,打开门后,他又收回脚站住,侧身看着沈婉珺,纤长的睫毛逆光留下明暗的疏影:“月牙城不太平,你晚上少出来晃悠,有事商量的话,我会来找你。” 沈婉珺漫不经心地白了傅北宸一眼,她托腮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怕什么?我又没什么万贯家财可以任人打劫。” 傅北宸看着沈婉珺,愣是到嘴边的话咽回去离开了沈婉珺的房间。他其实是想说,你确实不容易招惹劫财盗,可是你容易招惹贼。 公子商的事情得以暂缓,沈婉珺心头总算是得到了一点安慰,她吃过晚饭后躺在从抽屉里拿出阳血,对着小瓷瓶发呆。 到底阴血什么时候才能拿到呢? 沈婉珺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睡着的。只是她醒来时已经是月上枝头的时辰了。 怎么不一觉到天亮啊,这三更半夜醒过来……唉 沈婉珺打了个哈欠从爬起来,她将阳血重新收回柜子里,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她躺回看着窗外的明月有些出神,这四周寂静的出奇,静到沈婉珺似乎都能听见自己眨眼的声音。 她突然闭上眼,可是还没坚持几秒就重新睁开,她抬头望着床顶的纱幔,自言自语地感叹:“完了,这回是真的睡不着了。” 沈婉珺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吐出。她侧过身子看着月光洒在地上落下的满地银霜,心里不经意间又想到了月牙城的案子。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北漠联合西蛮所为,岂不是相当于一纸战书? 看来北陵与北漠一战,是免不了了。她一定要在开战之前想出一个办法让北陵立于不败之地,不然必将是一场恶战。 “皇兄……” 沈婉珺眉心微蹙,她轻声呢喃。她一定不能让皇兄失望,可是眼下月牙城这样的情况,无疑是想要借着月牙城一事,来给北陵出难题。 沈婉珺觉得月牙城简直就像是个巨大的泥潭,越是想从里面找到突破口逃出生天,就会陷得越深。她沉沉一叹,越是想着这些,越是觉得心烦意乱。索性她直接坐起来,这下是彻底了无睡意了。 沈婉珺凝神一叹,她看着地上的银霜,下床重新穿好鞋子出了房间。她倚着长廊的廊柱坐下,此时的商府已经是一片寂静,所有的灯火都已经淹没在黑夜之中。微风拂过,沈婉珺的裙裾随风微微摇曳。 如此安静的月牙城,平凡又不起眼,真是想不通为什么凶手要选择月牙城来兴风作浪。沈婉珺一声轻叹,抬眸间她眸中的神色变得警觉起来。沈婉珺屏住气息仔细地用内力感觉,果然,她的屋顶上有人! 沈婉珺仔细感觉着那人的具置,轻轻摸出腰间的短刀,银色的短刀在月光下闪着烁烁寒光。突然,沈婉珺莲步踏过凭栏廊柱一跃,将短刀精准地向上朝那人一掷,落地站在院中冷冷看着房顶之上:“梁上君子算什么本事?有胆子就现身!” 五十九:梁上君子技术高超 沈婉珺话音落下,房顶上仍然是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后,才从房顶上幽幽传来一个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声音:“沈婉珺,就因为笑话你易容丑,所以你要对我杀人灭口,是吗?” 傅北宸? 沈婉珺的心跳就像是漏了一拍,虽然她刚才掷出短刀时使了不小的力气,可他是傅北宸啊,应该不会这么容易中招的……不然他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 沈婉珺在心里这样不停安慰自己,她定了定神,莲足运起轻功,飞身跃上屋顶。果不其然,她看见傅北宸坐在她面前,修长的手里正悠哉惬意地把玩着她的短刀。他换了一身紫袍,银霜落身显得愈发清冷,墨丝随风摇曳,原本就显白的肤色在银色月光的笼罩下更见苍白。他抬眸看着沈婉珺,深邃的眸借着夜色似乎还多出了一丝惑人的意味。 早知道是这个混账坐在屋顶上,我就该掷刀时使出全力,精准度抓到百分之一百! 沈婉珺在心里朝傅北宸翻了个的白眼,美眸一弯,盈盈一笑便浮在唇边:“此言差矣,我哪有胆子谋害王爷啊?” “哦?是吗?” 傅北宸垂眸把玩着手里的短刀,唇角勾起一丝泛冷的笑容:“那你扔短刀上来,不为杀人灭口,难道是为了谋财害命吗?” “傅北宸,你难道现在有财足以让我害命吗?”沈婉珺白了他一眼,美眸看着头顶的清澈的月亮,轻轻舒出一口气,这大概是她待在月牙城这一天里,看见过最干净的东西了。 傅北宸抬眸看着沈婉珺,晃了晃手里的短刀,他挑眉冷笑:“所以,你还是为了杀人灭口了?” “傅北宸,我可不敢动你,把你灭了,自有人找我算账的。” 沈婉珺一声轻哼,她语气怪异似有所指。玉指点了点傅北宸手里的短刀,美眸轻启看着他:“你坐在上面一声不吭,我当然以为是杀手啊,所以当然就先下手为强了。” “沈婉珺,你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而且,你傻是不是?!” 傅北宸沉着脸,瞪了沈婉珺一眼。他轻咳一声,冷声道:“我坐在上面这么久,如果是杀手早就动手了。你这刀子飞的,着实令人担忧。” “那我傻呗,你最聪明了。” 沈婉珺轻抬美眸,眸中闪过狡黠,她一脸不正经地看着傅北宸。突然笑出声:“我就没有参悟三更半夜,默默不出声坐在人家房顶上的,未必是坏人这个重要哲理。” “沈婉珺!你简直就是诡辩!”傅北宸瞪着她,即便是在这么孤冷的月光下,沈婉珺也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眸中的火光。 “我怎么诡辩了?你刚才说的那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沈婉珺面带浅笑,一脸无辜地看着傅北宸,才不理会他到底被气的有多怒发冲冠。 “你!” 傅北宸微眯起眼看着沈婉珺,他极轻一笑,虽然很轻,却总让人觉得有些竖寒毛:“沈婉珺,照你这样说来。素来听闻你掐算时机的本事堪称第一,这话果然不假。” 六十:在我屋顶上思考案情? “过奖过奖,也就一般般吧,王爷的制敌手段不也是堪称一绝吗?”沈婉珺听得出傅北宸这话里古怪,可是她却置若罔闻,很是大方的谢过傅北宸的夸奖,也很是虚伪的回夸了傅北宸一句。 “过奖。”傅北宸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他抬眸看着沈婉珺,其实他坐在沈婉珺屋顶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期间沈婉珺的屋子里一直毫无动静,他以为沈婉珺睡着了,而他只要在这里坐到快要天明,确定无人来偷袭刺杀,就可以回去稍微休息一会儿了。 但是他没有料到,沈婉珺不止醒了而且还出来了。而他正抬眸看着月亮时,眼前就闪过一道寒光,随之就是一柄短刀直直朝他的心口袭来。幸好傅北宸眼疾手快,掌心运起内力挡住短刀用力一推,将短刀收在手里。 这中间其实只是分毫之差,如果他稍微慢了一点点,只怕就来不及了,照沈婉珺掷刀的力道,如果是抵挡不及,这就足以让他命丧月牙城。 “傅北宸,我脸上有银票吗?”沈婉珺双手环胸,歪着头一脸悠闲的看着傅北宸,她美眸流转,唇角划过一丝笑意。 “银票没看见,一脸傻笑是看见了。” 傅北宸一声轻笑,他回过神把目光移向别处,抬手将短刀扔给沈婉珺:“你这么晚跑出来干什么?不是和你说了,晚上不要出来瞎晃悠吗?” 短刀从傅北宸手里脱离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沈婉珺接过短刀莲步一转,将短刀重新收回腰间,她微扬起下巴,唇边笑意未散:“这么晚了,你不是也没睡?” “我!” 傅北宸突然一卡,他掩去眸中的笑意,冷冷地瞪着沈婉珺:“我是在思考案情,所以还没睡。” “哦?思考案情?” 沈婉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她步步轻盈,转身坐在傅北宸旁边,紫色的裙裾飘扬落地,与傅北宸的紫袍衣边相叠,就好似两人相连一般。她朝不远处眺望,美眸清亮地看着傅北宸,指了指东边:“傅北宸,你在东头,我在西头,你竟然能在我的房顶上思考案情?” 傅北宸一时语塞,紧接着就是一阵难以捉摸的沉默,他瞪着沈婉珺冷冷道:“沈婉珺,我说了是在思考案情,你爱信不信!” “我信啊,我怎么会不信呢?” 沈婉珺笑意连连,她撑着头,清澈的美眸望着傅北宸,眸光中满是一种浮夸的诚恳:“傅北宸,我绝对相信你不惜跑那么远,到我的屋顶上坐着只是为了思考案情。” 傅北宸冷哼一声,他瞪了沈婉珺一眼,冷冷地瞥着月光下的商府:“那最好。” 沈婉珺明艳的脸上满是无害的神情,她看着傅北宸微微一笑:“你知道我为什么相信你吗?” 傅北宸一顿,他偏眸看着沈婉珺:“为什么?” 沈婉珺玉指轻点了点自己的额边,又凭空点了点傅北宸头上相同的位置:“因为我相信,你只是因为精神好啊,所以闲得无聊,跑来我的屋顶思考问题。” 六十一:好好好,你乐意 他就知道又是这样的结果!他这辈子永远都记不住只有两件事,第一,出门上朝之前要练习跪拜礼。第二,沈婉珺从来都不会正儿八经的对他说什么有意义的话! “沈婉珺!你!”傅北宸忍无可忍地大吼,他回眸阴鸷地瞪着沈婉珺,隐隐咬着后牙。 “嘘……” 傅北宸瞪着沈婉珺,正打算和沈婉珺好好辩论一番时,就看见沈婉珺将食指轻轻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美眸中满是狡黠的笑意,对傅北宸的愤怒完全就是置之不理。素手一挥,紫色的衣袖翩飞,她笑渐深望着傅北宸:“哎,傅北宸,这三更半夜的,你就小点声吧,吵醒了别人事小,万一被人碰见我们两个在屋顶上坐着,那可就百口莫辩了。” “沈婉珺,你不去当强盗简直就是屈才了!” 傅北宸虽然很不情愿,但无奈之下还是压低了声音。他眸中掩去一丝复杂,毕竟按照现在来说,他确实不能和沈婉珺扯上任何关系。他狠狠瞪着她:“你如果去当强盗,简直就是不用动刀,用一张嘴就可以坐拥金山了。” “多谢多谢,傅北宸,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竟然这么看得起我。” 沈婉珺故作夸张的抱拳,美眸中分明是对傅北宸的嘲讽,可是与唇边的笑结合在一起,竟然有一种诡异的真诚感,她轻哼一声:“我要是有那本事,这会儿就不在月牙城待着了。我就去劫来金山银海,帮陛下广纳人才将士,一举荡平北漠。” “沈婉珺,你要是能劫来金山银海,那么别说国库,就连北陵百姓光靠你打劫就可以生活了。”傅北宸这话说的一点都不留情,他嫌弃地瞥了一眼沈婉珺摇摇头,将目光移到别处。 “我是不能啊,所以这不就和你一起来月牙城了吗?” 沈婉珺也不恼,她用手托着腮,笑吟吟地看着傅北宸眨眨眼:“现在不就是因为你夜深人静时,悄无声息地坐在我的屋顶上思考案情,所以我才差点误伤了你吗?” “沈婉珺!我乐意!你管我?!”傅北宸瞪着沈婉珺,他被沈婉珺气得脑仁直疼,可是沈婉珺却依旧是一脸春风不改的笑意。 “好好好,你乐意你乐意,坐我屋顶上,你乐意就行。”沈婉珺笑的更加明显了些,她偏头看着傅北宸,月光洒在她光洁白皙的脸颊上,竟然多了一层朦胧的美感。 傅北宸被沈婉珺笑的心虚,他侧过脸,棱角分明的轮廓线角度恰好,他蹙起剑眉瞪着沈婉珺:“大晚上,你老笑什么?渗人。” “傅北宸,许你乐意坐在我屋顶上,就不许我笑了?我笑也是我乐意啊。”沈婉珺挑眉看着傅北宸,特地呲了呲牙,咧着嘴扯出了一个难看笑容。 傅北宸咬牙深呼吸,他冷眼瞥着沈婉珺,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可是语气里不难听出他在忍耐:“沈婉珺,你是不是以后的很多天都要时刻把这件事挂在嘴上?!” “我不会时刻挂在嘴边的,最多就是别人不在的时候提一提。” 六十二:自作多情的有些可怕 沈婉珺很是正经的摇摇头,她勾唇一笑,眸中划过一丝故意的神色:“其实呢,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而已,你要是告诉我的话,我当然就不会提了啊。” “我说了!我只是为了思考案情!”傅北宸抬眸瞪着沈婉珺,立马出言反驳,几乎是沈婉珺才说完,他便接上了这句。这中间,想必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剩下。 “哦?是吗?”沈婉珺偏头很是悠闲地看着傅北宸,唇角的笑意虽然淡了一些,却依然存留着一丝。 傅北宸瞪了她一眼,深邃的眸借着夜色顺利掩饰了一抹浅淡的慌张:“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傅北宸。” 沈婉珺轻轻眯起眼,纤长的羽睫微垂,在月色下甚是柔美。她勾起一抹带着邪意的笑凑近傅北宸,语气中满是故意的意味:“你该不会是……放心不下我一个人,所以在这儿坐着吧?” “沈婉珺,你别做梦了。” 傅北宸一声冷笑,深邃的眸中带着寒意,他垂下眼帘瞥着沈婉珺:“我坐在这里是因为这里可以清晰地全览月牙城这几条巷子!” 到底……还是自作多情啊。 “原来是这样?甚好,甚好。”沈婉珺挑眉仰面一笑,她仰头望着月亮笑声犹如银铃,似雪落无痕般掩去了眸中的一丝失落。 她止住笑声垂下头轻缓一口气,美眸中浮着笑意,却未深及眼底,一字一句淡淡地轻吐气息:“这么着急解释和我撇清关系啊?呵,有了心爱的娇妻,果然就是不同了啊。” 沈婉珺一定是故意的! “沈婉珺,你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傅北宸冷哼一声瞪着沈婉珺,他剑眉蹙得似乎比之前更深了一些,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就事论事?明明是在说月牙城的事情,你竟然也能顺着话题推到江雪儿的身上。” 沈婉珺挑眉看着傅北宸,美眸中满是冷漠:“怎么?我说她你心疼了?” 傅北宸深邃的眸中似有逃避,他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冷眼瞥着沈婉珺:“这件事就与江雪儿无关,我和你只是在说月牙城的事情,你为什么偏偏能说到江雪儿身上呢?” “当然是因为我讨厌她,才会事事针对她啊。” 沈婉珺的语气很淡,不带丝毫躲闪。月光下,她美眸清冷地看着傅北宸,承认的干脆利落:“你以为你的江雪儿有多单纯吗?她在北陵皇宫里玩过什么样的手段,你还是回去让她自己告诉你吧!” “沈婉珺,别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傅北宸竟然出奇的平静,他的眸子里映着整个月牙城,睫毛垂落让人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想听你回北陵啊,就算没有你,我沈婉珺一人也能摆平月牙城的事情。” 沈婉珺挑眉看着他冷声泠泠,她转过头突然一声轻笑,目光始终落在这茫茫黑夜中唯一的光明上:“我是无理取闹,莫非你到今日才看清楚吗?与我相比,你的江雪儿就永远端庄贤淑温婉大方了?” “沈婉珺,你简直让人摸不清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傅北宸不再与她争辩,他垂眸面无表情地俯瞰月牙城里这几条安静的小巷子。 六十三:胡搅蛮缠也要有技术 “傅北宸,我猜不透你在想什么才是真的。” 沈婉珺抬眸认真地看着他,她轻声冷笑摇了摇头,美眸澄澈地望着夜空:“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你刚才,已经让我看见你到底在想什么了。” “沈婉珺,我刚才明明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傅北宸转眸看着沈婉珺,语气不轻不重地解释了一句。 “就事论事?” 沈婉珺挑眉看着傅北宸,她撑着头,闭眸轻轻听着耳畔细微的风声,对傅北宸的话爱答不理:“所以你是觉得我不应该事事针对江雪儿了?” 傅北宸刚想说话,沈婉珺就猛然睁开眼,她美眸中突然神色一变,清冷地看着傅北宸,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是这样觉得,那就让你的宝贝江雪儿以后少在我面前晃悠!” “沈婉珺,我从刚才到现在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我只是就事论事!与你无关,与江雪儿也无关!”傅北宸忍无可忍地蹙眉朝沈婉珺大声解释,他看着沈婉珺,眸中满是气愤。 “嘘……” 沈婉珺将食指放在唇上,她的一双眸在月色下似乎显得最是惑人。她勾唇一笑转头望向别处:“这解释,我不想听了。你为什么不索性理解成你护着她天经地义?” 傅北宸垂下眼眸沉默了,他一声轻叹,语气淡淡地道:“沈婉珺,你永远都是这样不听不看,一意孤行。” “是啊,我一直做事就是这样一意孤行,天性使然。” 沈婉珺挑眉点点头,她看着傅北宸,美眸中嵌着一丝浅笑,倾城的脸上写满了不在乎:“原来你真的是到今天才发现我这个人又不讲理还一意狐行啊?” “沈婉珺!我说过不是这样!”傅北宸冷声反驳了沈婉珺的话,他的眸中闪过一丝犹豫,他蹙眉凝神思考着什么。 “不是什么?!” 傅北宸抬眸正打算开口时,便被沈婉珺打断。她突然抬眸看傅北宸,蹙起精致的眉,显得有些烦躁。美眸的笑意此刻也已经消散,她轻舒一口气,正经看着放眼之下的月牙城:“我不想再听这些了,关于月牙城的情况,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刚刚到底在想什么?像现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可以告诉沈婉珺这么重要的事情。 傅北宸恢复理智,抬眸间已是往常那般冷漠淡然的模样。他看着月牙城在月色下的景象,冷静地分析:“月牙城如今处处透着诡异,按照情况来看,第一排除了鬼怪作祟。第二,很有可能是我们所怀疑的摄魂术所为。” “没错。” 沈婉珺垂眸静静地看着下方,她浅浅地呼吸着,眉心微蹙,手里把玩着紫色裙带,不急不躁:“鬼怪之说应该只是幕后真凶散布谣言,故弄玄虚所为。可是要确认到底是不是摄魂术所为只有两个办法才能印证。” “两个办法?” 傅北宸侧眸看着沈婉珺,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其中一个办法是用双冥血,现在还差阴血。另外一个办法是什么?” 沈婉珺抬起美眸看着月色,她眸中不见任何变化,气定神闲地转头看着傅北宸:“另一个办法就是去看尸体。” 六十四:如果能去义庄走一圈就更好了 傅北宸轻皱起眉,虽然他征战数年见过死状各异的尸体,可是去专注仔细地看尸体,着实没有过。他眸色微扬看着沈婉珺:“尸体如何印证摄魂术的存在?” “我记得古书上所记载,摄魂术之毒而死的人,面色发黑,尸散恶臭,其心却呈鲜红,是因元气耗尽而亡。” 沈婉珺垂眸看着四周风动叶落的景色,双手相扣撑着下巴,她美眸之中有些笃定的神色:“如果我能够看见月牙城那些已经死去的百姓尸体到底是什么样子,就算最后双冥血的合成失败了,也可以大概确定了。” 沈婉珺果然不是个女人,她比其他女人要可怕多了。 傅北宸在心里腹诽着沈婉珺,他轻声一咳,深邃的眸中满是正色,他眉眼里的冷峻似乎变淡了一些:“现在月牙城中萎靡不振,一些百姓索性就不出门了,而已经死去的百姓,死后尸体大多应该都会被运去义庄,由义庄抽时间将尸体拉去掩埋。” “傅北宸,我又不傻,我当然清楚这些啊。” 沈婉珺白他一眼,她缓缓叹息,脸上浮现一丝愁容,她抬头看着明月,声音听起来有些挫败:“按照公子商现在这样的情况,我根本就走不开。再说,我也不知道义庄到底在哪里,城中的百姓不愿意说。摄魂术的事情又不能让你我以外的人知道,所以我也不能直接去问商知府。” 傅北宸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他眸中似有所思,在心里细细的推算着:“按照义庄三天一清人的这个时间来算,尸体现在应该还在义庄里。” “就算是,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也看不到。” 沈婉珺百无聊赖地扭头看了傅北宸一眼,她眸光流转,透着一股惋惜:“我要是能去的话,现在早就去义庄了。” 傅北宸回眸看着沈婉珺,他极轻一笑,蹙眉看着她,眸中满是佩服:“沈婉珺,你说你一个女人,在这大半夜提起尸体,谈得津津乐道就算了,竟然还说要去看看?” “矫情,我不害怕又能怎么样?” 沈婉珺白傅北宸一眼,美眸中带着满满的嫌弃看着他,她一声轻哼:“我要是知道义庄的路早就去了,还用得着坐在这里和你扯闲篇?” 傅北宸的笑意不减,他理了理紫色长袍,衣袂被风吹起又落下:“你要是现在没有坐在这里和我说话,那么你才是真的找不到义庄在哪里了。” “你什么意思啊?”沈婉珺抬眸看着傅北宸,美眸中满是疑惑。只片刻,她便撇过头硬是把目光移到别处上。方才的月色下,她看着傅北宸清浅的笑,竟然还是会有心跳。 “沈婉珺,你真的想去义庄吗?”傅北宸抬眸看着沈婉珺,他加重了问话的语气,唇边的笑意淡了一些,想要最后确认一遍。 “我当然想去啊,你简直问的就是废话嘛,我难道会逗你玩吗?”沈婉珺沉沉一叹,一脸头疼地撑着头,挥了挥手示意傅北宸别在问这类问题了。 六十五:你带我去义庄? 傅北宸把沈婉珺撑着头的手拿下来,他正经地看着沈婉珺的双眸:“现在你不需要惊动商知府,也不需要照顾公子商。我带你去义庄,怎么样?” “你真的现在要带我去?” 沈婉珺眸中突然变得清亮起来,她看着傅北宸的双眸,脸上有一抹不可思议:“可是,你怎么会知道去义庄的路啊?” “当然是现在带你去啊,难道你想等到大白天让商知府带着你大张旗鼓去义庄看尸体吗?” 傅北宸瞥着沈婉珺,深邃好看的双眸中除了倒映着沈婉珺绝色的模样以外,还有浓浓的嫌弃:“我来月牙城之前就已经着人查过月牙城地形了,可是月牙城出事后守卫森严,所以即使是派暗卫也只是查到了大概。” 沈婉珺对于傅北宸眼中的嫌弃就好像没看见一般,她眼都没眨,眸中笑意满满:“再然后呢?” 傅北宸垂眸看着月牙城的景象,他唇角轻勾,修长的手轻轻指向沈婉珺右边的方向,回眸看着她:“于是今天初到商府,我与那带路的小厮随意攀谈了几句月牙城的风景,再结合我所查到的月牙城地形,基本就确定了。” 沈婉珺笑吟吟地看着他,面上的霜雪愁容似乎早已烟消云散:“傅北宸,直到今天,我终于看见你的实用性了!” “所以你是想说,今天之前我在你眼里一无是处吗?”傅北宸挑眉瞥着沈婉珺,他与她之间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 沈婉珺一双美眸轻眨,满脸无辜地诚然点点头:“差不多是的。” “也罢,你今天发现也不算太晚。” 傅北宸满眼无奈地沉沉一叹,他颔首站起身,修长的手将紫色长袍整理好,微风拂过,衬得傅北宸似谪仙随风而来:“你还不起来?” “起来起来,当然得起来。” 沈婉珺朝傅北宸盈盈一笑,跟着站起来几步走到傅北宸身边,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她抬头看着傅北宸:“那我们现在赶紧走吧,用轻功,这样可以快一点。” 傅北宸回眸眺望着月牙城下的方向,沈婉珺话音刚落,刚才还在屋顶上的两人转瞬已无人影。反而是在银色的月光下多出了的两道轻盈飞走在千家屋顶上的人影。 沈婉珺紧紧跟在傅北宸身后,垂落于肩的青丝被风吹起,一袭紫色长裙翻飞,裙裾随风飘摇。她与傅北宸前后相随,总让人觉得这二人好似仙凡未定。 大概行至月牙城的郊外时,傅北宸衣袂轻挥落在一片林间的空地上。他抬眸轻扫着四周的景象,因为是晚上,所以林间显得格外沉寂。 黑色的夜幕将所有的树枝浸染之后,仿佛编织成了一张盘根错节的大网。月光柔和地洒在这片大地上,这接下去要走的路带来了微弱的光亮。 沈婉珺打量着四周,更多的她是在用内力试探着四周是否存在埋伏。可她细细感觉,除了四周的风声以外,什么都没听到“这个地方还真是奇怪,虽然没有埋伏,可是这偌大的树林,却连一只鸟雀都看不见。” 六十六:你这种男人婆算不得女人 “走一步,看一步吧。”傅北宸的视线定在了最右边那条僻静的小道上,他带着沈婉珺朝那小道走去,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走去。 沈婉珺走的每一步都非常小心,从她落地开始,她的双眸就从未离开过四周那些黑暗不见五指的地方。一阵风吹过,沈婉珺无意间一嗅,她立刻蹙起精致的柳眉“我闻到了,不同于尸臭的一股恶臭气味。” 傅北宸轻轻一嗅,风中的确携来了一股叫人说不出是什么的臭味,他轻掩口鼻,侧过头看着沈婉珺“所以你怀疑这臭味是中了摄魂术的死者所发出的味道?” “没错,我现在对于以前猜测是摄魂术所为的这个想法,更加确定了。” 沈婉珺回眸看着傅北宸掩住口鼻的模样,对他甩了个的白眼,捂鼻子就捂鼻子还捂那么好看,能挡得住气味么?她瞥着傅北宸,美眸中满是嫌弃“哎,傅北宸,好歹你也是一个大男人,我一个女子都不怕这个味道,你怕什么啊?” “你是女子?” 傅北宸依旧没有把手从脸上拿下来,他垂眸斜睨着沈婉珺,瞪她一眼“沈婉珺,你这种上山能打虎,下海剥龙筋的男人婆,怎么能和普通人家女子相提并论?” 沈婉珺听完以后安静的可怕,她勾起唇角看着他,眸光中满是真诚“傅北宸,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傅北宸侧脸看着沈婉珺,仅露出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什么想法?” 沈婉珺敛去唇边的弧度,她抬起已经握成拳的一只手,与傅北宸四目相对,狠狠地瞪着他“我在想,不然我现在就杀你灭口,然后抛尸荒野算了!接下去的几天,我的耳边就清净多了。” 傅北宸丝毫不畏惧沈婉珺的威胁,他挑眉一声冷笑,俯身眯眼看着她“如果你真的这样做,那么接下去的几天你的确耳边会清净很多。等回到北陵之后,且不说你会不会受罚,光是节哀顺变这四个字,就足以把你烦到想举剑自刎。” “傅北宸!你!”沈婉珺瞪着他,虽然不服气,可是她心里清楚的确是这样。不止这样,还有一点很重要,她大概永远都不会对傅北宸杀人灭口吧? “在这种地方,懒得和你吵架,要走就快走。”傅北宸把手从鼻子上拿下来,得逞般朝沈婉珺勾起唇角,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混账傅北宸!被我抓到机会,一定狠狠打你一顿!吊打! 沈婉珺心里的腹诽犹如山呼海啸般地翻腾着,她咬牙切齿瞪着傅北宸渐远的背影,一路小跑追上去“傅北宸!我又不知道路,你等我一下会死啊!” 傅北宸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他偏过头看着刚刚才跟上来的沈婉珺,深邃的眸中映出一丝嘲笑“沈婉珺,你都这么大的一个人了,难道还要别人等你?不会自己跟上啊?” 死傅北宸!烂傅北宸!竟然还怪我?! 沈婉珺跟上来微微喘息,她跟在傅北宸身边,毫不犹豫地扭头瞪着傅北宸“你走那么快,我哪儿跟得上啊?!” 六十七:谁要听你这些陈词滥调? “我走得快?” 傅北宸故意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沈婉珺,最后将深邃的眸落在沈婉珺瞪着他的双眸上,挑眉勾了勾唇角“你现在不是跟的挺好的吗?刚才腿缩水了?” “傅北宸!你简直就是个大混蛋啊!”沈婉珺忍无可忍的揪着傅北宸的衣袖,横向一个手刀朝他脖子袭去。被傅北宸轻易地躲闪过去,他看着沈婉珺,眸中满是得意之色。 这一路上傅北宸带着沈婉珺,与她吵吵闹闹地穿过这一片茂密到令人窒息的树林,往预想的方向去。突然在一片空地前,沈婉珺不再与傅北宸吵架,她放慢脚步细细观察着周围。 沈婉珺轻嗅空气中的味道,她眸中的神色变得警觉起来“这里没有风,但是味道却更浓了,应该离义庄很近了。” 傅北宸深深蹙起剑眉,他沉着脸面色很不好看,胃里就好似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他咬牙忍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也知道味道更浓了……” 沈婉珺回头时正巧看见傅北宸脸上明明很痛苦,却还要强撑的表情。虽然外人提到南宸王第一个印象就是无懈可击,但只有她才知道,关于傅北宸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小弱点,比如怕臭味。 “傅北宸,你真该庆幸我出北陵时,各类丹药都带了一些。” 她一声轻叹,无奈地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般的小瓶子倒出一颗莹白的药丹,她将小瓶子重新收回怀中,将药丹放在傅北宸手里“这是闭息丹,服下可闭住气息一个半时辰,想必那时候也该完事儿了。” 傅北宸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下手里莹白的丹药,几个眨眼的功夫,他的脸色就已经好转了很多。他看着沈婉珺,表情慢慢平缓下来“沈婉珺,你知道吗?我认识你以来,你做过最令人欣赏的事,就是在今天的此刻带了闭息丹。” 沈婉珺偏头看着傅北宸,美眸中多出了一抹威胁,她与他未曾耽搁,继续往前走着“傅北宸,那我什么时候不令人欣赏了?” 傅北宸轻咳,他垂眸看着沈婉珺,深邃的眸中眸光闪动,他勾唇一笑“沈婉珺,虽然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可是有些实话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的。” “傅北宸,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沈婉珺笑的一脸恬淡,就好像全然没有听见傅北宸说的话一般,可是她口中咬字的语气却是名副其实的威胁。她美眸轻启,眸光真诚地望着傅北宸“你要是敢把你所谓的实话说出来,要么我就和你耗时间,把你臭死。要么我就着人把你的所有小弱点写成书,广发北陵!” “沈婉珺,待人以诚,为人忠厚。这可是你小时候就已经背熟的道理,你不会不记得吧?”傅北宸看着沈婉珺时有点愣神,用百分百诚恳的眸光对上沈婉珺的美眸。就在这一刻,他仿佛对沈婉珺劣性的认识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谁要听你讲这些陈词滥调?” 六十八:我贪图公子商美貌? 沈婉珺白傅北宸一眼,丝毫不买账。她抬手轻挥,拂去他满目真诚,微扬下巴朝他咧嘴一笑“傅北宸,你从现在到出了这里之前,最好都别招惹我。因为你说的每句话,都有可能使我的想法产生细微的变化。” “沈婉珺!你竟然威胁我?!”傅北宸挑眉凑近沈婉珺,他眯起眼看着她,音调上提了不少,语气里不止带着愠火,还有一种几近暴走的质问。 “威胁你又怎么样?” 沈婉珺昂头挑眉看着傅北宸,她特地把眸子睁得大了些与傅北宸谁也不让谁的互相瞪着,她白傅北宸一眼“反正现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能拿我怎么样?” 好,沈婉珺,你别被我抓到机会!不然一定要你好看! 傅北宸看着沈婉珺冷冷一笑,正打算说话,沈婉珺勾唇尽显得意之色,扭头便朝左边走去“好了,赶快走吧,是走这边吧?” 欠揍的沈婉珺,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傅北宸一声冷哼,他抬眸瞥着沈婉珺的背影,瞪她一眼,转身不急不躁地往沈婉珺背后相反的方向走去“你走错方向了,傻子。” “傅北宸!你说谁是傻子?!” 沈婉珺一回眸发现傅北宸朝她相当的方向已经走了很远,她咬牙看着傅北宸的背影,气得皱眉跺脚,扭头往傅北宸那边跑“傅北宸!我刚刚不是说了让你等等我吗?我万一迷路了什么怎么办?!” “你迷路又不是我迷路,和我有什么关系?”傅北宸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得逞,他朝身后不痛不痒地扔了一句话,只管抬脚往前走。 “我迷路怎么和你没关系啊?” 沈婉珺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追傅北宸追的辛苦,她美眸中满是气恼,索性她运起轻功撑地一跃,直接挡在了傅北宸面前,她轻轻喘息抬头瞪着他“我如果因为迷路被困在这里,你回到北陵就能向陛下交差了?” 威胁我?沈婉珺,你再多修炼几年吧! 傅北宸的眸中闪过一丝清冷的笑意,他俯身靠近沈婉珺,微凉的气息洒在沈婉珺脸上。他侧着身子绕过她,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沈婉珺,如果是这样,我回北陵一定会告诉陛下,你贪图公子商的美貌,不愿回来了。” “你!” 傅北宸你这个大混蛋!我就不该好心给你什么闭息丹! 沈婉珺眸光气恼地看着傅北宸从自己身边擦肩走过,她扭头瞪着傅北宸的背影,朝傅北宸大喊“傅北宸!你给我站住!” “我站住,那你自己去义庄?你什么时候有千里眼不需要人带路了?”傅北宸停下脚步侧头看着沈婉珺,他悄悄勾起唇角,转过头抬步继续往前。 “傅北宸!” 沈婉珺冷哼一声,她一路小跑追上傅北宸的脚步,抬头瞪着他,美眸中尽是不服“傅北宸!你有本事说清楚?我哪里贪图公子商的什么美貌了?!” “你哪里没有贪图公子商的美貌?” 傅北宸瞥沈婉珺一眼,深邃的眸中闪烁着一丝危险的神色“你看看今天你给公子商诊治的时候,离他近点就算了,可是你竟然离的这么近?” “傅北宸,你可得凭良心说话啊!” 沈婉珺跟在傅北宸身边,她时而转头看看四周的情况,但更多的是看着傅北宸,她皱眉瞪着他“我都给你解释过了,那是因为公子商说话声音太小,我听不到,所以离得近了点,就一点而已!” “是吗?” 傅北宸侧眸斜睨着沈婉珺,深邃的眸中满是质疑,唇角的冷笑也愈发明显“就你第一眼看见公子商的那个眼神,你敢说你没觉得公子商长得好看?” 六十九:终于找到了 “我当时眼神怎么了?明明很正常好吗?!” 沈婉珺不甘示弱,她微扬起下巴回瞪着傅北宸,美眸中丝毫没有惧色“傅北宸,你有没有脑子啊?公子商现在人事未醒,生死不知,你还竟然还好意思说我贪图公子商美色?!” “沈婉珺!你说谁没脑子?!” “说的就是你,怎样?!你如果有脑子会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吗?” “沈婉珺,你以为你就比我好很多吗?你没事找事的还少了吗?!” “没事找事又怎么样?你不是也一样经常鸡蛋里挑骨头?我说过你什么吗?!” “你说的还少了?你说的从来只会多,绝不会少!” “傅北宸!你简直就是混蛋!忘恩负义!” “我们彼此彼此吧,男人婆,没我带路你能找得到义庄么?” …… 沈婉珺与傅北宸热烈的争吵声几乎填满了这片寂静的树林,原本看起来压抑黑暗的一条路也变得不那么吓人,她与他顺着面前的一条小路往前直下。 她与他绕过一层层迷宫般的树林,可是始终都没有看见义庄的踪影。没办法,沈婉珺只能跟着傅北宸继续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小树林里穿行。反正在她看来,都像是在打转。 “傅北宸,你到底行不行啊?” 沈婉珺的脚步越来越沉,她叉腰皱眉看着傅北宸,余光还不忘环顾四周的路,可是眼前的一片漆黑就像是永远没有尽头一般,她有些沮丧的一声沉叹“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再走下去天都要亮了!” “那你选吧,是留在这里等到天亮,还是继续找义庄?”傅北宸的音调不高不低,他面无表情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沈婉珺。 “这还用问?!我当然是选继续找啊。” 沈婉珺抬起头白傅北宸一眼,满脸尽写着明知故问四个字。她认真地观察着四周的样子,美眸中浮现一丝不解“真是奇怪,明明都感觉到就在这附近。可是绕了这么久,就是找不到。” 傅北宸的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半点的变化。他抬手拨开一根树枝,带着沈婉珺继续往树林更深更幽暗的地方走去“我从前行军路过一些偏僻的村庄听过一些传言,死尸阴气太重,有些地方相信鬼神,所以就会把义庄设在不容易找到的地方,用来阻挡阴气。” 沈婉珺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她摇摇头,无奈地一声轻笑“人死后便落地为尘,什么阴气伤人,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岂不可笑?” “你我知道这是无稽之谈,可是有些村民却把这套说辞奉为真理,并且从来不敢违背半分。” 傅北宸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他与沈婉珺穿过身后的树林,跟着一个转弯终于看见没有树林的空旷平地。微弱的月光下,一座其貌不扬的茅屋出现沈婉珺与傅北宸的面前。 这座茅屋看起来是有一定年头的了,虽然屋顶上的茅草被人重新铺盖过,可还是难以掩盖岁月的痕迹。这四周一片寂静,并无人看守,而在茅屋的周围,还闪着星星点点幽亮的鬼火。 沈婉珺细细打量着不远处的这座茅屋,她轻嗅风中的气味,美眸中闪过一丝坚定,她望着傅北宸点点头,低声道“没错,这里的气味最为浓厚,应该就是义庄了。” “小心点,义庄就算无人看守,不代表就没有危机埋伏。”傅北宸带着沈婉珺朝义庄里走去,他看着静得出奇的义庄,语气清淡,低声提醒沈婉珺。 “放心,我知道分寸。”沈婉珺与傅北宸站在茅屋的门口,她抬眸看着破旧的木板门上被刀刻得歪歪扭扭的四个字——义庄,勿入。 太好了,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 七十:就不该给你闭息丹! 沈婉珺心里有些许的安慰,她伸手覆在门上那把已经生锈了的铁锁上,掌心稍一用力便折断了锁扣。她抬眸与傅北宸相视一眼,伸手推开木板门。 扑面而来的一股剧烈恶臭让一向不惧怕这些的沈婉珺也稍微挡了挡鼻尖。傅北宸回眸瞥着沈婉珺,他唇角隐去一丝弧度,面无表情地开口询问“沈婉珺,你怎么了?” 沈婉珺挡着鼻尖瞪傅北宸一眼,她一声冷哼,目光直直地看着傅北宸“傅北宸,你是故意的吧?” “哎,沈婉珺,你还讲不讲道理了?我就是问你一句而已,怎么又成故意的了?”傅北宸因为吞服了闭息丹的缘故,所以一脸浑然不知的无辜表情瞥着沈婉珺,他剑眉微挑,深邃的眸中却闪过一丝故意的神色。 好你个傅北宸!咱们走着瞧! “傅北宸,你……” 沈婉珺玉指轻轻点着傅北宸,她闭上眼修缓片刻后,索性把挡住鼻尖的手拿下来,大有一副要与傅北宸同归于尽的意思。她抬眸看着傅北宸冷笑“傅北宸,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才笑了!你就是故意的!” “男人婆,原来你可以不捂鼻子啊?” 傅北宸突然笑起来,他双手抱胸,垂眸望着沈婉珺,深邃的眸中故意之色愈发明显“你之前不是还神色自如地嘲笑我闻不了这种恶臭吗?如今怎么自己也和我一样了?” 傅北宸!我就知道,根本不应该同情你! “我才不是男人婆!傅北宸,你有胆子再说一遍?!”沈婉珺掌中用力,直接朝傅北宸横劈而去。反正沈婉珺心里清楚,以傅北宸的身手,他是一定会躲过去的,所以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傅北宸会受伤。 果不其然,傅北宸身形一闪就躲过了沈婉珺的这一掌,傅北宸退了几步,他挑眉看着沈婉珺,语气里透着一股懒懒的味道:“沈婉珺,说你是男人婆你还不听,你看看谁家姑娘像你这么暴戾,你要干什么?杀人灭口吗?” “傅北宸就凭你这个狂妄自大的烂男人!还好意思说我男人婆?!” 沈婉珺莲足在原地轻转,掌心一翻收回了这一掌,她侧过头瞪着傅北宸,与傅北宸相对而站:“我现在越来越后悔给你闭息丹了,要不是闭息丹,你还能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来嘲笑我?” “现在才后悔,那也晚了。” 傅北宸整理了一下衣袖,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深邃的眸微侧望着沈婉珺:“沈婉珺,我可提醒你,你要是再不进去,天就真的要亮了。” “哦?天要亮了?” 沈婉珺上前几步走到傅北宸身边,她抬头看着傅北宸,美眸中浮现了一丝嘲讽,她故意压低声音道:“傅北宸,我看不是天要亮了,而是闭息丹的有效时辰所剩不多了吧?” 七十一:人吓人,吓死人! 傅北宸的眸中有了一丝威胁的神色,他垂眸看着沈婉珺,吐字时不觉间加重了语气:“沈婉珺!你真的不识好人心!” “就你也是好人?”沈婉珺白他一眼,一扭头转身与傅北宸一前一后走进义庄,傅北宸瞪了沈婉珺一眼,与她分开各自查看义庄。他步履悠闲,在义庄里倒显得好似不紧不慢,仿佛是想找到什么重要的线索。 沈婉珺的目光全部落在两边用草席遮盖的尸体上面,她沿着唯一的一条走道,边走边看。最后把目光落在中间的一具尸体上“不如就从你开始吧。” 沈婉珺看了一眼窗外,那一片漆黑的树林在夜色中依然寂静。她走近尸体伸手掀开草席,又是一股令人反胃的恶臭涌出。 天呐……别说傅北宸,我都快受不了了。现在想想,真不应该给他闭息丹,要是傅北宸闻到,一定会被活活熏晕的! “这位兄台,对不住,我实在是迫不得已,冒犯了。” 沈婉珺闭眸轻声呢喃了一句,她强压住胃里那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俯身查看这具尸体。借着微弱的月色,沈婉珺依稀可以看见,这具尸体的面部显然是发黑的! “死后散发的剧烈恶臭,还有死者的面部发黑,都和书上写的中摄魂术之后的症状一模一样……” 沈婉珺自言自语地分析面前的情况,她看着尸体凝神思考这些。如今面色和恶臭都已经得到了证实,现在只要看一下心脏,只要心脏的颜色呈现鲜红色,那么就确定是摄魂术无疑了。 沈婉珺在心里打定主意后,从腰间抽出短刀,她的美眸紧紧盯着面前的这具尸首,正打算下刀时,肩膀上就袭来一下不重的力道拍了她一下:“喂!” 沈婉珺心里一跳,拿着短刀的手突然一颤,她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不得不说,虽然她见过不少尸体,可是在义庄里被这样一吓,的确还是心存忌惮的,她一字一句念着:“傅……北……宸……” 沈婉珺无可奈何地长舒一口气,她转过身看着傅北宸,美眸中有一种几近崩溃的感觉,她在唇角扯出一丝笑:“难道没人教过你,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是不可以冷不丁的从背后拍别人吗?” “我就是想知道,你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躲在角落里一语不发到底是在干什么。” 傅北宸毫不在意地轻挑剑眉,他从沈婉珺背后走到她的身边,冷眸淡扫过那具尸体:“结果谁知道,你是在验尸。” “你废话,我走了将近整整一个晚上,千辛万苦来到义庄,不验尸,跑来玩惊险心跳啊?!” 沈婉珺瞪傅北宸一眼,忍无可忍地开口数落,美眸中满是嫌弃。她垂眸沉沉地一叹,还算是礼貌地看着傅北宸:“而且,傅北宸,你难道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这个道理吗?” 七十二:还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沈婉珺。” 傅北宸神色微动,他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抬眸看着沈婉珺,嘴角噙着一丝不明的笑意:“你刚才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杀千刀的傅北宸!我害怕是我的事儿,你高兴个鬼啊! 沈婉珺一手叉腰,另一手随意地变换花样玩弄着刚才的那柄短刀,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傅北宸:“傅北宸,看见我不小心被你吓到,你很得意是不是啊?” “其实我应该也不算是很得意。” 傅北宸回望着沈婉珺,回答的十分正经,他故作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带着一抹笑重新看着沈婉珺:“我应该还有一点自豪。” “傅北宸,我告诉你一件事。” 沈婉珺点点头,抬手用短刀在傅北宸面前比划着,她咧开嘴露出一抹渗人的笑容:“我现在要验尸了,你再多嘴,信不信你今晚,乃至以后,差不多就可以长眠这里了。” “沈婉珺,你这话说的好像你能把我怎么样一样。”傅北宸的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他垂眸看着沈婉珺,对她刚才说的话显得丝毫不在意。 沈婉珺的手指灵巧一动,手里挽出了漂亮的刀花,她重新拿好短刀,白傅北宸一眼:“切,懒得理你。” 沈婉珺俯下身靠近尸体,她抬起短刀正准备开膛时,似乎感到背后有一种异样的内力,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内力不是傅北宸的。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自然地回头看着傅北宸:“傅北宸,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你来看这里。” 傅北宸负手而立,他身形虽未动弹,但眸光微偏,已然感觉到了背后内力的存在。他附身与沈婉珺待在一侧,沈婉珺美眸轻抬对上傅北宸深邃的双眸,两个人眸光交汇之间就已经知道彼此都察觉到了异样的内力。 今夜还真是不太平啊…… 沈婉珺美眸轻抬,望着傅北宸的眸光中闪过一丝沉着。她微微偏了偏手中的短刀,微弱的月光下,沈婉珺从闪着寒光的刀面上,隐约看见在窗口那里默默埋伏着的一个黑色身影。她不动声色地朝傅北宸向后使了个眼色,傅北宸轻眨了一下轮廓好看的双眼,用余光看着身后。 沈婉珺与傅北宸相视一眼,正准备转身时,那道黑影便已经率先出手,几十支飞刀携着森寒的银光,直直朝她与他袭去。 “不好,暗器!快闪开!” 沈婉珺眸中一惊,与傅北宸一左一右几个翻飞躲闪开几支飞刀的攻击。她身手俊俏地足尖轻点,起身凭空一跃,短刀挽起花样,十几支飞刀转瞬间便已经死死地钉在了周围的墙和梁柱上。沈婉珺轻轻勾起一笑,她稳稳落地落地,扭头看向另一边的傅北宸。 傅北宸虽然没有兵刃,可是他躲闪对击的动作却是精准又狠厉,几乎是几个眨眼之间,他就已经解决了他身边的大片飞刀。 七十三:闭嘴!我是那种怕死的小人吗? 还不等他落地缓歇,那黑衣人便拔刀再次发招朝傅北宸迅速袭去,傅北宸深邃眸中深沉未动,他脚踏墙面侧身一转,狠狠一掌击上那人的右后肩。 那蒙面的黑衣人似乎丝毫没有受伤的表现,他眸中闪过一丝诡异,被傅北宸击落的同时,他出其不意地回身把一早就握在掌心里的银针一一尽数掷出。 该死的东西! 傅北宸咬牙一个躲闪,他眸中的戾气愈发深重,透骨的寒意此刻席卷了傅北宸的全身。傅北宸身法诡谲地闪避着银针,掌中运足内力直直朝黑衣人的心脉袭去。只是黑衣人似乎熟悉的掌握了傅北宸的每一个身法,他躲闪起来虽谈不上轻松,却也是没有费什么功夫。 为什么? 傅北宸的身法向来无人能破,他为什么能够轻易的躲闪?而且,他为什么偏偏只攻击傅北宸呢?这中间一定有问题! 沈婉珺站在一旁眉头深蹙,丝毫不敢有任何遗漏地看着傅北宸与这个黑衣人之间的打斗。她垂眸凝神思索着中间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握着短刀的手不觉攥紧,骨节愈发显得苍白。 “你在发什么呆?!赶快离开这里!”傅北宸朝沈婉珺一声大吼,他深邃的眸中愈发狠厉,掌中运力与那黑衣人纠缠打斗。 傅北宸不曾吃亏,但是这个黑衣人就好像有一副钢筋铁骨般,任凭他如何攻击,他也都能一一化解。两个人招数之间不进不退,仿佛不死不休。 傅北宸你这个王八蛋,都这个时候了还逞英雄,难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很吃力吗?! “你胡言乱语!” 沈婉珺想都不想厉声回驳了傅北宸的话,她美眸转瞬凌厉起来,周围嗜血的气息突然变浓,整个人犹如是一个绝美的修罗。 沈婉珺的目光从来不曾一刻离开傅北宸,她朝他厉声大喊:“我如果现在丢下你,自己逃命,我就枉在世上活了这么多年,也枉费认识你一场!” 该死!他到底为什么知道傅北宸即将要出的一招一式?!可是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不知道傅北宸的所有武功……难道是移花之术?! 沈婉珺眸中突然恍然大悟,她看着这人所接触傅北宸掌力的频率,以及傅北宸与他打斗了这么久,始终没办法伤他的打斗方式来看,没错!一定是移花之术! 移花之术讲究触碰对方为上策,且不会被伤害,而是能够在心里看出对手下一招的出手方式。我手里有短刀,不容易被触碰肢体,可是傅北宸是赤手空拳,所以他才会对傅北宸先下手。且一直与他肢体碰触,所以才会一直被他算计! 好啊,你既然想取傅北宸的性命,我便一定会让你死在他之前! 沈婉珺一声冷笑,美眸中戾气突长,她素指灵巧翻转,莲足一点轻盈地平地跃起,手里的短刀一道寒光闪过黑衣人的脸庞。他回头间,沈婉珺已经越过傅北宸,手握短刀朝他袭来。 七十四:野鸡也配与鸾凤比肩? 他眸中一惊想要击沈婉珺一掌,可是沈婉珺眸中划过一丝诡异的笑,她身子后倾,手里的短刀迅速刺去,刀锋向上一挑,逼得那黑衣人不得不向后退去。 沈婉珺扶着傅北宸平缓落地,她看着黑衣人后退了三步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调息。她转身看着傅北宸,低声发问:“傅北宸,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傅北宸长舒一口气,掌中运气稍作调息,他刚才清晰地看见沈婉珺三招之内便将他逼退,他偏头看着沈婉珺:“我没事,你怎么知道击退他的办法?” “我之前也不知道,看见你们的打斗之后,我便明白了他用的是移花之术。” 沈婉珺回眸间看见那个黑衣人再次想要有所行动,她将短刀迅速递给傅北宸,美眸望着地上,借着月光足尖一勾,挑起地上的铁棍握在手里,纤腰轻转,铁棍已利落地对向那黑衣人,沈婉珺侧眸看着傅北宸,轻声叮嘱:“切记不要让他触碰到你的肢体,等会儿再和你解释为什么。” 傅北宸点头应承了沈婉珺的叮嘱,他与沈婉珺同站一侧,手中的兵器均是对准了对面的那个黑衣人。那黑衣人他歪了歪头,很是不在意沈婉珺与傅北宸,他一阵狂笑:“小美人儿,你刚才真该听他的话,赶紧逃命,他的武功我已经见识过了,简直就是送死!” 呸!卑鄙下流的东西!就凭你也好意思评价傅北宸?! “你才好笑,就凭你一双鸡爪?野鸡,也配与鸾凤比肩?” 沈婉珺挑眉冷笑,皇室生来的傲然睥睨之气不觉间席卷了义庄的所有角落,她看着对面的黑衣人,美眸中眸光一利,手里的铁棍轻抬,指向黑衣人的心口,身形一移,向他袭去:“既然你说送死,那你今天就瞪大眼睛看清楚,到底是谁送死!” 那黑衣人瞪着沈婉珺气得一声冷哼,他变换了一个掌势朝沈婉珺迅速袭去:“口无遮拦的臭丫头!找死!” 傅北宸看见了他隐藏在袖中掌心的一柄短箭,他深邃的眸中的戾气疯长,他迅速飞身出去,手里的短刀凌厉一挑,携着一股生冷的风朝他直直袭去:“你敢动她试试看!” 沈婉珺在黑衣人袭来时,一早就注意到了他掌心里暗藏的短箭。她勾唇冷冷一笑,手里的铁棍舞得利落漂亮。虽然平常让人觉得铁棍笨重,但是在沈婉珺的手里,这根铁棍却轻巧如灵蛇游走,一招一式都堪称诡谲,让人捉摸不透。 沈婉珺抬眸看着黑衣人,转身间手里的铁棍迅速换手,一个回马枪直直朝他的胸膛袭去。那黑衣人仿佛越来越吃力,沈婉珺眸中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这一棍下去,势必能逼他使出袖口里的暗箭。 七十五:想逃?没门! 果然,那黑衣人几步跳跃后退,短箭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袖口中挣脱。沈婉珺的笑意愈发明显,他定是以为她躲不开吧?只可惜,她从未想躲! 沈婉珺向后一退,正想用运起内力让短箭绕着铁棍借力重新射向黑衣人时。她腰间却被一阵浑厚的力道迅速向旁边一带,她没有任何防备地跌进了一个满是清冷花香的怀里,转瞬被带离了短箭的攻击范围。 沈婉珺美眸中闪过一丝惊讶,这熟悉的花香出了傅北宸,再无二人!傅北宸用一只手臂将沈婉珺紧紧抱在怀里,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听见过傅北宸的心跳了。 沈婉珺唇角轻勾浅笑,她褪去所有聚集的内力,借着混乱时不易被人察觉,静静地把头贴在傅北宸的胸膛前,任由傅北宸救她出短箭的危险困局,即便她心中早有解困之法。 只见傅北宸眸光锐利,转身间手里的短刀携着一股暴戾的意味朝短箭袭去,竟生生将来势狠厉的短箭劈成了两半。那黑衣人正愣神时,傅北宸修长的手轻挑起短刀,精狠而迅速的把短刀朝那黑衣人的心口掷去,逼得他只能继续后退几步。 傅北宸抱着沈婉珺稳稳落地,她从傅北宸的怀中挣脱,早已敛去方才的一抹浅笑。这大概也是她第一次不敢看傅北宸的目光,她将犹如乱麻的心情转换成了一抹冷冽,手里的铁棍灵巧一转,莲步迅速而上。她疾步朝黑衣人袭去时,傅北宸眸中的一抹失落也顺利隐藏。 那黑衣人眸中的神色越来越吃力,他躲闪着沈婉珺手里的铁棍,出手的力道明显不如刚才,似乎是因为他越来越疲惫。终于在他喘息之间,沈婉珺眸光一利,手里铁棍挥下去,狠狠打在他的后背上。一声闷响后,黑衣人果然又后退了几步。 沈婉珺唇角漾起一丝满是戾气的笑,与她倾城明艳的容貌相互映衬下,竟生出让人望而生畏的寒意。她并不曾给那黑衣人喘息的机会,提起铁棍上前,手中的棍法利落,招招出手都有所获。 那黑衣人已然是节节败退之状,他的每一次反击似乎都被沈婉珺计算在内,被沈婉珺一一化解,最后只能生生接下沈婉珺的一招一式。 很快他便已经抵挡不住,被沈婉珺一棍击到腹部,退到几步之外倒在地上。沈婉珺手中铁棍一甩,朝那黑衣人迅速袭去:“最后一棍要你狗命!去见阎王吧!” 那黑衣人一惊,连忙从腰间要出两枚铁球在地上一摔,瞬间义庄内白烟弥漫,携带着一股呛人的气味。黑衣人的身影瞬间被白烟所掩盖无痕。 傅北宸蹙眉迅速一跃上前,他侧身站在沈婉珺面前,把她挡在身后,云袖一挥,一股内力涌出将白烟驱散在两边,正巧看见黑衣人准备跳窗的身影。 七十六:算你这次跑得快! 他与沈婉珺默契地颔首相视,一前一后飞身几步踏出义庄,运用轻功从另一边飞过这一层层漆黑的树林,借着月光从树林缝隙落下的光影,他们在黑衣人的身后紧追不舍。 还跑?看你两条腿能跑得有多快! 沈婉珺足尖点地,几个跳跃追逐着黑衣人的踪影,从四周的树上随意扯下几片树叶,用内力将树叶掷向黑衣人。明明刚才还是柔软的树叶,从沈婉珺手里飞出时,树叶好似就变成一片片锋利坚韧的刀。 这些树叶纷纷朝黑衣人袭去,他回眸一惊,吃力地挨个躲过,有几片树叶擦过他的肩膀手臂,留下了不浅的伤口。 那黑衣人不顾伤口,继续发疯一般的逃命。傅北宸一直跟在沈婉珺身边时刻看着前面的黑衣人,以防他使出暗器。沈婉珺冷哼一声,继续追向那黑衣人逃命的方向。她不曾专心看路,不知怎地就追到了义庄后面的一座山上。 那黑衣人几个跳跃飞身进了山上的一片茂密的树林里,傅北宸折下一段树枝,与沈婉珺追上那黑衣人的身影,树枝瞬间从傅北宸手中被掷出,速度几乎快到让人看不清,他眸色清冷地看着那根树枝,树枝稳稳地打在黑衣人的右腿上,逼得他膝盖一软,摔在地上。 他捂住右腿,回头看着沈婉珺和傅北宸迅速逼近的身影,不顾疼痛爬起来转身继续逃命,从树林中绕出,转身几个跳跃踏着上山的峭壁,飞身上山顶的一块平地便隐藏在夜色之中没了踪影。 沈婉珺最先飞身出了树林,傅北宸紧跟在她的身后,她随着黑衣人的步伐,沿着唯一的一条路几个跳跃,踏着山上的峭壁飞身跳上山顶平整的地面。她环顾四周,明月高悬于空,柔和的月光洒在这四周的景物上。 这山顶的四周也都是密林,平地间连着几条崎岖的下山路,形态各异的石头分布在各个地方,四周柔软的草地上,奇花遍地。若白天来,必定是一番美丽的景致。 只可惜沈婉珺现在并无心赏景,她深蹙眉头看着四周,一遍遍搜寻刚才那个黑衣人的身影,可是并未找到一星半点的踪迹。她美眸轻抬,眸中闪过一丝冷冽,隐隐咬牙:“竟然被他逃了?明明是跟得这么紧,怎么就没人了呢?” “他如果逃不了,那才是一件奇闻。” 傅北宸负手缓步踏在柔软的草地上,他清冷的眸子轻扫四周,这四周静得可以听见傅北宸踏过草地时而留下细微的声响。他偏了偏眸子望着沈婉珺:“逃命一般都是往生还机会大的地方跑,既然我们跟的这么紧,他还能从这座山逃脱,就说明这座山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也算是一个很大的收获了。” 七十七: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可理喻? 沈婉珺一声长叹,她望着夜空中的明月,一个问题在心里千回百转,她转头看着傅北宸,美眸中满是忧色:“傅北宸,你觉不觉得,这次的刺杀要么是为了杀你我灭口,因为我从尸体发现了一些不寻常,要么……索性就是一次试探?” “其实我也有过这样的猜想。” 傅北宸轻轻点头,夜风从他的脸颊两边吹过,携起他的几缕墨丝飘扬,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低垂双眸看着脚下的一片草地:“那个黑衣人看起来武功并不弱,他几次三番与我纠缠,但守多于攻,那些暗器,也似乎更多是为了看你我是否能够顺利躲过。” “这些我都知道,就是因为这些太有迷惑性,所以我才看不懂了。” 沈婉珺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在手里玩弄,她偏眸看着傅北宸,玉指点了点傅北宸的掌心:“最主要的是他身怀移花之术,掌握了你的下一招式,若是想要中伤你,不是不可以。” “移花之术?” 傅北宸眉头轻蹙起来,他早就听过移花之术的,可是……他垂眸仔细回忆着之前打斗时的一招一式,没错,和移花之术的招式确实吻合。他抬眸看着沈婉珺:“所以你要我不与他肢体接触的原因,就是因为你当时就看出了这是移花之术?” “废话。” 沈婉珺甩给傅北宸一记的白眼,她歪着看着傅北宸,脸上闪过一丝轻浅的得意:“我如果看不出那就是移花之术,当时他与你打斗时,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你啊?” 傅北宸回白沈婉珺一眼,他一声冷哼,深邃的眸中满是沈婉珺的倒影:“沈婉珺,你能不能有点良心,明明刚才就是我救了你好吗?” “你不想救我可以不救啊,谁说要你救我了?” 沈婉珺云淡风轻地回了傅北宸,她仿佛又想起了刚才傅北宸转身之间拉她入怀的那个画面,她心里明明隐藏的是悸动,却并不想任何人知道。她回瞪一眼他,将心底的情绪藏得不露半分:“短箭来袭时,我早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分明是你碍事。” 沈婉珺!你简直就是没良心啊! “沈婉珺!你!” 傅北宸的怒气瞬间袭上天灵盖,他眯起深邃的眸子瞪着沈婉珺,隐隐咬牙:“我担心你会受伤才会来救你,你承认一下接受别人对你的帮助,难道会死吗?!” “哦?是吗?” 沈婉珺点点头,很诚恳地看着傅北宸笑意连连:“哦,那我把之前那句话改一改,谁要你担心我受伤了?” “沈婉珺!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傅北宸原本明明应该深沉如寒潭,只有在对着沈婉珺的这种时刻,眸中才会出现让人难以理解的怒火。 “傅北宸,你说话可是要讲真凭实据的。我哪里不可理喻了?” 七十八:哦?你还有别的发现? 沈婉珺一脸的气定神闲,丝毫不畏惧傅北宸的愤怒,她皮笑肉不笑地抬眸看着傅北宸:“如果说实话算是不可理喻,那岂不是很多人都是无理取闹了?” “好,沈婉珺,你答得好!” 傅北宸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修长的指尖点在沈婉珺面前,朝沈婉珺大吼:“沈婉珺!我告诉你,我下次再关心你,我傅北宸的名字倒过来写!不,我要是再关心你,我就是猪!” “哦,如此甚好。” 沈婉珺转身不理会傅北宸,她偷偷地勾起唇角,抬脚往下山的那方向走去,月下有风袭来,身姿娉婷,她回头看着傅北宸:“既然他现在已经逃脱,我们留在山上也查不出什么了,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啊?走吧。” 傅北宸一声冷哼,他瞪着沈婉珺,走向与她相反的另一个方向,回头时却发现沈婉珺走的是另一个方向,他冷着一张脸朝沈婉珺大喊:“沈婉珺!你到底认不认路啊!回商府是这条路!” “谁说我现在是要回商府了?” 沈婉珺轻舒一口气,她紧锁的眉头轻展,环顾了四周的景象稍作判断,选了其中一条陡峭的山路,回眸看着傅北宸:“我现在要去一个地方,所以我从这边的山路下山,你呢?” 傅北宸大步流星朝沈婉珺走过来,他忍无可忍地看着沈婉珺,指着她要去的那条路,俯身看着神态自若的沈婉珺:“沈婉珺!三更半夜,你一个女人不回自己的房间睡觉,还想去哪里?!” 沈婉珺抬头看着傅北宸,她双手环在胸前轻声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傅北宸,你说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啊?” “我又怎么了?!分明是你自己说你现在还不回商府的!”傅北宸瞪着沈婉珺,眸中的怒火中竟然混杂着一丝渗人的寒意。 沈婉珺从月色中将目光移回来,她唇角划起一丝弧度,故作无辜地看着他点点头:“是啊,我确实现在不回商府,可我也没说我要出去花红酒绿不是吗?” 这还差不多,沈婉珺,算你识相。 傅北宸黑沉的面色似乎稍微好看了一些,他轻咳两声,面无表情地偏眸瞥着沈婉珺:“那你要去哪里?” 切,白痴一样的傅北宸。 沈婉珺美眸中笑意盈盈,她轻垂双眸,居高临下地从山顶看着山下,伸出手玉指轻点,给傅北宸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正是他与她刚才去过的地方:“我现在要回义庄。” 傅北宸随着沈婉珺指尖轻点的地方,垂眸看着那远处小小的一间房子,他偏过头看着沈婉珺,眸中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你是刚才出来时,在义庄里还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吗?” “是,我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沈婉珺与傅北宸沿着山路往义庄走,她如果来时没有看错,那黑衣人手里的飞刀,好像是和千机楼门前行刺她的是同样做工的刀。 七十九:自作多情,药石无医 如果真的是一样的,那么情况可就更加明朗了。她美眸中敛去平常玩笑的神情,轻声对傅北宸道:“我要回去看看那个黑衣人留下的暗器,尤其是他的飞刀。” 傅北宸与沈婉珺加快脚步往山下走,他蹙眉思考了一会儿,偏过头看着沈婉珺:“你的意思是说他的飞刀上有古怪?” 沈婉珺看着山路四周的景象,她沉息一叹,美眸中有一丝复杂的神色,她摇了摇头:“他的刀有没有古怪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时间上有古怪。” 傅北宸与沈婉珺并排而行,他抬眸随时打量着自己与沈婉珺头顶的悬崖峭壁,以防偷袭,他皱起剑眉看着沈婉珺:“时间上有古怪是什么意思?” “现在我还不能确定,等到了义庄如果我确定下来以后会告诉你的。”沈婉珺摇摇头,她蹙起好看的眉凝神思索着这一条条的线索。现在死去的百姓尸体这件事八九不离十,可以确定是摄魂术了。可是她出北陵时,在千机楼门口躲过的那柄飞刀…… 沈婉珺的心思都放在整理思路上,全然没顾脚下的路。她踏上一块松动的壁块,壁块摔落悬崖深谷,沈婉珺的身子突然失了中心,整个人向悬崖下后倾而去:“啊!” 沈婉珺你笨死算了! 傅北宸剑眉微蹙,快沈婉珺一步拉住她的胳膊,有力的手揽住沈婉珺的纤腰往怀里一带,沈婉珺被他拉上来,整个人稳稳地跌入了傅北宸的怀中。 天……什么时候摔不行,为什么偏偏这种时候摔啊,我才说过不要他救的…… 沈婉珺扶着傅北宸宽阔的肩膀,美眸中无措地直直对上傅北宸深邃的双眸,就这样的一瞬间,她仿佛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竟然……与三年前嫁给他时丝毫无异。 傅北宸看着沈婉珺的脸有些失神,甚至忘记了要松开搂着沈婉珺纤腰的手,他微垂眼帘,羽睫微动,轻柔的呼吸拂过沈婉珺的侧脸,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样近的看过她了。 月光柔和地洒在他与她的身上,山中的夜风经过沈婉珺的身边,携着沈婉珺的衣袂轻纱,轻缓落在她倾城的容颜上。透过这一层朦胧的紫色轻纱,她竟然看到了傅北宸眸中的黯然,可是却这样的模糊不真切。 为什么他会这样看着我?明明……明明他爱的不是我…… 沈婉珺的呼吸声轻浅,她眉心微动,当落在脸上的紫纱飘落时,她想要看仔细,看到的却只是傅北宸与平常无异的眸色,深不见底,寒如冰窟。 呵,果然还是我想太多,自作多情这种病,药石无医。 沈婉珺不着痕迹地掩去了失落的神色,回神时已将眸光落在别处,她推开傅北宸,垂眸看着悬崖之下,不觉竟松了一口气。 八十:今晚这月亮确实不错 傅北宸负手站在与她有几步之遥的地方,一语不发地垂眸看着悬崖下缭绕的薄雾。他面无表情,叫人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沈婉珺沉默片刻后决定打破现在的沉默,她偏过头看着傅北宸,勾唇嘿嘿一笑:“今晚这月亮,挺好看啊,是吧?” 傅北宸一声冷哼,他眯起深邃的眸子,转过头冷冷地看着沈婉珺:“没错,藏在云彩里只露出一点点微光的月亮,是——挺好看的!” 傅北宸咬牙启齿地加重了后面几个字的读音,沈婉珺心肝一颤,她迷茫地抬头看看天上,明明刚才还有一轮明月,可是现在就好像提前和谁商量好的一样,被一朵云彩挡了个严严实实。 这完了,我堂堂一世英名毁在这月牙城的小破山了!早不挡晚不挡,这个时候挡住干什么啊! 沈婉珺在心里气的直跳脚,她干笑两声,刻意地想要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淡定,朝傅北宸比划着解释:“刚才还有月亮的,一整个,半圆的,特别亮,刚才好看。” “沈婉珺,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傅北宸看着沈婉珺胡乱比划着不知道哪里人才能看懂的手势,他一脸黑沉地抬腿继续往前走,偏眸间,深邃的眸中有一种威胁的神色:“你刚才沉默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于是,你就是为了告诉我月亮好看吗?!” 沈婉珺跟在傅北宸身边往义庄走,她歪着头蹙眉轻抬双眸,满眼清澈无辜地看着傅北宸开始胡说八道:“这不一样啊,傅北宸,你怎么能把这两件事摆在一起说呢?” “沈婉珺,你这么能诡辩怎么不去考状元啊?!” “傅北宸,你才胡搅蛮缠,我是武官,北陵规定武官不能参与文考啊。” “沈婉珺!” 傅北宸额上青筋跳的欢快,他瞪着沈婉珺:“你张口谢我一句能死吗?!” 八十一:晚一点就命归西了 天明鸡叫三声时,沈婉珺就已经起来梳洗整理好了一切。这一夜她满是甜美好梦,在梦里她教育修理了傅北宸很久。她记得今天还要与傅北宸一起去卷宗府调查因为摄魂术死伤的人,沈婉珺伸了个懒腰,她仰面一笑,不枉辛苦,终于可以基本确定是摄魂术了。 傅北宸今天也起的很早,他与沈婉珺随商知府走出商府,一路经过了三条街巷来到卷宗府。商知府掏出随身的钥匙打开铁锁大门,应了傅北宸的要求,他站在门口等候。 卷宗府里摆着许多的卷宗书柜,犹如一个茂密的书林,每一层书架上都摆放着各种不同的卷宗。沈婉珺很快就麻利的在不同的书架上寻找到了这次查案所需要的卷宗。她抱着一大堆的书卷全部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终于离案情又近了一步。 沈婉珺长舒一口气,她瞟了一眼傅北宸,随手拿起一卷书册垂眸翻阅:“傅北宸,你过来一起查看卷宗吧,咱们分工合作,这样速度快一点。” 傅北宸蹙眉站在书架的中心,细细地扫视着周围淡淡道:“你先看,我等会就去。” “哎呀,傅北宸,你别啰嗦了,赶紧过来吧。”沈婉珺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的卷宗,她扭头瞪傅北宸一眼不停催促。 傅北宸站在那里抬眸看着卷宗府的房梁,他剑眉深锁,把目光从房梁上移下来,目光直直地锁定在沈婉珺站的那张桌子上。 “傅北宸?” 沈婉珺轻轻唤了一声,她见没有回应,索性放下手里的卷宗,把傅北宸拉到桌子旁:“傅北宸,你这一天到晚干什么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发呆,赶紧过来帮忙查卷宗。” 沈婉珺抬手塞给他好几卷书册,随后看也不看傅北宸,细心查看着手里的卷宗书籍。傅北宸手里拿着书籍,可是目光却死死落在眼前这张木桌上。这座卷宗府总有一种说不上的奇怪的感,他仿佛能感觉到这四周有一些东西。 沈婉珺打开一卷新的卷宗,突然读到了重要的信息。她把书卷放在桌子上,一字一句的翻找,心中突然一惊。原来这种摄魂术杀人还是有规律的,这些已经死者的分布规律就像是涟漪般,是一圈圈外扩的。最开始死的,是离后山相对比较近的一些人家。 “终于发现重要的规律了!” 沈婉珺面上欣然,她伸手撑着桌面,可是抬手时却摸到了一些奇怪的粉末。沈婉珺蹙眉看着自己手上的深色粉末:“这是什么啊?” 沈婉珺凑近嗅了嗅这些深色粉末,这个味道很熟悉,好像是……火药! 沈婉珺心中大惊,刚想要转头告诉傅北宸时,就被傅北宸一把拽进怀里,几个点步快速飞身逃出卷宗府。他拉着沈婉珺才刚站稳齐齐落地,身后的卷宗府便传来一声巨响,随之在一阵刺眼的爆破中燃起了熊熊大火。 沈婉珺松开傅北宸的手,她突然回头看到卷宗府猛烈的火势,与傅北宸相视道:“是火药!” 傅北宸点点头,他从一开始进入卷宗府就感觉这个地方处处透着奇怪,尤其是书柜的排列。 八十二:逃命重要,线索更重要 可是当女主把他拉到桌前查看卷宗时,他发现木桌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与一条细小的引火线相连。 “这些北漠人还真是急不可耐啊。”沈婉珺看着已经被烧毁的卷宗府,美眸轻眯,带着些冷意。 这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慌乱,周围的百姓们见到起火后,纷纷拿起拿起木桶取水来来回回地灭火。救火的百姓越来越多,倒显得沈婉珺与傅北宸二人不那么显眼了。 傅北宸负手站在沈婉珺身边,他冷冷地看着四周大火,眸中没什么神色的变化:“因为月牙城的秘密已经慢慢地被揭开了。” 商知府这时匆匆回来,他见状后脸色惨白,立马一路小跑到沈婉珺与傅北宸面前:“二位大……不,二位奇士,我方才府中有事,离开了片刻,竟不想出了这样的状况,二位奇士可安好吗?” “商大人请放心,我二人平安无恙。” 沈婉珺抬手免去了商知府的一套请罪礼节,她神情严肃地看着商知府:“商大人,这卷宗府还有谁来过?” 商知府一听此言,立刻哭丧着脸眉毛拧成了麻花:“二位啊,这卷宗府平常铁锁牢守。擅闯卷宗府这可是大罪,月牙城里的百姓是不敢这样做的。” 傅北宸深蹙的剑眉轻轻舒展,他侧身看着大火将熄的卷宗府,眼帘微垂:“商大人,我二人此刻无碍,但是需要去别的地方调查些事情,片刻便回商府,商大人请先回吧。” 商知府松了口气,他赔了个笑脸,朝傅北宸与沈婉珺连连点头:“二位请随意调查,今日真是对不住,若是在月牙城中调查出现难题,我将立刻着人协助二位。” 商知府客套了几句,一溜烟就不见人影。傅北宸转头看着沈婉珺,还没说话就被沈婉珺拉着跑过层层人群,到了一个暗巷里。 “沈婉珺,你又闹什么幺蛾子?”傅北宸瞥着沈婉珺,习惯性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傅北宸,这可不是幺蛾子,这是宝贝。”沈婉珺抬眸看着傅北宸神秘一笑,她伸出左手,从衣袖中变出了两卷书册递到傅北宸面前。 傅北宸拿过其中一卷书册翻阅,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你哪儿来的?” 沈婉珺收回傅北宸手里的书卷,重新拢在袖子里,朝傅北宸挑眉一笑:“傅北宸,逃命固然重要,线索可是一点也不能少。” 傅北宸瞥了她一眼,唇边荡起一抹笑意:“沈婉珺,原来你是偷出来的。” “傅北宸,你会不会说话啊?” 沈婉珺白傅北宸一眼,她一声轻哼,扭头抬腿往暗巷另一边走:“我这是在拯救珍贵的线索,我如果不拿,不也白白被烧了?它被烧了,不就又少了一条线索吗?” 傅北宸跟在沈婉珺身侧往前走,他挑眉点点头,极轻一笑:“行,你沈婉珺最聪明。” 沈婉珺白他一眼,唇角划过得意一笑,她放慢了脚步:“这还像句人话。” 傅北宸跟着沈婉珺一路绕过曲折的街巷,他记得这条路是通往那个老汉家的,他抬眸看着沈婉珺:“所以你现在是想去找那个老人家,让他帮你看看这些卷宗?” 八十三:看来还是有迹可寻的 “傅北宸,你也是挺聪明的嘛。” 沈婉珺口不对心地夸了一句,她勾唇一笑,抬眸看着傅北宸:“刚才我在卷宗上看见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毕竟我们不是月牙城的人,所以只能去找那个老人家,希望他能够找出一些地方,证明我的猜想是对的。” “你的猜想?” 傅北宸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他跟着沈婉珺拐过巷口,偏眸看着沈婉珺:“你的猜想是什么样子的?” 沈婉珺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傅北宸,美眸中敛去了笑意:“我猜操纵摄魂术的人,就在昨晚我们上的那座后山上。” 傅北宸不曾说话,他与沈婉珺一同往前走。他心里很清楚,沈婉珺对于案情的每一个猜想必然不是信口胡说,一定是她发现了什么线索,所以才会这样觉得。 他与沈婉珺顺着一条路直直上去,终于再次走到了这间落魄的屋舍前,这里就是那个老汉的住所。 沈婉珺看傅北宸一眼上前一步去敲门,没过多久就从房里面传来脚步声,樱儿打开门,看见沈婉珺与傅北宸后目光中满是惊喜的神色:“二位恩公!你们怎么来了?” 樱儿单纯可爱,似乎总有一种让人心情愉悦的魔力。沈婉珺一笑,捏捏樱儿光滑的脸颊:“我们这次是有事情想要拜托你爷爷,樱儿,你爷爷可在家?” “在!当然在了!” 樱儿毫不犹豫打开房门引沈婉珺与傅北宸进门,她眉眼里满是喜悦:“爷爷正在喝茶,二位恩公快进来吧,爷爷见到你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傅北宸与沈婉珺随着樱儿走进屋舍,一拐弯在内室看见了那老汉的背影。沈婉珺站在内室门口,脸上浅浅一笑:“老人家,你可还好?” 那老汉放下茶杯急忙回头,看见沈婉珺后连忙上前弯腰行礼:“二位恩公来此,老朽未曾远迎,实在是惭愧,请恩公见谅。” 傅北宸快了一步扶起那位老人,唇角勾起一丝礼貌的笑:“老人家言重了,今番有事相求,所以特来登门,还望老人家不嫌弃才好。” 老汉连连摆手,他请沈婉珺与傅北宸一同坐下,笑道:“二位恩公若是有事相托尽管开口,老朽若是办得到,必然不会推辞。” “老人家,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事情。” 沈婉珺笑意盈盈,接过樱儿奉上的茶水放在桌上,从袖口里取出两卷书册望着老汉:“因为我二人并非月牙城百姓,不熟悉月牙城地貌,看不懂这书卷里的规律。所以想请老人家帮忙看看这些书卷,是否有规律可寻。” 那老汉接过沈婉珺手里的书卷,朝她和蔼一笑点点头:“二位恩公先喝茶歇息一会儿,且让老朽看看。” 傅北宸淡淡地抿了一口茶,抬眸看着老汉颔首:“有劳了。” 那老汉低头眯眼细心地翻阅着手中的书卷,才看到几页书名时,眼中便已清明,他放下书卷看着沈婉珺:“恩公啊,依老朽的寻找,这些都是怪事频发后遇害的人名字,这些人的家住在不同的地方,虽离后山不远,但也是由远到近。” 八十四:绝配?冤家路窄吧? “由远到近?” 沈婉珺美眸突然亮了些,这和她原先设想的已经很贴合了:“老人家,那你可还发现了什么别的规律吗?” “这个别的嘛……” 老汉皱着眉头继续看着书卷上的名字,抬眸思索,突然他转头看着沈婉珺:“对了!这些人家的住所,范围好像在一点点往月牙城中扩大。” 如果是这样,那就没错了! 沈婉珺眸中清亮,可以看出现在心情不错,傅北宸凝神思考着老汉的话,他抬眸淡淡地看着老汉:“今天便是第三天,也就是说按照这个规律,今晚死人的范围会进一步在月牙城中扩大?” 老汉挠挠头,皱眉思考了半天,最后还是惭愧一笑:“这……老朽愚蠢,就参悟不透了。” 沈婉珺一脸的好笑,她收起书卷,轻抬美眸看着傅北宸打趣他:“傅北宸,没想到,你不傻嘛,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都被你发现了。” “沈婉珺,你是不是一会儿不挖苦我就不能活了?”傅北宸侧过脸冷冷地瞥着沈婉珺,如玉的脸上有些黑沉。 “傅北宸,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沈婉珺脸上笑意盈盈,她托腮看着傅北宸,美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刚刚分明是在夸你,你竟然还这样冤枉我?” “沈婉珺!” 傅北宸瞪着沈婉珺,方才还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绝世公子,这会儿被她气得横眉冷对了:“我什么时候冤枉你了?!” “嘘……” 沈婉珺食指放在唇上做出噤声的动作,她一脸笑意地看着傅北宸:“傅北宸,刚才老伯和樱儿可都看见了,明明是你对我大呼小叫。” “沈婉珺,你绝对是我见过最厚颜无耻的女人。”傅北宸瞪沈婉珺一眼,面色黑沉地冷哼一声后便不再理她。 沈婉珺白他一眼,那老汉却突然笑起来,他摇摇头:“姑娘与公子,可真是天造地设的绝配。” 沈婉珺的心里好像突然被轻轻击打了一下,她轻咳一声,白傅北宸一眼:“谁跟他天造地设,我才不想倒大霉呢。” “你倒霉?” 傅北宸偏头咬牙切齿地瞪着沈婉珺,冷声着沈婉珺的话:“我才是倒霉!就你?猪才会喜欢你!” 此言一出,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傅北宸看着沈婉珺撑着脑袋低头一直窃笑不止的表情时,简直是悔不该当初!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割下来。 该死,就知道每次和沈婉珺吵架就没好事,沈婉珺是他的下堂妻,他刚才的话…… 沈婉珺的笑意愈发明显,傅北宸看着她捂住嘴拼命忍笑的表情,如玉的容颜上青一阵红一阵,他瞪着沈婉珺:“笑什么笑!不许笑!” “傅北宸,哪有你这样的?笑笑都不让了?” 沈婉珺好不容易收住笑容,她清清嗓子装出一副正经模样,美眸轻抬挑眉看着傅北宸:“莫非你有不让我笑的原因?” “沈婉珺!你!” 傅北宸正打算反驳沈婉珺的话时,沈婉珺便眸光一闪,快一步起身向老汉行礼打断了傅北宸没说完的话,沈婉珺一笑:“老人家,今日多有叨扰,多谢老人家了。” 八十五:公子商大事不妙 老汉站起身躬身虚扶一把,朝沈婉珺连连摆手,“恩公真是折煞老朽了,恩公若有疑问,随时来找老朽,老朽一定知无不言。” “多谢老人家,我二人这就告辞了。”沈婉珺颔首一笑,与傅北宸离开了好汉的屋舍,她与他一起顺着原路返回。 傅北宸想了许多,他轻轻瞟了一眼沈婉珺垂眸凝神的模样:“沈婉珺,刚才那个老汉说的话,你心里怎么想的?” 沈婉珺美眸流转,抬头看着傅北宸,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傅北宸,按照你的性格,当然是心里早有打算,还用得着问我?” 傅北宸唇角隐去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挑眉侧眸看着沈婉珺:“这么说,你也觉得今晚应该一探对手的真面目了?” “当然。” 沈婉珺轻吐气息,她美眸轻抬看着前方,眸中露出一丝的悠远的目光:“今晚这种绝佳的时机,怎么可能错过呢?” 傅北宸轻轻点头,他与沈婉珺一起转过街角,低声正经道:“沈婉珺,今晚日落西沉咱们就在你的房门口见面。” 傅北宸正思考着今晚的行动时,沈婉珺突然一笑,她明眸轻抬,笑意盈盈地看着傅北宸:“傅北宸,你怎么说得跟要和我一样啊?” “沈婉珺,你脑子里到底整天都在想什么?”傅北宸垂眸看着沈婉珺,他轻轻皱眉,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她胡说八道的说话风格了。 “难道你觉得不像吗?” 沈婉珺抬眸看着傅北宸微扬下巴,挑眉间,眸中满是一种挑衅的笑意:“还日落西山在我房门口见面,你直接说天黑以后一起守着商府,守株待兔不就行了?” “沈婉珺,你简直是胡言乱语。” 傅北宸看着沈婉珺许久,他摇摇头,突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还不等沈婉珺的辩解,他便加快了步伐,往商府走去。沈婉珺看着傅北宸的背影露出一抹窃笑,她敛去笑容一路小跑跟上傅北宸。 她与傅北宸回到商府后,脚还没站稳,便看见一个小厮急急忙忙地一阵飞奔跑到沈婉珺面前:“大人!不好了!我家公子的病情恶化了!” “恶化?” 沈婉珺的心里突然一跳,公子商的情况特殊,她帮公子商延缓了梦魇之症,按理说不应该是元气受损,那会是什么呢?难道是公子商的心脉?! 沈婉珺美眸一惊,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抬腿一路往公子商的房间跑去。傅北宸眉头深蹙,他打发了报信的小厮,快步朝沈婉珺去的方向,往公子商的房间走去。 沈婉珺步履匆匆踏进公子商的房内,映入眼帘的则是乱成一锅粥的景象,丫鬟们有的端着盆子;有的拿着药碗;有的在给公子擦汗、喂药,在这个狭小的屋子里进进出出。商知府则是站在一旁,目光焦灼满头大汗地看着病榻上的儿子。 沈婉珺的目光落在公子商的身上,她穿过忙忙碌碌的所有人,站在床边朝这些丫鬟们命令:“你们现在速速出去,没有命令不得再擅自进入这间房。” 那些丫鬟们齐声应承,不消片刻便退出了公子商的房间,她走到床边俯身查看公子商的面色。商知府虽然想开口询问,但还是忍住心里的焦急随众人退了出去。 在众人都在往外退时,傅北宸翩然赶到,他走进房中反手关上门,看见沈婉珺正坐床边:“公子商的情况如何?” 八十六:好,我陪你赌一把 “还不知道,但是我有一种预感,公子商怕是心脉受损。” 沈婉珺垂眸看着公子商的面色,她伸手探上公子商腕间,突然她眸色一惊,玉指轻点在公子商心口的位置,她蹙眉收手,抬眸看着傅北宸:“果然,公子商现在的心脉游丝一线,就快保不住了。” 傅北宸走到沈婉珺身边,垂眸看着人事不省的公子商:“心脉乃周身生命之所在,心脉若死,当回天无力。” 傅北宸的话还没说完,公子商就双眉紧蹙抽搐了几下,紧接着一口黑血从他口中吐出。沈婉珺急忙扶起公子商,随手拿过床边的锦帕替公子商将嘴角的黑血擦干净,扶他重新躺下。 终于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现在的黑血足以说明公子商到极限了。 沈婉珺一声长叹,她转头看着傅北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莫名觉得烦躁,扭脸瞪傅北宸一眼:“你这副样子做什么?要是你有救人的法子,就别文绉绉的了,快说啊。” 傅北宸的脸上毫无波澜起色,他垂下眼帘凝神思考,半晌开口,淡淡地道:“我没有办法救他,你也回天无力,由他吧。” “真的没办法吗?” 沈婉珺喃喃自语,她低头看着公子商死灰一般的脸,记得师父临终时告诉她,人生在世,没有任何一个无辜的性命是可以被轻易放弃的。 “不,公子商还不到回天无力的地步。” 沈婉珺突然抬起美眸,她坚定地看着傅北宸的双眸,犹如一抹照进深潭的阳光:“我要用内力稳固公子商的元气,然后用银针将他的心脉接起来。” “不行。” 傅北宸面色沉冷,毫不犹豫地反驳了沈婉珺的想法。他偏过头,皱眉看着沈婉珺:“你以为就你想得到这个办法吗?我刚才没有告诉你,就是因为这个办法太过凶险。这中间稍有偏差,公子商回天乏术不说,你自己也会被反噬,深受内伤。” “可是傅北宸,没别的办法了,只有这样才能给我们多争取一点时间。” 沈婉珺长舒一口气,她将发丝别在耳后,抬眸看着傅北宸勾唇一笑:“我知道这是兵行险招,可是好歹还有三成胜算。如果我们尽力一搏,赢面还是有的。” “沈婉珺,你真是开赌坊开上瘾了。” 傅北宸看着沈婉珺,他垂眸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从嘴里冒出一句话:“我答应你一试,可是要用我的内力,不是你的。” 沈婉珺心里一怔,她眨眨眼回过神来,蹙眉瞪着傅北宸:“我不同意!傅北宸你疯了吗?你既然知道这其中的凶险,你还要这样?” 傅北宸看着沈婉珺,以往冷峻的轮廓线似乎柔和了一些:“陛下派我和你一同来协查月牙城一事,如今你救公子商有助于计划,我理应和你一同承担,无论过程还是结果。” 八十七:何必要为我一力承担? 他这话的声音不大,却在沈婉珺心房里激起了不小的涟漪。她很清楚,如果救人计划不成,结果就是傅北宸遭到反噬,她却毫发无伤。 沈婉珺摇摇头,美眸中严肃起来,她对视着傅北宸双眸:“你这根本就不是一同承担,你是要一力承担。我沈婉珺自己的选择,绝不会拖累你。” “不想拖累我就少废话,专心完成每一个步骤。” 傅北宸三言两语便把沈婉珺的话通通噎回去,他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公子商身上:“开始吧。” 沈婉珺颔首深吸一口气,她低下头不再看傅北宸的脸,从怀中掏出银针包利落铺开,玉指轻捻出一根银针,傅北宸将一股浑厚的内力从掌心源源不断地汇入公子商的心脉。沈婉珺素手探在公子商腕间,时机成熟时,她玉指间的银针迅速扎入公子商的心口。 一共十根银针,还差九根。 沈婉珺每一针都下的精准无误,她细细地探脉,努力寻找着每一次最合适的切入点。沈婉珺探脉的玉指不停变换方向,很快便已有五根银针落进公子商的心口周围的穴位。这每一针,都押注了傅北宸的性命,她决不能输。 沈婉珺的额角渗出密密的一层薄汗,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期,只要第六根针顺利无误,剩下的四根针基本也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沈婉珺的手一刻都不曾离开过公子商的手腕,她抬头看着傅北宸:“傅北宸,你再撑一会儿,已经第六根针了。” “继续,不用停。”傅北宸的目光始终落在公子商的心口,他小心地把握内力均匀汇入公子商心脉。 沈婉珺不断寻找着新的切入口,她知道耽误的越久,对傅北宸而言越是一种危险,因为他一边要大量将内力送进公子商的心脉,一面还要保证内力的力道不带任何波澜,毕竟公子商现在心脉微弱,受不起任何冲击。 突然,沈婉珺美眸一利,手起针落。第六根银针转瞬扎进公子商心口往上的位置,公子商立刻不适地蹙起眉,但没过多久,他便轻展眉心,恢复了平静。 这一切都被沈婉珺看在眼里,好歹第六根针算是成功了,沈婉珺唇角勾起一笑,她松了口气,剩下的四根银针也随之被沈婉珺一一扎进公子商的心脉。 “终于成了。” 沈婉珺轻声呢喃,她松开捻着银针的手,小心翼翼地在公子商腕间探脉。公子商的心脉果然跳动比之前有力了许多,而且心脉平缓柔和,果然是成功了。 沈婉珺站起身,笑吟吟地看着傅北宸:“傅北宸,你可以收回内力了,公子商的心脉恢复,我们成功了!” 傅北宸修长的手指带动掌心一个翻转收回了内力,他来不及和沈婉珺说什么庆贺的话,就头重脚轻地向后退了一步。 “傅北宸!” 八十八:是不想欠你而已 沈婉珺美眸惊慌,快了一步上前扶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刚才耗费了太多的内力,受伤了是不是?” 傅北宸抬眸看着沈婉珺,眸中的神色平静淡然,他勾了勾唇:“没有,我就是有点累而已。” “真的?”沈婉珺挑眉看着傅北宸,半信半疑。 傅北宸作势打了个哈欠,懒懒地抬眸看着沈婉珺:“当然是真的。” “我信你才有鬼!”沈婉珺一把拉过傅北宸的手腕,素手摸上他的腕间时,心里好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沈婉珺,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你没学过啊?”傅北宸蹙眉不悦地抽回胳膊,将手腕严严实实地藏在紫锻广袖之下。 傅北宸你个大混蛋,受了这么严重的内伤也不告诉我,都这个时候了还耍帅! 沈婉珺强压愤怒在心里腹诽了傅北宸许久,她看着他,美眸中没有任何拐弯抹角:“傅北宸,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受了内伤?” “我当然知道。”傅北宸淡淡地开口,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沈婉珺忍无可忍地朝傅北宸大声质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内伤一旦变成旧疾是会痛苦一辈子的!” “说这个做什么?我自己慢慢疗伤就够了。”傅北宸斟了一杯茶送进口中,他转眸看着沈婉珺,眸光不见任何变化。 “傅北宸,你什么时候能学会与人分享啊?” 沈婉珺虽然表面上是在打趣,但心里却有点酸,她转身走到傅北宸身后:“我帮你疗伤。” 傅北宸负手转身站在沈婉珺面前,他冷冷地垂眸看着沈婉珺:“不需要你帮我,我说了我自己可以。” 沈婉珺抬眸看着傅北宸,她眸色有些强硬:“傅北宸,陛下既然让你和我配合,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你替我挡内力,我帮你疗伤,很公平。” “很公平,可我不需要。”傅北宸眸光幽深,扔下这句话后,转身准备离开公子商的房间。 “傅北宸!” 沈婉珺几步拦住傅北宸的去路,她看着他的眸光严肃郑重:“你如果今天一定要拒绝我帮你疗伤,从今天起咱们就老死不相往来。” 沈婉珺不知道,她无心的威胁却击中了傅北宸心里薄弱的一道防线。傅北宸沉沉地一叹,转身坐回椅子上,沈婉珺站在他的身后,掌心轻推将自己的内力送进傅北宸的经络脉搏之中。 周身内力,循环始于心,绕体十圈方成。 沈婉珺在心里一直默念这句话,她并不是第一次疗伤,却唯独怕这次出现丝毫意外。也不知过了多久,傅北宸体内的内伤才算是基本修复了。 沈婉珺收回掌心内力,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她笑嘻嘻地看着傅北宸:“这样才算公平。” “多谢。” 傅北宸起身打开公子商房间的大门,转身时脸颊上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绯红。 八十九:双冥血,成了 商知府猛然回头,和仆婢们一窝蜂地齐齐涌到公子商的房门前,伸头探脑地往里看着。沈婉珺转身当住众人视线,迅速用小瓷瓶取了一点点公子商的心口血藏在腰间,她收拾好银针包,出来时顺手关上了房门。 商知府焦急地不停左右观望沈婉珺与傅北宸二人:“二位大人,犬子,犬子究竟如何了啊?” 沈婉珺抬手示意商知府先冷静下来,她继续道:“商大人不必担心,令公子之前是因为心脉受损而病情恶化,如今我二人将公子心脉以银针续接,令公子已经没有危险了。” “那,那我是不是可以去看看犬子?”商知府脸上浮现出异常的喜悦,他睁大眼睛看着沈婉珺。 “现在还不行。” 沈婉珺倾城的脸上没有什么波澜起伏,她扫视商知府身后的众人,目光一下就落在了碧云与碧翘的身上。她转眸对商知府继续道:“公子现在情况虽无性命之忧,但还待观察。且需要悉心照料,稍有不慎的话,公子便会命丧九泉。” “碧云碧翘,你们过来。” 沈婉珺朝她们招了招手,看她们快步赶过来之后,她仔仔细细对她们交代:“公子的房间除了我和傅北宸,你二人以外,决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每两个时辰就要观察公子心口是否变色,银针是否发生了变化。事关人命,千万要谨慎。” “是,奴婢们知道了,一定谨遵大人的交代。”碧翘恭敬应承下来,落落大方地朝沈婉珺俯首见礼。 “至于公子的药物。” 沈婉珺稍有停顿,她凝神思考心中的疑惑,抬眸看着商知府交代道:“公子暂时沿用我之前开的药方,我即刻要上山去寻找一味草药,它对公子现在的情况大有助益,且只有新鲜草药的药效最好。” 商知府深深地弓腰朝沈婉珺行了个的礼,苍老的眸中竟然有些湿润:“下官替犬子谢过大人的救命之恩了。” 沈婉珺不想浪费时间在客套上,她疏散了拥挤在门口的众人,与傅北宸一同往她的房间走去。 按照最熟悉路线一路回来,沈婉珺推开卧房的门,与傅北宸一同进来后,她伸头到门外左右观察,看到无人才把门关上。 “你怎么弄的一副还怕人发现的样子。”傅北宸坐在椅子上瞟了一眼沈婉珺,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婉珺将银针包放在桌上,朝傅北宸神秘一笑:“可不就是怕被人发现我和你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让人遐想非非吗?” “沈婉珺,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说胡话的毛病?”傅北宸侧头瞥着沈婉珺,深邃的眸中看起来已经是被她磨得没什么脾气了。 “调戏你是种习惯,改不了了。” 沈婉珺摇摇头,随口说出这么一句话。她眸中带着得意看向傅北宸,笑吟吟地转身取出之前放阴血的小瓶子,又从腰间掏出刚才的小瓷瓶,将两种血仔细地混合在一起。她勾唇一笑:“双冥血,成了。” 九十:压根不需要你 傅北宸眉梢微挑,他抬眸看着沈婉珺手里小巧精致的瓶子:“你刚才取到了阳血?” 沈婉珺侧过头看着傅北宸,一脸好笑地眨眨眼反问:“不然我怎么调制双冥血?” 傅北宸极轻一笑,他微微颔首,挑眉看着沈婉珺,眸中满是一种掐指半仙儿的得意:“你刚才关门就是因为你要调制双冥血,对吧?” 沈婉珺突然笑出声来,她摇摇头,幽幽地一声轻叹,美眸轻抬白傅北宸一眼:“不然你以为我真的是想和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啊?” “沈婉珺!你!” 还不等傅北宸把话说完,沈婉珺就转身把小瓶子重新放回原来的地方。事情过去了两天,总算是有点进展了。 她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她又取出一个小瓷管将双冥血倒出来一些藏在怀中,从包袱里抽出一柄短刀别在腰间,整理收拾妥当后,她回头看着傅北宸:“你怎么还不走?” “废话。” 傅北宸冷冷地瞥着沈婉珺,俊俏的剑眉轻皱,带着点儿嫌弃:“我当然是在等你啊,笨手笨脚慢到死。” “等我?” 沈婉珺的秀眉拧成一团,她指着自己反问傅北宸:“你等我干什么?” 傅北宸瞟了一眼沈婉珺,站起身整理好紫锻衣袍:“等你一起上山。” 沈婉珺启唇一笑挥了挥手,丝毫不把傅北宸说的话放在心里:“傅北宸,你现在这样还陪我上山?你还是安心待在商府养伤吧。” “月牙城后山危机四伏,我受伤不假,但是绝不可能让你一个人上山。” 傅北宸的眸中满是不容抗拒,他脸上看不见丝毫情绪的波动,一字一句地开口:“陛下让我照看你,所以你不能有事。” “傅北宸,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如果没有陛下的口谕,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处都为我考虑?” 沈婉珺每次听见傅北宸说这套陈词滥调就觉得心里有气,她眸中敛去笑意,倾城的脸上多出几分冷意,转身开门:“我说了不需要你跟着就是不需要,你这副样子跟着我还不够添乱,真的碰到危险,我自己也许还跑得快点。” 傅北宸面无表情地走到沈婉珺身边,他看着她,眸中不见半点情绪:“这是陛下交代给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沈婉珺索性抽出短刀横手对傅北宸一划,看他跳到数米之外时方收回短刀:“我说不需要就是不需要,现在是,今后也是。” 沈婉珺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门口,留下傅北宸一人的身影站在房门口,他微垂眼帘,细微地轻叹一声,眸中蒙上了一抹令人猜不透的情绪,片刻后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傅北宸你这个大混蛋,什么都是陛下说陛下说,江雪儿有哪里好的?你就这么放不下,远在月牙城都怕伤了她的心,好啊,有种你就和我陌路到死为止! 沈婉珺一路上都恨恨地咬牙,她踏着刻意沉重的步子走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马棚,她随意牵了一匹马,翻身跃上,带着怒意地喝道:“驾!” 裙裾飞扬,一骑绝尘。 九十一:你跟来干什么? 她顺着月牙城的城门出城后,一路就开始拼命驾马往山上赶,一边驾马一边还不忘在心里腹诽傅北宸。这原本漫长的山路今日只用了半个时辰不说,沈婉珺的腹诽在这半个时辰里,也未曾有一句重复。 她将马停在山脚下翻身下马,只身独自往山上走,全然没看见那匹马正拼了老命地喘着粗气,享受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息。 月牙城的这座后山她是第二次来,第一次是深夜,这次虽然时间已近傍晚黄昏,但好歹也是有足够的光亮能够看清楚山里景色的。 沈婉珺暂时敛去胸中的怒意,步步谨慎地往山顶最深处行走,她还是顺着上次那条细长狭窄的山路往山上走。她轻垂美眸往山脚下望,只见层层环翠间白雾缭绕,已经是看不真切山脚下的模样了。 沈婉珺越是往山上深处走,就越是发现这山上的峭壁间生长着许多在外面见不到的奇花异草,还有在外面千金难求的珍贵草药。 她记得从前看过在古典上看到过一种草药,名为回魂草,长得极像一杆拂尘。据说这种草药可包周身经络脉搏声息,固本培元,能医将死之人,只生长在灵秀之地。 那日她在这座山上见到许多珍奇难以存活的植物均生长茂盛,所以她猜测这里应该也能养活回魂草。 沈婉珺绕过大半个山头,停停歇歇走了足有四五个时辰,才在层层枝桠茂密的树丛藤林后面,发现了一小片回魂草。她美眸中满是欣喜,挖出其中一棵仔细辨认后,终于确定这就是回魂草。 沈婉珺将这里能看见的回魂草小心翼翼地连根挖出,生怕破坏一点点草药影响药性。她从怀里掏出一方蚕丝绢帕将草药尽数小心包好正准备离开时,她便听见身后仿佛有异动声。 沈婉珺眸光微斜依稀分辨是一种野兽,她伸手摸上腰间的短刀,迅速抽出短刀转身向后一跳退到安全的地方。 果然,有一头狼正发出威胁的低吼,闪烁着绿光的兽瞳正恶狠狠地盯着沈婉珺,犹如见到了一顿美餐。 就你这样,估计下辈子投胎都成不了人! 沈婉珺眸光一利,素手翻转,短刀在手里耍了个刀花,正打算取它性命时,就看见有一柄长剑朝那头狼袭去,干脆利落地了狼的心脏。那头狼一声哀嚎,应声倒在地上。 沈婉珺认得那把剑,这是傅北宸的。她白了那把剑一眼,扬头一声轻哼,反手将短刀重新收回刀鞘:“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不是说过不需要你跟着我的吗?” 傅北宸紫袍衣袂轻扬,他步履清淡地走过来将剑收回剑鞘,抬眸看着沈婉珺:“你离开商府将近快六个时辰。” 沈婉珺挑眉白他一眼,满脸写的尽是明知故问:“哦,那又怎么样?” 傅北宸对沈婉珺满脸的故意挑衅视若无睹,他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所以我来寻你,来看看你是否遭遇不测。” 混蛋傅北宸,你简直欺人太甚! 沈婉珺瞪着傅北宸,美眸中满是嫌弃的神色,她咧嘴扯开一个笑:“傅北宸,你都没死呢,我怎么可能舍得死呢?” 九十二:你就不怕我也遭遇不测? “沈婉珺,你这话有歧义,听起来你为了我很不舍得去死。”傅北宸今天出奇的平静,他看着沈婉珺怒气冲冲的小脸,不知为何竟然想笑。 “是吗?” 沈婉珺挑眉侧眸看着傅北宸,她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反问:“那照你那样理解,你是不是也同样担心我会出危险?” 傅北宸轻轻点头,深邃的眸中头一次让沈婉珺觉得是澄澈的,他幽幽开口:“毕竟你出危险,回北陵之后我是要负全责的。” “傅北宸,你……” 沈婉珺垂首咬牙老半天吐出这么一个字。她眼角微跳,抬头间狠狠瞪着傅北宸:“你就这点出息!” 沈婉珺扔下的一声冷哼就扭头迈开大步往山下走,傅北宸的眸中划过一丝不明的笑意,跟着沈婉珺一路往山下走: “沈婉珺,你最好走慢点,上次你就差点掉下去。” “我为什么要走慢点,你有本事别跟着我啊。” “喂,沈婉珺,你什么态度?我来寻你,你不谢我就算了,竟然还这么野蛮。” “对啊,我就这样,谁逼你来寻我了?” “沈婉珺,你简直就是忘恩负义!” “傅北宸,我也救了你这么多回,不是也没见你对我有多客气?” “沈婉珺!你个蛮不讲理的泼妇!” “我泼妇?!那你就是白痴!” “泼妇!” “白痴!” “泼妇!” “白痴!” …… 沈婉珺与傅北宸就这样一路从山上吵到山下,傅北宸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但是她对她自己的想法却很清楚,虽然和傅北宸吵得激烈,但当傅北宸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的心里就已经消气了。 明明是一样的路,沈婉珺却觉得比来时漫长了许多,快到月牙城门口时,她与傅北宸终于因为疲惫而停止了争吵。 进城时已经是月上枝头的深夜了,白天的月牙城没有生气,晚上的月牙城中更是一片死气,简直让人觉得犹如踏进了一座大坟墓。 “掐算时间,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左右就要到子时。”傅北宸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眸中的神色若有所思。 沈婉珺没有说话,她随着傅北宸的话抬头望着月亮,垂眸一声轻叹,按照那老伯的话,今晚子时,月牙城将再出怪事。她轻皱眉心,与傅北宸驾马飞奔赶回商府。 沈婉珺将马匹交给守门的小厮后,拿着草药与傅北宸步履匆匆的往公子商的房间走:“傅北宸,过会儿我帮公子商换药,你在门外守着,我怕有不测。” 傅北宸行步的空隙抬眼懒懒地瞥着沈婉珺,音调不愠不火:“你怕公子商有不测,你就不怕我守在门口也发生不测吗?” “你少废话!” 沈婉珺白傅北宸一眼,她与傅北宸绕过花园,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公子商的房间,沈婉珺扭头看了一眼傅北宸:“好好守在门口,如果公子商发生不测,你就白费这么多内力了。” 九十三:回魂草都给你了,千万不能死 傅北宸一声冷笑,深邃的眸中冷冷地瞥着沈婉珺:“说的好像只有这个公子商才是凡人会发生意外一样。” “那当然。” 沈婉珺正准备推门进去时,她扭头轻勾唇角,美眸中划过一丝狡黠:“如果换成是你傅北宸的话,恐怕就变成是对方遭遇不测了。” 沈婉珺一声轻笑,不再理会傅北宸的反应。她拿着草药踏进房中轻声合上房门,公子商依旧在床上沉沉地睡着。 沈婉珺将草药放在桌上,走到床边帮公子商细细探脉。公子商的脉搏平稳和缓,看来心脉一劫确实是过去了。 沈婉珺暗暗松了口气,她的目光扫过公子商心口上的十根银针,起身从窗台前拿来捣药罐走到桌前,利落的将回魂草整理好放捣药罐小心磨碎。 沈婉珺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窗外的月色,时刻不敢松懈时间。虽然说不怕傅北宸遭遇不测,可他今天才受了内伤,留他一个人到底还是不放心。 沈婉珺将磨好的草药小心翼翼地敷在公子商心口的银针周围,药汁包裹着银针,没过多久药效就开始发作,沈婉珺探上公子商的脉搏仔细切听。 这回魂草还真不是浪得虚名啊。 公子商现在的脉象平稳,脉搏也比起之前更加清晰有力。沈婉珺勾唇一笑,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稍微落下了一些,她看着公子商,突然就想起商知府白日里的焦急。别人家的公子这个年纪或是游乐或者早已成家,唯独公子商却是这般模样。 “公子商啊,我会尽力想办法救你性命的,你一定要努力活下去。”沈婉珺一声轻叹,伸手帮公子商将脸颊旁的发丝拂到一旁。也许是沈婉珺指尖的触感碰到了公子商的脸颊,他竟眉心微微跳动。 沈婉珺将草药收拾好,替公子商检查好一切后转身离开房门。沈婉珺轻轻关上门,在门外松了一口气,她张开双臂活动着有点发酸的肩膀,灵动的美眸还不忘打量四周:“奇怪了,傅北宸人呢?” 沈婉珺抬步走到公子商房前的院子里仔细寻找傅北宸的身影,可是大到长廊,小到石凳,她都没有看见傅北宸的半个鬼影子。 果然,一出来就不见人影了!大骗子! 沈婉珺简直想立刻把傅北宸揪过来一顿拳打脚踢,她气得直跺脚,抬头骂道:“混账傅北宸,还说今晚要一起守着月牙城,结果自己这么快就跑了!” 沈婉珺这边话还未说完,一道冷冷的声音就从公子商的屋顶上传来打断了她接下去要说的话:“沈婉珺,你再敢胡说一句试试看。” 沈婉珺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仿佛就在这一刻明白了一个道理,找傅北宸一定要上房找。 沈婉珺脸上的怒气消散,她微扬下巴瞧着屋顶勾唇窃笑,莲足运气轻功,一点凭栏便轻盈跃上屋顶。 九十四:你似乎格外钟爱屋顶 傅北宸紫袍衣袂轻扬,他抬眸望着沈婉珺。月光柔和,犹如一层银色轻纱落满在他身上,就连他羽睫下深邃的眸中也染上了朦胧的微光。微风从傅北宸身边经过,他把目光从沈婉珺身上移开。剑眉微皱,双眸在月光下,让人觉得有种会随时深陷的魔力。 其实只有每到傅北宸安静下来的时候,沈婉珺才会打心眼里觉得他没有辜负北陵第一美男的称号。多数时候,沈婉珺都觉得叫他北陵第一祸害更恰当。 “傅北宸,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有喜欢坐在屋顶上这个习惯啊?” 沈婉珺莲步轻巧,踏过落满银霜的片片青瓦,很是自然地坐在傅北宸身旁,她笑意盈盈地扭头看着他:“你今天怎么好端端的又跑屋顶上来了?” “我哪有什么喜欢坐在屋顶上?” 傅北宸很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沈婉珺:“我坐在这里,是因为坐在这里看的最清楚。” “这里最清楚?” 沈婉珺故作夸张地伸头左探右瞧,她笑嘻嘻地扭过脸伸手托腮,一脸打趣地看着傅北宸:“又成这里看的最清楚了?” “话多!” 傅北宸不着痕迹地掩饰了眸中一抹异样的神色,他黑着脸,抬眸狠狠瞪了沈婉珺一眼。 “哦。” 沈婉珺闭上嘴巴,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明月不再说话,这样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傅北宸偏眸瞥了一眼沈婉珺,他轻咳一声:“哎,沈婉珺,你怎么不说话了?” 沈婉珺打了个哈欠,伸手揉揉有些发酸的脖子,她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扭头故作无辜地看着傅北宸:“你不是嫌我话多吗?” 沈婉珺,你一定是故意的。 傅北宸眯起眼瞪着沈婉珺,眸中满是威胁的神色:“沈婉珺,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装傻还是真笨。” 被拆穿之后,沈婉珺索性也就不装了,她笑吟吟地轻抬美眸:“傅北宸,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大家彼此彼此。” “公子商的情况怎么样了?”傅北宸瞥了沈婉珺一眼,他垂眸静静地俯瞰着月牙城中的景象。 “现在一时平稳,往后生死不知。”沈婉珺垂眸敛去方才的笑意,干脆利落地扔出这样一句话。 傅北宸眸中一顿,他偏过头看着沈婉珺:“你很担心他?” “是,我很担心公子商的情况。” 沈婉珺很诚实地回答了傅北宸的问题,她轻抬眼帘,沉沉一叹:“我目睹过那么次的死亡,公子商还这么年轻,就这样成为一场阴谋的牺牲品岂不是太可惜了?” 傅北宸的眸光里倒映着沈婉珺脸上的一丝愁容,他转头与沈婉珺一同看着脚下安静的月牙城:“你是闻名天下的北陵神医,现在这种时候,你应该相信自己的能力。” 九十五:至少现在你在我身边 “相信自己的能力?” 沈婉珺抬眸望着傅北宸一声轻笑,她无奈地摇摇头反问:“傅北宸,这次的情况不同。就像是你,你征战无数,可是有哪次打仗你是稳操胜券的?” 傅北宸垂眸沉默了片刻,他并不是不懂沈婉珺在面对公子商时的心情,他淡淡地勾起唇角:“这次的情况其实也没什么不同,总会过去的。” “傅北宸。” 沈婉珺故作认真地点点头,她扭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傅北宸:“你还能再敷衍我一点吗?” “沈婉珺!我好不容易安慰你一次!你简直是不识好人心啊!”傅北宸阴沉着脸,冷冷地瞪着沈婉珺。 沈婉珺摆摆手示意不想争吵,她轻声一叹,低下头笑了笑,半真半假地问道:“傅北宸,都已经这么久了,我们除了猜想,什么具体进展都没有。你说……陛下如果知道的话,会不会很失望啊?” 沈婉珺绝美的脸上泛起一层复杂神色,从很小的时候起,她看惯了宫里人争权夺势,勾心斗角的丑恶嘴脸。对她好的人寥寥无几,皇兄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所以无论任何事,她最先怕的就是皇兄会失望,毕竟这是支撑她走过那段暗无天日的童年的唯一一束光亮。 “不会的,陛下最大的骄傲就是你。”傅北宸将目光从沈婉珺身上收回来,从他认识沈婉珺的时候算起,他似乎还不曾见过像现在这样的沈婉珺。 “傅北宸,认识你这么久,你终于说了一句我爱听的。” 沈婉珺心里突然觉得傅北宸这个人有点复杂,她美眸微动,抬眸一笑掩去了方才的神情:“不过,言归正传,我们在义庄遇袭,可见我和你是北陵人的身份是已经暴露了。” “我知道,这也正是我目前考虑的地方。”傅北宸的发音很淡,他将眼帘垂的非常低,叫人想不通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沈婉珺抬眸看着月亮,按照月亮的方位推算,估计马上就到子时,她垂眸扫过月牙城的每一个角落:“希望今晚月牙城的动向可以带给我们一些线索,这样也可以早点还月牙城百姓一个安宁。” 傅北宸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他偏过头看着沈婉珺道:“有我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傅北宸,你自己现在都是伤患,还有你在……你在能怎样啊?”沈婉珺无可奈何地揉揉太阳穴,甩给傅北宸一记的白眼。 “喂,沈婉珺!” 傅北宸忍无可忍地转头瞪着她,深邃的眸中满是愤怒的火光:“你是不是一天不和我吵架,不讽刺我,你就觉得活不下去了啊?” “这倒不会。” 沈婉珺真诚地眨眨眼睛,她望着傅北宸勾唇嘿嘿一笑:“最多,我会觉得有点无聊而已。” “沈婉珺,可我总觉得你是故意的。” 九十六:你是怎么看到的? 傅北宸扭过头眯眼看着沈婉珺,眸中威胁的神色丝毫不加修饰:“试问,你除了对我的时候蛮不讲理以外,对任何人似乎都是谦谦有礼啊。” “尤其是对这个公子商的时候。”傅北宸隐隐咬牙,特地加重了公子商这三个字,唇角还借势勾起了一丝很不合时宜的微笑。 “傅北宸,这可是不同的性质。” 沈婉珺一双美眸丝毫不闪躲地对上傅北宸深邃的双眸,她笑吟吟地微挑眉梢:“我和你可是同僚,纠正你的观点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而公子商嘛……人家长得好看呗。” 沈婉珺在面对傅北宸时,总有一套歪理邪说能练得一气呵成,如果不明真相,保不齐也就信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鬼话说多了,也就不怕见鬼了。 “哦?是吗?” 傅北宸瞪着沈婉珺,深邃的眸中犹如一个成冰的寒潭,他的音调几乎降到了冰点:“那么你刚才给公子商敷好药以后是在干什么?” “我刚刚是在……” 沈婉珺正打算解释时顿住了,她挑眉看着傅北宸,一抹不明的笑意浮上脸颊:“等会儿,傅北宸,我给公子商敷好药之后做了什么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无意间看见的。” 傅北宸面不改色,这句话解释得落落大方,幸而月光柔和,他眸中方才掩去的慌张才没有被沈婉珺发现:“沈婉珺,你别绕开话题,你刚才给公子商敷好药到底在干什么?” 沈婉珺对傅北宸的话置之不理,她凑近傅北宸,一双美眸流转,笑意盈盈地对上傅北宸的双眸:“傅北宸,你坐在房顶上不会就是为了偷看我在公子商房间里到底干了什么吧?” “你长的又不好看,白天可以随便看,还用得着这会儿偷看吗?”傅北宸这句话说的滴水不漏,他面无表情地瞥了沈婉珺一眼。 我就知道,傅北宸这个混蛋的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傅北宸,我长的不好看。那是不是全世界的女人里,就你们家江雪儿长的好看啊?” 沈婉珺腹诽了一万遍傅北宸的眼睛有问题,她瞪了傅北宸一眼,很敷衍地一声轻笑:“你不稀罕看我,那你还问什么问,我贪图公子商美貌,趁机占他便宜,你管我呢?!” “沈婉珺,你此言差矣,我不稀罕看你和我必须要看你是不一样的本质。” 傅北宸学着沈婉珺的样子同理照搬,他的唇角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弧度:“陛下让我照看你,我当然要对你方方面面都负责,所以这是我分内的事而已。” “傅北宸!你!” 沈婉珺眼角微跳,一双美眸瞪着傅北宸,简直恨不得把傅北宸揪过来一顿暴打:“你无赖!” 傅北宸瞥着沈婉珺一声冷哼,他薄唇张合,一句话从他嘴里利索地被扔出来:“承让,和你学的。” 九十七:摄魂术终于现身了 沈婉珺正打算还口时,一种奇怪的感觉就从她心底骤然升起,迫使她安静下来。她垂眸望着脚下的月牙城,这四周突然之间竟然静的只能听见风声。 突然,有一阵悠扬而轻妙的歌声从远处传来,这歌声莺啭黄鹂,就好似一条看不见的绳索能牵动人心。虽然声音遥远而微弱,可是却仿佛注满了令人着迷的魔力。 这歌声……不好! 沈婉珺眉心一惊,她蹙起眉转头看着傅北宸,美眸中顿生寒气:“这是摄魂术的歌声,快封心下穴!不然来不及了!” 傅北宸与沈婉珺手法利落,在摄魂术还没有达到顶峰前封住了心下穴,他与沈婉珺一同起身,垂眸慢慢扫过月牙城每一条街道,最后将目光落在今天白日里去的老汉家那条街道:“这歌声的扩散是有规律的,那条街的歌声最清晰。” 沈婉珺检查了一下随身短刀,她抬眸看见傅北宸,月光洒在她纤长的睫毛上,在她白皙的脸上留下淡淡疏影:“走吧?一起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在月牙城兴风作浪。” “走。” 傅北宸提起佩剑,步履如仙,轻踏几步便飞身展开轻功。他飞身跃过好几处屋檐街道,紫袍翻飞,衣袂随风飘扬。沈婉珺看着傅北宸的背影眸中添了些许安慰,她莲步一踏,飞身跟上傅北宸。 她与傅北宸一路朝他最开始指出的那条街行去,刚刚才落脚在那条街上的屋顶,便看见了一个黑衣人的身影,看他的样子,应该也有不少功夫在身上的。 果然是有人搞鬼,竟然这样处心积虑搅乱民心,看来八成是冲着北陵来的了。 沈婉珺在心里冷静分析,她看着那黑衣人的身影,眸光中的寒光愈发明显。她与傅北宸从屋檐上走,一路谨慎地跟在那黑衣人的身后,双眸却一刻都不曾从那黑衣人身上移开。 随着远处歌声的曲调提高,那黑衣人也停在一户人家的门口,沈婉珺与傅北宸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老汉家,她与他附身在屋顶上,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四下观望后,拔出刀准备破门而入。 “走。” 傅北宸眸中不见波动,他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抽剑出鞘飞身便袭向那黑衣人拦住他。 “啧,这就这时候比较帅而已了。” 沈婉珺看着傅北宸的背影轻声调侃,她勾唇一笑,从腰间抽出短刀,同样飞身下屋檐,她几步疾行,等那黑衣人反应过来时,沈婉珺已然到他眼前。 卑鄙小人,今天就让你和你背后的操纵人通通以命抵命! 沈婉珺眸光一利,手里的短刀突然翻转朝那黑衣人刺去,月光下的短刀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那黑衣人眸色一沉,向后一个空翻躲开了沈婉珺的攻击,他向后退了几步,定定看着面前的沈婉珺与傅北宸。 九十八:原来你不是个哑巴啊? 沈婉珺莲步一转,与傅北宸一同站在老汉家门口与那黑衣人相对而站。黑衣人一声冷哼,拔出弯刀便朝沈婉珺与傅北宸袭来。 傅北宸深邃的眸中幽深,手里的剑一扬与那黑衣人陷入一场厮杀。只见他面色并无波澜,衣袍翻飞犹如谪仙落尘,不管那黑衣人的弯刀出手多快多狠,傅北宸手里一柄利剑依旧是舞得游刃有余。 照傅北宸这样的打法打下去,估计要不了多久黑衣人就会想办法逃走保命。 沈婉珺站在那里眸光流转间,计上心来。她美眸轻抬,转身几步便跳到离傅北宸不远的另一边。如果她猜的没错,这个黑衣人过会儿一定会从这边逃走,这样她就可以趁机把他拦下来。 沈婉珺侧耳细细听着这歌声,时而悠远时而清晰,她敢断言这肯定就是摄魂术,傅北宸与那个黑衣人打斗了这么久,声音这么大竟然都没有人听见,可见是因为大家都被摄魂术控制了。如果不是因为她与傅北宸封住了心下穴,只怕现在也已经是任人摆布的命运了。 沈婉珺看着不远处与黑衣人打斗的傅北宸,她手里握紧短刀,精神上一时半刻都不肯松懈。虽说以傅北宸的身手,对付这个黑衣人应该是绰绰有余。 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一他身上带着暗器,那傅北宸只要稍微掉以轻心,就很有可能中招。 不过也无妨,如果他真的用暗器伤了傅北宸,那么他一定会是月牙城里死的最难看的一个人。 沈婉珺眯起眼看着黑衣人的一招一式,和她猜的完全一样,这个黑衣人已经是从一开始的不断攻击,被傅北宸一步步变成了只有守的能力。 傅北宸手里的剑每舞一下力道与速度都在不断加强,终于那黑衣人在这种慢慢加强的压迫下变得越来越吃力。只见他一下抵开傅北宸的剑,转身就往另一边拔腿逃跑。 哼,果然来了。 沈婉珺勾唇一笑,美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笑意,她静静等着拿黑衣人朝她跑过来,突然,她从暗处的一角几步袭出,掌心运集内力后,狠狠一掌正中他的胸膛。那黑衣人捂住胸口后退了七八步,一双黝黑的眼睛狠狠盯着沈婉珺。 沈婉珺不气不恼,轻抬美眸看着那黑衣人,右手玩弄着寒光烁烁的短刀,唇角笑意不减:“你反正是跑不掉的,看我就有用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黑衣人目光警觉地看着沈婉珺,蒙面的黑布下终于发出了一道声音。 “咦?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 沈婉珺眉心微动,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她突然一笑,月光洒在她光洁的脸上竟然让她的双眸产生了一种娟邪的错觉。 九十九:我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她右手短刀一转,用刀尖指了指面前的黑衣人:“其实你已经不需要知道我们是谁了,毕竟你接下去除了黑白无常,谁也见不到了。” 沈婉珺冷冷地吐出最后几个字,将短刀一提便朝他袭去。那黑衣人眸中一惊,还不等他说话,沈婉珺的刀就已经不由分说朝他袭来。 那黑衣人只能不停跳闪躲避,沈婉珺勾起冷笑,她手里的短刀灵巧犹如手臂,把黑衣人的每一招都在计算在内。不止这样,她的刀还招式古怪诡谲,而且速度快到让人眼花缭乱。尽管黑衣人躲闪的十分小心,可沈婉珺的刀还是在他身上留下小小许多伤痕。 沈婉珺云步一跃,回身就要将短刀刺进黑衣人的心口。他蹲身往前一滚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沈婉珺站稳脚步才转身,就看见那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两枚黑色圆珠朝地上一扔,瞬间沈婉珺便已置身于云雾之中。 那黑影便如此隐没在一片浓浓的白雾之中,傅北宸深邃的眸中微动,几步赶到沈婉珺身边,运起内力用衣袖驱散了白雾。 又是这一招!还有完没完了! 沈婉珺伸手在驱赶面前的白雾,等她看清眼前的街道时,那黑衣人早已是踪迹全无。她握紧短刀的手骨节发白,隐隐咬牙:“都是一群卑鄙小人,总是用烟雾弹暗器这类下三滥的东西!” 傅北宸将剑重新收回剑鞘,他面无表情的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情况,淡淡道:“算了,至少证明了一件事,月牙城一事确实是有人操作的一场阴谋。” 恨归恨,可沈婉珺从来不做冲动之事,她侧耳细细听着仿佛从九霄云外传来的歌声。听声音,应该是在城外的,她将短刀收回腰间的刀鞘,抬眸看着傅北宸:“这件事还没完,这歌声没有结束说明引魂人并不知道那个黑衣人已经暴露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趁引魂人还没发现,寻着歌声将引魂人抓住?”傅北宸侧耳细听,他偏头看着沈婉珺,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没错,就是这样。” 沈婉珺笃定地看着傅北宸,转身与他用轻功寻着歌声疾速朝城外的方向而去,她抬眸看着前方,沉稳的音调从口中发出:“刚才的黑衣人逃走应该就是去找引魂人了,这歌声久久不散说明引魂人是在很远的地方用千机传音操纵摄魂术。黑衣人被我们重伤,应该没这么快到引魂人那里,所以我们还有胜算。” “沈婉珺,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能感到你是有破案慧根的。” “去去去,傅北宸,这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情调侃我?” “调侃你和追踪引魂人并不冲突。” “……你以后不要再说我蛮不讲理,因为你已经青出于蓝了。” …… 一百:看来是需要再次验证了 沈婉珺与傅北宸二人一深一浅两道紫色在月下疾速飞过,很快就到了月牙城门口,可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城门早已关闭。 沈婉珺抬头看了一眼城墙的上面,与傅北宸相视一眼,她兰指微伸,轻点莲步,三千青色随风飘扬,一袭紫色长裙的裙裾也随风轻飘,在银色月光之下总让人觉得有种朦胧的美感。她与傅北宸一起轻盈地踏上百米城墙,飞身而下出城追着歌声而去。 这一路上沈婉珺与傅北宸追着这阵歌声左拐右拐,穿树林过溪流。在漆黑错杂的灌木林里兜兜转转不知道追了多久,她与他好容易寻着歌声出了灌木林,终于能听见清晰的曲调时,那歌声却仿佛察觉到了一般,消失在了空气里。 该死,怎么会消失就了呢?! 沈婉珺停下急匆匆的脚步,她蹙眉看着四周,总觉得这地方好像有点熟悉。傅北宸跟在她旁边,淡淡地扫视着周围:“这个地方,你觉不觉得很熟悉?像不像月牙城的后山?” 沈婉珺的心里犹如爬过了一条毒蛇般恶寒,她顺着山路大步往前走,如果这是月牙城后山,那么顺着这条路一定可以走到采回魂草的地方。如果这是月牙城的后山……那她当时来找回魂草时,这个躲在背后的引魂人一定就藏在某一个角落! 沈婉珺步履匆匆顺着崎岖的山路绕过一片矮树丛便停住了脚步,没错,这里果然是月牙城的后山,她还能看见她才回魂草时松土的痕迹。 沈婉珺一步一步小心谨慎地往前走,她眸光警觉地看着四周:“这里真的是月牙城后山,说明这个引魂人一定就在后山的某个地方。” “这次的收获,也算是颇为丰富了。” 傅北宸眸中幽深,他与沈婉珺一起往前走,绕过一片奇花异草,很快便到了他与她第一次来月牙城后山时所到的地方。 沈婉珺垂眸停下脚步,如果真的是引魂人所操纵的摄魂术,那么这里一定有残留的气息。如果是这样,就说明这座后山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她美眸微亮,抬眸看着傅北宸:“我要在这里再次验证摄魂术的存在。” “再次验证?” 傅北宸偏过头垂眸看着沈婉珺,深邃的眸中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深沉:“你想怎么再次验证?” “用摄魂术唯一的验证法门。”沈婉珺轻勾唇角,从腰间掏出早前她分装的双冥血瓷瓶,月光下,釉白的瓷瓶仿佛被笼上了一层朦胧的白晕。 “这是双冥血?” 傅北宸修长的手指点在沈婉珺手心拿起那小小一瓶的双冥血,他细细打量,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将瓶子重新还给沈婉珺:“沈婉珺,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双冥血?” “因为制好双冥血之后我就在想,应该留一点点双冥血在身上,以备晚上守夜的不时之需,保不齐就派上用场了。” 一百零一:成了,摄魂术就在附近 沈婉珺玉指轻抬抚上发间,从乌黑的发髻间拔下一根银簪,她得意一笑:“幸亏我带了,不然今晚就变成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傅北宸垂眸看着沈婉珺,他眸中满是认真,郑重地问道:“沈婉珺,你知道双冥血这件事证明了什么吗?” 沈婉珺一手银簪一手双冥血,她抬头看着傅北宸,微微挑眉:“证明了什么?” 傅北宸的眸中眨也不眨,他看着沈婉珺故作深沉地点点头:“证明你还没有完全的变成一个饭桶。” “傅北宸。”沈婉珺垂着头,声音低沉地喊了一句。 傅北宸一脸正经地看着沈婉珺:“嗯?怎么了?” “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 沈婉珺突然抬起头瞪了傅北宸一眼,一脚狠狠踩在傅北宸脚上:“想死早说话!不要拐弯抹角!” “沈婉珺,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傅北宸吃痛地跳到一边倒抽一口凉气,他扶着一旁的树,抬眸瞪着沈婉珺。 “我不是女人,你是,行了吧?”沈婉珺一声轻哼,不再搭理傅北宸,扭头开始专心操纵双冥血。 沈婉珺轻轻打开小瓷瓶的瓶盖,她将银簪探进瓷瓶轻轻搅动了一会儿后将银簪抽出。沈婉珺合上小瓷瓶的盖子,她与傅北宸静静地看着银簪,这四周时不时会从耳边经过风声。 沈婉珺目不转睛地盯着银簪,果然,银簪开始变化了!原本沾了双冥血的银簪部分开始泛起幽幽蓝光,这蓝光极其微弱,但在这片漆黑夜幕下也足够明亮。 傅北宸垂眸看着沈婉珺手里的银簪,他深邃的眸子中倒映着一抹幽蓝,竟显得他刀削斧刻般的容颜染上了一丝娟邪,他淡淡道:“上古书籍记载,摄魂术残音遇见摄魂者的双冥血,银制物器会隐隐泛起蓝光,离残音越近,蓝光越是明亮。” “傅北宸。” 沈婉珺勾唇一笑,她把银簪拿到离傅北宸很近的地方,美眸清亮地看着他:“你看,果然是摄魂术!双冥血是不会对摄魂术以外的东西起反应的。” 傅北宸的目光从这幽蓝色的光上移开,他抬眸细细扫过周围的每一条路:“按照双冥血的光芒来推断,我们离刚才的歌声应该还有很远。” “我记得书籍上记载过,残音的留时是很长的,就算听不见了,风中还会有残音。” 沈婉珺将小瓷瓶收进腰间,玉指灵巧地将银簪一转,抬头看着傅北宸勾唇一笑:“怎么样?你来不来?” 傅北宸轻整紫锻长袍,他瞥了沈婉珺一眼,转身步履清淡地往前走去:“沈婉珺,你这说废话的习惯,真该改改了。” “废话吗?废话我也想听你亲口说。” 沈婉珺小声呢喃,她站在原地看着傅北宸逐渐走远的背影,唇角一抹窃笑在她脸上慢慢晕开逐渐深进眼底,她敛去笑意,裙裾轻扬,朝傅北宸跑去:“傅北宸,你等等我啊。” 傅北宸依然是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他偏眸看了一眼沈婉珺:“你又不是白痴,还要人等。” 一百零二:若是与你一起丧命于此,倒也不亏 “你怎么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 沈婉珺白傅北宸一眼,一张倾城的脸上写的尽是理直气壮:“你要是不等我,我出意外了怎么办?你岂不是真没法儿跟皇兄交代了?” 傅北宸停下脚步,他转头看着沈婉珺,将她从头打量到脚:“你这么野蛮的女人都能意外,那我肯定也活不成了。” 沈婉珺瞪大眼睛看着傅北宸,他继续往前走去,沈婉珺咬牙切齿的跟上他:“傅北宸!你太过分了!” 傅北宸偏头看着她,反问:“我哪里过分?” “我怎么就不能出意外了?!” 沈婉珺瞪着傅北宸,想想又觉得问法好像有些问题,她一声冷哼:“不对,我是想问,我哪里野蛮了?” “人生在世,谁能逃过一死?” 傅北宸冷冷地一句话从嘴里飘出,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就好像一桶冰水从怒气冲天的沈婉珺头上倾盆而下。他转身继续往前走,音色轻飘飘地冒出来一句“不过和你一起命丧于此,也不算吃亏。” 傅北宸这种人,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沈婉珺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她仿佛感觉就在刚才,心都漏跳了一拍。沈婉珺几步追上傅北宸,她看着傅北宸一脸笑的得意:“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能和我死在一起特别的荣耀啊?” “沈婉珺,现在天上一片漆黑,你怎么又做起白日梦了?”傅北宸瞥她一眼,脸上不见任何变化的继续往前走。 沈婉珺虽然和傅北宸贫嘴,可是依旧不敢在这月牙城的后山里松懈警戒,她扭头四下看了看,皱眉看向傅北宸:“不是你说和我一起死也不吃亏吗?” “当年你出使桀族,因为你大胜而归,导致最后桀族首领悬赏十亿黄金请能人异士取你首级。” 傅北宸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他瞥了一眼沈婉珺,极轻一笑:“你那么值钱,和你一起死当然不算亏。” 我怎么就信了傅北宸这种混蛋会说出什么好话? 沈婉珺的脸从刚才开始就一分比一份黑,她干笑两声拿着银簪辨认方向,嘴里念叨了两句:“很好,很好……” 沈婉珺头也不回地抬脚往前走,傅北宸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隐去了一丝笑意,他随着沈婉珺一起往前走,戏弄沈婉珺的心却还没停止: “沈婉珺,你刚才说的很好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说你这样解释很好。” “哦?那听起来你的理解和我的解释不一样咯?” “怎么可能呢?傅北宸你这个自恋狂,别乱猜了行不行?” “一般你这样说的话,通常是证明了你心里有鬼。” “……没有” …… 沈婉珺与傅北宸从刚才的地方一路跟着银簪上幽蓝色光芒的指示行走在一片漆黑的树林间,这条路越走越陌生,幽蓝色的光芒也在一点点增强,直到最后完全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束微光也变成了明亮的光芒。 一百零三:你不许去! 虽然还是在月牙城的山上,但沈婉珺与傅北宸已经踏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与他步步谨慎,双眸警觉,不停看着四周的情况。 傅北宸眯眼打量着四周,四周的样子很明显前不久经过了许多人的样子,而且大多都是用轻功点步而行,他压低声音道:“沈婉珺,注意观察四周,可能会有埋伏。” 沈婉珺轻轻点头,她其实也知道这四周说不定会有埋伏,只是……总要想个什么办法化现在的被动为主动才行。 沈婉珺的双眸打量着身边的树,她将目光定在其中一个树上,莲步一点,伸手折下一根还算粗壮的树枝。她勾唇朝傅北宸挑眉一笑:“这样的话,应该没那么容易掉进陷阱了。” 沈婉珺与傅北宸放慢了脚步,她走的每一步都用树枝提前敲打地面,确认是安全的之后才会和傅北宸继续走。 她与傅北宸跟着银簪上又幽蓝的光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沈婉珺跟在傅北宸身边拐过一片树林,穿行到树林间一小片空地时,银簪上的蓝光突然大现,比之前看过的任何时候都明亮耀眼,就像是一颗孤星陨落在人间。 “看来就在这附近了。”傅北宸淡淡地扫过银簪上乍现的蓝色光芒,他眸光锐利地扫过周围的每一处景物。 “嗯,凭借书上说的,取光亮最强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了。” 沈婉珺在傅北宸身边扫视着周围,等她垂眸正打算往前走时,却突然止住脚步。沈婉珺侧眸看了看别的地方,又回头细细观察眼前的那块地方。其他地面都多多少少显得有些凹凸不平,前面的那块地面虽然也有一些凹凸,可是却比别的地方平整了许多。 沈婉珺拉拉傅北宸的袖子,她玉指轻抬,用银簪指着前方,侧眸看着他:“傅北宸,你看前面那块地,是不是有点奇怪的感觉?” 傅北宸顺着沈婉珺手里银簪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傅北宸也察觉到了前面地面上细微的特别之处,他剑眉微蹙,将沈婉珺拉到身后的安全地带,抬步就要上前。 “哎哎!” 沈婉珺一把拉住傅北宸的胳膊,她抬眸看着他,满脸的不明所以:“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傅北宸垂眸看着沈婉珺拉住他胳膊的手,他伸出修长的手把沈婉珺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拂去,白她一眼:“我当然是去看看前面那块地面是怎么回事,你好好待在这里,如果有事的话就快离开这里。” “不行!” 沈婉珺第二次一把拽住傅北宸的胳膊死死抱住,她皱起精致的眉,抬头瞪着他:“傅北宸!你把我沈婉珺当什么人了?你如果遭遇不测,我怎么可能不仁不义的自己逃命?!” “沈婉珺,你不要胡闹了。” 傅北宸轻皱剑眉,再次把沈婉珺的手从紫锻上拂去,他理了理紫色长袍:“如果没人去查看的话,这块地方是否隐藏了秘密就没人知道了。” “那也不行!” 一百零四:该死,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沈婉珺快了一步挡在傅北宸面前,她指尖点在傅北宸面前,一字一句威胁:“你不能去。” “沈婉珺,有时候你是真的很烦人。”傅北宸瞥了她一眼,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树枝,他在手心里掂了掂,双眸微起,运气内力将树枝掷向面前的那块地面。 沈婉珺与傅北宸一起看着树枝落地的瞬间,那一块地方整个犹如被怪兽吞噬了一般塌陷下一个深深的地洞。 “果然有诈。” 沈婉珺一声冷哼,她将银簪收进怀里,伸手摸上腰间的短刀,一步步靠近那个塌陷的地方。傅北宸跟在沈婉珺的身后,目光一刻不离地看着塌陷的地方,做好了随时拉开沈婉珺的准备。 沈婉珺站在塌陷的地方旁边朝下望去,这里面漆黑一片,寂静的让人听不见一点点的声音,仿佛像个无底洞一般深不见底。 “真不知道这下面是什么地方啊。”沈婉珺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她身子前倾,探头往洞的里面看去。 突然,有一阵凌厉的风声从这漆黑的洞口传出,随着这声音,两条晶莹的丝线从里面直速而上,死死缠在沈婉珺的右手上,将她几乎拽倒。想要把她拖进这个深不见底的大黑洞里。 该死,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力气这么大?! 沈婉珺运气内力向后退了一步,身子往后倾斜,被缠住的右手玉指轻转拉住缠在手腕上的丝线,左手从腰间摸出短刀,眨眼之间沈婉珺便已经手起刀落,斩断了缠在手腕上的丝线。莲步一点跳到了三步之外。 “沈婉珺,你怎么了?”傅北宸蹙眉看着她,几步走到沈婉珺身边。 “别过来,快走!” 沈婉珺转身站起来就拉着傅北宸准备往林子的另一头跑,可是这个黑洞里却好似有感应一般,好几根丝线一同涌出洞外,拖出了沈婉珺左右脚,将她生生拽倒,想要拖进洞里。 “沈婉珺!” 傅北宸眸中一惊,及时伸手拉住沈婉珺。不知为何,这丝线的另一头竟然力气如此之大。傅北宸眸中的戾气越发深沉,他更紧的握住沈婉珺的胳膊。 沈婉珺回头看了一眼缠住双脚的丝线,现在的情况,她手里的短刀根本就使不上一点力气。沈婉珺隐隐咬牙,抬头看着傅北宸:“傅北宸,你现在赶快放手,这样下去你也会精疲力竭之后被拖下去的。” “从前没发现,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傅北宸冷冷地抬眸看了沈婉珺一眼,他音调冰冷,一手拽住沈婉珺往自己这边用力一拉,一手的掌心运气一阵内力就狠狠朝丝线打去。 只见那错乱如麻的几根丝线左右位置一变,不但丝线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傅北宸那道疾风劲力的内力,竟然转瞬就烟消云散。 突然洞口传出一声巨响,又多出来了几根丝线加绕在沈婉珺的腰上。一力同发,傅北宸与沈婉珺便突然一下被生生拽进了这个漆黑的地洞。 一百零五:月牙城杀机四伏,不差这一回 沈婉珺被拉进地洞足有几步的距离时,她攀住洞壁的峭石,傅北宸借机用轻功站在石壁上,拉住沈婉珺的手。 可是缠在沈婉珺身上的丝线力道越来越大,她和傅北宸就算使出再大的力气,也还是被慢慢拖进洞里,她隐隐咬牙看着洞底。 不行,不能被这样牵着鼻子走!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沈婉珺将短刀用力地洞墙壁里,足尖点在墙壁上一跃,左手抽出墙壁上的短刀,素手翻转的几个瞬间刚才的那些丝线便已经不复存在。 沈婉珺脚下运气轻功一跃,将足尖轻轻勾在墙壁的石缝间,她抬头看着地洞的出口:“快走,现在还有逃出去的机会!” 傅北宸拉起沈婉珺几个飞身便已经快抵达地洞的出口,这时洞壁开始摇晃,地洞的入口开始慢慢缩小,傅北宸眯起眼细细看去,原来是这地洞口竟然还有一块厚重的石板当做机关。 他加快速度向上飞身而去,可石板的面积越来越大,无奈之下,傅北宸只能抽出随身佩剑向上一掷,将佩剑抵在洞口,好让石板无法关闭。 洞底有急促的风声再次传来,傅北宸垂眸看着洞底,沉沉道:“看来今天是必须要见一见洞底的人才有机会出去了。” “小心,下面有东西上来了。” 沈婉珺左手挽起一个刀花,凭借着细微的声响,足尖轻点石壁,短刀利落地出手,不消片刻,刚刚涌上的丝线便已被沈婉珺削了个粉碎。 沈婉珺回头看着傅北宸,两个人相视颔首,齐齐双臂轻展,运用轻功点起足尖朝洞底而去。 本来以为这洞会很深,没想到比想象中要浅很多。而且虽然上面漆黑一片,可是到快接近下面时,竟然有了光亮。沈婉珺与傅北宸稳稳地落在洞底。借着地洞里的亮光,沈婉珺与傅北宸抬眸间,映入二人眼帘的就是一排黑衣蒙面的杀手。 哼,月牙城从我到这里开始就杀机四伏,也不差这一回了! 沈婉珺的目光警觉起来,她美眸中泛起戾气,眸光上下打量着这些杀手。看他们的动作一致,应该是接受过精良的训练。这些人身上从头到脚都包裹着一种黑色的盔甲,总让人觉得奇怪又难以攻破,应该是特地准备了一番的。 真奇怪,等等……弯刀! 沈婉珺将目光移到他们手里的弯刀上,这种弯刀如果她没有猜错,应该只有北漠或者西蛮才有。沈婉珺眸中闪过一抹蔑视的笑,对面那一排黑衣人抬起头,手里的弯刀一扬,朝傅北宸与沈婉珺快速袭来。 “傅北宸!接好!”沈婉珺素手一抬,将手里的短刀抛给傅北宸,莲步一点,凭空跃起杀进了这层层叠叠的黑影之中。 “沈婉珺!你!” 傅北宸眸中一惊,抬手接住沈婉珺抛过来的短刀。他看着沈婉珺的背影隐隐咬牙,这些杀手很明显训练有素,她竟然就这样轻易放弃了唯一的兵器。 一百零六:正好拿你练刀 傅北宸周身之间的寒意疯长,他握紧短刀,几步杀进人群之中,短刀的速度变化诡异莫测,不一会儿便把大部分的杀手都集中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沈婉珺身形灵巧地躲过层层从她脸颊旁擦过的利刃,她掌心运气内力,莲步向后一个空翻,将掌力狠狠打在那些黑衣人身上,每一掌都正中心脉。但渐渐的沈婉珺发现,这场打斗就像是陷入了一场死循环。 无论她耗费多少内力,再怎么攻击常人身上那些致命的地方,他们都是毫发无伤,最多也就是停顿个眨眼的功夫,然后就又会扬刀向她袭来。 沈婉珺索性放弃了攻击,只是用不停躲闪的办法来观察思考这些人的弱点。而另一边,傅北宸虽然手里有一把短刀也没有讨到多少便宜。这些杀手的盔甲似乎是精心设计的一般,无论他用短刀如何去攻击都无法直取要害。 这些杀手的速度与武功本来就属于上乘,再加上这一身刀枪不入的盔甲,想要取这些人性命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到底哪里才是他们的软肋呢? 傅北宸眸中的杀气凝重躲闪观察这些黑衣人的行动规律,突然他眸中闪过一丝精光,脚底踏起轻功疾步向前穿行,手中的短刀飞速划过其中一个黑衣人,那名黑衣人对傅北宸的攻击戛然而止,他手里的弯刀掉落在地上,整个人犹如布袋一般也应声倒地。 果然,他们偶尔露出的脖子就是唯一的软肋! “沈婉珺,这是还你的兵器!” 傅北宸借机足尖一挑将弯刀勾起甩向沈婉珺,他眸中闪过锐利的神色,手里短刀一勾重新杀进这些黑衣人中。 沈婉珺凭空跃起一脚踹其中一名黑衣人,回眸间,她裙裾轻扬,抬手接住了傅北宸刚刚扔过来的弯刀。 虽然人混账一点,可是还算不是忘恩负义。 沈婉珺的唇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手里扬起弯刀杀进人群,虽说有了兵器不算是太被动,可是沈婉珺的攻击却依然不得要领。 突然,透过弯刀的折射,沈婉珺看见傅北宸利落地挥动短刀,不停变换招式想要攻击这些黑衣人的脖子时,她突然就明白了。 这些人从头到脚都包裹的如此严密,但是总是要呼吸的,所以只有脖子有一点点的缝隙,而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多一点点胜算。 沈婉珺抬眸看见一个黑衣人正好朝她挥刀袭来,她勾起一抹冷笑,反正也是要实验的,正好就拿他练刀! 沈婉珺手里刀花轻起,她运气轻功步伐灵敏诡异,叫人摸不透她步里刀下的一招一式。沈婉珺一步步引那黑衣人出招,而每一招却又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这样一来二去大概过了两三招,当沈婉珺横向挥刀轻扫被他躲过时,那黑衣人终于如沈婉珺所设计的那样,扬刀直指她腹部而来。 终于上钩了。 一百零七:那你就要听我安排 沈婉珺诡谲一笑,她移了半步纤腰一转,那黑衣人的弯刀便紧贴着沈婉珺的腰擦过。就在这时,沈婉珺回手扬起弯刀,正中了他的在外的脖子。那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婉珺,直直地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傅北宸这法子,果然不错。 沈婉珺轻抬美眸,手里的弯刀上正滴着殷红的鲜血。她眼尾稍挑,看着面前迟疑的黑衣人们,倾城的脸上好似被渲染了一抹妖异的戾气。她将弯刀轻扬笑道:“你们,谁是下一个他?” 那些黑衣人们相视一眼,齐齐扬刀而上。沈婉珺眸中冷笑,身形一闪便杀进了人群。就在沈婉珺左边,傅北宸手里短刀一挥,整个人点步一跃杀出重围,他与他们从刚才开始周旋了许久,可是才解决了寥寥十几人。 最不妙的就是他们都纷纷将脖子藏在盔甲之中,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取得要害。傅北宸隐隐咬牙,硬着头皮与他们周旋,只怕再这样下去,等体力耗尽,情势会越来越不利的。 与外面树林里的一片寂静相比,谁都无法想到在地下竟然会有这样的一场生死搏杀。 沈婉珺轻轻喘息,她不停躲闪回避面前这些刀尖上的攻击。这些黑衣人根本就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渐渐的,沈婉珺与傅北宸因为这些黑衣人车轮战一般消耗他们的体力,都开始慢慢陷入被动的躲闪。 该死,这些黑衣人的人数太多,可是我和傅北宸就两个人,这样下去,迟早会死的。 沈婉珺抬眸间弯刀利落一扬,挡住了迎面朝她袭来的飞刀。她运足内力将弯刀凭空横扫,逼的那些黑衣人不得不后退两步,她看准时机足尖一点向后跃起。 傅北宸的额角有一层密密的细汗,骨节发白的手里握紧短刀,速度几乎快到让人无法看清。只见他一刀划破了正面袭击他的黑衣人脖子,身形轻移,正巧与沈婉珺背对背站在了一起。 背后就是傅北宸的这种感动让沈婉珺有了些许安慰,她轻轻喘息却不敢放松:“傅北宸,现在怎么办?在这样下去,我们就真的要一起命丧于此了。” 按照现在分析,如果一起逃出去,那这些人肯定会穷追不舍。追逐战未必对我们有利,若是有断后之人,那逃生的机会就能增大不少。不如…… 傅北宸转身看着沈婉珺,在这样杀机环绕的时候,他竟然唇角勾起浅浅的一笑反问:“你想知道该怎么办吗?” “我。” 还不等沈婉珺回答完,那些黑衣人便再次袭来,她只能与傅北宸一起重新开始厮杀,不过这次傅北宸却离沈婉珺很近,从刚才的各自分散,变成了现在的合力对抗。 沈婉珺手里的弯刀极力阻挡着袭来的每一次凶险的攻击,她莲步一转,与傅北宸擦肩之时,蹙眉挡下一刀,回身道:“我当然想知道该怎么办啊!” 傅北宸一把将沈婉珺拉进怀里,轻功一点向后倒退。黑衣人们步步紧逼,可是他却云淡风轻的低眸看着沈婉珺:“那你就要听我的安排。” 一百零八:沈婉珺,有命再见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沈婉珺看着傅北宸的双眸中,竟然觉得生死好像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了,她弯了弯眼角:“好,我听你的。” 傅北宸退到地洞的出口回身落地,他将沈婉珺护在身后,紫锻衣袖凭空拂去,将一股巨大而浑厚的内力逼出体内,生生把涌来的黑衣人们击退了数步。 毫厘之间,傅北宸转身抬手再次运气,一抹浑厚的力量朝石板击去,他的佩剑被打出洞外,石板机关再次开始活动。 终于开了。 傅北宸拉过沈婉珺,他想说的有太多,可是那些黑衣人虽被傅北宸击退了数步,却也正杀过来,容不得他说太多。他眼角微微一弯:“沈婉珺,有命再见。” 傅北宸看着沈婉珺眸中的诧异,他知道她肯定是猜到他要干什么了。可他没有给沈婉珺开口说不的余地,傅北宸揽过沈婉珺的纤腰运气内力,借着石板的最后一点点空隙,他把她向上抛出了地洞,石板就在这一瞬间应声闭合。 傅北宸看着已经闭合的石板,眸中多了一丝释然。真好,即使是死,总算也在临死前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了。他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些杀来的黑衣人,握紧手里的短刀,孤身杀进了这层层黑影里。 而地上这片树林里,沈婉珺被傅北宸用内力强制抛出地洞,她摔在地上滚了一圈。刚才听惯了耳边兵器厮打的声音,沈婉珺觉得这四周竟然静的有些可怕。 为什么连一点点打斗的声音都没有?难道傅北宸…… 沈婉珺不敢想接下去的事情,她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转身趴在石板上侧耳细细听着石板下面的声音。可无论她贴得离石板多近,听得有多仔细,石板下面依旧是静悄悄一片。 沈婉珺的心里仿佛有一块地方突然深深一陷,她扶着石板的手指轻轻颤抖,就连自语呢喃的声音都带着点儿颤抖:“不会的……他是傅北宸啊,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自从她第一次上战场开始,她便不怕生,也不怕死。她以为她什么都不怕了,可就在现在,她却能感到自己心底疯长的害怕,绵绵密密,竟然是如此清晰。 沈婉珺,有命再见…… 傅北宸的话就好像长在了她耳朵里一样,一遍遍放大,向她内心最深处袭去。这样的疼痛感,胜却了任何一把刀剑斧钺所带来的伤痕。 沈婉珺的眼眶有些发酸,这偌大的树林,除了一地随风散落的树叶,就只有她孤身一人。她语气有些哽咽:“大家都说祸害遗千年,傅北宸,你这种祸害,怎么样也该遗万年了。” …… 这四周依然没有任何回应,沈婉珺再也无法冷静,她满目焦急,忍无可忍地用力拍打石板:“傅北宸!傅北宸你能不能听见?!” 这里一定不会再有别的入口了,除非是打开这块石板…… 沈婉珺从地上爬起来,抬眸扫视周围寻找能够打开石板的工具。突然,她在不远处看见了傅北宸的佩剑。 一百零九:还以为你真的死了呢 沈婉珺跑过去捡起佩剑,她凌空一跃,耍了几招漂亮的剑花,可是这块石板却纹丝未动。她又尝试了很多种办法,可是这块石板愣是毫发无伤。 好,既然用剑劈不开你,我就是用内力砸,也要砸开你! “傅北宸,你要是敢有事,我就算下地府也要把你抓回来。” 沈婉珺隐隐咬牙,她冷声一哼,周身集结了一股强大的气场,沈婉珺青丝微扬,她素手握紧了佩剑,剑身周围的白色气晕愈发强烈,直至她将一股浑厚的内力全部汇集在了这把剑上。 沈婉珺美眸一利,她用尽全力将剑狠狠劈在石板上,佩剑因为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内力从中间劈裂成了两半,石板应声碎成了几块掉进地洞里。 太好了,终于把它砸开了。 沈婉珺眸中稍带释然,轻声喘息间胸腔涌动,一口鲜血从她的口中吐出,溅在地上犹如一朵妖异的血莲。 沈婉珺轻声一笑,她满不在乎的用衣袖擦去嘴角的血迹。她一早就知道用内力强行劈开石板会遭到反噬,但只要能劈开这层石板,只要能知道傅北宸的安危,反噬又有什么好怕? 沈婉珺扔掉手里的佩剑飞身跳下地洞,她脚才站稳就看见了地洞里尸横遍野,血迹斑斑的模样。 是我来晚了吗? 沈婉珺眸光微动,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倒得七横八竖的尸体,眼里落下这一幕幕触目惊心的景象,这里面……已经没有活人了。 “傅北宸,你一定不能死……” 沈婉珺眸光恍惚,她绕开刚刚被她劈开的大石块,跑进这些尸体里,将那些尸体挨个翻过来,寻找傅北宸的身影。 可是她始终都没有在这些人里找到傅北宸,沈婉珺急得胸腔隐隐作痛,她捂住胸口缓了一会儿,站起身满目茫然地大喊:“傅北宸!你要是活着你就说句话告诉我你在哪儿啊!” 沈婉珺话音才落,她的背后就传来一个低沉又熟悉的声音:“沈婉珺,这世上真的再也找不到比你还要野蛮的女人了。” 沈婉珺脑袋“嗡”的一响,她猛然回头,印入眼帘的正是她一直期盼见到的那张脸。 傅北宸靠在离地洞出口不远的石壁上疲惫轻喘,高束的墨丝从肩头垂下,额角汗珠稍微干了一些。他修长的手扶住石壁上凸起的峭石,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他羽睫轻启,抬眸看着沈婉珺极轻的勾唇一笑。 傅北宸攀着峭石的手指尖稍微一滑,整个人就立刻失去了重心往旁边倒去。沈婉珺眸中一惊,莲步一点,飞身过去伸手紧紧扶住傅北宸,她轻皱秀眉看着他:“傅北宸,你怎么样啊?你千万别死啊。” “哎,沈婉珺……” 傅北宸背靠着石壁,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看着沈婉珺,深邃的眸中带着一抹无奈:“好歹刚才我才救了你,你能不能盼我点好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需要你救了?” 一百一十:如果要死,我一个人就够了 沈婉珺一听傅北说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瞪着傅北宸,清澈的美眸里晕开一层怒气:“刚才那些人身手个个不凡,你知不知道我在上面有多着急?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出事了,我会愧疚一辈子?!你不要再拿什么皇兄的嘱托来当借口,你根本就是自私!” 傅北宸垂眸看着沈婉珺像个小孩儿一样宣泄自己的委屈,他眸中的神色显得很安静,扶着石壁转身掩饰了胸口的剧痛。 “刚才是我所经历过最生死未卜的时刻,万一会死,那我一个人死就够了。” 傅北宸的心里有些无奈,很多话他想要告诉沈婉珺,可是这些话到嘴边,却都是一句说不得。他深呼吸等痛楚减轻一些,转身看着沈婉珺薄唇轻启,音色轻浅:“你要活着。” 如果你死了……我又怎么可能活呢? 沈婉珺在心里暗暗轻叹,她抬眸看着傅北宸时轻轻蹙起眉,她看见在傅北宸白皙的侧脸上,有一道殷红的血迹:“你受伤了?” “没有。”傅北宸想也没想就开口回答,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到别处。 “没有?”沈婉珺伸手触碰傅北宸侧脸的那道血迹,她将手指放在傅北宸面前,看着他问道:“你没有受伤,那这是什么?” 幸好幸好。 傅北宸的心里感觉松了一口气,他随着沈婉珺刚才伸手触碰的位置擦了一下。修长的指尖也跟着沾染了血迹。 傅北宸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巾帕擦干净指尖,眸中满是不在乎的神色耸耸肩:“不是我的。” 沈婉珺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抬眸白傅北宸一眼,伸手推开他:“那你干什么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害我还担心你怎么了。” 傅北宸被沈婉珺推了一下险些要摔倒,幸好他右手藏在背后扶住石壁,他努力强撑着精神,抬眸瞥沈婉珺一眼:“喂,沈婉珺,这么多的精兵杀手,就我一个人,换谁都会累的好吗?” “你还知道累?” 沈婉珺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她美眸轻抬看着傅北宸,转身轻轻勾唇:“谁让你刚才推我上去,累死你活该!” “哎,沈婉珺。” 傅北宸稍作休息,他撑着石壁站起来,苍白的脸色稍微有了些缓和:“你没有良心不感谢我就算了,竟然还说累死我活该?我被累死了,你把我背回北陵?” “你想的美。” 沈婉珺背对着傅北宸言语利落,她用手按住阵阵作痛的心口蹙起眉,想必是内力反噬太深,伤到了心脉。她兰指轻挑,微不可见地调息着刚才被反噬留下内伤。 “这些人的身上也许会有线索。” 沈婉珺指尖轻垂,调息之后擦去嘴角残留的血渍,侧眸回头看着傅北宸:“我去检查他们的尸体看看,也许会有新发现。” 傅北宸负手站在离沈婉珺有一定距离的地方,他重新打开刚才悄悄封住的经脉,掌心在背后运气内力疗伤。 一百一十一:所有的事情总算要浮出水面了 其实真实的情况并不像刚才傅北宸口中说的那么潦草简单,之所以这些人会死,都是因为傅北宸强行逆运内力,生生将他们的经脉震碎,他们才会周身经脉尽断吐血而死。 习武之人,最忌讳逆运内力,这一种比反噬更可怕的过程。若命薄些,只怕就了结了。这些后果傅北宸都一清二楚,可若是他们不死,沈婉珺又岂能活过今夜? 本来刚才傅北宸就正打算疗伤的,可是正巧就看见沈婉珺将石板劈开,为了不让沈婉珺察觉,他只能暂时先封住经脉,所以刚才几次差点支撑不下去。 傅北宸骨骼灵奇,在武功上造诣非凡。他静静调息,周身循环三巡之后已是痊愈到最初的六分。他双眸轻启,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现在这样,沈婉珺应该是察觉不到他受过内伤这件事了。 傅北宸抬眸将目光落在沈婉珺身上,沈婉珺足尖轻挑勾起地上的弯刀,她将这些杀手的面纱一一挑开,和她最开始猜的一样,这些人果然是北漠人。也就是说,月牙城的事情果然是北漠人对北陵挑衅的计谋。 沈婉珺偏眸无意间扫过了不远处的一个尸体,不知为何,沈婉珺总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看身形倒是很像那晚在义庄里袭击她和傅北宸的人。 沈婉珺走过去蹲在尸体旁边,蹙眉细细查看。突然,她的指尖停在这个人铠甲的侧面,这里好像放了什么东西。 沈婉珺随手捡起地上的弯刀划开铠甲的系带,她掀开他的铠甲,在衣服的夹层里找到了和那边义庄里一模一样的飞刀,还有几包白色粉末。她玉指轻捻粉末,美眸中划过一丝了然之色。 她认得这种粉末,这是北漠特有的毒药——雾莲花粉。 雾莲花只生长在北漠的极寒之地,五年一开花,且一株只有一朵花。花粉无色无味,具有强烈的毒性。医术典籍记载,中了雾莲花粉毒的人,药石无医。 这下所有的东西终于全部都能对上了! 沈婉珺心里突然感觉晴朗了不少,傅北宸从后面走到她身边,垂眸看着沈婉珺:“沈婉珺,你在这儿看了这么久,到底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当然有发现啊!” 沈婉珺站起来转身看着傅北宸,她勾唇一笑,将飞刀递给傅北宸:“你看,这把飞刀和义庄里的那把一模一样,和在北陵袭击我的那把也一模一样。” 傅北宸垂眸仔细看着手里这把精致的飞刀,他淡淡扫过面前这横七竖八的尸体,薄唇轻启:“也就是说这件事还关乎北陵细作,看来月牙城的事情是北漠给北陵设下的一盘棋局了。” “不止这些,你看。” 沈婉珺将雾莲花粉拿给傅北宸,她望着傅北宸的双眸挑眉一笑:“这个雾莲花粉也足以证明这件事就是北漠所为。” “这样一来,想必所有的事情也就快要浮出水面了。”傅北宸将飞刀和雾莲花粉都还给沈婉珺,他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唇角。 一百一十二:天地良心,这只是意外 “是啊,过去了这么多天,月牙城的事情总算是看到眉目了。” 沈婉珺将飞刀和雾莲花粉收进怀中,她长舒一口气,挑眉看着傅北宸吟吟一笑:“哎,傅北宸,你老实说,刚刚我下来找你,你是不是特别感动?” “没有。”傅北宸面无表情地瞥了沈婉珺一眼,毫不犹豫地开口回答,转身往地洞的出口走去。 “没有?” 沈婉珺跟着傅北宸往地洞的出口走,她蹙眉抬头看着傅北宸:“那你是什么感觉啊?” 傅北宸转身无可奈何地看着沈婉珺,与她大眼对小眼的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有一种你这个女人不止野蛮还白痴的感觉。” 果然,现在想想……傅北宸还是死了比较好!万年不变的混蛋! 沈婉珺额前的青筋微跳,她隐隐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傅北宸!” “怎么了?”傅北宸偏眸看着沈婉珺,他微微侧过脸,角度恰到好处的好看。 “我哪里白痴了?!哪里野蛮了?!”沈婉珺抬眸瞪着他,一双美眸不躲不闪,简直恨不得把他拉过来放脚底下踩几脚。 “你看看,这满地石块是不是你的杰作?” 傅北宸指着满地大小不一的碎石,他面无表情地瞥了沈婉珺一眼,眸光中闪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要不是当时我闪得快,估计没被杀手灭掉,现在倒是被你沈婉珺灭掉了。” “我又没有隔空看物的本事,这只是个意外,意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婉珺立刻条件反射性的对傅北宸解释,她被傅北宸刚刚的话说的俏脸一红,不服气的抬头瞪着他:“那我又哪里白痴了啊?” “你觉得你哪里不白痴吗?”傅北宸白沈婉珺一眼,他运气轻功,从地洞里飞身上去,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沈婉珺跟在傅北宸身边,她一路小跑追上傅北宸,不依不饶地继续道:“傅北宸,你快说,我到底哪里让你觉得白痴了?!” 傅北宸抬眸淡淡扫视面前的树林,他偏眸看了一眼沈婉珺,继续往前走的脚步不曾停下:“你刚下地洞,我就在靠在一旁离你很近的石壁边,你却两边不看不顾,直直就往死人堆里冲。” 傅北宸说到这里语气中带了一秒的停顿,他垂眸眯起眼看着沈婉珺,眸中带着些威胁的神色:“沈婉珺,你该不会是觉得我肯定活不成了,所以才直接冲进死人堆里找我的吧?” “当然不是了!” 沈婉珺眼都没眨,当机立断就一口否定了傅北宸的猜想。她看着傅北宸的双眸,不敢有任何一丝懈怠,其实她当时的确是因为害怕傅北宸死了,所以才会率先去看那一堆尸体。 不过好在,傅北宸没事。 傅北宸眯起双眸盯着沈婉珺清澈的眸子许久,他唇角勾起一丝微不可见的弧度,转身在前面带路。沈婉珺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幸亏没有让傅北宸看出来,不然保不齐他会怎么怒发冲冠。 沈婉珺与傅北宸一起往山下走,这条崎岖的山路如今沈婉珺已经走的如履平地。明月还是静静地挂在天上,这四周静到只能听见傅北宸与沈婉珺的踩过青草与落叶的声音。 经过了好一阵子的七拐八拐,沈婉珺眼前终于一片豁然,她记得这条路,沿着这条路直直下去就可以离开后山了。这一路上,她都在和傅北宸商量接下去的计划。她与他决定在商府里模仿摄魂术做一个局,然后守株待兔。 一百一十三:你是在等我吗? 沈婉珺和傅北宸悄无声息回到商府已经接近四更天,沈婉珺轻点莲步,几个跳跃便闪进了自己的房间。 沈婉珺松了口气,这一晚上,总算是活着度过来了。沈婉珺脱下身上这套满是血渍的衣裙,打了个的哈欠。 她掀开被子钻进被窝,自从她来了月牙城以后,发现活着的日子竟然是用天来算的。沈婉珺感觉眼皮像灌了铅一般越来越沉,直到最后没意识的昏睡过去。 “大人!大人不好了!” 沈婉珺睡了还不到两个时辰,她的耳边隐约就听见了这样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到近,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沈婉珺的房门便被“砰”一下打开,那聒噪的声音突然一下真正放大到了沈婉珺的耳边。 碧云像只小麻雀一样一路叽叽喳喳地闯进沈婉珺房中,她“噗通”一下跪在沈婉珺床边,声音颤抖还带着哭腔:“大人!我家公子,我家公子不好了!求大人去看看吧!” 公子?谁家公子? 公子商! 沈婉珺的睡意瞬间褪去,她猛然睁开眼睛,一股脑坐起来,蹙眉看着可怜巴巴的碧云:“公子商怎么了?你快说。” “我们家公子,我们家公子……” 碧云话还没说完,就一下开口大哭起来,她抹着眼泪抽抽噎噎地道:“我家公子本来好好的,可是也不知怎的,刚才突然就体温冰凉,气息也时有时无了!” 怎么会这样呢? 沈婉珺蹙眉凝思,公子商的梦魇被压制,心脉也被银针重新接好,到底还能是为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呢? 她拿起床头的一身蓝色衣裙利索换好,抬步就迈出房门,对跟在身边的碧云交代道:“我现在去看看公子商的情况,你去告诉商知府,让他告知全府上下,这段时间不要围在公子商房间门前。” “是,奴婢这就去。”碧云急匆匆行礼掉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公子商,你可千万别有事。昨天我已经有发现了,你是有希望活下去的。 沈婉珺美眸中眸色深沉,她加快脚下的步子穿行在这长长的回廊里,广袖轻扬,蓝色衣裙的裙裾随着她的脚步前后摇曳。 沈婉珺拐过墙角却停下脚步,傅北宸一袭墨袍斜倚着拐角的凭栏。他抬眸看到沈婉珺的身影站直起身,微风轻拂过他脸侧,吹动他墨丝随风轻扬,已是没了昨日的狼狈模样:“怎么今天你对这救命大事儿脚步显得这么慢?” “我住得远,已经是快步赶来了。” 沈婉珺不冷不热地回了这么一句,她抬步与傅北宸一同朝公子商房中走去,她偏眸看着傅北宸:“你刚才怎么会在那里?等我?” “如果不等你,我这会儿还在睡梦中。”还未黎明的天青色洒在傅北宸的身上,衬得他墨袍雪肤,棱角中竟也有一丝柔和。 一百一十四:命如浮萍的公子商啊 他步履出尘,不紧不慢行在沈婉珺身边:“天还没亮碧云就来敲我房门,说公子商出事了。她去找你之后,我就一直在等你。” 沈婉珺的唇角不自觉地轻轻勾起一个浅浅弧度,她与傅北宸一路穿过花园,穿过几个走廊后终于到了公子商的房门口。 沈婉珺伸手打算推门时顿了一下,她看了看四周,抬眸低声对傅北宸叮嘱:“你别忘了我们昨天的计划的事情,能不能救得了公子商,就看今晚的计划是否顺利了。” “放心,不会有事。” 傅北宸的薄唇张合,他淡淡吐出这么一句话,和沈婉珺一起踏进公子商的房间。碧翘惊慌回头,看见沈婉珺与傅北宸的身影后,眼圈一红,退到床的一边:“二位大人,你们可来了。我们家公子……” “来时碧云已经都和我们说过了。” 沈婉珺打断了碧翘的话,她上前坐在床边,美眸轻抬扫过公子商胸前的十根银针。银针确实是完好无损的,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心脉不该出问题才对。 沈婉珺轻轻蹙眉,看公子商的面容安宁平和,也不像是有什么梦魇缠身。 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病症呢? 沈婉珺玉指牵起公子商的手腕,她指尖一颤,公子商的体温真的如碧云说的那般,冰凉犹如已死之人。她指尖轻点在公子商的脉搏上,公子商脉搏现在时而有,时而无。无时与死人无异,有时也微弱到细致入微才能察觉。 如今脉象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摄魂术之毒已入心脉,看来公子商这次,真的是凶险了啊…… 沈婉珺松开公子商的手腕放进锦被中,垂眸沉沉一叹,碧翘急忙跑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沈婉珺:“大人?我家公子情况如何?” 沈婉珺抬眸看了一眼傅北宸,傅北宸眸中的神色很平静,他朝沈婉珺微微颔首,沈婉珺偏过头看着碧翘,如实道:“公子商毒入心脉,生死已是难料之事。” “怎么会呢……” 碧翘的泪珠突然就一滴两滴如断线珠子一般滚落,她突然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哽咽:“大人,奴婢知道您心肠好又医术高明,求大人千万想想办法,不要放弃我们家公子。” 沈婉珺的心里突然感到有些愧疚。明明没有信心的事情,却还受人医术高明之称。她扶起碧翘,美眸中神色愈见凝重:“但凡我能救公子商,我必然不会见死不救。” 其实救公子商并非没有办法,只是这办法以毒攻毒,却甚凶险…… “也罢。” 沈婉珺垂眸思忖,她轻声一叹,回眸看了一眼床上的公子商,对碧翘吩咐道:“你着人去取蝮蛇毒液和鹿血来。” “蝮蛇毒液?” 碧翘杏眸中闪过一惊,她犹犹豫豫不出房门,小心翼翼地开口再次确认:“大人,你确定要蝮蛇毒液吗?这可是剧毒之物啊……” “如果它不含剧毒,我兴许就看不上了。” 一百一十五:医者仁心,我不喜欢他 沈婉珺落落大方地承认了蝮蛇毒液的毒性,她眉心轻皱,耐着性子对碧翘解释道:“公子商现在毒入心脉,药石无医,只是等死而已。若是以毒攻毒,兴许公子命大,就挺过来了。” 碧翘眉心满是忧色,她沉默了半天,抬眸看着沈婉珺:“大人,真的没有别的更稳妥的办法了吗?” “碧翘,穿肠毒有的时候也是救命草。” 沈婉珺不轻不重地解释了这么一句,她羽睫轻抬,静静看着公子商的眸中不见半点异样的情绪:“你速去禀商知府,由他定夺。若再犹豫一会儿,就可以去寿材铺挑板材了。” 碧翘被沈婉珺的话激得浑身打了个寒颤,她连忙屈膝行了个礼,话都没来得及说便转身跑出门去。 傅北宸看着碧翘跑出去的背影,抬步淡然地走到床边垂眸看着公子商,他负手看着站在窗边的沈婉珺:“你为了救他,可是花费了不少心力了,这又是要用什么方法救他?” 沈婉珺从怀中掏出昨晚意外获得的雾莲花粉,她美眸微动,抬眸看着傅北宸:“我要用雾莲花粉,蝮蛇毒液和鹿血制成一碗催命药,帮公子商最后搏一次生死。” 傅北宸剑眉微挑,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看着沈婉珺,摇摇头:“你果然只适合开赌场。” 沈婉珺长舒一口气,她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口茶看着傅北宸:“说点正事吧,晚上我提前布阵,然后用内力催发音律效仿摄魂术,你在正堂中埋伏好,趁机将她困在阵中擒住。” “放心。”傅北宸垂眸看着窗外,淡淡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这样一来,有了引魂人的头发,公子商的摄魂术之毒就可以解了。”沈婉珺轻轻一叹,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救公子商性命,大破月牙城一案。 “沈婉珺。” 傅北宸抬眸看着她,深邃的眸中神色有些复杂,他棱角生冷的容颜眉尾微挑,他气声轻笑:“我真是觉得对你而言北陵还不如他重要,什么都能想到他,就连晚上抓捕的计划也都是把他挂在嘴边。你喜欢他?” “对我而言,救他如同救北陵,医者如此,朝臣亦如此。” 沈婉珺抬眸直直望着傅北宸的双眸,她不躲不闪,美眸中出奇的平静:“但,我不喜欢他。” “你与他身份悬殊,最好是不喜欢他。” 傅北宸修长的手指轻轻扣在桌面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他偏眸瞥着沈婉珺,音调冷了几分:“况且我说过,你这辈子是走不出南宸王府的。” 走不出?只怕如今是要换成不再归了。 “傅北宸,你这话为时过早了吧?” 沈婉珺一声轻笑,她轻抚过耳畔发丝,美眸轻抬,眸中笑意清浅:“希望你记得,我和你在朝为臣,现在是查案的搭档。此外,再无甚关系。” 沈婉珺伪装的本事一向是最好的,直到话音落下,她眸中都静得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一百一十六:救是救了,全靠造化吧 不是因为她能忍,是因为她真的怕了,这样佯装放下才是真正躲避纠缠最好的办法吧? 曾经她也以为傅北宸心悦于她,可惜事与愿违。所以这次不管傅北宸说什么,她都已经认清了一点,傅北宸爱的不是她。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傅北宸带着一些愠火,他突然站起身,深邃的眸中带着一抹强烈的寒意看着沈婉珺:“我现在没办法和你解释什么,但你只需要记住一点,你沈婉珺这辈子,到底还是会回到南宸王府的就够了。” “够了,我不想听。”沈婉珺冷声打断,她突然抬眸看着他,若傅北宸没有看错,她那一双美眸里注满的,尽是厌弃。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公子商房中的门被突然打开,碧翘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和一个皮酒囊急匆匆地踏进房中。 她直直冲到沈婉珺面前将这两样东西都递给沈婉珺,喘着气断断续续道:“大人,老爷,老爷让家丁按照,按照你的要求做的。只求大人能救,救我家公子一命。” “我定当竭尽全力,剩下的就看公子造化了。” 沈婉珺伸手接过碧翘手里的两样东西,她转身走到桌边,头也不回地淡淡吩咐:“你去外面守着吧,没有我发话,谁都不许进这间屋子。” “是,碧翘明白。” 碧翘转身退出房间,沈婉珺掏出雾莲花粉,与蛇毒和鹿血按照比例在碗里融合好之后,端起靠近鼻尖轻嗅。她轻呼一口气,药终于成了。 沈婉珺端着这碗往床边走,擦肩时被傅北宸拉住,他偏眸望着她:“你可想清楚了?这是一碗毒,稍有差池,恐怕就满盘皆输了。” “难不成你还有别的办法?” 沈婉珺抬眸看了一眼傅北宸,她垂眸看着手里气味难当的药轻声一叹:“我说过了,这药常人吃下去立刻会没命,可公子商,尚可一搏。” 傅北宸羽睫轻垂,看着沈婉珺手里的碗,清淡的声音从他嘴里飘出:“若是最大限度,有几成把握?” 沈婉珺美眸轻抬,看着傅北宸的深邃的双眸,一字一句道:“两成。” 傅北宸沉默了一会儿,他缓缓松开沈婉珺的胳膊,转身走向床边,偏眸淡淡地看着她:“两成也好,一成也罢,我陪你赌一次。” “好。” 沈婉珺轻轻吸了一口气,她端着药碗坐在床边,眸光忧虑地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公子商:“公子商,这是一碗很凶险的药,但当下唯有此才能救你性命。你若是能听见,一定要撑住。” 沈婉珺小心翼翼地将公子商扶起来,伸手拿过药碗,一点点给公子商喂下去。等公子商将最后一勺汤药喝尽后,沈婉珺将公子商重新放平在床上。 一百一十七:你不会命这么薄吧? 沈婉珺与傅北宸一起站在床边看着公子商,她的手在蓝色轻纱广袖中慢慢收紧成拳,水葱似的指甲微微陷进肉里。傅北宸淡淡地偏眸看了一眼沈婉珺,他转眸看向公子商:“尽人事,听天命。” 沈婉珺抬眸看了傅北宸一眼,蓝纱袖中的拳慢慢松开,她轻声一叹:“我其实很怕我救不了他,这个办法你和我心里都清楚,是穷途末路的最后一招。” “公子商命里遇你,不会就这样死了的。”傅北宸这话说的很淡,却足以让人感受到足够的分量,在沈婉珺心里,这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话音才落,公子商便有了反应,他扭紧俊秀的眉,原本好看清秀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他突然一咳,呼吸愈发困难起来,他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抓住床沿,毫无章法地倒换气息,让人生怕下一秒他的气息便就此了断。 “公子商!” 沈婉珺眸中一惊,急忙上前去握住他的一只手,伸手探上公子商腕脉。公子商脉象涌动强烈,而且错乱无法。大有经脉崩溃之象。沈婉珺想也不想,伸手将自己的真气缓缓送进公子商心脉,她咬牙看着公子商清秀的面容:“公子商,你可千万要挺住啊,你不能有事啊。” 可是无论沈婉珺如何用真气帮公子商平息,公子商的症状都没有半点的缓解。突然从公子商体内涌上来一股气流与沈婉珺的真气相冲,她掌内真气被击回来。沈婉珺向后退了一步,就差一点,差点就被反噬了。 傅北宸伸手扶住沈婉珺肩头,他双眉微蹙,垂眸看着沈婉珺:“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我没事,但公子商体内不知道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竟然排斥我的真气。”沈婉珺靠近床边,她满目焦急,蹙眉看着公子商脸上痛苦的表情逐渐加深,却束手无策。 傅北宸抬眸看着公子商,他微微眯起双眸,深邃双眸此刻锐利犹如鹰眼,他冷静地分析道:“应该是公子商本体的真气,不能与你的相融,所以将你的真气全部返出了身体。” 不等沈婉珺接话,公子商就猛然睁开双眸,他胸腔涌动,身子向床边一倾,一口黑血就从他嘴里吐出。他轻舒一口气,眼睛一闭便软软地倒在枕上没了气息。 沈婉珺美眸中眸光微动,她急忙上前拉过公子商的手腕探上他的脉息。她从来都没有医死过人,公子商会有事呢? 沈婉珺的指尖留在公子商冰冷的皮肤上,她指尖轻颤,公子商的脉象已经摸不到了……公子商没有脉息了。 “公子商!” 沈婉珺看着公子商紧闭双眸苍白的脸,她伸手轻轻晃着公子商的胳膊,她垂眸蹙眉,声音有点颤抖:“公子商你醒醒!你不能睡啊!” 傅北宸步步走到沈婉珺身边,他眸中不见有什么波澜,俯下身伸手摸上公子商的脉息,墨袖散在他苍白的胳膊上,显得公子商苍白的近乎有些透明。 “他死了。” 一百一十八:北陵能活,他也能 傅北宸的吐字很清晰,他的音调没什么变化,他淡淡地直起身,负手转身往门口走去,他云淡风轻地叮嘱:“我去让碧翘告诉商知府一声,你留在这里。” “不。” 沈婉珺出声拦住傅北宸的步伐,她起身几步站在他的面前,轻抬美眸看着他:“再等等,万一他只是假死呢?” 傅北宸停住脚步,他没有说话,偏了偏头静静垂眸看着沈婉珺。她深吸一口气,眸光擦过傅北宸的身边,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公子商:“你知道的,有一种情况叫假死。只是短时间闭气,那种假死还是会醒过来的。” “沈婉珺,请你清醒一点。” 傅北宸的语气加重了一些,他双眸中犹如一潭死水般看着沈婉珺,薄唇张合,字句便淡淡地从他口中被送出来:“生死由命,岂是你一个大夫所能更改的?” 傅北宸收回目光,抬步从沈婉珺身边擦肩而过,缓步向门口走去。沈婉珺垂眸坐在床边,她看着公子商。也许只有在这种有关生死的时候,沈婉珺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为什么别人说傅北宸这个人是没有心的,取代他那颗心的,只是一块坚冰而已。 能让傅北宸在乎的东西太少了,他不在乎生,不在乎死,那他到底在乎什么呢? 沈婉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一种无助,她想救公子商,不管用尽多少办法,却还是无能为力。她在心里沉沉一叹,伸手轻轻覆在公子商的手上:“公子商,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沈婉珺话音才落,公子商的手指便微微有了动静。沈婉珺突然抬眸看着公子商的手指,公子商的手指微微弯曲,她眸中染上了一层希望。 真的是公子商! “傅北宸!” 沈婉珺迫不及待地回头喊住傅北宸,她突然笑起来,声音里夹杂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兴奋:“公子商有知觉了,他刚才是假死!” 傅北宸落在门上的手停住,他眸中多了一丝释然,转身走到沈婉珺身边垂眸看着公子商:“先为他诊脉,看看公子商最近情况如何吧。” 沈婉珺小心翼翼地探指为公子商诊脉,她能感觉到公子商的脉息正在从微弱慢慢变强,而且比任何时候脉搏都平稳和缓。 沈婉珺手指上移细细诊脉,她的唇边不自觉展开一抹笑意,这抹笑意发自内心,缓缓渗入眼底,她起身望着傅北宸:“公子商的脉息平稳和缓,就连心脉都已经不似从前脆弱了。” “如此便好,这样一来,公子商便算是暂时保住性命了。” 傅北宸轻轻颔首,面容上冰霜的神色似乎被褪去了几分。他唇角勾起一抹不起眼的弧度,抬眸看着沈婉珺:“只要晚上抓住引魂人,那么不止公子商有救了,北陵也有救了。” “是啊。”沈婉珺长舒一口气,这样一来,月牙城这件事也差不多就到头了,终于是要到头了。 沈婉珺垂眸落在公子商的嘴角,她转身去铜盆里将巾帕洗净,重新坐回床边,伸手细致的将公子商唇角的黑血渍擦拭干净。 一百一十九:他能比我好看吗? 沈婉珺放下巾帕顺手帮公子商理好了有些凌乱的发丝,她看着沉睡中的公子商满意一笑,素来,她只知貌美能用来形容女子,却从来不知用在公子商身上竟也这样恰到好处。 人都救回来了,还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蠢沈婉珺! 傅北宸的面色黑了几分,在旁垂眸瞥着沈婉珺轻咳一声,冷冷开口:“沈婉珺,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咱们可以去准备晚上的事儿了吧?” 沈婉珺最后检查了一遍公子商的脉搏,她起身看着傅北宸,微扬下巴反声质问:“哎,傅北宸,你到底会不会说话?” “不会又如何?” 傅北宸瞥了沈婉珺一眼,负手转身抬步就走,他冷哼一笑:“会也不想和你说。” 傅北宸!这全天下就再也找不出来有哪个人像你胡搅蛮缠了! 沈婉珺咬牙切齿看着傅北宸的背影,她几步追上他,抬起美眸狠狠瞪着他:“傅北宸你这个人……你!” 话还没说完,傅北宸便利落地打开房门,商知府满面焦急的脸出现在沈婉珺面前。商知府才开口还没说话便被沈婉珺抬手打断,她勾唇一笑:“商大人,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放心,公子商无碍,暂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商知府的脸上立刻挂上了一副笑容,作揖就要行礼,沈婉珺眼疾手快,再次扶起商知府:“商大人不必言谢,我二人现在要去布置晚上要用的机关,烦劳商大人通知府中下人各回各房,不要出来打扰我二人才好。” “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办好。” 商知府满脸笑意地点点头,沈婉珺微微颔首,莲步轻移,停碧翘面前细心叮嘱:“碧翘,公子商的房间不许任何人进,两个时辰给公子服药一次,就用之前我开的那个方子。” 碧翘屈身行礼,声音带着些欣喜道:“是,碧翘谨遵大人吩咐。” 沈婉珺偏眸看了一眼身后的傅北宸,眉梢微挑,勾起唇角示意他与自己一起走。傅北宸脸上的寒意并有减弱,他与商知府告别之后,抬步走到沈婉珺身边,故意垂眸威胁性地看着沈婉珺。 “你有病啊?救活了公子商还冷着一张死人脸。” 沈婉珺用只有傅北宸与她才能听见的音量,忍无可忍地回击了傅北宸一句。她白傅北宸一眼,扭头往前走去,蓝袖翻飞,好似灵蝶飞舞。 沈婉珺,你长本事了不少啊,过会儿再收拾你! 傅北宸沉沉地一声冷哼,抬步跟上沈婉珺,一路上两个人虽然互相赌气谁都不理谁,可是走得却极其安静。 这种平静一直维持到了花园幽静的拐角处彻底崩塌了。 “沈婉珺,给我站住!” 傅北宸冲前面大步流星的沈婉珺吼了一句,他抬步走到沈婉珺身边,一袭墨袍配上这么一张千年积雪,万年成冰的脸。若换旁人,只怕确实要心肝一颤了。他垂眸瞪着她:“你刚才在公子商房门口说了什么?” 一百二十:沈女自有妙计 “怎么?我说错了?” 沈婉珺一声轻哼白他一眼,丝毫不把傅北宸现在满脸的严肃放在眼里,她皮笑肉不笑地抬眸看着他:“其实我有的时候真的是不懂你啊,你说我救不活公子商你黑着脸,我救活了公子商,你还是黑着脸。你到底想公子商活还是死啊?” “沈婉珺,你少打岔!” 傅北宸语气生凉,他轻声冷笑,眯起眼看着沈婉珺,眸中威胁的神色丝毫不加掩饰:“你救公子商,还要做丫鬟的活儿?这么说起来是商大人好筹谋了?请个大夫连丫鬟都省了。” 傅北宸,你存心的吧?! “傅北宸,傅公子。你是故意没事找事的吧?” 沈婉珺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弧度,她抬眸看着傅北宸,双手环在胸前“公子商是个病人,所以有些事情不过就是顺手而已。” 傅北宸一声冷笑,周身的寒意变深不少,他俯身靠近沈婉珺,在她耳边压低声音“沈婉珺,你最好就真的只是顺手而已。” “即便不顺手,也与你无关。” 沈婉珺唇角轻扬,云淡风轻地回了傅北宸的话,他瞪着她,才准备开口就被她抬手打断“傅北宸,时间宝贵,你最好还是和我讨论点有价值的话题吧。” 傅北宸没再继续纠缠,他一声冷哼,绝世的容颜棱角分明,犹如覆着一层冰霜。负手而立清了清嗓子“晚上把机关设在正堂前,我会提前埋伏在正堂里等待时机成熟就将引魂人逼进机关。” “这个计划不错,比较保险。” 沈婉珺勾起一丝笑意,她双手环在胸前,美眸轻垂仿佛是在考虑些什么“还要确保机关不会出差错,可以用刀丝编织成天罗地网阵,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你竟然还带了刀丝?” 傅北宸眼角微跳,眸中划过一丝诧异。刀丝,顾名思义就是利如刀锋的轻丝。不仅难操作,而且削铁如泥。被刀丝困住的东西只要挣扎,必定遍地鳞伤,如果挣扎过猛,被大卸八块也不是不可能。 这世上果然最不能招惹的就是女人,尤其是沈婉珺这种舞刀弄枪的女人。 傅北宸背后一凉,他瞥了沈婉珺一眼,眸中的神色深不可见,他挑眉冷笑“刀丝一直被存放在军械处的禁地,你擅自取出,可有告知陛下?” “还禁地?” 沈婉珺白傅北宸一眼,丝毫不把他的质问放在心里。她一声轻哼“北陵皇宫里,难道有我去不得的地方吗?” 傅北宸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他半眯着眼盯着沈婉珺,眸中有一闪而过的讥讽“沈婉珺,你这出一趟门,几乎把北陵半个药材宫和军械库都背在身上了吧?” “不敢当。” 沈婉珺很敷衍地抬眸看着傅北宸,她白他一眼,转身抬脚便往自己的房间走“你有这讥讽我带得东西多的时间,还不如出份力和我去布置一下阵法。” 傅北宸没有说话,他唇角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抬步翩跹,几步便跟上沈婉珺。 一百二十一:罗网已成,静待自投 他与她按照原路绕过花园几个转弯到了沈婉珺的房门口,她伸手推开门踏进房中,毫不犹豫地走去枕边,从包袱里掏出一团被天蚕丝手套束缚其中的细丝。 这团细丝在天蚕丝里犹如夜明珠般熠熠生辉,沈婉珺勾唇一笑,她很利落地反手用内力轻轻一推,刀丝便脱离了天蚕丝手套的束缚滚落到地上。 沈婉珺一早便有了盘算,毕竟刀丝削铁如泥,让其滚落到地上,应该是最稳妥的。她伸开纤纤十指,灵巧地把天蚕丝手套戴在手上,莹润白皙的手透过天蚕丝的缝隙隐约可现。 沈婉珺弯腰捡起地上的刀丝,傅北宸斜倚在桌边看着沈婉珺这一套熟门熟路的动作,他站直身子走到沈婉珺身边,垂眸看着她手里的刀丝“素闻刀丝削铁如泥,能让你如此小心的,想必是真的了。” 沈婉珺戴着天蚕丝手套,刀剑不入,对刀丝的侍弄显得很是肆无忌惮。她懒懒地将手里的刀丝向上一抛,又用手接住“是不是真的,你领教一番不就知道了?” 傅北宸一声哼笑,毫不在意地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着自己“按照这几天的情况,若我命丧月牙城,你以为你一个人能出的去吗?” “我可不敢杀你。” 沈婉珺唇齿一碰,把这话说的格外轻巧。她满脸的无害,笑吟吟地看着傅北宸“你要是死了,我即便能活着回到北陵,你们家王妃不把我大卸八块才有鬼。” “沈婉珺!你!” 傅北宸气的有话说不出,他偏眸瞪着沈婉珺,每到这个时候,他才能感觉到沈婉珺这个女人到底是有多令人发指! “哼。” 沈婉珺丝毫不理会傅北宸眸中的怒火,她白了他一眼,转身踏出房门,往正堂去了。 傅北宸深吸一口气平了平怒气,这才拂袖大步流星地往沈婉珺刚刚走过的方向赶去。他与沈婉珺一路上都没闲着,这场互不相让的战争一直断断续续持续到了天罗地网的完成。 时至晚暮,沈婉珺与傅北宸相互配合,总算是完成了所有的步骤。她看着正堂大院,大院里的一切都显得与平常无二,她长舒一口气,唇角勾起一丝浅笑:“天罗地网,终于完成了。” “我今天算是知道为什么兵书上鲜少提起过这个阵法。” 傅北宸掸了掸墨袍上的浮灰,面无表情地抬眸看着四周:“就照这个布阵的速度,估计敌军都兵临城下了,这个刀丝网都还没编好。” 沈婉珺突然一笑,她很是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清澈的美眸里映澄的是一抹轻松的神色:“虽然费事,可是这个阵法对现在的情况来讲,那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好了,接下去的工作就是等待了,走吧。”傅北宸轻淡地吐出一句话,抬步朝自己房间的方向逐渐远去。 “说的对,回去补个觉。” 沈婉珺轻声一笑,她打了个的哈欠,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银铃般的声音从她口中传来:“傅北宸,晚上见。” 一百二十二:大鱼终于上钩了 一想到补觉,沈婉珺就不觉加快了脚步,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再加上今早又被公子商一顿吓唬,确实是心力交瘁需要休息休息了。 沈婉珺回到房间伸了个懒腰,她胡乱地扯开被子合眼就蒙头大睡过去。 这一觉睡到自然醒时就已经到了夜里两更天,沈婉珺睁开眼看了看窗外月上西头的时辰,她勾唇一笑,时间正好。 沈婉珺利落地整理好衣裙,转身走出房门。现在慢悠悠走过去估计是来不及了,她四周观望之后莲步轻点凭栏,飞身几个跳跃从房顶经过,到了正堂。 “我还以为你要睡到日上三竿了,二更就起来了,不容易啊。” 沈婉珺才刚站稳脚跟身后就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她背后一凉,回头果然看见了傅北宸万年不变的死人脸,她装作没有听见傅北宸刚才夹枪带棒的话,笑嘻嘻敷衍道:“本来我也打算睡到日上三竿的,可惜偏偏是没那享福的命,怪我福薄呗。” “你如果再不开始,接下去我们就都会从福薄变成命薄了。”傅北宸不打算和沈婉珺斗嘴,他一声冷哼,转身走进漆黑一片的正堂,隐没了身影。 “自大自负,还不可一世,就你了不起啊?” 沈婉珺转身背对着正堂的门小声嘟囔,她脑海中一想到傅北宸面无表情的脸就忍不住凭空白了一眼。不过他有一句话说的还是对的,正事要紧。 沈婉珺从怀中掏出一早就准备好的面纱覆在脸上,她一声轻咳,深吸一口气反手如兰,将一股淳厚的内力提升到了丹田。 丹田之内的气息经过了一番酝酿之后,她张口轻声吟唱出曼妙的曲调。这曲调似梦似幻,声音婉转缥缈,似轻云薄雾在空中聚集又四散,越想抓住,就越是不得。 沈婉珺不敢怠慢,小心地控制着每一个发音。虽然她不会摄魂术,可是千里传音一向与摄魂术容易混淆,她借助丹田里涌上的内力将这曲调慢慢推送,距离可达千里之远。若是不用内力辨认,只怕还真是分不清到底是摄魂术还是千里传音。 这悠远的歌声并没有持续多久,沈婉珺抬眸间发现有一个人影施展轻功从屋顶上几个跳跃朝商府这么过来。如果她猜的没错,那么,这个正在赶来的人,应该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引魂人。 好啊,等了你这么久,终于来了,今天就让你有来无回。 沈婉珺唇角勾起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她抬眸看着那人影轻盈地从屋顶跳下,落在自己面前。她停下歌声细细打量眼前的人,虽然这个人蒙面又是一身夜行衣,但是按照身形来看,想必是个女子。 一百二十三:假扮这事儿,看来我宝刀未老 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这个人上下打量了沈婉珺一番,果然耐不住先开了口:“你是何人?!好大胆子,竟敢冒用摄魂术!” 看来我猜的没错,这个引魂人果然是个女子。 “哦?冒用?” 沈婉珺负手站在她面前,轻扬起下巴,端出一副睥睨之气与她接话,她一声冷哼,音调渐冷:“我是何人这种问题,也是你该问的吗?” 只见她沉默了片刻,眸中的神色闪过微怔的神色,小心地试探着沈婉珺:“难道,你也是宗主派来的人?” “你还不傻嘛。” 沈婉珺抬眸懒懒地斜睨了那人一眼,她一声冷笑,话语间带着一抹浓浓的讥讽之气,轻抬手指凭空点了点她心口的位置:“莫非你狂妄到以为宗主只器重你一人而已?” 那人的肩头轻轻一颤,她握紧双拳瞪着沈婉珺,隐隐咬牙道:“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是宗主的人?” “呵,我有什么证据?” 沈婉珺讥讽一笑,她眉梢微挑,从袖中掏出一包东西反手甩给了面前的人,她眸中闪过一丝锐利,语气变得生冷起来:“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想必你该不会不认得吧?嗯?!” “雾莲花粉?!” 只见那人轻捻粉末,露在外面的一双眸子大惊失色,她的手颤抖着,看着沈婉珺的眸中露出了一抹怯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不……不是说摄魂指令,只有我一个人吗?宗主,宗主派你来干什么?” 花了这么多时间,你终于上套了。 “办事不利,宗主当然是派我来清君侧!”沈婉珺一声冷哼,她看着那人的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将手里的弯刀慢慢扬起,弯刀的刀身上在月光的照耀下闪过一道寒光。 “主上!主上容禀!” 那人之前的傲气已经不复存在,她见沈婉珺已经扬刀,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伏在地上低垂着头正瑟瑟发抖:“主上,属下已经按照宗主的吩咐,费劲一切心力去取那二人性命。可是怎奈那二人出手不凡,属下实在不敌。求主上饶属下一命,让属下戴罪立功!” 她口中的二人,想必说的就是我和傅北宸了吧? “费劲一切心力都无法除掉那二人,就是你的无能!” 沈婉珺一声冷哼,她踱步到她身边,低垂眼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舒一口气:“不过……既然你想戴罪立功,那我就给你个机会。” 那人立刻转过来朝沈婉珺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她伏在地上声音中有隐藏不住的激动:“多谢主上!但求主上明示!” “这个屋子里住的就是月牙城知府,如果把他杀了,那月牙城就会陷入更大的慌乱。” 一百二十四:可以收网咯 沈婉珺不紧不慢地绕过她的身边,美眸微眯看着面前正堂的大门,她偏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人,冷冷吩咐:“如今他已身中摄魂术,你去把他杀了,我便回去跟宗主求个情,暂且留你一条贱命。” 那人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半跪于地,她垂首应道:“是!属下必不辜负主上期望!” 她利落地从地上起身,拔出随身的弯刀,步步朝正堂里靠近,直到漆黑的身影隐没在了漆黑一片的正堂内。不一会儿,正堂里果然就传出了激烈的打斗声。 希望傅北宸可别下手太狠,打死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沈婉珺勾唇一笑,她回眸最后检查了一眼阵法机关,朝正堂里面打了个口哨,静静地站在一边等待傅北宸。 漆黑一片的内堂里,傅北宸听见了沈婉珺的口哨声,这是他之前和沈婉珺约定好的暗号。他眸中犹如深潭,一袭墨袍翻飞与那人过招,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刚才站在窗口,他把沈婉珺与她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原来自己跟沈婉珺的性命,也在北漠的计划之中。 想取我二人性命不难,全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 傅北宸眸中的冰寒之气愈发浓重,他一掌击在那人左肩,打得她后退了七八步有余。那人捂住胸口刚刚抬起头就见父辈车飞身袭来。她眸中大惊,来不及还手之余只能步步后退。被傅北宸生生逼出正堂,一掌打到正堂大院的正中央。 她捂住左肩站在原地轻喘,眸光一刻都不敢离开傅北宸的身影。生怕一个躲闪不及,就会命丧于他手里。 其实看人打架才是一种乐趣,只可惜如果再看下去,傅北宸肯定就要大发雷霆了。 “好了,该我了。”沈婉珺眸中划过一丝诡异的笑意,她伸手摸上腰间的短刀,等那人反应间,她已经莲步点地跳脱正堂院子,顺手将短刀掷向一旁的假山。 那人看着沈婉珺飞身跳到一旁的假山巨石上,眸中过一丝惊色。正想逃离时,刀丝网已经从四面八方的树后脱离,将她网在其中裹了个严实。 沈婉珺脚尖一点,从假山石上飞身而下,衣袖轻扬,裙裾摇曳,美的叫人分不清到底是九层炼狱里的嗜血修罗,还是九重天上不染凡尘的绝世仙人。 沈婉珺站在她面前伸手摘下面纱走到傅北宸身边,眸中划过一丝笑意:“玩了这么久的捉迷藏,终于是抓到你了,引魂人。” “竟然又是你们俩!哼!就凭你这几根破丝线也想抓住我?!”那人眸中阴恻恻地一声冷哼,胳膊用力地在刀丝网中挣扎。刀丝瞬间便已经入肉两分,殷红地血液从收紧地刀丝中渗出,滴在地上汇成一片血迹。 “你啊,最好还是不要乱动。” 一百二十五:线索虽然断了,可人还有救 沈婉珺看着她痛到直不起身的模样和不断渗出的血迹,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她故作一声轻叹,抬指点了点她的身上道:“这可是刀丝,每一根丝都是削铁如泥的刀。你如果再挣扎,保不齐就会被大卸八块了。” 那人隐隐咬牙,她停止挣扎。这四周的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家丁们拿着火把赶过来,沈婉珺抬手扯掉了那人蒙面的黑布。果然露出了一个女子清秀的容貌。 沈婉珺将黑布轻飘飘地扔在地上,她斜睨了她一眼:“你虽然知道我们的身份,但我们也知道你是什么人。劝你赶紧交出破解月牙城之毒的方法,不然恐怕,只能请姑娘受些皮肉之苦了。” 那人一声冷哼,她癫狂地大笑瞪着沈婉珺:“你做梦!” “做梦?” 沈婉珺挑眉一笑,她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眸中闪过一丝讥讽:“你应该明白,如果不是你们这些饭桶在月牙城中留下这些蛛丝马迹,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查出真相。你们宗主计划时一定以为万无一失,如果他知道是你们坏了他的好事。你还有命活吗?” 她垂眸蹙眉深思,沈婉珺一贯善于捕捉人心,她知道,她现在心里一定纠结极了。她轻声一笑,羽睫轻抬看着她:“所以你还不如老实点配合我们,保不齐我们还能给你一条活路。如何?”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努力摇了摇头,抬眸狠狠瞪着沈婉珺:“你不要白费心机了,我是不会出卖宗主的!” 不好,她要自尽! 沈婉珺美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正想伸手阻止时,她就已经咬破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下一秒就见她吐出一口鲜血,双眼紧闭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沈婉珺急忙蹲下替她诊脉检查一番,她一声轻叹,抬眸看着傅北宸:“她已经死了,这下线索就又断了。” 傅北宸垂眸看着地上面色发黑的引魂人,他眸中不见半点情绪的变化,他抬眸看着沈婉珺:“若是没了她,公子商和月牙城可还能救?” “公子商中的是摄魂术梦魇之毒,我知解毒之法。” 沈婉珺垂眸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她拿出一把随手的匕首割下引魂人的一缕发丝,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划破她的手指取了少许的血。她命家丁处理了尸体后,站起身看着傅北宸:“但月牙城之毒我还没找到方法,还需要一段时间。” “你们下去吧,今日之事,谁都不许外传,否则株连九族。” 傅北宸侧过脸看着背后的一众家丁施发命令,等家丁们都退下后,他才走到沈婉珺旁边,垂眸看着她手里的头发与瓷瓶:“这是你用来救公子商的东西?” “是,公子商中的是梦魇之毒。古籍讲究解铃还须系铃人。” 一百二十六:事情终于快要到尽头了 沈婉珺将这两样东西收进怀里,从袖中拿出天蚕丝手套戴在手上。一般收拾地上的刀丝,一边跟傅北宸继续解释:“引魂人使用摄魂术是以顶轮发出,所以需要头发。再加上摄魂术是引魂人体内生死相伴的秘术,所以还需要引魂人的血。凑齐这两样东西,公子商的命便算是保住了。” 傅北宸静静看着沈婉珺,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轻抬眼帘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淡淡道:“那么明日便开始给公子商驱毒,等公子商的毒解了,再解月牙城中之毒,我们就可以回去复命了。” “是啊。” 沈婉珺将最后一缕刀丝收回去之后脱下天蚕丝手套包住刀丝,她与傅北宸一起往回走,美眸中显得格外平静:“从明天开始,估计月牙城就可以回到以前的平静了。” 傅北宸眸中若有所思,他与沈婉珺同行在长廊里,微风轻拂树枝,长廊里影影绰绰:“这次的事情证明了一件事,北漠细作应该能知朝中之事,并非市井。” 沈婉珺轻声一笑,她将耳畔发丝别在耳后,偏眸看着傅北宸:“不过怎么说,这次月牙城的事情,还是应该谢谢你,尽管你是受陛下嘱托。” “你竟然也会道谢。” 傅北宸将沈婉珺送到门口,他抬眸淡淡地看了沈婉珺一眼,极轻一笑,转身从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难得。” 沈婉珺眉心轻舒,她靠在门框上看着傅北宸的背影挑眉一笑:“当然难得,好好收着珍藏吧。” “明天帮公子商解毒,别迟了。”傅北宸的声音一贯清冷,他没有回头,转身走过拐角。 这四周又恢复了寂静,沈婉珺望着拐角的眸中划过一丝惋惜,转瞬即逝。她转身关门走进房间,经过了这么多天的提心吊胆,她今夜总算是安安稳稳地睡一觉了。 银霜般的月光从窗外渗漏进来,沈婉珺看着月光中的树影摇曳,很快便合眼睡去。 也许是因为心头最大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所以沈婉珺一觉睡到了晌午,等太阳已经照在她脸上时,她才从睡梦里醒过来。 不过沈婉珺也没有忘记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几番简单的收拾之后,她便带齐了需要的东西,往公子商的房间走去。 等她到公子商房间的门口时,她发现傅北宸已经守在公子商的房内了。她立刻走进房中,让碧云碧翘在门外守着,房内立马陷入了一片寂静,沈婉珺扭头看着傅北宸扯了扯嘴角:“早啊。” 傅北宸面无表情地瞥了沈婉珺一眼,他轻声冷哼,抬步淡然地走到床边:“你倒是真早。” “哎,傅北宸,我真不是故意的。” 一百二十七:救人这事我忘不了的 沈婉珺抱着她拿来的小包袱一路加快脚步跟着傅北宸到了公子商的旁边,她看了看公子商的状态,长舒了一口气:“要不是这两天因为引魂人的事情弄得精疲力竭,我是从来不睡到日上三竿的!” “全是借口。” 傅北宸斜眼瞥着沈婉珺一副真心诚意的模样,面无表情地扔出了这么四个字。他垂眸看着公子商微微蹙起剑眉:“你打算如何救公子商?” 沈婉珺清了清嗓子,她将手里的小包袱放在床的一侧,开始熟稔地摆弄这些东西:“公子商中的摄魂术之毒放大了说乃是蛊毒,需要以蛊解蛊,之后等解了毒,再辅以药物方可成事。” “至于时间,因为公子商是极阴之时中毒,所以解毒就应该是极阳之时。” 沈婉珺的话语顿了一下,她回头看着窗外慢慢升高的太阳,眸中闪过一丝笃定道:“看现在这个时辰,正好可以开始解毒了。” 傅北宸看着沈婉珺手下一套熟门熟路的动作,以沈婉珺的医术来说,他并不担心会出意外,只是淡淡地交代了一句:“有需要的话就告诉我。” 沈婉珺将引魂人的血与双冥血混合,又把发丝浸在其中。她轻轻摇晃着瓷瓶,不消片刻便将发丝取出,她伸出指尖轻沾鲜血,将血利落地点在公子商的胸前,用刚刚浸染了鲜血的发丝缠住公子商心口的十根银针。 “如果我过会儿没有顺利的用发丝将银针一次性全部拔出的话,你要用内力暂稳公子商心脉。”沈婉珺扭头看着傅北宸认真交代,她第一次这样去救一个人,实在是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功。如果不能成功的话,公子商的性命可就堪忧了。 “你放心,我会的。”傅北宸轻轻颔首应承下来,他看着沈婉珺时的眸光虽然很淡,可是他眸中的寒意却细微的柔和了一些。 沈婉珺深吸一口气,她兰指轻捻发丝的一端,轻转慢回运气内力。突然她手下发力,银针被一点点地带出公子商的心口。她不敢怠慢,将内力均匀地附和在这缕发丝上,若是稍有偏差,这发丝一断,公子商也命不久矣。 沈婉珺的额角冒出一层密密的细汗,她时刻注意着公子商脉象的变化,只有在公子商脉象平稳时,她才敢继续往外拔出银针。 也不知是过去了多久,银针终于从刚开始冒出的一个头,变成了三分之一,紧接着是三分之二,还差一点点的针尾。 还差一点点,就一点点了。 越到收尾的阶段,沈婉珺越是不敢放松。她手里运气的内力越发淳厚,银针从公子商的银针在一点点往外拔出,终于最后一下时,沈婉珺右手推出一股内力,左手牵住发丝稍加用力一带,十根银针终于被拔出来。 银根已出,发丝刚巧也断了。沈婉珺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她伸手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伸手将散落的银针全部拾起。 一百二十八:莫非你倾慕我皇兄? 沈婉珺直起身,笑吟吟地看着傅北宸,伸手把十根银针拿到他眼前晃了晃:“傅北宸,你看,公子山的摄魂术之毒解了!” 傅北宸从床头拿来一方巾帕扔给沈婉珺,他垂眸看看公子商,又抬眼看着沈婉珺:“把手擦擦,知道是你刚刚救了一条性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刚做了杀人的勾当。” “傅北宸,你到底会不会说点人话啊?”沈婉珺白他一眼,用巾帕擦干净手上的血迹,她早就该想到,傅北宸这种只适合挨千刀的人怎么可能说出什么好话! “难道你觉得我说话你听不懂吗?” 傅北宸这话不见半点犹豫地就从他嘴里被扔出来,他侧身偏了偏头,深邃的眸中满是一副要笑不笑模样。他转身看着公子商,敛去唇角的弧度正经起来:“言归正传,公子商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公子商这是精力受损,又元气大伤。怎么都得过一两个时辰才能醒过来。” 沈婉珺一边收拾着自己带来的小包袱,一边对傅北宸解释。她将小包袱放在桌子上,几步走到傅北宸身边,靠在床边看着他,唇角挂起一丝不正经的笑意:“你怎么现在这么关心公子商了?怎么?你也贪图公子商美貌了?”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看见个小白脸就走不了路了。” 傅北宸很是鄙夷地瞪了沈婉珺一眼,紧接着就劈头盖脸对沈婉珺一顿教育。他看着依旧昏迷的公子商,眸中若有所思:“月牙城所有的事情赶快了结之后,就能启程回北陵向陛下交差了。” “我知道了!” 沈婉珺的一双美眸满是惊讶地看着傅北宸,她偷偷摸摸凑近傅北宸,眸中满是同情地看着傅北宸:“你看不上公子商的原因,是不是在惦记我皇兄?” 傅北宸的脸色因为沈婉珺这一句话突然就变得很不好看,他额角的青筋跳的愈发欢快,虽然他垂着眼帘没有说话,可是周身的寒气却骤然变得足以冰冻三尺。 “傅北宸,真不敢相信,你离了我之后竟然有了断袖之癖。不过,到底是你不行还是江雪儿不行?” 沈婉珺一脸同情地看着傅北宸,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眸中满是心痛的神色,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她小声同傅北宸道:“我知道,我皇兄是很好。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皇兄虽然还没成亲,可我清楚,他只喜欢女人啊。” “沈婉珺,你……” 傅北宸这句话说的很轻,却颇有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他突然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回头瞪着沈婉珺,一步步逼近她,眸中冒着几乎快要杀人的火光压低声音威胁她:“沈婉珺,你要是再说这些疯言疯语,我就让你自己亲身感受我到底是不是断袖!” 他故意加重了“亲身感受”这四个字,沈婉珺睁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看着他,对他刚才的威胁丝毫不买账。 一百二十九:美人儿可算是醒了 “我是大夫又不是神仙,治这病你得去春香院。”她皮笑肉不笑地推开傅北宸,几步便退到了安全地带,她白了他一眼,不等他说话便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方,走出公子商的房间。 沈婉珺将药方交给门外的碧云碧翘,嘱咐她二人立即去准备汤药。她站在长廊里伸了个的懒腰,她唇角勾起一丝窃笑,只要一想到傅北宸被气的七窍生烟,她觉得大快人心。 沈婉珺敛去笑意推门重新回到公子商的房内,她就这样撑着脑袋与傅北宸默默两无语的足足坐了两个时辰,可是公子商那边却连一点点要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可千万别是出了什么岔子才好。 沈婉珺双眉微微紧蹙,她起身走到公子商身边帮他探脉,公子商的脉象平稳有力,心脉也恢复了正常。完全就是摄魂术之毒已解的表现,怎么会现在还不醒呢? 苏醒也是要看时辰的,若是公子商过了时辰还不醒过来,那可就麻烦了…… “公子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沈婉珺轻轻晃了晃公子商的胳膊,她抬眸看了一眼窗外,掐算时辰的话,真的是时间快到了,她眸中浮现出焦急的神色,一刻不离地看着公子商:“公子商,极阳之时马上就要过了,你快醒过来吧。” 傅北宸抬步淡淡地走到沈婉珺身后,他垂眸看着公子商,眸中不见半点波澜:“人各有命,若公子商命里该活,他会醒的,安心等待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极阳之时还剩最后一炷香时,公子商却依旧没有半点起色,沈婉珺垂下头沉沉地一叹,就当她以为公子商再也不会醒来了的时候,公子商的手指却轻轻动了一下。 沈婉珺突然抬起头看着公子商的手,她眸中燃起了希望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唤道:“公子商,公子商你醒醒。” 公子商一双好看的眉轻轻皱起,他纤长的睫毛轻颤,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沈婉珺笑意欣然地看着公子商,美眸中渗透的满是一种喜悦。 公子商轻抬起眼帘看着沈婉珺,他双眸中的神色很柔,总有一种让人想要亲近的魔力。沈婉珺本来以为公子商只是好看,可是没想到他的目光才是最让人挪不开视线的地方。他的双眸不同于傅北宸眸中令人无法挣脱的深邃,而是能一种让人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的魔力。 现在我算是明白为什么碧云如此忠心于公子商了。 沈婉珺看着公子商在心里不停分析,全然忘记了身边还站着一个傅北宸。傅北宸此刻的注视着沈婉珺目光堪比片片利刃,他伸手搭在沈婉珺肩头,落下不轻不重的力道。 沈婉珺突然感觉背后一凉,猜都不用猜,肯定是傅北宸,她一声轻咳,伸手牵过他的手腕替他探脉之后,笑吟吟地看着他:“公子商你放心,你体内的摄魂术之毒已解,只要按时服药就会慢慢恢复了。” 公子商看着沈婉珺出神了几秒,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他启唇轻声道:“是你……救了我?” 一百三十:你不如留在商家嫁给他好了 许是多天未说话的原因,公子商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些低沉,可是却并不厮哑,让人觉得别有一番感觉。 “没错,我叫沈婉珺,公子商,你现在的毒虽解,可是一样需要好好休息。” 沈婉珺十分诚实地点点头,并且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傅北宸站在她旁边轻声一咳,沈婉珺下意识回头看着他时,发现傅北宸一张脸早已是布满冰霜。她干笑两声,站到傅北宸身边对公子商介绍:“还有他,他也是救你的人。” “公子既已苏醒,我等便不打扰公子静养了。”傅北宸的目光让人感觉犹如一盆冰水从九重天外浇下直冲天灵盖,寒冷到足以让人全身发麻,然后没有知觉。 沈婉珺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傅北宸拽起胳膊,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往门外冲。踏出房门时,她听见背后传来公子商好听的声音:“沈姑娘,多谢相救。” 她回头看去,公子商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着她,他唇边衔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中正有一抹恰到好处的温柔。她盈盈一笑,朝他颔首:“公子不必客气。” 没等再多说句话,傅北宸就“哐”一声关上大门,他转过头冷冷地瞥着沈婉珺:“你懂不懂克制两个字怎么写?就知道看看看,眼珠子都要飞出去了。” 傅北宸冷声一哼,转身踏进长廊,往正堂的方向走去。 沈婉珺突然被傅北宸的话气得有些发笑,她不过是很正常的帮公子商诊脉交代病情而已,天知道落在这个死人脸心里会怎么想。她站在原地看着傅北宸的背影,朝他翻了个的白眼,轻移莲步跟着他走的方向走去。 沈婉珺与傅北宸一起进了正堂向商知府报了个平安说明公子商现在的身体状况,商知府一听此言,愁云密布了多日的脸,终于在今天算是拨开云雾见天日了。 沈婉珺与傅北宸又陪着商知府叙了会儿话,便起身离开正堂。她出了正堂的门后深吸一口气,不打算理傅北宸,转身就要走。刚迈出步子不足三步,背后就传来一道声音:“站住!” 让我站住就站住?做梦! 沈婉珺轻声一哼,抬步走的比刚才更快了一些。傅北宸眯起眼看着沈婉珺的背影,他几步便追上沈婉珺拦住她的去路,他垂眸冷冷地看着沈婉珺:“你接下去什么计划?” “我啊?” 沈婉珺懒懒地抬眸看着傅北宸,盈盈玉指点着自己,笑的一脸无害:“我打算去看看公子商,怎么?要不要一起?” “沈婉珺。” 傅北宸瞪着沈婉珺,他突然勾起一抹嘲讽般的冷笑:“你这么喜欢公子商这样的小白脸,不如留在商知府家,嫁给公子商好了。” “你这话说到点儿上了。” 沈婉珺美眸流笑,她双手环在胸前轻轻点头,挑眉看着傅北宸:“公子商生的俊俏,我一定考虑你刚才的提议。” 沈婉珺白傅北宸一眼,越过他擦肩继续往公子商的房间走去。 一百三十一:她是不可能住在月牙城的 傅北宸回眸狠狠瞪着沈婉珺的背影,他几步跟上沈婉珺,煞有一副怒不可遏的气势:“沈婉珺!我提醒你,你最好别打什么别的主意!” “凭什么?我打什么主意和你有什么关系?” “就凭我说过!你这辈子都离不开南宸王府!” “笑话,腿长我身上,而且你别忘了,我已经离开了。” …… 这一路吵到了公子商的房门前才算是暂时休战,沈婉珺瞪着傅北宸一声冷哼,她推门踏进公子商的房中,碧云与碧翘正在床前伺候,看见沈婉珺进来忙要行礼,被沈婉珺早一步提前扶起身。 公子商倚在床边看着沈婉珺清清淡淡地一笑,沈婉珺微微颔首,她走到书桌前提笔在纸上落下几行清秀的字迹。片刻,她落笔拿起这张纸细细看着。确认无误之后起身交给碧翘,叮嘱道:“这是公子商之后几天的药方,每六个时辰喂公子商服用一次。再有新的药方我会送来,没送来之前一直服用这个方子就行。” 碧云微微屈膝行礼,沈婉珺拂手免去了她的礼仪,公子商掩住唇一声轻咳,他轻笑着抬眸看着看着沈婉珺,苍白的面色看起来还有些虚弱:“沈姑娘,这些日子真是劳烦你了。” 沈婉珺唇边绽开一抹笑容,落落大方地走到床边替公子商诊脉,她垂眸细细探诊道:“无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是公子命不该绝。” “如果不是因为沈姑娘太过辛劳,在下倒是希望能好的慢一点。” 公子商靠在床边,抬眸看着沈婉珺,他的眸光中闪过一抹柔情,日光从窗外渗透进来洒在他的侧脸上,将他柔和的脸部线条衬得更加好看。他苍白的唇划过一丝弧度:“这样就可以时常见到沈姑娘了。” 这柔的好似一汪水的公子商,啧啧……换成个普通姑娘恐怕还真是招架不住了。 沈婉珺莞尔一笑,还没说话门就被突然推开,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就直直冲进所有人的耳朵:“可惜她是北陵人!” 沈婉珺用后脑勺想都知道会是谁这么小肚鸡肠,她起身看着傅北宸,美眸中闪过一丝威胁的神色。傅北宸垂眸淡漠地看了沈婉珺一眼,全然不理沈婉珺眸中的神色,他看着公子商,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公子这话感人,可惜了,她乃北陵人氏,从她家老祖宗开始就一直在北陵没挪过地方,所以她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到月牙城生活的。” “傅北宸,行了。” 沈婉珺见傅北宸并没有打算住口时,她急忙出声打断。转身便对上了公子商略显诧异的目光,她淡淡一笑:“公子好好休息,我二人还有要事处理,明日再来为公子诊脉。” 沈婉珺的眸光中显得有些黯然,她不由分说地拉着傅北宸出了公子商的房间,走到相对僻静的拐角,她便回眸瞪着傅北宸:“你刚才到底在胡说些什么?!我有说过我要来月牙城生活吗?” 一百三十二:上山碰碰运气 “哦?你没有说过吗?” 傅北宸回瞪着沈婉珺,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眸中的威胁丝毫不掩饰:“你不是前不久还要考虑嫁给公子商吗?” “其实我也不一定要嫁给公子商的。”沈婉珺抬眸真诚地看着傅北宸,无辜地好似一个知错认错的孩子。 傅北宸瞥着沈婉珺,眉宇间的怒火才平息了一点,就听见了沈婉珺的后半句话:“我就算嫁给街边的小乞丐或者出家当尼姑,都不会再回南宸王府的!” 沈婉珺眸中带着一抹故意,她挑眉笑了笑,方方地白了傅北宸一眼,转身从拐角离开。 好,沈婉珺,你别后悔!咱们走着瞧! 傅北宸深吸一口气平了平心火,他抬步跟上沈婉珺,这一路上他与她谁都不说话。到了沈婉珺房间门口,傅北宸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沈婉珺,公子商已无大碍,接下去该是月牙城之毒了。” “废话,还用你说?”沈婉珺头也不回地推开门,踏进房间,只见她很有章法地再收拾着一些瓶瓶罐罐。 傅北宸跟着她进了房间,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沈婉珺利落地整理东西,他淡淡道:“这么说你是已经想到解毒之法了?” “没有。”沈婉珺这话答得极其诚实。 傅北宸把目光落在她收拾的东西上,“没有你这是在收拾什么?” 沈婉珺伸手拿起一个白瓷瓶抛起又接住,她不紧不慢地回答:“收拾上山要用的东西。” “上山?” 傅北宸眸中划过一丝疑惑,他静静看着沈婉珺:“你连解毒之法都没有想出来,上山能干什么?” “我确实是不知道怎么解月牙城之毒,可我推测八成是摄魂术中潜藏的毒气,又靠摄魂术的声音催发出来。” 沈婉珺将几根银针揣进怀里,又将白瓷瓶也连着一起收进腰间,她转身看着傅北宸,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我以前翻阅医典看过一个传说,虽然是传说,但我想去碰碰运气。” “我和你一起去。” 傅北宸起身看着沈婉珺,他的双眸总让人觉得深不见底,仿佛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样子,“虽然引魂人已除,可是依然不知道是否还有敌人在暗处等待下手的时机。” “跟我一起去,你还不回去拿佩剑?” 沈婉珺拿起床头的羽灵剑,转身看着傅北宸,她不紧不慢走过来,轻挑秀眉,笑得没个正经:“难不成遇到危险时,你想让我来保护你?” “胡言乱语。” 傅北宸不轻不重的评价了一句,将目光从沈婉珺身上收回来转身踏出房门,“一炷香后马棚那里汇合。” “慢慢你就习惯了。”沈婉珺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她差小厮去向商知府说明她与傅北宸的去向后,转身一路漫步去马棚。 这一路上沈婉珺都在回忆从前看过那本医典上传说的巨细,虽说摄魂术的毒气无人可解,但传说几百年前月牙城住着一位操纵摄魂术的高手。为了防止身边的人受到伤害,他便倾尽一生在研究摄魂术的相克之法。 一百三十三:神草也不是这么好找的 终于种出一片神草,为了防止天下高手抢夺,他以自身为引,将神草永远隐藏起来,至今无人知在何方。 沈婉珺从马棚里牵出两匹马,虽然她不知道这个传说是真是假,但只要有希望就值得去赌一把的。 傅北宸来得很快,他的确就只是回屋拿了随身的佩剑而已。沈婉珺与他一同上马,两道疾风般的影子飞驰过山野土地,很快就到了月牙城山脚下。 山路崎岖,马匹是上不去的。沈婉珺如同上次一般,和傅北宸一起把马拴在山脚下的地方。只身往山上走去。 这几日月牙城的生活里,每每查到线索就多次牵涉这座后山,所以沈婉珺可谓是已经把山路摸索的进退自如。她灵巧的穿行过陡峭的山路,与傅北宸一起重新找到第一次发现摄魂术迹象的那块空地。 “我猜,大概就是这里了。” 沈婉珺四下观望,她长舒一口气从怀里的巾帕中掏出最后沾染了毒血的发丝。她兰指轻转,将发丝向上一抛。那原本漆黑的发丝竟没有落下,而是散发出一阵幽蓝色的光芒。 那泛着蓝光的发丝经久不落,它慢慢改变方向,这时,沈婉珺抬眸看着那发丝,判断时口中还念念有词:“摄魂生西方,以东有神草。” 那发丝仿佛是能听懂人言一般方向开始发现剧烈的变化,最后慢慢安静下来定在了东边那片树林的方向。傅北宸看着凭空漂浮的发丝,幽蓝色的光芒映在他的眸中仿佛生出了一种令人眩晕的幻觉,他轻声道:“没想到书籍里的传说,竟然会是真的。” “怎么?你也知道这个传说?”沈婉珺判断了大体方向之后,拔剑一个回身砍断了发丝。蓝光骤然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傅北宸瞥了一眼沈婉珺,他抬步与她一起踏进东边的密林里,他用剑轻轻挑开盘根错节的树枝,不紧不慢道:“相传摄魂术鼻祖曾住月牙城,而摄魂术的相克之物生长在东方。” “傅北宸,没想到你还懂得挺多啊。” 沈婉珺挑眉一笑,与傅北宸一同穿行在这片树林里,她眸光落在四周的这些树干与奇花异草上:“不错,确实如此。更有书籍说摄魂术相克之物其实就是一种神草,可是被那个高人以自己为引封印在了一片迷阵里。” 傅北宸砍断了一根拦路的树枝,他偏眸看着沈婉珺,冷峻的剑眉间看不出喜忧:“所以你就来到这座东边的后山找找看?” “反正吃饱了饭没事做,不如出来找一找。”沈婉珺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就好似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样的平常。 傅北宸被沈婉珺的话噎了半天,他转过头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沈婉珺,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沈婉珺,不得不说,赌场这活儿,适合你。” “承蒙夸奖!” 沈婉珺落落大方地回应了傅北宸,她与傅北宸一同往前走拐了个弯,踏进了一片陌生的树林。沈婉珺敛去笑意,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周围的每一棵树木。 一百三十四:原来已经有人为此付出过生命了 这片树林的感觉与别的地方截然不同,一种奇怪的感觉也随之浮上她的心头。 沈婉珺与傅北宸在这片树林里兜兜转转不知道绕了多少次,虽然每一次走的路线都不同,可是依然让人感觉仿佛是掉进了一个无休无止的迷宫。有一种不管怎么走,都无法看见尽头的感觉。 傅北宸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突然拔剑将一旁的树杆劈断,可是没多一会儿,树干竟然又奇迹般的复原了。他将剑收回剑鞘,看了看四周道:“如果我的感觉没错,我们已经在传说中那个迷阵里了。” 沈婉珺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一草一石,可是却没有半点收货。她淡淡蹙起眉心:“这个迷阵根本找不到一点点的突破口,一般布阵的阵法都会有布阵口,从布阵口突围就好。可是这个阵法却如此滴水不漏,连布阵口都没有。” 傅北宸垂眸静静思考,这样高深的阵法,强闯的话肯定行不通,万一有反噬岂不是雪上加霜,他抬眸看向东边那条路:“既然神草是在东方,那不如就继续往东边走,也许还会有转机。” 沈婉珺与傅北宸这样一路东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除了满眼的青翠以外又看到了别的。这块地方的地上散落了许许多多的兵器与白骨,还有一些残破的衣服。这些衣服的样式是沈婉珺与傅北宸所没有见过的样式,估摸一下时间,估计也有一百年左右了。 沈婉珺与傅北宸一前一后穿行在这些白骨之间,她放慢了脚步细细观察,虽然这些白骨都已成白骨,可是依然能辨别出来,他们并不是因为受伤而死。这片树林是迷阵,荒无人烟,迷阵之中绝对不会有什么毒物或吃食。这样判断的话,恐怕这些人应该是被活活饿死的。 不管这些人是出于什么目的进到了这片迷阵中,总归他们都是来寻找仙草的。 沈婉珺与傅北宸这样越走越远,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时间已经接近黑夜,可是她与傅北宸依旧没有找到破阵的办法。 夕阳一点点沉下去,四周慢慢陷入一片黑暗。沈婉珺靠在一棵树下休息,她看着四周的树木心里越发觉得焦急。她明白,既然入阵,除非破阵,否则绝不可能出的去。这个阵法非比寻常,每踏出一步路,身后就会发生变化,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存在出口这个说法。 傅北宸眸中神色虽然没有怎么改变,可是他的耐心着实是已经被阵法即将消耗殆尽。沈婉珺撑着脑袋抬头看着他,懒懒地开口:“你着急也没用的,倒不如节省体力,这样才不至于很快和那些人一样被活活饿死在这儿。” “沈婉珺,你不是喜欢赌吗?” 傅北宸走过来坐在她旁边,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他转过头看着沈婉珺,睫毛下一双深邃的双眸在黑夜中竟然显得出奇好看,他不冷不热地开口:“那你不如再赌一次,咱们俩到底能不能离开这儿。” 一百三十五:终于见到庐山真面目了 “要赌这样的一场,那这把赌注可就重了啊。”沈婉珺笑嘻嘻地调侃了一句,她不知道今天遇见这样困顿局面她能如此看开。也许就像她很久以前心里认为的那样,有傅北宸在的时候,怎样都不会害怕。 “我赌咱们俩一定能破了这个阵法,只要是阵法就一定会有突破口。”沈婉珺的话说得很轻,她望着天空勾唇一笑,其实能不能破阵她也不知道,但至少此刻她并不怕。 “现在天色太暗,只能明日清早继续寻找了。”傅北宸极轻地一声叹息,他轻轻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也跟着落下,在脸颊上留下淡淡地疏影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沈婉珺勾了勾唇,她掏出一枚火折子划亮。温暖的光芒瞬间就点亮了这片黑暗的密林。微风轻轻拂过,火折子的火光摇曳,照得周围树影也形态各异。 沈婉珺看着四周的树影,她突然发现这些树仿佛生长的方向都是偏向一边的。她用胳膊肘碰了碰傅北宸:“哎,你有没有觉得这四周的树有点奇怪?为什么树杈都是朝一边长的呢?” 傅北宸拿过沈婉珺手里的火折子高高举过头顶,观察这些树杈的生长,不偏不倚,是朝东方生长的。傅北宸偏眸看着正坐在树下的沈婉珺:“我们跟着树杈所指的方向走,也许会有线索。” 沈婉珺与傅北宸凭借着手里唯一的一点点火光慢慢摸索着前行,终于走过了那片树杈一致的密林。可是他与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再次跌入了一片新的密林。 这迷阵设了一层又一层,简直就是没完没了啊。 沈婉珺从未见过把阵法用的如此出神入化之人,可是眼下这层层叠叠的迷阵又给她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真不知是该赞还是该骂。 她静静观察着这片密林,这片树林里的树木无论是从树干还是树杈看,都是杂乱无章,奇形怪状的,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线索。 突然,傅北宸拿着火折子朝前面走去,沈婉珺蹙眉跟过来,她发现傅北宸的目光被面前一棵规整笔直的树所吸引。她轻轻伸手触碰这棵树的树干,发现这棵树看似粗壮,其实树干是软的! 沈婉珺在这棵树上仔细摸索,她一边找一边对傅北宸道:“这棵树的树干是软的,一定有机关!” 傅北宸与她一起在这棵树的周围下心思,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傅北宸修长的手指触摸到外露的数根时终于发现了秘密。他把手伸进树根下面的泥土里,隐约摸到了一根细丝,他勾唇用力一拉细丝,眼前这万棵树木瞬间荡然无存。 沈婉珺的笑意蔓上唇角,她看着身后的密林犹如云雾般散的一干二净,而这棵树背后的就是一个巨大的石窟。估计这种神草,一定就在这座石窟里了。 她与傅北宸走进石窟,果然是看见了一大片的银白色植物。这种植物银白色的叶片纤长柔软,仿佛一朵朵洁白的雪花,在银白色的枝头还开着一朵朵紫色的小花,散发出阵阵淡雅的清香。 一百三十六:行啊,等你拆了再说 沈婉珺在医典上见过神草的画像,眼前的植物与画像一模一样,一定就是可以解摄魂术之毒的神草! “应该没错了,这个草和医典上面神草的画像一模一样!” 沈婉珺蹲下身细细观察着面前的银白色草,她伸手摘下一株银白色的草,发现一旦草被摘离地面就会立刻变成干枯的药材,仿佛被晾晒了多日一般。她抬头望着傅北宸一笑:“没错,这个就是神草。” 傅北宸从袖中掏出一笼银丝袋,质地柔软温和,他小心翼翼地摘取神草,对沈婉珺叮嘱道:“那边的石壁上刻了一句话,大概是说时间只有两个时辰,必须取你所需,决不能生贪念,否则会万劫不复。” “那就尽快采完离开这里。”沈婉珺手里的动作不觉变快了许多,两个人摘取神草的动作也越发得心应手,一笼银丝袋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收取了大半笼。 沈婉珺最后摘取了十株神草放进银丝袋,她垂眸看了看袋子,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差不多够了,我们走吧。” 傅北宸将银丝袋口系紧,他起身与沈婉珺按照原路返回,没有了之前的万顷迷林,他很快便带着沈婉珺回到了最初发现摄魂术的地方。当他与她的脚重新踏回存有摄魂术的地方时,身后竟然又奇迹般的变回了最早前的那片迷林。 “这样一来,事情才算是快要有个结果了。”沈婉珺抬头看了一眼满天的繁星,等解除了月牙城中的毒之后,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是放下了。 傅北宸与沈婉珺一起往山下走,微凉的夜风从他的脸畔经过,墨袍的衣袖被轻轻带起,他淡淡道:“明日将解药制出解了月牙城的毒之后,就回北陵复命,你觉得怎么样?” “这样当然最好了,一出来这么多天,都不知道千机楼什么情况了。” 沈婉珺长舒一口气,突然她眸中流出一抹狡黠,她笑嘻嘻朝傅北宸凑过去:“不过傅北宸啊,难得你竟然肯和我商量,早这样知礼数多好?下次继续保持。” 傅北宸瞥了沈婉珺一眼,他一声冷哼,借着月色的银辉,倒显得他更冷了几分:“我当然要问啊,万一你舍不下那公子商,我也好回禀陛下,帮你说说好话啊。” “这样说也对,嗯,那我再考虑考虑?”沈婉珺心里一阵窃笑,她看得出傅北宸的故意,既然如此,那她也故意一下吧。 “你敢!” 傅北宸立刻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沈婉珺一眼,他眸中的认真里更是夹杂了几丝威胁:“沈婉珺,我告诉你,南宸王府和你是脱不了干系的。你不要以为一个千机楼就能保你一辈子都躲得远远的,等我拆了你的千机楼,你就给我乖乖回南宸王府!” “行啊,等你拆了再说。” 沈婉珺打了个的哈欠,她与傅北宸一路走到山下牵过马翻身跃上,她懒懒地抬起眼帘看着傅北宸,勾唇轻佻一笑:“你要是真有本事拆了我的千机楼,我沈婉珺这个人,悉听发落。” 一百三十七:终于可以回北陵了 “好,一言为定。”傅北宸抬眸驾马驰骋,他这话说得轻飘飘,却让人感到了千斤重的压迫力。 沈婉珺勾起一抹轻笑,驾马一骑绝尘与傅北宸两道疾风般的影子往月牙城赶,终于赶在关城门之前进了月牙城,她与他一路到了商府门口后将马交给小厮,约定了明早一起制作解药。 沈婉珺与傅北宸从正堂分开各回各屋,她踏进房中反手关上房门后直直冲到床上倒头大睡。明天把神草研磨成粉,解了月牙城之毒就能回北陵了,这么多天的斗智斗勇,终于要结束了。 沈婉珺这一觉睡得很香,可是天才刚刚泛起青色她就已经精神焕发地收拾好了一切。她以为她应该起的比傅北宸早,可是当她打开门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傅北宸已经站在长廊里了。 沈婉珺打开门从他手里拿过银丝袋,她满眼笑意地望着袋子里的神草,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该不会又是一晚上没睡,就戳在我房门口吧?” 傅北宸掸了掸墨袖,他抬眸瞥了一眼沈婉珺,淡淡道:“沈婉珺,你为什么不觉得是你自己起得晚?” 沈婉珺没有说话,她朝傅北宸做了个鬼脸,拿着神草转身进了房中。傅北宸随沈婉珺进到房中,他负手站在桌前,看着沈婉珺翻找东西的背影:“沈婉珺,曾有书卷说摄魂神草韧性极强,若非利器而不得断。你又要如何用这神草?” 沈婉珺伸手打袱小心翼翼地埋头翻找,她一边找一边跟傅北宸解释:“我打算把神草全部研磨成粉分发给城里百姓,以热气催发神草药性熏蒸各家屋舍,药气化入空气,毒自然可解。” “不过我也明白神草韧性非凡,所以不打算用寻常法子来处理。” 沈婉珺从她刚才就已经收拾好了的包袱里再次翻出刀丝,她将天蚕丝手套戴在手上,朝傅北宸勾唇一笑:“若说天下武器,只怕没有一样锋利能比得上北陵刀丝了吧?” 傅北宸的目光淡淡落在沈婉珺手里的刀丝上,他抬眸反问:“所以你是想用刀丝织成丝网,碾碎神草?” 沈婉珺美眸一亮:“正是。” 傅北宸极轻一笑,杀人如麻的刀丝竟被用来研磨神草,如此办法,恐怕天底下也只有沈婉珺能想到了。 等沈婉珺编好丝网之后,傅北宸配合着她研磨神草。不得不说,这个办法确实是好,才刚刚差不多一个时辰,神草就已经都被磨成了粗细一样的粉末。 沈婉珺收好刀丝,用银丝袋将神草粉末全部装起来。她眸中含笑地看着手里的神草粉末,一脸得意:“什么叫慧根?这就是慧根呐。” 傅北宸掸了掸手上的灰,他起身瞥了一眼沈婉珺这副自我陶醉的模样,眸中满是嫌弃的神色,他清了清嗓子:“我去拿包袱,你去把这些神草粉末交给商知府,我们就回北陵。” 沈婉珺与傅北宸在回北陵这件事上倒是一拍即合,她从小厮的口中得知商知府刚刚送走同僚,此刻正在正堂。她便带着银丝袋一路步履轻盈地往正堂赶去。 一百三十八:我估计我再也不想来月牙城了 “商大人。” 沈婉珺跨进正堂大院,人虽还未进正厅,可是声音已落进商知府的耳朵。她抬步跨进正厅,发现公子商也在,而商知府早已在旁恭敬等候着了。她启唇朝公子商浅笑示意了一下,又拂手免了商知府的礼:“商大人在这里就好,我有一件要紧差事烦劳商大人。” 商知府自从儿子好了之后,眼角眉梢总是不经意地流露笑意,他敬而作揖:“不敢当,下官有什么能做的,大人尽管吩咐。” 沈婉珺将银丝袋交给商知府,抬眸认真地叮嘱,语气中夹杂着些许警示的语气:“商大人,月牙城与令公子皆是受了毒物所害,并非什么厉鬼勾魂。这是一袋药粉,可解月牙城全城之毒。你必须亲自分发给百姓,让百姓们以热气催发药气熏蒸各家屋舍,药气化入空气,毒自然可解。” 商知府眸中闪过一抹惊异之色,他接过药粉紧紧地抱在怀里,朝沈婉珺深深地鞠了一躬:“下官领旨,有关于我月牙城百姓的生死,下官一定亲力亲为,办好这一件事。” “如此最好,这袋药粉珍贵异常,商大人爱民如子,应该知轻重。” 沈婉珺长舒一口气,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拂袖免了商知府的礼仪:“月牙城有商大人把关,我自当放心。今日便是来辞别商大人的,叨扰数日,多谢商大人款待。” 沈婉珺话语刚落,傅北宸便踏进正堂,他步履清淡地走过来,眸光扫过一脸诧异的公子商,朝商知府微微颔首:“我二人今日便要回北陵复命,商大人保重。” 商知府退后一步就是一个大拜礼,他沉沉一叹:“皇命不可违,既如此,愿二位大人一路顺风。” 傅北宸又陪着商知府客套了几句,便打算与沈婉珺离开,刚准备踏出房门,就听见身后传来公子商的声音:“沈姑娘!” 傅北宸下意识瞥了沈婉珺一眼,那眸中的神色活脱脱是在说看你惹得风流债。沈婉珺很无辜地撇了撇嘴,转身看着公子商淡淡颔首,她清浅一笑:“公子唤我,何事?” 公子商从座位上站起来,上前了几步却又止住脚步。他双唇几次开合欲言又止,最后他还是眸光一黯,垂眸在心里暗暗一叹:“沈姑娘……一路好走。” “多谢公子……” 沈婉珺话还没有说完,傅北宸便一把将沈婉珺拽到身后,唇角勾着一丝古怪的冷笑看着公子商:“公子不必挂心,沈姑娘的安危有在下打理,公子实属多虑了。” 傅北宸的脑子绝对是出问题了,一听他就是在讽刺公子商,整天像个炮仗桶一样,一点就着,有病啊! 沈婉珺被傅北宸高大的身影挡了个严严实实,她眸中闪过一丝坏笑,在傅北宸背后用力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从他身后出来,朝公子商颔首一笑:“公子别介意,婉珺多谢公子关心,有缘再见。” 沈婉珺一回头就对上了傅北宸深邃的眼底那一抹阴鸷的眼神,她把眼睛也睁大了几分,故意朝傅北宸眨了眨,扭头走出正堂去马棚牵马,准备上路。 傅北宸朝商知府客套颔首,转身去追沈婉珺的身影。公子商抬眸望着沈婉珺离开的方向,他眸中闪过的是一抹落寞,半晌都不能回过神来,他沉沉一叹:“斯人如梦,遇上惟愿长眠不醒。” 沈婉珺,有缘再见。 一百三十九:刚回北陵就这么不太平 沈婉珺刚刚回到北陵连千机楼都还没来的进,就被傅北宸直接抓进宫里面圣。说是面圣,其实就是去皇兄那里胡吃海喝一顿。自打沈烨登基以后,沈婉珺这公主的名头才算是坐实。山珍海味大多都是伸手就来,虽然商知府家里的伙食也还算不错,可是比起北陵皇宫当然还是逊色了许多。 所谓狼吞虎咽,所谓风卷残云,所谓行如疾风……大概说的就是傅北宸和沈烨眼里的沈婉珺。 自家皇妹到底是在外面受到了怎样的虐待,竟然状态会像十多天没吃饭一般。这可惹得沈烨一阵心疼,索性他决定给沈婉珺和傅北宸办个庆功宴好好褒奖一下。 沈婉珺和傅北宸虽然平常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甚至可以从天上斗到地下。但是庆功宴这件事二人却是异口同声两个字:不办! 原因有太多,庆功宴耗时耗力又痛苦。总归就是听尽赞美言,努力陪笑脸,好生没趣儿。所以在沈婉珺和傅北宸的极力阻挠之下,这庆功宴可算是免了。 沈婉珺和傅北宸又陪着沈烨聊了大半天的闲话,说是聊闲话,几乎大部分都是沈烨在听着她与傅北宸斗嘴,时过晌午沈婉珺和傅北宸才离开皇宫。 出了皇宫,沈婉珺当然是二话不说就回千机楼!沈烨允了她和傅北宸各十天休养的日子,这段时间她每天在千机楼可谓是春风得意、滋润无比。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一日三餐墨玉都会送到她的房间。这段日子沈婉珺生命里最重要的只有两件事,吃和睡。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唯独是不见多长出二两肉来。 可惜好景不长,今儿大清早沈婉珺还没睡醒就隐约听见楼下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她皱起秀眉,突然睁开眼。养在千机楼的这段时间,沈婉珺肉没长,可脾气却是比起以前长进不少。 这么早,到底是哪个混蛋敢来千机楼闹事,还打扰姑奶奶的好梦! 沈婉珺心里有一股火气“噌”地直直冲上天灵盖,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来,伸手就拉过广袖罗裙套上身,这手裙带一绑,这手就拿起玉簪,挑了几缕青丝随便一绾,转身便打开门风风火火地跨出了卧房。 “大清早的,什么人火气这么盛,以至于要跑来我千机楼撒野啊?”沈婉珺站在阁楼上,伸手扶着凭栏,正垂眸居高临下地望着楼下一团乱中同样沉得住气的一人。 墨玉抬头看了一眼沈婉珺,垂首退到一旁。楼下刚才还叽叽喳喳混在一起厮打骂架的丫鬟小厮看见沈婉珺之后纷纷后背一凉,闭上了嘴巴,垂着头不敢说话。 沈婉珺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楼下安安静静品茶的那人影,她打量着江雪儿,桃花面上绘了个精致的妆容,发髻高梳,还簪着一朵嫣红的月季花。穿金戴银,绫罗绸缎裹身说的就是现在的江雪儿。 俗艳两个字可真是再适合你不过了。 一百四十:活该你自找难堪 她眸中携着一抹轻蔑的笑,从楼下一步一步走下来,端然坐到了主座上,勾唇看着对面那容色艳丽的女子:“江雪儿,自上次你新婚一别,咱们可真是许久未见啊。” 沈婉珺一出口便是句句如刀,江雪儿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杯子,抬手轻扶发髻上的金簪:“珺姐可真会说笑,妹妹新婚不久,珺姐就与妹妹的夫君一起外出多日,夫君在犹如妹妹在,又何谈许久未见呢?” “哦?听你这口气,像是来兴师问罪啊?”沈婉珺倒了杯茶,壶落桌,她不急不躁地挑眉看着江雪儿,丝毫不把她的话放在心里,反正最后自取其辱的一定是她。 江雪儿用纱帕掩唇一笑,杏眼里露着一抹令沈婉珺厌恶的算计,她软声道:“雪儿怎敢来向珺姐问罪呢?不过是来找珺姐闲谈罢了。” “闲谈?” 沈婉珺把杯子摔在桌上磕出了一声响,她轻声一笑,玉指轻抬,点过周围那些默默不敢言的丫鬟,语气中透着一股懒怠的傲然之气:“你带着这些个臭鱼烂虾来扰我清梦,还配和我闲谈?雪妹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吧?” “你!” “这里众所周知,我这千机楼里输钱容易,赢钱也容易,唯独见到千机楼楼主却难如登天。” 沈婉珺打断了江雪儿的话,她懒懒地瞥了她一眼,唇角一抹笑意展露讽刺渐深:“如今我能坐在这儿与你说这么久的话,已经算是你三生有幸了,今日之事我不追究,你去吧。” 沈婉珺知道凭江雪儿的性格不会这么快完,她打了个哈欠,抬步往楼下走,果然听见背后江雪儿急不可耐地破口大骂:“沈婉珺!你算什么东西!你勾引我夫君三天两头往你这窑馆里跑,简直就是不要脸!” 我勾引你的夫君?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沈婉珺抬眸间,一双美眸中盛满了冰霜的神色,她转过身看着江雪儿,仿佛要将周身的寒气都化作尖刀将她千刀万剐:“江雪儿,我巴不得你夫君再别来烦我,上次我打仗回来,在内房看见你很不错的。我拜托你好好伺候他,让他别闲得没事就跑来我千机楼闹事砸场子。” 江雪儿的脸被沈婉珺羞得红一阵白一阵,她看着周围的人纷纷窃笑,狠狠瞪着沈婉珺:“沈婉珺!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臭女人!别胡说八道!” “我说错了?让你夫君在家玩女人难道不比跑我这儿来和我打架舒服吗?” 沈婉珺这气死人不偿命的功夫也算是从骨子里就带着的,她倚在凭栏上,眸中带着一抹笑意看着江雪儿:“他夫君若是不再来我这里闹事,我一定如同你新婚时一样,再送你一份大礼以表谢意。” 江雪儿被沈婉珺气的直咬牙,她狠狠瞪着沈婉珺笑了起来:“沈婉珺,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闹,我夫君还不至于在你走了以后对我百般怜惜呢。” 一百四十一:既然无人教导你规矩,我便教你 沈婉珺仰面轻笑,笑到深处她长舒一口气,故作认同地点点头:“是啊,像你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当然惹人怜惜,因为蠢嘛。” 江雪儿面色铁青,提着裙边指着沈婉珺,也不顾什么贵妇礼节了,大骂道:“沈婉珺!你什么意思啊!” “瞧,连我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你不蠢谁蠢啊?” 沈婉珺对江雪儿没有丝毫的忌惮,她玉指轻轻搭在凭栏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美眸流笑,看笑话般看着江雪儿:“我这千机楼的侧墙花雕牌匾上分明写了个的赌字,你却认作窑?大字不识,难怪如此肤浅俗艳不堪。” “沈婉珺!” 沈婉珺正想上楼就被江雪儿叫住,她上前了几步被墨玉拦住,回头瞪了墨玉一眼,指着沈婉珺继续骂道:“你又比我好多少?!你不过是个被抛弃的可怜虫罢了!” 江雪儿,看你不是粗俗,是太久没有被打了吧?! 沈婉珺广袖中的手慢慢攥紧成拳,她背对着江雪儿轻垂眼眸,眸中的杀气愈发令人胆寒,突然她拔下发间唯一的一根玉簪,反手就朝江雪儿打去。 玉簪的速度快得连墨玉都没有看清,只见眼前一道白影,紧接着便看见玉簪不偏不倚正中江雪儿的心口,打得江雪儿向后退了几步,玉簪借余力一回,又打到江雪儿方才指着沈婉珺的手,玉簪一折两断摔在地上,江雪儿后退了四五步跌在地上,一口鲜血从嘴里吐出。 “江雪儿,难道你家教导礼仪的婆子们都死完了吗?” 沈婉珺听着玉簪落地的一声脆响,她转身从楼梯下来,一步一步朝江雪儿走去。她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她,眸中却静得犹如一潭死水:“我是尊你为卑,你竟然出言不逊,颠倒尊卑,江雪儿,你一定没有忘了,我手里有先斩后奏的生杀大权,即便现在要了你的狗命,也不会有人为你喊冤。” 沈婉珺一步步靠近江雪儿,她终于收获了江雪儿眸中带着恐惧瑟瑟发抖的模样。可她觉得还不够,不错,江雪儿的确成功地激起了她的杀心。可她知道,现在不能杀了她。 江雪儿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往后退。沈婉珺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看着她,把她一把拽过来,轻垂眼帘对上她眸中的恐惧,伸手死死捏住她的下巴:“江雪儿,我刚才给你台阶下,你不知好歹,现在如何?你说我抢了你的夫君?那你说又是谁抢了我的夫君?” 江雪儿被沈婉珺的双眸中的寒意激得后背一层层凉意疯长,她带着微弱的哭腔结结巴巴道:“珺,珺姐,我没有……你想想,从小到大,其他人都欺负你的时候,我可没有啊!” “是,你是没有欺负过我,因为你只想杀了我。” 一百四十二:这每一笔账,我都替你记着 沈婉珺唇边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她偏眸看着江雪儿,指甲从她的脸颊一寸寸划过,让她心惊胆战:“江雪儿,笙戈的死难道还要我提醒你吗?我曾经是没有能力保护笙戈,可如今我沈婉珺如果想要碾死你,就如同碾死一只蝼蚁。像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怎配活在世上呢?” 沈婉珺捏着江雪儿下巴的力道加重了几分,痛得她五官已经有些扭曲,她看着她勾起轻笑,一双美眸令人生畏:“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的。因为你的血不配溅在我苦心经营的千机楼里,太不值了。” 江雪儿一双杏眸死死盯着沈婉珺,她眸中水光涟涟,在沈婉珺手里更是不敢轻易乱动。这时从正堂门口传来一道沈婉珺与江雪儿都分外熟悉的声音:“慢着。” 沈婉珺并没有松开江雪儿,她不动声色地抬起美眸,果然看见傅北宸一袭宝蓝缎袍站在大门口。而江雪儿似等到了救星一般,眸中泪花更盛,彻底变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傅北宸从门口走进正堂上前了几步复又停下,他深蹙着剑眉与沈婉珺对视:“沈婉珺,你这是在干什么?” 呵,看来他最心疼的果然还是这个新王妃啊。 “你看不出来吗?” 沈婉珺声音变得冷了几分,她垂眸看着江雪儿,手上的力道不免又重了些,她一字一句道:“我在教江雪儿礼仪,识尊卑。” 傅北宸垂眸看着沈婉珺,眉心蹙起,夹杂着的是一抹复杂神色,他淡淡地开口道:“你先松开雪儿,若是有错,我会让雪儿向你道歉。” 沈婉珺抬眸与傅北宸四目相对,她挑眉唇角勾起一丝冷笑,美眸中是一抹对傅北宸毫不避讳的失望:“好,既然南宸王爷开口,三分薄面我总是要给的。” 沈婉珺一声冷哼,狠狠一甩手松开她的下巴,她站起身掸了掸一双玉手,冷眼站在一旁看着傅北宸大步上前半蹲下身扶起江雪儿,以往冷淡到让人以为他无情无欲的一双眸中,竟然盛满了细心呵护将她拦在怀里。 沈婉珺的胸口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楚,这种感觉胜过万箭穿心,让她喘不过气,让她欲哭无泪。 她站在一旁看着江雪儿柔弱地靠在傅北宸怀里无尽地索取他眸中的怜惜,她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傅北宸这个人,他眸中每一个不属于她的柔软的眸光。于她而言就是穿肠毒药,非到肠穿肚烂,至死方休。 真可笑,曾许几何,她也是嫁衣着身的嫁女,也希望傅北宸能够这样善待自己。 说不在乎,还是在乎啊…… 沈婉珺的眼眶灼热,她深吸一口气隐去了心里的一切痛楚。她转身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轻抿一口后,挑眉冷笑看着面前郎情妾意的两个人:“真是好令人感动,但是不知王爷什么时候能让江雪儿给我道歉?” 一百四十三:信任也不过如此啊 江雪儿一听沈婉珺的话,刚止住的眼泪转瞬就像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她缩在傅北宸怀里,楚楚可怜地抬头看着他:“王爷救我,珺姐……珺姐刚才想要杀了我。” 沈婉珺仰天大笑,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的笑意渐深,伸手将茶盏放在桌上,把垂落的青丝别在耳后,看着建江雪儿的眸中满是不屑:“我如果想杀你,几年前你就躺在棺材里睡阎罗殿了。” “你胡说!你!”江雪儿激动的和沈婉珺辩驳,突然从她口中涌出一股鲜血,她倒在傅北宸怀里,眸中满是说不出的委屈。 “雪儿,你先不要说话。”傅北宸蹙眉抱着江雪儿,伸手催发内力替她细细地疗伤。 沈婉珺不动声色地侧眸悄悄看着,他竟然肯花大把功力为江雪儿疗这养几天就能好的小伤。他……真的爱她。 傅北宸过了一会儿收回内功,他看着怀里依然是满脸痛苦地江雪儿。眸色深沉地看着沈婉珺,薄唇出语,冷冷道:“雪儿没有武功,你把她怎么了?” “唔,容我想想。” 沈婉珺把傅北宸刚才每一个神色都看在眼里,她忍着心里的痛楚故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半晌,她抬眸笑意盈盈地看着傅北宸:“对了,我用我的玉簪震碎了她的心脉,还废了她的一只手。” 傅北宸眸中闪过一抹诧异神色,他低头看着怀里的江雪儿,抬眸狠狠瞪着她:“沈婉珺,你怎么变得这么狠毒了?!” “你说我狠毒?”沈婉珺眸中有一瞬的恍惚,她看着傅北宸,她好像在他眼里看见了恨意。 “难道不是吗?雪儿没有武功,她是不如你,即便做了再错的事情,你也不应该如此残忍的对她。” 傅北宸深邃的眸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平静,她很久没有见过他有过如此大的情绪波动。他眸中闪过一抹失望,将眸光移向别处,冷声道:“沈婉珺,我真没想到,你变成了这样。” 沈婉珺突然地笑起来,她笑的有些癫狂。原来一切关心真的都只是为了皇兄的嘱托,其实他从来不信我。也好,我在他眼里终于成了一个狠毒的女人。 她一手缩在广袖中攥得紧紧的,水葱似的指甲已深深陷进肉里,渗出了鲜红的血液。她一声轻笑,双眸中渗着笑意生凉,丝毫不忌讳地对上傅北宸的双眸:“你说,我说的所有话均是胡言乱语,你不信。可这件事,你信的倒快。” 傅北宸眸中有一抹异色,他伸手抚上江雪儿后背的心口处,眉心微动。方才他给江雪儿疗伤只感觉到她心口有伤,好似很重。却不知沈婉珺其实把伤隐在了她的心口后,造成了重伤的假象,他抬眸看着沈婉珺,深邃的眸中叫人辨不出是什么情绪:“你……” 一百四十四:罢了,互不相欠也好 沈婉珺看着傅北宸一声冷笑,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扔在地上。她转身往楼上走,一步一步虽慢却没有回头:“这是你那日送来的银票,我千机楼还不缺这三瓜两子。从今往后,你莫再踏足我千机楼。” 沈婉珺伸手扶着凭栏往楼上走,她隐隐咬牙,泪水顺着脸颊落在楼梯上,窗边有风袭来,吹动她垂落的青丝发梢,她的语气淡到好似没什么情绪:“墨玉,传令下去,千机楼与南宸王府,永世不相往来。” “主子,这……”墨玉眸中一惊,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婉珺。她一步步往楼上走,青丝摇曳,竟让人觉得如此孤独。 “哦,对了。” 沈婉珺停下莲步,她侧着身子偏了偏头,美眸微抬,用余光看着身后的墨玉。她唇角轻扬,开口轻描淡写道:“记得给王爷算清玉簪的银子,咱们做生意的,可不能吃亏。” “沈婉珺。” 沈婉珺的身后传来傅北宸唤她名字的声音,她加快了上楼的步调,只是冷冷朝楼下扔了句:“送客。” 也好,我不欠你的,你也不欠我的了。 她头也没回地转身进了拐角的房间,傅北宸的脸上没什么太大的波澜,他的眸光深沉,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墨玉回头看着傅北宸正想说话,却意外看见了他怀里的江雪儿眸中那抹得意的笑。 墨玉在心里为沈婉珺不平,她也恨傅北宸识人不清。她走过去冷冷地颔首道:“王爷,主子这支玉簪乃是上品玉色,五百两银子。若是王爷心中有疑,可请人看过之后再结算。” 傅北宸没有抬头看墨玉的眼神,他抱着江雪儿站起来往门口走,眸中有一抹闪避的神色,沉声道:“不必了,刚才沈婉珺归还的银子就全当赔偿。” 墨玉垂首站在原地,她看着傅北宸的背影继续道“既如此,王爷走好,下午我会差人将多余的银两送至贵府。” “不必。”傅北宸趁无人察觉之际隐去了眸中的痛与不舍,他抱着江雪儿出了千机楼,江雪儿来时的带来的丫鬟小厮也跟着走了个干净,千机楼突然又变成了一片寂静。 沈婉珺坐在桌前发了好一阵子呆,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从今以后她就能过上没有傅北宸的生活了,也不错,嗯。 沈婉珺冲自己笑了笑,她突然间觉得很疲惫,打了个的哈欠起身爬,扯过杯子蒙住头,没一会儿就又闭眼沉沉地睡过去。 这一觉再醒过来就到了下午,沈婉珺这觉睡得断断续续,总觉得越睡越累,到最后索性从床上爬起来不睡了。 既然不睡了,那不如就做点什么吧。沈婉珺绕着千机楼晃悠了一圈又一圈,千机楼里里外外都被收拾的井然有序,她根本帮不上忙。 沈婉珺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进了正堂之后唤来了墨玉,她坐在椅子上朝墨玉一笑:“墨玉,我不在的日子辛苦你里外操持了,这两天千机楼情况怎么样?” “主子这样说,真是折煞墨玉了。” 一百四十五:你说今天王母节? 墨玉眸中微动,她垂首伏地,一五一十地向沈婉珺道:“主子不必担心,千机楼这两日运营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异常动向。萧公子在主子不在时来过一次,我说主子家里有事,回家处理私事了。” 沈婉珺听墨玉提及萧公子时眸中一顿,她美眸轻抬问道:“萧公子可有起疑?” 墨玉看着沈婉珺摇摇头道:“应是没有的。” 沈婉珺轻轻应了一声,她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抬头朝墨玉淡笑:“那就好,去把账本拿来吧。闲来无事算算账也不错。” “主子你……” 沈婉珺抬眸看出了墨玉欲言又止的原因,她垂下眸淡淡道:“无碍,去拿账本吧。” “是。”墨玉转身将账本拿来交到沈婉珺手里,她命墨玉退下之后,便开始耐心地翻阅账本。 也多亏了这一册账本,让沈婉珺打发了一下午的时间。日落月初升时,沈婉珺方合上账本。她看着外面灯火璀璨,人山人海一片的模样,不禁有些疑惑。 墨玉正巧从后堂出来替沈婉珺换了一壶新茶,她抬头看着墨玉问道:“墨玉,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外面人山人海,怎么咱们千机楼一单生意都没有呢?” 墨玉替沈婉珺到了一杯茶,她看了看外面放下茶壶掩唇一笑:“主子怎么忘了?今天是王母节,王母节怎么有人来赌场呢?” “王母节?” 沈婉珺偏了偏眸轻声呢喃反问了一句,她垂眸看着茶杯里浮沉的茶叶,心又突然揪了一下,她轻舒一口气:“是,我想起来了,今天是王母节,难怪没有人。” 她记得上个王母节,她是在南宸王府里和傅北宸一起过的。这个王母节她就和傅北宸老死不相往来了,这世上的事儿还真是没个准。 她的指尖绕着茶杯的杯口不停画圈,垂眸发呆时,不知不觉便陷入了回忆: 沈婉珺与傅北宸那年王母节对坐在南宸王府的后院饮酒,她撑着脑袋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美眸看着他:“北宸,王母节都要放天灯的,这样可以许愿,我也要玩!” “你倒真是闲不住,我去唤末影上街买来给你。”傅北宸看着她唇边染开一抹笑意,他轻轻放下酒杯,起身准备去找末影。 “哎,你不许去找末影。” 沈婉珺一阵风般跑到傅北宸面前拦住他,她眸中划过一丝狡黠,看着他嘿嘿笑:“咱们王府的钱也不是白来的,不能这么挥霍。你给我做一盏就好,我不嫌丑。” “真是一毛不拔。” 傅北宸如玉般的面容在月下看着就好似画中仙一般,他惩戒性地拍了一下沈婉珺额头,深邃的眸中透着一抹娟邪的笑意:“我南宸王府连如此能吃的沈婉珺都养得起,还有什么是不能挥霍的吗?不过,既然是王妃娘娘要求,在下自当从命。” …… 墨玉垂眸看着正发呆的沈婉珺,她一脸疑惑地推了推她:“主子?” “啊?”沈婉珺被墨玉这么一推,像是从回忆里被剥离出来了一般。当初的美好与现在的荒唐成了对比,犹如海浪般一遍遍席卷沈婉珺的心头,她蹙了蹙眉,伸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一百四十六:出去走走也好 墨玉替沈婉珺重新斟满了一盏茶,她寻了个位置坐下,抬眸看着她:“主子刚才在想什么?都出神了。” 沈婉珺深吸一口气垂眸眨了眨眼回过神,她朝墨玉莞尔一笑,托腮看着屋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倒没什么,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不足为提。” 墨玉垂眸轻声一叹,她看着沈婉珺淡淡一笑,细心安慰道:“主子,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就别在去想了。你这样,陛下如果知道会担心的。” “难怪皇兄说你是他的心腹,就连和说的话都和他一模一样。” 沈婉珺满不在意地挑眉一笑,她耸了耸肩,脸上尽是一抹没个正经的笑意:“说起来,皇兄身边的暗卫尽是男子,还需通过重重关卡万人选十才得。你是女子,如何能成为他的暗卫?” 墨玉听见沈婉珺提及陛下,她脸颊微微泛红,垂眸间隐去了眸中的一抹娇羞。她娓娓开口道:“我爹是前朝的开国将军,多年前陛下初登大宝时,闻听我爹病逝,怜我是孤女,所以把我收在身边精心教导,让我做了陛下贴身暗卫。” “原来你就是陆老将军的独女。” 沈婉珺眸光微动,闪过一丝欣然,她轻轻叹道:“我第一次出征那年听说陆老将军逝世,若不是战事催紧,我必定前去吊唁。你爹一生为北陵鞠躬尽瘁,是难得的忠臣。而且,你爹也是我为将之后最钦佩的人。你既然有皇兄庇佑,必然一生无忧。” “陛下他是九五之尊,我爹如果知道我能做陛下的护卫,也会安心了。” 墨玉眸中划过一丝释然,她轻轻一叹,抬眸勾起一个淡淡地笑:“可陛下身份尊贵,我又怎么敢当庇佑二字呢?” “皇兄能让你来辅佐我,我就知道,你必定是他信任之人。能得君王信任,世间能有几人?” 沈婉珺语气很淡,可字里行间却都另有意味。方才墨玉谈起沈烨时的一颦一笑都落在沈婉珺眼里,她轻声一笑,站起身往门外走:“好了,今天王母节,我出去走走,待在千机楼也是无趣。” 可能就是因为环境越是寂静,回忆就越是层层迭起的原因。沈婉珺迫不及待地跑出千机楼,融进这吵吵嚷嚷的环境中。 她顺着这一条长长的路往前走,满眼尽是各种各样的花灯,一盏盏一簇簇将原本应该万籁俱静的黑夜,点缀的如此热闹繁华。 沈婉珺在人流中慢慢往前游走,各种各样新奇的小摊始终不能引起她的兴趣。原来不是融进热闹的环境,心情就也能喧嚣起来啊。 沈婉珺在一个岔路口转弯拐进了一片幽静的小道独自散步,这条路的两边种着一些玫瑰,甜美的香气让沈婉珺低沉的情绪有了一些好转。她随手摘下一朵玫瑰朝小道更深的地方走去。 一百四十七:倒不是一个巧字可解的 沈婉珺站在湖边看着月色映在湖面上照的波光粼粼,这里白天的时候会有很多诗人游子聚在这里听风吟诗,玩曲水流觞。可是到了夜晚,却不想会是这样寂静的模样。 沈婉珺垂眸看着手里的玫瑰,正打算叹气时,从她的身后隐约传来一阵悠扬的萧声。这萧声曲调轻缓婉转,吹奏的虽不知是什么曲儿,可是这人一定是个爱乐之人。 沈婉珺闭眸听着这曲萧音,她的唇角微微勾起。她决定去看看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抬眸转身顺着萧声寻去。 在不远处的亭子里,沈婉珺借着月色看见了一个高挑的背影。他的墨丝被玉冠束起,一袭紫纱长袍着身,衣袂随风微微扬起。月光照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将他原本就很是高挑挺拔的身姿衬得更加好看。 片刻,萧声停,那人放下唇边萧,沈婉珺勾唇浅笑,她眸中映着这人的背影,大方开口道:“你可真好听。” 那人没有立刻转过身,他极轻一笑,紧接着传出一道清朗好听的男音:“沈姑娘若是觉得好听,便是在下之幸。” 这声音…… 沈婉珺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她看着那人转过身,果然是萧湛轩那张温润世无双的脸。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整个人放松了不少朝他走过去,抬眸笑看他:“想不到萧公子真是人如其姓,萧声确实动听。” “多谢沈姑娘夸奖。” 萧湛轩勾了勾唇,他将萧收在腰间,垂眸看着沈婉珺,清澈的眸中满是一目柔光:“今日王母节,怎么沈姑娘孤身一人?” “我要是半个人出来多吓人啊?” 沈婉珺笑吟吟地打趣萧湛轩,她倚在亭柱上抬眸看着亭子下面的湖光潋潋,唇边的笑意有些勉强,淡淡道:“今日王母节,千机楼里无事可做,我又睡不着,所以就出来转转。” 萧湛轩站在沈婉珺身边,他眉宇间有一些异样的神色,偏眸轻声问道:“沈姑娘心情不好?” “怎么会?” 沈婉珺笑意盈盈地抬头看着萧湛轩,她摇了摇头,长舒一口气,眸中恢复了以往的神采:“我只是觉得王母节一个人待在千机楼有些无趣罢了,没什么心情不好。” “若一个人无趣,两个人如何?” 萧湛轩眸光温柔地看着沈婉珺,他音色虽清淡如行云流水,却总是能让沈婉珺能感到一抹安稳。他垂眸迎上沈婉珺疑惑的目光,薄唇轻启,笑道:“若沈姑娘愿意,在下就陪沈姑娘过个王母节。” 沈婉珺看着萧湛轩微怔了两秒,她明艳倾城的脸上慢慢攒出一个笑来:“如此,甚好。” 萧湛轩勾唇一笑,他很是自然地伸出修长的手牵过沈婉珺,转身与她走出这片幽境。萧湛轩走在前面,他掌心温热,不觉间他轻轻勾起唇角,将沈婉珺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一百四十八: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 沈婉珺感到了掌心里有一抹不属于她的温度,她快了几步跟在萧湛轩身侧。虽然她还有些不适应,可是萧湛轩却总能让她安下一颗心。就好像把一切交给他,剩下的只需要相信他就好。 沈婉珺突然觉得也有点幸运,虽然能确定的是萧湛轩并不是池中之物,可是能结交到如此挚友,倒也不错。今后的对错,且今后再论吧。 沈婉珺抬眸看着前方的一片灯火璀璨,她唇边晕开一抹盈盈的笑意,与萧湛轩一起在拥挤的人潮里奔跑,沈婉珺带萧湛轩找到了从前她最爱吃的一些小吃。 沈婉珺的心情豁然开朗,她一双美眸倒映着这条灯火辉煌的街面,迫不及待地寻找着下一个玩闹的地方。可她不曾看见,在萧湛轩那双清澈的眸中倒映着的,只有她一个人。 “我从前不曾发现,原来街市上这么好玩!”沈婉珺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街面,她唇边扬起一个的笑意转头看着萧湛轩。 萧湛轩伸手替沈婉珺将耳畔发丝理好,他眉眼温和地看着她,唇边始终带着一抹笑意:“其实街市一直都是很有趣的,只是沈姑娘从前也许留意的并不是这些。” 沈婉珺下意识地转过头,假装看别的摊位避开了萧湛轩的手,她伸手将发丝别在耳后,朝他笑道:“那边还有一个小摊,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萧湛轩与沈婉珺越过人潮,来到这个小摊前,这正巧是个卖首饰簪花的摊儿。 沈婉珺垂眸轻轻扫过桌面上这些珠花发簪,她并不是真的想买什么,只是单纯想避开萧湛轩刚才的举动而已。可她不经意间抬起头却发现萧湛轩的目光落在了小摊的拐角上,只见他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朝那边走去。 沈婉珺跟在他身边,她看着萧湛轩正打算拿起一枚雕花镂空玉扣时,另一只手也同时落在了这枚玉扣上。她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顺着这只手望去,果然是看见了傅北宸那张万年冰寒的脸。 逛个街市也能遇见,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沈婉珺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她冷眼扫过傅北宸还有一旁挽着他胳膊,正一脸看好戏模样的江雪儿,心里泛起一丝冷笑。 萧湛轩抬头与傅北宸对视,虽然他眸光温和,可气场上竟然丝毫不输于傅北宸。他勾唇笑道:“王爷,巧啊。” “确实是巧。” 傅北宸不冷不热地接了一句,他把所有目光都落在沈婉珺身上,深邃的眸中犹如盛满碎冰一般:“亏我还曾内疚今早责怪你的事情,如今看来,你倒是逍遥自在。” “是啊,王爷不也同样逍遥吗?” 沈婉珺眸中划过一丝冷笑,她用眸光指了指傅北宸身边的江雪儿,唇边笑意连连:“这不是王妃吗?上午在我千机楼还一副要死了的样子,现在就活蹦乱跳都能逛街市了啊?” 一百四十九:好狗不挡道 “沈婉珺,你!”江雪儿挽紧了傅北宸的胳膊,一双水眸立马又泛起泪光。 沈婉珺没工夫搭理江雪儿这种卑鄙龌龊人,她拿过小摊桌上那枚玉扣左右打量了一下,一声轻笑抬头扔给傅北宸,懒懒地抬眸看着他:“王爷既然也看上了这枚玉扣,我二人让给王爷便是。只可惜王妃这金银插满头的发髻啊,安置不下这枚小小玉扣了。” 沈婉珺故意掸了掸手上的灰,她抬头看着傅北宸皮笑肉不笑吐出两个字:“借过。” “沈婉珺,你最好安分一点。”傅北宸的眸中渗透出的是一抹森寒的气息,他的眸光全部都落在沈婉珺身上,语气里毫不掩饰地威胁着她。 “哦?安分?” 沈婉珺绕到傅北宸身边,她美眸轻抬偏了偏头看着他,挑眉一笑,好似听了个笑话般:“王爷想必也不会忘了,你我只是萍水之交。这般陌路人却来告诉我安分二字,王爷不觉得荒唐了吗?” 沈婉珺字字锋利,那句话怎么说的?心痛到一定的程度,就感觉不到痛了。她抬眸看着傅北宸,一双惑人心神的美眸中满是一抹巧笑。 “荒唐?” 傅北宸一声冷笑,他眯起眼瞪着沈婉珺,抬眸冷冷地扫过萧湛轩:“你兄长将你托付给我,如今你与来路不明之人厮混,我如何能不多提点一句?” “厮混这个词用得好。” 萧湛轩轻打折扇,沈婉珺抬眸看着他,他唇边正挂着一抹浅笑,不气不恼,一副气定神闲的悠然模样。他垂眸看了看沈婉珺,薄唇轻启:“王爷这厮混二字着实是妙,既说出了在下不是好人,又说沈姑娘识人不清。” 傅北宸唇边噙着一抹冷笑,他抬眸与萧湛轩四目相对,一字一句道:“难道不是吗?” “是,也不是。” 萧湛轩眸中显然是游刃有余,他唇边划过一抹轻笑,抬眸看着傅北宸:“王爷既然替沈姑娘兄长照看沈姑娘,却不分青红皂白便恶语相向。可见,王爷自己,与您口中的在下,并无不同。” “你不过是……” “傅北宸,你住口!” 沈婉珺打断了傅北宸还没有说完的话,她看着傅北宸与萧湛轩不分高下的互相争执,终于是到了忍无可忍的边界。她抬眸挑眉瞪着傅北宸:“别再拿我兄长压我,也不要再对我指手画脚。我沈婉珺就是不受教化,与何人厮混这种事,轮不到你过问。” “沈婉珺,你!”傅北宸瞪着她,额上青筋这会儿正跳的起劲。他一双深邃的眸中冰火两重天的神情简直称得上分外好看。 “我怎么了?你少管我的闲事!好好陪你的王妃逛街市吧。” 沈婉珺冷冷瞥了江雪儿一眼,吓得她直往傅北宸背后躲。她拉着萧湛轩就要过去,可是傅北宸面色阴沉地挡在她前面。她头也不抬地冷声道:“让开!” 一百五十:不如今天一醉方休 “沈婉珺,你别后悔。”傅北宸对沈婉珺的话充耳不闻,他瞪着沈婉珺,深邃的眸中卸去火气,浮上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我说让开!”沈婉珺冷冷地开口道,她抬眸与傅北宸四目相对,一双美眸犹如装满了碎冰,她垂眸间一声冷笑,将失望的眼神直直种进傅北宸的眸中。 沈婉珺拉着萧湛轩大步流星地从傅北宸身边走过去,她走的干脆,身形渐远,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傅北宸的视线中,她都没有一点点的停留和犹豫。 不知走了多久,沈婉珺松开萧湛轩。她疾步穿梭在人群里,几乎是用逃离的速度不停往前走去。她走在萧湛轩前面,拼命地压制着内心里的翻江倒海。 如果可以许一个愿望的话,她现在只希望能够去到一个没有傅北宸的地方。哪里都好,只要没有他,怎样都可以。 沈婉珺一路从街尾走到街头,她终于停住步伐垂下头。萧湛轩不紧不慢地跟过来,他轻收折扇,一双俊朗的眉微微蹙起又舒开。他垂眸看着沈婉珺,轻声开口:“沈姑娘,你……” “去喝酒!” 沈婉珺打断了萧湛轩马上就要脱口而出安慰她的话,她突然抬起头看着他,指着不远处的灯火通明的千机楼:“喝酒,来不来?之前一直说请你喝酒,到今天也没喝上。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怎么样?” 萧湛轩随着沈婉珺手指的方向轻轻抬眸看去,他轻声一笑,转眸网着沈婉珺,一双桃花眼中浮起一抹柔情倒映着沈婉珺明艳的模样,他唇齿轻碰:“萧某愿陪美人一醉方休。” 沈婉珺与萧湛轩一拍即合,她带他回到千机楼,墨玉一直都守在正堂里等着沈婉珺回来。她看见沈婉珺回来,忙起身相迎,走过来看见了萧湛轩,眸中有一抹犹豫:“主子,萧公子这是……” “无碍。” 沈婉珺轻拍了拍墨玉肩膀摇摇头,她垂眸拂去眸中的一抹沮丧,努力朝墨玉淡淡一笑:“墨玉,你去拿两坛好酒到后院来,我今天请萧公子喝酒。” 墨玉听完沈婉珺的话才想出言阻拦,但沈婉珺眸中的一抹失神落在她眼里,让她生生咽下了接下去没说完的话。她微微朝沈婉珺和萧湛轩施礼:“主子,萧公子请稍等,墨玉这就去拿。” “墨玉,多谢。” 沈婉珺看着墨玉转身离开的背影,她突然鼻子一酸,她掩去了眸中的神色,转身间笑吟吟地看着萧湛轩:“萧公子,这边走。” 沈婉珺从正堂的左边选了一条路,她带着萧湛轩绕过一条芙蓉小径来到千机楼的后院。千机楼的后院被沈婉珺着人打理的井井有条,这片后院虽然不大,可是却别有一番风韵。 顺着这条小路一直走,直接映入萧湛轩眼帘的便是一片紫藤萝花架,花架下便是一片花海,这些全是沈婉珺着人苦心种植的各种珍贵花卉草植。百花丛中,便是一张不大的石桌。 一百五十一:千机楼向来热闹啊 沈婉珺与萧湛轩在石桌前相对而坐,微风拂过,携来一阵阵的浅淡花香。萧湛轩环顾四周,他眸中噙着一抹笑意:“沈姑娘果然是才貌双全,外人只知千机楼繁花似锦气度非凡,可在下倒觉得这后院景致,比美酒佳酿还要醉人几分。” “萧公子谬赞了。” 沈婉珺唇边晕开一抹笑,她抬眸看着这四周的一草一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石桌上:“这后院从来没有外人进来过,我闲来无事时喜欢来这里坐一会儿,听风赏花,倒也悠闲。” 萧湛轩与沈婉珺相视一笑,他的眸中温和的光始终落在沈婉珺的身上:“如此说来,确实是萧某的荣幸。” 话至此时,墨玉正好拿了酒来。沈婉珺招呼墨玉退下,她替萧湛轩斟满了酒,抬杯美眸中带着一抹笑看着他:“今日这第一杯,我谢过萧公子,从你我第一次见便是你一直在帮我,直到今日。” 萧湛轩眸中微动,他看着沈婉珺的双眸,唇边勾起一丝温和的笑,喝下了杯中的酒,清朗的声音从唇齿间传出:“沈姑娘言重了。” “一点都不重。”沈婉珺突然笑起来,她随萧湛轩一同饮尽杯中的酒。从刚才帮萧湛轩倒第一杯酒时,她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酒杯和酒壶。 几个眨眼的功夫,沈婉珺就已经两三杯酒灌了下去。她正要伸手去拿酒壶时,被萧湛轩抬手制止,沈婉珺抬眸看着他,美眸中泛着一抹柔光,倒别有一番风情。他将沈婉珺的手从酒壶上拿下来:“沈姑娘,可是因为刚才傅王爷的话在闷闷不乐?其实在下也一直很好奇,沈姑娘和南宸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沈婉珺这话几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不管是发自内心还是为了掩人耳目,这都是最佳的答案。她顺手折下一朵深紫色的解酒花,放在鼻尖轻嗅,立马便酒气消散,她抬头看着萧湛轩:“我兄长与他一同在朝,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甚好。可是兄长太忙,无暇照顾我,所以便托付他来照应我。” 沈婉珺伸手托腮玩弄着手里的紫色小花,她垂下纤长的羽睫,让人看不清她眸中的神色:“后来的事情你也看见了,我和傅北宸不对付,三句话不到绝对就翻脸。” “原来如此。” 萧湛轩轻抿杯中醇香的酒酿,他轻垂眼帘,一双眸中隐去了一抹异样的神色,他抬眸对沈婉珺轻轻一笑:“也许南宸王只是担心沈姑娘会误入歧途,只是方法令沈姑娘无法认同罢了。” 沈婉珺正想开口说话时,她偏了偏头,美眸中闪过一丝锐利之色。似乎屋顶上有人,而且听声音还不止一个。她抬眸与萧湛轩相视一眼,萧湛轩轻轻眨眼示意他也感觉到了。 一百五十二:来者不善呐 沈婉珺随手端起酒杯,回眸间疾速朝屋顶掷去,与此同时千机楼的楼顶上果然数箭齐发,她翻身凭空一跃,与萧湛轩一起躲开了这些暗箭。 敢闯千机楼,不管你们是谁,今天要你们有来无回! 对面那些人各个黑衣蒙面,手持利刃飞身而下,与沈婉珺萧湛轩相对而立。她静静看着对面的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来路不凡。可是千机楼并无积仇,若是为月牙城一事,我既已回到北陵,北漠也不应该再冒险行事。 难道不是针对我,而是……沈婉珺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在她身侧的萧湛轩。看来,这个萧湛轩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正堂那边,墨玉正打算休息时,似乎察觉到了后院的动静,不好!她眸中突然一惊,转身赶到后院。 墨玉刚踏入后院便看见了对面手里刀光烁烁的那些人,她从袖中掏出玉哨正要吹响时,却被沈婉珺出声制止:“墨玉,你且回房安心睡觉。为了这么几个弄出什么大动静来,我嫌丢人。这里的事情不需要惊动任何人,告诉千机楼里所有人,不许出来。” 墨玉几番犹豫下还是咬了咬牙,还是把玉哨收回去,颔首道:“墨玉告退。” “我不知道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从哪儿冒出来的。” 沈婉珺的声音轻飘飘地吐出这句话,她抬眸看了看四周,玉指轻抬,伸手折下了一根花枝,她唇边带着一抹笑意,用花枝点过面前的一排黑衣蒙面人:“但是你们可以选,是挨个受死还是一起死,这样黄泉路上倒也不孤单了。” 萧湛轩看着对面的人,隐去眸中一抹复杂幽深的神色,他折扇轻打,他勾唇一笑,“沈姑娘,此等有趣之事,在下奉陪。” “看来那个丫头跟他是一伙儿的,怎么办?”对面一个黑衣人低声问他身边那个看起来类似头目的人。 那人的目光落在沈婉珺和萧湛轩身上,用沙哑的嗓音道:“一起杀了。” 听他们的对话,果然是为了萧湛轩而来。 随着那人一声号令,对面的人一排黑衣人均剑光一闪,朝沈婉珺和萧湛轩二人袭来,不管怎么样,活下去才能说后话。她眸光中杀气骤起,手里的花枝似乎变得有力起来,她口中冷冷扔出两个字:“找死!” 沈婉珺裙裾轻扬,莲足点地纵身一跃便与萧湛轩一起杀进了人群里,她手里的花枝翻飞游走利落犹如灵蛇游龙,原本是柔软的花枝,拿着沈婉珺手里却如同利刃。只见她眸光锐利,纤腰一转,一人的剑便擦过了沈婉珺的腰间。她广袖轻扬,回手便将花枝刺进那人的心脏。 那人如同布袋般倒在了地上,沈婉珺唇角泛起一丝嗜血的冷笑,她一手松开花枝,抬手便拿过那人的利刃杀进人群。 一百五十三:还真是和命悬一线脱不了干系啊 沈婉珺打斗中时而会抬眸看向萧湛轩那边,她发现萧湛轩的身法凌厉诡谲,而且速度极快,应该是能与她或者与傅北宸打成平手的。不管怎么样,小心为上。沈婉珺转眸手里挽起一个刀花,割断了要刺她腹部那人的喉咙。 萧湛轩身法迅速,他以手里折扇为武器,两步一杀,三步一伤,他每一步都走得游刃有余,可以看出这些人都非他对手。月光下他唇角微扬,一袭紫纱长袍衣袂翻飞,一招一式出手都透着一抹行云流水般潇洒之气。 沈婉珺手里的剑舞得利落,她武功轻盈俊俏,一招一式都让人无还击之力,丝毫不输萧湛轩半分。眼下的情势愈发明朗起来,对方已经死伤大半。 沈婉珺一剑挥去,只见那些黑衣人纷纷往后跳脱退去,集合在了一起。沈婉珺抬眸看着他们,他们现在的手法很熟悉,好像是……天诛阵! 沈婉珺在书上见过这种阵法,这种阵法以性命为引,可以无止境地消耗对方,让对方最后体力耗尽而亡。等对方一死,布阵人也会死,是同归于尽的办法。唯一破阵的办法就是杀掉主阵人,沈婉珺蹙眉凝视,主阵人应该中间那个头目! 她看见暗器朝她与萧湛轩迅速袭来,她眸中一惊,凭空向后一跃躲过了第一波暗器,她眸光变得深沉起来,对萧湛轩道:“这是阵法,杀掉中间的人就能破阵。” “我去试试。” 萧湛轩折扇轻打,抬步紫影一闪便向前杀去,可是这阵法暗器兵甲无数,根本没办法靠近半步。这时阵法发生了变动,不断有黑衣人朝他袭来,他飞身撤步一跃,回到沈婉珺身边,淡淡蹙起俊眉:“正面根本就无法靠近这个阵法。” “萧公子,你掩护我,我准备搏一次。” 沈婉珺将手中的剑隐隐运起内力,她左右几个翻飞朝那些人袭去,速度几乎快到让人辨识不清。萧湛轩紧跟在她身侧,替她挡去一些暗器伤害。 沈婉珺快到那些人面前时,一把飞刀朝她袭来,她凌空一跳足尖正好点住那把飞刀,只见她反手一掷,将利刃朝拿人潮狠狠掷去。沈婉珺青丝随风扬起,她裙裾轻扬稳稳落地。那把利刃携着她的内力,生生冲破了阵法的保护层。 只见那些人一同吐了一口血,用内力抵挡着这把利刃。沈婉珺眸光一利,想用内力化解?没这么容易!她一声冷哼,抬手将内力打向利刃。利刃隔空摇摆不定,沈婉珺在细细观察着这些人的排阵法。 突然她寻到空隙,推出一抹巨大的内力,催动悬浮空中不下的利刃。利刃瞬间冲破了那些人的内力,直直朝阵法中间那人袭去。可是这时突然从右侧袭来一人,挡在那中间人面前挡下了这一剑。 一百五十四:不想见还偏偏见 “退。” 沈婉珺冷冷地甩出一个字,抬步一跃,与萧湛轩一起运气轻功跳到了几米之外。她点步站稳,眸中夹杂着一丝浓烈的戾气:“明明有机会杀了主阵人,竟然被一个属下挡下来了,该死!” 萧湛轩抬眸观察着阵法,他望着沈婉珺时眸中闪过了一抹深不可测,淡淡道:“好歹现在看起来,阵法是减弱不少了。” 就在二人正准备上前时,那阵法内似有刀剑之音,突然间一阵白光,那阵法便在一片白雾中再没了动静。 这是什么情况?自相残杀了?怎么阵法就破了? 沈婉珺蹙起眉,目光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一片正在消退的白雾,眸中不敢有一丝懈怠。隐约间,她好似看见一个人从白雾里朝她走来。看那人的身形,怎么感觉这么眼熟呢? 沈婉珺想到了一个人,眸中突然窜起一团无名火,直到那人清冷的声音在白雾中响起:“天诛阵从背后攻击的赢面要大了许多。” 果然是傅北宸。 沈婉珺的手在袖中攥紧,她眸色阴沉地看着傅北宸从白雾里缓缓走出,他步履轻淡平稳,侧脸在月光下愈发显得棱角分明,剑眉星目,深邃的瞳中看不见一点点情绪的变化。 沈婉珺一声冷哼,等白雾退散之后,她走过去用剑挑下那些人的蒙面布,发现竟然真的是北漠人!这样就奇怪了,北漠人为什么会追杀萧湛轩呢?难道他和北漠有关? 沈婉珺心里一股脑浮现出一大堆的问题,可不管怎么样,她不能打草惊蛇。眼下的情况只能暂时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再暗中慢慢调查。 沈婉珺隐去眸中的神色,她转身经过傅北宸身边时眼都未抬,视他如空气,直直朝萧湛轩走去,她眸中有一丝忧色:“萧公子,你可还好?” 萧湛轩轻收起折扇,他垂眸看着沈婉珺,眸光中满是一抹温和,他有些歉疚地笑了笑:“多谢沈姑娘,在下无碍。倒是姑娘,刚才可有伤着?” “萧公子放心,我没事儿。” 沈婉珺垂眸一笑,突然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一般,抬眸看着萧湛轩仔细叮嘱:“对了,萧公子。我刚才看他们都不像北陵人氏,公子既然是要停留在北陵里办些事,那日后可要当心了。” 萧湛轩听了沈婉珺的话之后,眸中极快地划过了一丝诧异,转瞬便已经被掩盖的毫无痕迹。他唇边慢慢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在下会多注意的,今日真的是多谢沈姑娘了。” 傅北宸站在一旁轻咳示意了一下,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沈婉珺身边,眸中有一抹危险的神色看着萧湛轩:“萧公子日后是要多注意一些了,最好晚上别出门,这样才比较安全。” “傅北宸。” 沈婉珺抬眸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后退一步跟萧湛轩站的更近了一些。她一声冷笑,美眸轻抬反声质问:“这月上枝头的时候,你不待在王府里好好当你的王爷,反而倒跑来我千机楼翻墙爬院,这样欠妥吧?” 一百五十五: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傅北宸看见沈婉珺的眼神就觉得胸腔燃起一股怒火,他瞪着沈婉珺,深邃的眸中冷冷地朝她吼道:“沈婉珺,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刚刚还救了你!” “我让你救的?” 沈婉珺抬眸懒懒地看着傅北宸,轻描淡写地反问了一句。她一声冷哼,羽睫轻落把目光移向别处,淡淡道:“多管闲事。” “沈婉珺!你!”傅北宸再次被沈婉珺噎到说不出话,他下意识里很想扭头就走,可是他又不放心,姓萧的小白脸一看就是斯文败类,万一有什么窃玉偷香的奸计怎么办?!所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一声冷哼,阴沉着脸犹如木桩般戳在一旁瞪着沈婉珺。 萧湛轩站在一旁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些黑衣人的尸体,他眸光中微有思虑,抬眸间依然是温柔一笑,风度翩翩:“沈姑娘,在下想起家中尚有私事未了,可能明日启程要离开北陵三天,等在下回来再与沈姑娘一叙。” “萧公子既然家事未了,那便快些启程吧,路上小心为好。” 沈婉珺笑吟吟地看着他,突然她眸光微动,垂眸从腰间取出一枚骰子递到萧湛轩手里,美眸中满是笑意:“这是我千机楼的骰子,虽帮不上公子,可是能留给公子做个路上的念想,也是希望他日公子能再来千机楼找我喝酒赏月。” “在下多谢沈姑娘,必不辜负沈姑娘一番美意。” 萧湛轩就骰子收进怀中,他垂眸看着沈婉珺时,眸中流露一抹柔意:“愿与沈姑娘能再相见。” 萧湛轩转身离开了千机楼后院,沈婉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卸去了方才的神色,美眸中流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她就像是没看见傅北宸一般,扭头准备回房睡觉。可还没踏出两步就听见傅北宸在她的背后一声冷喝:“沈婉珺,站住!” “敢问王爷还有何赐教?” 沈婉珺背对着傅北宸一声轻笑,她淡淡偏眸侧身,羽睫轻启,颇有一番冷潋的风情,唇齿轻启:“看现在天色已晚,既然王爷的戏唱完了,还请速速离开我千机楼。” “沈婉珺!” 傅北宸大步流星地赶在沈婉珺之前挡住了她的去路,他满目森寒地垂眸看着她,眸中还携着一抹压迫感直直朝沈婉珺清澈的美眸袭去:“已经这么晚了,那个姓萧的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在干什么?” “傅北宸,这些不是你有权干涉的。” 沈婉珺懒懒地垂下美眸看着别处,她一声冷笑,挑眉抬眸眸中满是讥讽地反问道:“倒是你,我没记错的话,早上你抱着你的爱妃离开的时候我就说过,你从此后不得踏足千机楼半步。” 傅北宸突然有些语塞,其实他只是想来和她说声抱歉。可沈婉珺的每一句话都有理有据,每一个字眼都让他不知道该如何辩驳,他垂眸冷冷地看着她,薄唇轻启:“我来,是为了提醒你,不要和萧湛轩这种人混在一起,自降身价。” 沈婉珺抬眸静静看着他,他眸中的神色沉稳,负手站在沈婉珺面前,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变化:“正巧我来时赶上刚才那些刺客,既然我受陛下之托,自然要护你周全。” “又是我皇兄?” 沈婉珺看着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好似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可是笑至深处,美眸却泛起了一瞬而过的忧伤。她后退了几步,兰指点着傅北宸唇边的笑意愈发生凉:“傅北宸,我站在这里和你废话才是自降身价。” 傅北宸微眯起墨眸看着沈婉珺,他静静站在那里,蹙起一双俊朗的剑眉:“沈婉珺,我知道你到底在气恼些什么,但是这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而且早晨的事只是一个误会而已。” 一百五十六:无妨,我也知道是你对不起我 “误会而已?” 沈婉珺被傅北宸的话彻底刺中了心底刚刚结痂的伤口,她的眼眶突然袭上一抹浓烈的灼感。她几步跑到傅北宸面前,她伸手抓住他缎袍的衣襟,美眸中暴露了隐藏已久的恨意:“你以为江雪儿就是性情纯良的好女人吗?你说我想的简单?你又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 月光打在沈婉珺倾城的容颜上,映着她一双美眸竟然泛着点点泪光,她攥紧傅北宸衣襟的手轻轻颤抖着,她努力压制着眸中的酸楚,开口冷冷地道:“我告诉你,如果我想杀江雪儿,早在很多年前她就已经被我碎尸万段了!即便她死千次万次都不解我心里的恨!你知道吗?!” “沈婉珺,你为什么如此恨她?”傅北宸垂眸看着沈婉珺,他的语气很淡,好似再安慰又似有疑惑。 “因为你说的很对,我沈婉珺就是一个狠毒的女人。” 沈婉珺抬眸看着傅北宸,唇边绽开了一抹明艳的笑意,她推开他,后退了一步,轻轻抬起手,兰指舒展:“在你眼里,我这双手沾满鲜血,所以我心性狠毒,根本不在乎再多杀一条性命。你觉得江雪儿可怜,你觉得我……” 沈婉珺的话来没说完,傅北宸便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朝自己拉过来,下一秒沈婉珺就已跌进傅北宸的怀里。他勾着她的腰将她紧紧圈在怀里,他剑眉深蹙,深邃眸里有一抹复杂的神色。 沈婉珺刚才想把这世上所有最恶毒的话都加注在傅北宸身上,可是她所有还没说完的话都被傅北宸的这个怀抱化作了过眼云烟。 她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躲在他怀里,将头靠在他宽厚的胸膛前没有挣扎。而此刻,她鼻尖萦绕的,满满都是傅北宸身上一股淡淡的冷花香气。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事情能让沈婉珺低头,那么这件事要么关乎北陵存亡,要么关乎傅北宸,哪怕是任何的细枝末节。 傅北宸的剑眉从刚才深锁开始就没再松开,他将下巴轻轻抵在沈婉珺的额前。修长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好似是在极力按捺着内心某种快要冲破枷锁的情绪。他闭眸一声沉沉地叹息,掩去了眸中的无可奈何,慢慢松开了修长的手,低声道:“沈婉珺,是我辜负了你。” 其实负不负的,我从没有恨过你。可是傅北宸,我只是希望你信我,单单是信我这个人。 沈婉珺羽睫垂落,泪珠终于还是顺着脸庞滑下滴在了衣袖上。她反手抱住傅北宸的腰,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前。 这世上能把沈婉珺伤到体无完肤,却能轻而易举获得她原谅的人,除了傅北宸,怕是天上人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这四周静得只能听见风声,沈婉珺的情绪渐渐平复。她一双精致的眉蹙起又舒展,反手推开傅北宸深吸一口气,眸中如往常般显得没个正经:“行了行了,我当然知道是你对不起我,还用你说?” 一百五十七:看来萧公子身上还是有秘密啊 “沈婉珺,你……”傅北宸的眸色沉了沉,他垂眸看着沈婉珺,轻声开口。 “我?” 沈婉珺美眸轻抬,故作骄纵地看着他:“我怎么了?” “没怎么。” 傅北宸掩饰性地一声轻咳,他眸色微偏,看向不远处那些躺的横七竖八的人,他眸光锐利,冷静地分析道:“那些人手法诡谲,既然不是北陵人,那么能杀进北陵的就只有一个地方了。” “北漠。” 沈婉珺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她微垂眼帘顺着傅北宸的眸光朝那片尸体看去,眸中似乎早已有所定夺,她唇齿轻启道:“刚才我过去把他们其中一个人的面纱挑掉之后,就已经断定这就是北漠人了。” “果然是北漠人。” 傅北宸收回了眼眸,他剑眉微蹙,垂眸正凝神思考着什么,突然他眸色微动,偏眸看着沈婉珺:“北漠人这次的目标,恐怕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吧?别说千机楼没有暴露,退一万步说即使暴露了,北漠也不会冒如此大的风险打草惊蛇。这次恐怕只是被你碰见撞上了而已。” “南宸王爷果然有两把刷子,没错,你分析的全对。” 沈婉珺挑眉打趣傅北宸,她看着那些尸体轻轻点头,美眸中敛去了之前那抹没个正经的模样,她淡淡道:“这些人很明显是冲着萧公子来的,可是北漠人为什么要派出这么多高手围剿一个萧湛轩呢?这才是我一直不懂的地方,所以刚才我选择装傻沉默。” “沈婉珺。” 傅北宸突然一声冷笑,他瞥着沈婉珺,眸中带着一抹得意的笑意:“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个姓萧的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你终于信了吧?” “我从来没给萧公子界定过好坏,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个萧公子不是凡物。” 沈婉珺很不留情面地开口说着,她赏了傅北宸一记的白眼:“明明是你自己一直认为我识人不清。” “打住,继续说正事。”傅北宸不想与沈婉珺争吵,毕竟他这次出来的时间有限,既然找到了事情的突破口,就已经要有了结论再走。 沈婉珺侧过身子思量之后,抬眸看着夜空中那一抹朦胧的月色,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她启声道:“我要趁萧公子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进宫托皇兄调查他的底细,到时候自会见分晓。” 傅北宸微微颔首,他轻垂眼眸,眸中的寒意微起,他唇边划过一丝弧度:“这样也好,反正萧湛轩迟早还会回来的。” 沈婉珺伸了个的懒腰,她懒懒地抬眸看了傅北宸一眼,眸中划过一丝隐隐的笑意,倾城的脸上满是成竹在胸的样子:“是啊,在萧公子还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前,他一定会回来的。等萧公子回来,一切就见分晓了。” 傅北宸对沈婉珺现在谈起萧湛轩的态度显得非常满意,他眸中总是一副要笑却一直强忍的模样,说的语气中似乎也带了一点得意:“不错,就是这样,沈婉珺,你现在的状态才最正确,之前完全就是一个花痴女。” 一百五十八:是时候去查一查底细了 “是吗?” 沈婉珺挑眉白他一眼,她故意干咳了两声,一脸皮笑肉不笑地抬眸看着傅北宸:“虽然萧公子来路不明,可是我一点都不否认萧公子长的比你好看这一点。” “沈婉珺,你小心说话!”傅北宸深邃的眸中带着愠意,他狠狠瞪着她,俊冷的脸上不自觉又生出了一层寒霜。 “怕你啊?” 沈婉珺懒懒地抬眸对傅北宸双眸中的怒气,她白了他一眼,转身朝正堂走去,边走兰指轻抬边指向了墙根的一角:“我现在要入宫,你,从哪儿进来的从哪儿出去,翻墙贼。” “沈婉珺!”傅北宸看着沈婉珺逐渐走远的背影,怒不可遏地朝她吼道。这世上能让他情绪转变如此之快的人,大概也只有非沈婉珺莫属了。他沉沉一叹,黑沉着脸转身一个点步,飞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沈婉珺在拐弯之前停住步伐,她回头朝后院望去,傅北宸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她嘴角突然地划起一丝窃笑,美眸中早已没了之前那副要死不活的神色。 沈婉珺的脑海中突然想起刚才傅北宸将她揽在怀里的模样,她的脸上不自觉便染开一片烧灼感。 傅北宸这三个字在她这里永远都是这么特殊,可是有的时候她真的不懂傅北宸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娶了江雪儿是真,他拼着性命保护自己也是真…… 沈婉珺敛去了流露的一抹笑意,她转身绕过拐角进了正堂。本来她以为墨玉已经回房歇着了,谁知她才一进正堂就看见墨玉正直挺挺戳在桌前。 见沈婉珺从后院出来急忙转身跑过来,沈婉珺弯了弯眼角,她走到桌边顺手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抬眸看着墨玉道:“墨玉,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歇息?” “主子,墨玉有罪!” 墨玉“噗通”一声跪在沈婉珺面前,她将头埋得很深,语气里总带着一股自恼的感觉:“刚才那阵法墨玉在正堂看得一清二楚,若是主子刚才出了什么事情,墨玉就是万死也再无颜面见陛下了。” “我皇兄若是知道,定不会怪你,他素来知我心性。” 沈婉珺一声轻叹,俯身将墨玉从地上扶起来,她轻声一笑,将墨玉耳畔的发丝替她理好,不紧不慢地开口:“而且我也没有受伤,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倒是后院的那些残局,恐怕要劳你打理了。” “主子放心,墨玉一定会处理好后院的事情的。” 墨玉颔首勾唇,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抬眸看着沈婉珺,一双水眸中满是疑惑:“主子,刚才那些人来势汹汹,不知是什么来路会突袭千机楼,主子打算如何应对?可有接下去的筹划了?” “这帮人针对的,恐怕不是咱们千机楼。” 沈婉珺羽睫微垂,美眸中浮现出一抹深远的神色,她轻舒一口气,抬眸看着墨玉仔细叮嘱:“我现在正是为了此事打算进宫一趟,千机楼里的运营,一切就全托付给你了。萧公子说他三日后会回来,我会争取赶在萧公子之前回来,若我没能及时赶回来,墨玉,你务必不能让萧公子起疑。” 一百五十九:夜探深宫 “主子,你为什么这么回宫会这么小心萧公子呢?” 墨玉眸中的疑惑似乎更深了一些,突然她看着沈婉珺的一双美眸好似明白了什么。墨玉眸中一惊,她低声朝沈婉珺反问道:“主子怀疑这些人是冲着萧公子的,所以想探查萧公子的身份?” “墨玉,不怪我皇兄器重你,你果然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沈婉珺示意墨玉随她一路上楼进到她的房间,她仔细观察了四周之后将窗子紧紧关上,转过身眸色严肃地看着墨玉,低声对她道:“刚才那些人是北漠人,萧公子孤身一人却遭北漠人袭击,岂非异常?我怀疑萧公子的身份非比寻常,来北陵也是另有目的。” 墨玉恍若醍醐灌顶,她眸中一片清明之色,开口顺着沈婉珺的话猜测道:“我明白了,所以主子此次进宫是要调查萧公子的身份,看他是否与北漠有关?” “我猜,十之八九。” 沈婉珺一字一句从口中吐出,她转身从暗格里拿出一套夜行服,退下罗裙外衫,利落地将黑色夜行服穿好,边卸去头上的珠花玉簪,边对墨玉道:“如果他真的和北漠有关,那么不管他是谁,北陵就都面临了一个危险。” 墨玉帮沈婉珺将卸下的珠花饰物通通放回妆奁里,她站在一旁看着沈婉珺将一头青色简单高束,微微颔首道:“墨玉明白了,主子且安心进宫办事吧。千机楼里的事情主子不必担心,墨玉会替主子照看妥当的。” “墨玉,还好皇兄把你派给我了,不然我一个人恐怕真是无暇应付这么多的事情。”沈婉珺冲墨玉一笑,她伸手从桌上拿起黑色面纱戴在脸上。转身将窗子打开,飞身几个点步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沈婉珺的足尖点过青瓦,运用轻功一路疾速朝皇宫的方向而去。夜风从沈婉珺的侧脸擦过,轻轻吹起她高束的发丝。她一边向前轻盈跳跃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北陵既然已经出了这样的事情,就保不齐会在哪里暗藏杀机了。 快到宫门口时,沈婉珺不觉加快了步伐。这堵红墙高大,站在墙下总有一种让人一眼望不到头的感觉。也许换做别人是万万没有这翻墙爬院的好本事的,可是沈婉珺却从来没有把这堵高墙放在眼里过。毕竟现在宫门已锁,不可能再开了。她莲足运气内力,纵身一跃,飞身点步踏上宫墙。 只见快到宫墙顶端时,沈婉珺用力一跃,莲步一转便已稳稳站在这最高点,放眼望去,北陵宫中一切景象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沈婉珺轻盈一跃,这轻功让她从高墙上跃下却毫发无伤。沈婉珺对宫里夜间巡逻情况十分熟悉,再加上对宫里各种路的去向都了如指掌,所以她躲避起巡夜兵来显得游刃有余。 沈婉珺抬眸看了一眼月亮位置大概推算了一下时间,按照从前她还住宫里那会儿,这个时候沈烨应该没有歇息,不如先去政殿看看吧。 一百六十:此番想请皇兄帮个忙 沈婉珺打定了主意,从假山里一路穿行,绕过了一条精致华美的长廊,终于来到了政殿的侧门处,沈婉珺左顾右盼发现没人察觉后,打开门便一闪身钻进了政殿。 她扯下面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沈婉珺一脸的无奈。明明是回家来找皇兄帮忙,却总是感觉自己比刺客还刺客,而且还是个高级刺客,一路过来都没有惊动一兵一卒。 她正帮自己揉着腰,在心里抱怨连天时,背后便传来了一个温润的声音:“珺儿,这深更半夜不好好歇息,跑来皇宫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思念皇兄,所以来看看。”  沈婉珺转过身笑得满脸尽写着讨好两个大字,她一路小跑到沈烨身边挽着他的胳膊问道:“我都还没转身,皇兄怎么知道是我?就不怕我是刺客啊?”  沈烨身着一袭紫锻暗金龙纹的长袍,绝美的五官在烛火的跳动中显得更为立体,他一双眸中看着沈婉珺露出一抹笑,这笑意里满满的全是对她的宠溺与纵容:“珺儿的身形我记在心里,哪怕是一个背影,岂会认错?”  “而且……”  沈烨伸出修长的手指挑起沈婉珺手里的蒙面黑纱,眸中浮现出一抹戏弄的笑意:“谁家刺客才进了屋子就急着把蒙 面纱摘掉呢?”  沈烨牵起沈婉珺的手带着她坐在椅上替她倒了一杯茶,他唇边携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她:“你这一路从千机楼跑过来,先喝口水歇一歇吧。”  “皇兄,还是你了解我。”  沈婉珺大方地接过沈烨递来的杯子将茶一饮而尽,她抬眸将目光落在沈烨奏折堆成山的书案上,淡淡蹙起眉:“皇兄,从前你就是这样彻夜批阅奏折。如今还是这样,日复一日,皇兄身子会受不住的。”  “有珺儿替我担心,我一定没事的。”  沈烨轻抿了一口茶与沈婉珺玩笑了一句,他放下茶盏后轻声一叹,抬眸看了 一眼书案道:“如今北陵局势不稳,大臣们纷纷上奏各抒己见,人人为国忧思。我……如何能独自安寝呢?”  “他们都是吃饱了撑的!整天有事没事上点折子讨人嫌,就知道咬文嚼字,纸上谈兵,皇兄别理那些驴!” 沈婉珺一听沈烨的话便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帮大臣有多难缠她在朝这么多年实在是再清楚不过,都是一些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她一声冷哼,长舒一口气冷静下来看着沈烨道:“不过皇兄,我深夜前来也是为了关乎北陵一事,想请皇兄助我一臂之力。” “珺儿,文臣的迂腐气虽令人生厌,可你心浮气躁的心性也得收一收才好。” 沈烨唇边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他轻垂眼帘,修长的手拿起茶壶替沈婉珺重新续上一杯茶:“珺儿,有什么事需要皇兄帮忙,只要皇兄能做到的,一定替珺儿完成。” “皇兄,在去月牙城之前,我在千机楼里结交了一位客人,名唤萧湛轩。” 沈婉珺抬眸看着沈烨,她的指尖落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语气中多了几分笃定:“萧公子品相不凡,绝非池中之物。外加今天王母节我请他在千机楼后院喝酒,竟然遭到了北漠人的袭杀。我怀疑他有可能与北漠有关,想请皇兄帮忙查明萧湛轩的身份。” 一百六十一:若无皇兄,便无缨远了 “这样来看,这位萧公子的身份还真的是有点意思了。” 沈烨语气清淡,他仿佛是在垂眸在思索些什么,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唇边勾起一抹笑,抬眸看着沈婉珺:“珺儿,这件事北宸就没有说什么吗?” 沈婉珺听沈烨提起傅北宸三个字,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他的模样,她眸中一怔,点了点头:“傅北宸的想法和我一样,都怀疑萧湛轩与北漠有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皇兄,我们一定要早做打算了。” “珺儿,这件事北宸的判断自然是和你相差不了。” 沈烨指尖摩挲着掌心茶盏的沿口,他轻抿了一口茶,抬眸看着沈婉珺,唇边的笑意愈发明显:“但是你和萧公子饮酒的事情,我可不相信北宸丝毫没有反应。” “皇兄,我刚才说的那一大堆,分明萧公子的身份一事才是重中之重。”沈婉珺撇了撇嘴,她在心里暗暗一叹,一想到傅北宸之前的态度虽然已经原谅他了,但还是生气。 “珺儿,萧湛轩身份之事,皇兄已经记在心里,两日之内定为你查清。” 沈烨被沈婉珺这副愁苦的表情逗笑了,他戏弄般伸手掐了掐沈婉珺的脸,收回手变得正经起来:“珺儿,皇兄希望……你不要怪北宸。” “怪和不怪的,都过去了。” 沈婉珺这句话不知道已经在心里反复说给自己听了多少遍,她垂眸时眸中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突然一笑,抬头看着沈烨:“皇兄,你的心思我知道,可我的心思你也知道,所以这件事就此打住吧。” “珺儿,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其实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沈烨眸中闪过一抹黯淡,他看着沈婉珺,他一直知道这件事卡在沈婉珺心里,就如一道芒刺,稍有起伏便会刺伤她:“珺儿,这件事其实真的……” “皇兄!” 沈婉珺垂眸蹙眉一声轻喝,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微微泛红的眸看着沈烨,还是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皇兄,我不如江雪儿柔弱讨他欢心。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喜欢过我,反正一直都是我赖着他嘛。可如今我离开傅北宸是我自己的选择,既然他已经心有所属,我就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沈烨看着沈婉珺眸中的神色,他轻合双唇,终于咽下去了所有准备劝沈婉珺的话。他一声轻叹,眸中闪过内疚的神色:“珺儿,皇兄欠你太多了。怪皇兄根基不稳,才会让你一双本该拿绫罗针线的手,沾染了刀剑杀戮。” “皇兄此言差矣,若从小没有你庇佑,婉珺如何能在人心叵测的深宫挨过十岁?” 沈婉珺的鼻子突然有点酸,她听见沈烨说这些话总觉得很难过,也许是因为曾经没能保护想保护的人,现在听见才会这样难过,她长舒一口气抬眸看着沈烨:“皇兄,从小父皇就对我漠不关心,我受人欺负的时候,只有你肯保护我。我已经不记得你替我挡过了多少算计手段,才能让我平安活到现在。” 一百六十二:小绿裳长胖了 “珺儿,你是我妹妹,我这个做兄长的这样做都是应该的。”沈烨看着沈婉珺勾唇一笑,在这片明亮的烛火中,他的眸中竟有一抹沈婉珺看不懂的感激。 “所以皇兄,我们之间,不说什么欠不欠的。” 沈婉珺大方地拍了一下沈烨的肩膀,她笑吟吟地伸手端起茶盏里的茶抿了一口润润喉继续道:“况且皇兄,你非寻常人家的兄长,又岂能要求我如寻常女儿家那样楼阁绣牡丹般的清雅惬意呢?” “罢了,今日天色已晚,珺儿先回鸾鸣宫歇息吧。” 沈烨抬眸看了一眼窗外,他转头看着沈婉珺,淡淡叮嘱道:“我明日便着人暗中调查,珺儿这些日子可以先住宫里等消息,也免得来回奔波辛苦。” “多谢皇兄的帮助。”沈婉珺利落的起身,她朝沈烨一笑,抬步跨出政殿,趁无人之时迅速离开了政殿。 从正殿绕过假山石那里,再到鸾鸣宫有一条捷径。这条路是她与笙戈一起发现的,沈婉珺几个跳跃躲过层层防守巡逻的侍卫,她从假山石那里一拐弯便绕进一条小路。 沈婉珺抬眸从树叶的缝隙中看着零零碎碎的明月影子,她沉沉一叹,一路漫步回宫鸾鸣宫。沈婉珺走到门口时发现鸾鸣宫的灯还亮着,她眸中有一丝疑惑,瞧见四下无人时,抬手便推门进去。 沈婉珺前脚才踏进鸾鸣宫,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后脚就迎面扑过来一个黑影抱住沈婉珺,紧接着沈婉珺便听见了如小麻雀般叽叽喳喳熟悉的声音:“公主!你终于回来了!绿裳这段时间可想你了!” 沈婉珺身子一晃抱着绿裳险些两个都栽在地上,她几声干咳,眸中流露出一抹笑意,笑骂道:“绿裳你个死丫头,突然一下扑上来,我就是不被你压死也会被你勒死的。” 绿裳清脆的笑声遍布了鸾鸣宫的每一个角落,她听见沈婉珺这么说,急忙从沈婉珺身上跳下来,满眼装的满是惊喜:“公主!刚才陛下差人来说公主回来了,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没想到公主你真的回来了!” “是啊是啊,回来了,一回来就遭到了你的袭击,命差点没了半条。” 沈婉珺捏住绿裳的鼻子,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绿裳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她突然被绿裳逗笑了,伸手捏了捏她软软的脸蛋,打趣道:“才这么几天没见,绿裳你竟然长胖这么多,我以前那个苗条可爱的小绿裳不见了!” “公主……” 绿裳一脸幽怨地看着沈婉珺,脸上写的慢慢的尽是委屈,她抱住沈婉珺的胳膊晃了晃:“公主,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待在这座冷冰冰的鸾鸣宫里多无趣。” 沈婉珺晚上虽然吃了不少东西,可是经过这么大一圈的周折,她刚好也饿了。她走到桌边坐下,伸手拿起桌上的点心放进嘴里。 一百六十三:初四,又是一年了 绿裳跑过来坐在她身边,她看着绿裳突然眸中浮现一抹坏笑,伸手倒了杯茶将点心顺下去之后,笑道:“绿裳,我算算看你也到嫁龄了。你要是每天这么无聊,不如我托皇兄找个好人家,帮你把终身配了?” “公主!你这喜欢作弄人的脾气真是一点都没改!”绿裳听了沈婉珺的话不由得娇嗔了一句,原本一张清秀的小脸现在红晕分明,她伸手捂着脸,嘟唇看着沈婉珺。 “谁让你这么可爱呢?哈哈哈!” 沈婉珺开怀大笑起来,她每每看见绿裳这副又羞有气恼的样子都觉得格外有趣。沈婉珺的笑声渐止,她抬头看着窗外洒进鸾鸣宫内的月光,突然愣了一会儿神,侧眸问道:“绿裳,明儿是什么日子?” 绿裳微微一愣,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抬眸看着沈婉珺,眉间带着些愁绪轻轻一叹:“明天是……初四。” “又是一年了。” 沈婉珺挑眉深吸一口气,她回头看着绿裳淡淡一笑:“绿裳,明天帮我备两坛好酒吧,我要拜访故人。” “公主说的故人……是笙戈小姐吗?”绿裳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她从小与沈婉珺一同长大,深知自从九岁那年起,笙戈小姐的死就像是一个伤口,一直落在沈婉珺心底。 绿裳坐在沈婉珺身边,眸光忧虑地看着她,伸手挽住沈婉珺的胳膊。她记得笙戈小姐是四岁那年与公主认识的,笙戈小姐是陈少卿的女儿。那应该是笙戈小姐第一次进宫,她与公主一见如故。因为性格开朗可爱得到先皇允许时常进宫玩乐,算是公主童年唯一的玩伴吧。 可是好景不长,九岁那年有人企图加害公主,笙戈小姐提前察觉到了一切却来不及解释,所以抢在公主之前喝下了那碗毒粥,代替公主送了性命。 绿裳沉沉一叹,她最是看不得公主这副愁容,安慰般地拍了拍沈婉珺的肩膀:“公主,绿裳知道,你自九岁以后所有的努力全是因为在懊悔当时没能保护笙戈小姐。可是逝者已矣,如果笙戈小姐知道公主这么多年都难以释怀,她也会不好受的。” “放心,绿裳。如今北陵正值乱年,我不会有事的。” 沈婉珺抬眸间眸中闪过一抹坚定,她一声轻叹,转头看着绿裳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明天帮我准备两坛酒,虽然笙戈已经故去很多年,可我依然想去笙戈坟前祭拜一下她,和她说说话。” “这……” 绿裳眸中一顿,如果公主去祭拜笙戈小姐能心情好点的话,说不定也是个好办法。绿裳几番犹豫之后抿了抿唇,对沈婉珺点头一笑:“公主放心,绿裳会好好准备的。” 一百六十四:这么多年,不曾言谢 沈婉珺昨晚同绿裳说了很久的话,她哄着绿裳睡着之后又独自一个人坐在鸾鸣宫外的石阶上很久。 人如果有了心思,却是很难入眠。在沈婉珺的心里,有北陵、有绿裳、有笙戈、有皇兄沈烨,还有……傅北宸。 她就这样默默一个人坐在石阶上到快天亮时,终于她有了一点点的困意。转身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绕过绿裳睡的外榻。钻进里榻的被窝里,合眼眯了一会儿。 虽然她心里只想眯一会儿,可是沈婉珺一睡便到了晌午。自从沈烨登基,她愈发觉得皇宫里是最惬意的地方。毕竟沈烨虽然已经称帝,可是至今没有立后,也没有后宫。沈婉珺一直打心眼里觉得没有后宫,就没有纷争。没有纷争,这宫里会干净许多。 她起床后换上一袭蓝纱长裙便开始在鸾鸣宫的各个角落地晃悠打发时间,也许就是因为今天有些特殊,所以沈婉珺今天没什么心思打扮,她只是简单的用一支长珠簪绾了绾头发。 绿裳手里提着一只小篮子跨进殿来,她看见沈婉珺正对着窗外的一抹盈盈绿叶出神,便走到沈婉珺身边将篮子放下,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公主!” “啊?”沈婉珺突然回过神,转头看着绿裳,以往灵动的美眸中还有一丝微怔。 “公主,你昨天让我给你准备两坛酒,我已经准备好了。” 绿裳朝沈婉珺甜甜一笑,伸手把篮子推到沈婉珺面前,她低头翻着篮子里的东西,耐心地和沈婉珺解释道:“公主,你可千万少喝点。如果不舒服的话,我还在里面放了一瓶熬制好的解酒药。我还放了一些香烛、糕点,公主到时候祭拜笙戈小姐也不至于因为东西不齐而手忙脚乱。” “绿裳。” 沈婉珺看着绿裳耐心周到的模样轻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绿裳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沈婉珺。她将绿裳手里的篮子放在一边,伸手轻轻抱住绿裳,眼眶有些发烫:“谢谢你,绿裳。你从小就跟我这个没用的公主,没能保护你,尽是让你跟着我受委屈。” 沈婉珺向来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人都有软肋,她想,可能她心里的这些人就是她的软肋。如今北陵局势动荡,战争在所难免。 她一想到如果某天她不幸战死沙场,绿裳这样天真无邪的性子,在宫里会不会有人欺负她呢?到时候就算她想替绿裳擦一擦眼泪,怕是都做不到了吧? 绿裳眸中突然愣了愣,她伸手反抱住沈婉珺,伸手轻轻拍了拍沈婉珺的后背安慰着她:“公主,你不要这样说。从小你就是绿裳最亲的人,绿裳是永远不会离开公主的!” 沈婉珺突然笑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故作玩笑地掩去了眸中的忧虑,捏了捏她的脸蛋道:“绿裳,如今的北陵不太平,很多事都不像以前那样简单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一百六十五:皇兄,我想去见她 绿裳笑吟吟地看着沈婉珺,她揉了揉脑袋,装作一脸埋怨的样子道:“公主呀,你以前总说我唠叨,现在我感觉你比我还要唠叨。” “切,也就是你这个臭丫头,换了别人的话,我还懒得说这么多呢!” 沈婉珺赏了绿裳一个的白眼,故意装作不可一世的样子,逗得她与绿裳两个人在鸾鸣宫内发出一串嘻嘻哈哈的笑声。玩笑罢了她起身理理衣裙,朝绿裳露出狡黠的一抹笑:“眼看快到饭点了,我去找皇兄蹭个饭,你的饭自己解决吧” 说完不等绿裳回话,沈婉珺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出了鸾鸣宫。沈婉珺站在鸾鸣宫石阶下,仰头望去,今天的日光虽然温和却很明亮,好似能洗去一切的忧虑烦恼。 沈婉珺一声轻叹,唇边慢慢绽开一抹笑意,莲步轻盈,往沈烨休息的内殿而去。 她按照昨晚的路走,一路左拐右拐绕个几个弯便到了沈烨住的内殿。她抬步跨上内殿大门,还没有推门进去,便已经一路人未到音先起的喊道:“皇兄啊,皇兄!” 她伸手推开门一路往里室走去,沈烨正坐在窗边背对着她伏案看书。还不等沈婉珺走到他背后,他便已先一步开口:“珺儿,你还真是会挑时候,午膳过会儿就会送来。” 沈婉珺到了沈烨的内室犹如回到了自己家一般自如,她一声轻笑,自顾自地坐下倒了杯茶:“皇兄,你都知道是我来了还不着陪我。尽和你那些日日相见的八股文章腻歪。” “好了好了,公主口下留情。” 沈烨唇边勾起一抹淡笑,修长的手指合上还没看完的书卷。他云袖轻展,转身向沈婉珺走来,坐在她旁边:“你怎么今儿想着要来与我一同吃午膳了,从前时,八抬大轿请你都不来。” “那时候三天两头见皇兄,当然不新鲜。现在见不着了,才知道可贵。” 沈婉珺唇齿开合,一番话利索地从口中吐出。她替沈烨倒了一杯茶,垂眸看着茶盏,唇角勾起一笑:“皇兄,我知道,我的千机楼自开张以来,你暗中替我做了许多隐藏身份的铺垫。谢谢你,皇兄。” “无碍。” 沈烨抿了一口茶,他看着沈婉珺笑了笑:“千机楼这个地方是珺儿的心血,珺儿保的是千机楼,可我保的是珺儿。” 沈婉珺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她抬眸看着沈烨,唇角扬起一丝弧度,淡淡道:“皇兄,我有两件事儿想说。” 窗外微风轻抚,阳光透过叶隙轻轻洒下,留下明灭的光斑,他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抬眸看着沈婉珺,宠溺一笑:“珺儿你想说什么,说便是。” “这第一嘛……” 沈婉珺的言语中有些犹豫,她抬眸看着沈烨的双眸轻声一叹:“皇兄应该还记得四岁与我相识,八岁为我而死的笙戈吧?她被父皇恩许葬在皇陵,我想要皇兄的一道谕旨,去看看她。” 一百六十六:只要我活,便必守北陵无忧 “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沈烨的停在要去拿茶盏的地方顿了一下,他垂眸一叹,抬眸拍了拍沈婉珺肩膀,安慰她道:“我过会儿就替你拟旨,珺儿,我知道你心里对笙戈有愧。皇兄不拦你,只要你能好受点。” “即使我日日守在墓前,也无法弥补对笙戈的亏欠。谢谢你,皇兄。” 沈婉珺眸中才恢复的神采好似是在想起笙戈的一瞬间就重新又黯淡了下去,她羽睫轻垂,纤长的睫毛轻颤,叫人猜不透她的心思,她深吸一口气慢慢道:“再有第二件事……皇兄,我一定会帮你守得北陵无忧。可若我哪日出了意外,请你帮我照顾好绿裳。” 沈烨蹙了蹙眉,他有些疑惑地开口道:“珺儿,你这是……” “也没什么,就是提前说说,万一到时候来不及说,也好有个准备嘛。” 沈婉珺抬眸看着沈烨,唇边勾起盈盈一笑,她一双美眸中透着一抹认真的意味:“绿裳,她与我一同长大,对我来说绝不是普通的小奴婢而已。” “珺儿,休要胡说。” 沈烨温润好看的眉轻轻蹙起,显得有些不太高兴。他伸手轻抚着沈婉珺的脸颊,软下语气道:“珺儿,你记住,只要有皇兄在一天,绝不会让你有事。” “行啦行啦,我就这么说说。就凭我的头脑和武艺,取我性命还没那么容易吧?”沈婉珺白了沈烨一眼,她伸手轻轻打掉沈烨的手。转眸低垂下眼帘时,掩去了美眸中一丝晶莹的泪光。 就在这时,正好守门的公公通报说膳房送御膳来了。沈婉珺借机调整了眸中的神色,满脸尽是得救了的神色道:“阿弥陀佛,终于开饭了。皇兄,我好不容易来你这儿蹭顿饭,结果还等了这么久才吃到嘴里。” 那正端着盘子一路走来的小宫娥听见沈婉珺这句话,吓得脸色一白。她以前就听过沈婉珺的名字,现在人人传言这位公主可早已和当年的受气包不同了。现在的人看见她都绕着走,生怕得罪。 小宫娥的这个心思在心里转了不知道几圈,她将菜品放在桌子上之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一抹颤抖的哭腔道:“公主,奴婢来迟该死。膳房今儿成膳晚了些时候,所以奴婢才来迟了,请公主恕罪。” “你这丫头倒是可爱的紧。” 沈婉珺拿起筷子正准备朝端上来的这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下手时,就被这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奴婢逗笑了,她索性放下手里的筷子,偏头眸带笑意地看着她:“我何时说过要降罪于你啊?” “奴婢……奴婢……” 那跪在地上的小宫娥奴婢也半天也没蹦出一句利落的话,沈烨的眸落在沈婉珺的脸上,他眼中隐着一抹笑,朝那小宫娥挥了挥手:“下去吧,公主仁慈,不予追究。” 那小宫娥跪在地上听见沈烨说的这么一句话,激动地连连朝沈烨与沈婉珺叩头:“奴婢多谢陛下,多谢公主的不杀之恩!” 一百六十七:一别多年,人事非,物亦非 那小宫娥从地上爬来,逃命似的从沈婉珺和沈烨的眼前消失了。沈婉珺忍不住几声轻笑道:“皇兄,这宫里的事情有时候还真是奇怪。” 沈烨拿起筷子把一段藕节醋鱼夹到沈婉珺的盘子里,朝她淡淡一笑:“好了,珺儿,快吃饭吧。” 一谈起吃沈婉珺当然是乐意的,可能她留恋北陵,也是因为北陵的饭菜是她觉得最好吃的地方。 沈婉珺两口吃完了藕节醋鱼,突然她好像想起来了什么,眸中带着一抹坏笑:“皇兄,我想起个事来。” 沈烨的吃相很好看,不似沈婉珺那么神速,他用修长的指尖拿着筷子夹住菜,纤长的睫毛轻垂遮住了大半眸色,温润如玉的侧脸轻偏看着什么沈婉珺:“你又想起来什么事儿了?” 沈婉珺索性停下筷子,毕竟比起吃来说,还是现在要说的这件事更能带给她乐趣,她挑眉一笑:“皇兄总是唠叨我的婚嫁琐事,皇兄什么时候准备为自己着想着想,纳一位新后啊?” 沈烨眸中一顿,他转过头眸中含笑看着沈婉珺,轻轻地问道:“珺儿,希望皇兄娶妻吗?” 沈婉珺故作认真地蹙起眉头思考,她偷偷抬眸看着沈烨,轻声偷偷一笑,清了清嗓子,正经道:“站在我的角度,我不希望皇兄娶妻,因为深宫里没有女人就没有算计。” 沈婉珺见沈烨没有说话,用筷子给沈烨夹了一块排骨,继续开口:“可是站在皇兄的角度上来说,我希望皇兄娶妻,这样皇兄就不会孤单了。” 沈烨拿起酒杯饮下一杯酒,仰头间他隐去了眸中的一抹黯然,抬眸看着沈婉珺笑道:“珺儿的想法甚好,我也觉得还早了些。” 沈婉珺一愣,她随着沈烨淡淡地笑了笑。 这顿饭吃完也差不多到了下午,沈烨终日政务缠身,沈婉珺也不敢多打扰他。吃完饭只是小叙了一会儿,等沈烨将谕旨给她,她便离开了内殿。 午后的阳光没有晌午时显得那么灼热,沈婉珺选了一条回鸾鸣宫很远的路。在宫里散散步也好,顺带还能消消食吧。 她绕过御河,从后花园里一路逛回了鸾鸣宫。她踏进殿中时,绿裳正伏在桌上睡觉。她露出一抹窃笑,伸手拿起桌上绿裳一早就给她准备好了的篮子,给她留下一张字条便出门去了。 沈婉珺选了一匹最快的马,皇陵里皇宫并不远,就在北陵郊外的一片竹林,有重兵把守。沈婉珺赶在黄昏之前到了皇陵的入口,层层士兵过来拦住了沈婉珺,她提着篮子下了马,还不等士兵询问,她便云袖一甩,一道谕旨便已甩在了其中一个士兵的手里。 那些士兵面面相觑,打开谕旨读过之后纷纷跪于地上,齐声恭敬道:“属下恭迎公主。” 一百六十八:笙戈,我回来了 沈婉珺无心与他们计较,她一双美眸直直落在头顶石牌上的极乐安康四个字。八岁那年笙戈就躺进了这座皇陵,她现在除了想见笙戈以外,什么都不想做。 沈婉珺提着篮子,只身步步迈过头顶上的石牌,进入这片茂密幽深的竹林,微风从林间轻轻拂过,携得竹叶沙沙作响,好似一首空明而幽静的曲调。 沈婉珺步履清淡,她目不斜视地走过一座座华丽的墓室。一直到最里面,她终于看见了一小块墓碑。 沈婉珺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走继续往前走,她停在这座墓面前,垂眸静静地看着。她眸光里映衬的是这座用白玉砖堆砌成的小小墓身,而这块干净白皙的墓碑上,赫然落着陈氏女,笙戈之墓几个字。 笙戈,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时光,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沈婉珺将篮子放在一旁,她坐在墓阶上,莹润柔美的指尖一遍遍抚过笙戈的名字。她突然就红了眼眶,将头轻轻靠在笙戈的墓碑上,语调喑哑,轻声道了一句:“笙戈,我来看你了。” 沈婉珺将竹篮里的一些香烛和贡品都整齐地摆放在墓前,就在这恍惚之间,仿佛笙戈那稚嫩又动听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婉珺,我叫笙戈,笙歌的笙,金戈的戈。” “堂堂公主,该是有一副坚毅开朗的性格,可不能哭鼻子!” “婉珺,陛下允许我随时出入皇宫了,以后我可以每天来找你玩!” “沈婉珺,我娘说过,深宫之内人心叵测,你怎么能随便相信别人呢?!” “珺儿……我是不是快死了?” “沈,沈婉珺……你以后要每天过的快乐一点。” …… 这些话一遍遍席卷在沈婉珺的心头,她眸中的视线终于开始变得模糊起来,音调哽咽道:“笙戈,对不起。” 如果说沈婉珺有什么特别难以忘记的人,那这个人一定就是笙戈。在她的心里,笙戈虽然当时年纪小却心思玲珑。她愿意与沈烨一样保护沈婉珺,第一个告诉她深宫人心险恶,不能相信他人的就是笙戈。 沈婉珺的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子般,一滴两滴落在墓阶上。这么几天所有的压抑,似乎都被沈婉珺在此刻宣泄在了笙戈的墓前。 “笙戈,我记得你曾经告诉我,让我每天过的快乐一点。” 沈婉珺的手指发白始终不离墓碑前笙戈的名字,她深深地蹙起双眉,好不容易发出一些声音:“我很想,可是我根本就没办法快乐。” 泪水一次比一次汹涌地淹没了沈婉珺的视线,回忆纠缠上她的心头,她好像又回到了笙戈临死前的时候。 那天,一个婢女端着一碗走进鸾鸣宫,朝沈婉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公主陛下,这是郡主命膳房刚刚制成的粥,请公主品尝。” 一百六十九:我欠你一条命 “是……是雪妹送给我的?”那时的沈婉珺眸中带着一点受宠若惊,她小心地点点头,伸手接过那碗粥,正要往嘴里送。 笙戈眸中闪过一抹恍然大悟的神色,不由分说便一把抢过去,眸中带着一抹笑:“珺儿,你不饿就让给我吃吧。” 那婢女脸色显得不太好看,虽然想制止,可还是晚了一步。仅仅只有八岁的笙戈却将这小小一碗粥尽数喝了下去,她手里的琉璃碗滑落,掉在地上摔成了粉碎,脸上痛苦表情愈发明显,突然便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我,我不是故意的。这不关我的事啊,不是我要杀你。”那婢女神色慌张,她连托盘都没有拿走便转身仓皇而逃。 “笙戈!笙戈你怎么了?” 沈婉珺跪在地上将笙戈抱在怀里,她眸中惊恐地看着笙戈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这大片的血迹染红了她的粉色罗裙,她身子在止不住的颤抖,抬眸朝门外大喊着救命,可是并无人回应。 “珺儿……我是不是要死了?”笙戈大口的呼吸,她吃力地伸手握住沈婉珺的手。 “不会的,笙戈你不会死的!” 沈婉珺拼命的摇头,她声音颤抖的看着怀里的笙戈,朝空无一人的门外哭喊:“快来人救命啊,求求你们救救笙戈!” “珺儿……听我说。” 笙戈一阵猛咳,她强忍着体内的痛楚,跟沈婉珺勉强扯开一抹笑容:“珺儿,我娘说有仇恨的人是不快乐。所以即便你记住,即使你知道今天是谁杀了我,你也不许心怀仇恨。你要快乐,要放下仇恨。” 这是身为太子的沈烨要去书房时,正巧路过沈婉珺的鸾鸣宫门口。他听见了宫里面有女孩儿哭喊的声音,急忙跑过去却看见了这般触目惊心的场景,他半蹲在沈婉珺身边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笙戈蹙眉问道:“珺儿,这是怎么了?” 沈婉珺紧紧的把笙戈抱在怀里,就好像这样笙戈就不会死不会离开她。她抬头抽泣着朝沈烨喊道:“太子哥哥救命,求你去找太医救救笙戈好不好?” “珺儿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去找太医。”沈烨跑出鸾鸣宫,可惜太医院里鸾鸣宫太远,笙戈是万万撑不了这么久的。 笙戈的意识在沈婉珺怀里愈发模糊,她撑着一口力气睁开眼看着沈婉珺,唇边绽开一抹虚无的笑:“珺儿,我感觉有点困……你不要哭了,我想睡一会儿。” “笙戈,笙戈你不能睡啊,太医马上就来了!” 沈婉珺不停晃着笙戈的肩膀,她紧紧抱着笙戈温热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笙戈慢慢闭上双眼,轻声呢喃了一句:“珺儿……等我睡醒我们去御河喂鱼。” 笙戈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躺在沈婉珺的怀里没了声息。这件事惊动了这座皇宫,来围观的人很多,指指点点的人更多,而这些围观的群众里,沈婉珺还看见了江雪儿的脸。 一百七十:有时纵然放下仇恨,也未必快乐 但即使笙戈死了,这件事也没有抓住元凶。宫中人人皆知是何人所为,可她是郡主,事关皇家体面,老皇帝岂肯低头处决皇室中人?所以便虚伪的将笙戈葬在了这座皇陵里以作补偿,表示“皇恩浩荡”。 那时候笙戈的死让沈婉珺萎靡了许久,不过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沈婉珺终于相信了人心险恶四个字。 也是因为笙戈的死,成就了今天的她。让她遇见师父,把她从北陵宫中一个唯唯诺诺的废物,变成了今天杀伐决断的缨远将军。 直到沈烨登基,她主动上殿请缨,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终于露出收敛已久的锋芒,直到今天…… 微风从沈婉珺的眼前拂过,也将她从回忆里轻轻推出。她的眸中滑落一滴眼泪,美眸轻抬看着墓碑上笙戈的名字。 她的指尖攥紧,深深地陷进肉里,眸中闪过一抹恨意:“笙戈,你说我只要能放下仇恨就能快乐,可是这么多年我却只是在压抑着心里对江雪儿的恨。如果不是你说让我放下仇恨,几年前我一定把她碎尸万段给你陪葬。” “笙戈,父皇曾经不允许我出宫进皇陵来看你,好不容易皇兄登基,我又要出征,直到今天才来见你,你不要怪我。” 沈婉珺说着有些伤感,她垂下头,坐在笙戈的墓碑旁,从篮子里拿出了一坛酒,她揭开坛封连喝几口,抬起头笑了笑:“笙戈,你希望我的生活能多一点快乐。可是我为了北陵,为了自己而选择染指鲜血。对不起,我到底没能按照你的希望活下去。” 她靠在笙戈的墓碑前,手里抱着酒坛一直不停灌酒,她突然仰面一笑,偏眸看着一旁笙戈的名字,小声道:“笙戈,我忘了告诉你,三年前我成亲了。和许多女子一样,我嫁给了我最爱的一个男人。” “只可惜,我和他到底无缘。如今江雪儿是他的新妃,我已经和他没什么瓜葛了。” 沈婉珺一声轻叹,她抱着酒坛畅饮几口,兰指轻拭唇角,极轻一笑:“笙戈,其实这样也很好。我努力过,可是他的心不在我这里,我就不想再去强求了。” “笙戈,为什么江雪儿可以逍遥自在,你就要孤零零地躺在这里?” 沈婉珺仰头倚在墓碑前,她望着竹林上,叶隙间那一片零零碎碎的天空,淡淡地呢喃道:“这世上的事情,真是好不公平。” 沈婉珺这整整一个黄昏都待在竹林里,这四周静的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只有风声和竹叶被风吹动的声音。她就靠在笙戈的墓碑上,就伴着这样丝丝缕缕的眠意,静静享受着这份宁静。 她已经不记得是有多久没有过这样安逸的感觉了,直到暮时,她才有了离开的打算。暮时的竹林,紫红的霞光从远处慢慢从天边朝竹林这边游走,映得竹林里叶泛紫光,好似世外仙境。 一百七十一:笙戈,后会有期 沈婉珺将空酒坛收起来,她拿出另一坛酒,伸手解开坛封,抬眸间看着笙戈的墓碑,她伸手抚上墓碑,指尖一寸寸划过笙戈的名字。她轻声一叹,低声道:“笙戈,北陵和北漠一战恐怕在所难免了,如今北陵里出了细作还有身份不明之人,恐怕局势不稳。” 她站起身将酒坛微倾,娟娟清流便从坛口流出落在笙戈墓碑前的土地上,她垂眸看着墓碑,诚恳地一字一句道:“若你在天之灵能听见我说话,求你帮北陵渡过这一劫。” 沈婉珺将没倒完酒的酒坛放在笙戈的墓碑前,她拎起被她带进来的篮子,看着笙戈的墓碑,唇角慢慢攒出了一抹笑意:“以后每年我都争取来看你,笙戈。” 语落,沈婉珺转身轻移莲步,迎着微风身影渐远,裙裾轻起,广袖摇曳。 沈婉珺走出皇陵时,那一众士兵都恭恭敬敬的垂首齐声道:“属下恭送公主。” “抬起头来。” 沈婉珺转身看着他们,冷冷地发号施令。她从腰间掏出三锭金子抛给领头的士兵,眸光清冷地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这座皇陵里有一墓主名唤笙戈,你们要好生打理,这三锭金子便当做给你们的酬劳。若做得好,以后还有。” 那些士兵看着领兵手里的三锭金子一个个眼放绿光,毕竟这些小喽啰兵平常薪水寒微,哪见过这么多的钱。只见那领兵人迅速收起金锭,带着身后朝沈婉珺半跪于地又施了一礼:“属下们多谢公主赏赐,公主放心,只要是公主交代的事情,属下们一定鞠躬尽瘁!” “先别着急,我话还说完。做得好便罢,若是做不好……” 沈婉珺双唇间的语调不紧不慢,她微垂眼帘,偏眸轻瞥着跪在一旁的士兵们,眸光锋利的好似一把尖刀,她字字冰冷道:“你们这些人,一个都活不成。” 那领头人悄悄地抬头瞄了一眼沈婉珺,正好对上她这副眼神,吓得突然一颤,连忙将头垂的更低了一些,瑟瑟发抖道:“公主放心,属下们一定尽心尽力!一定不会让公主失望!” 沈婉珺接过旁边士兵牵来的马,她将篮子重新放在马鞍旁边,翻身上马,垂眸扫过旁边的士兵:“不会让我失望最好。” 随着她干脆的一声“驾”,拉紧缰绳便一骑绝尘而去。等她回到宫里时已快至子时,她将马交给马房的宫人,顺着一条蜿蜒的小路回到鸾鸣宫。 沈婉珺才打开门,刚跨进一只脚便看着一道绿影冲到她面前,抱住她的胳膊,带着满脸的焦急,迫不及待在她耳边聒噪:“公主!都这么晚了!你可算回来了!你知道绿裳待在鸾鸣宫里有多着急吗?” 如果不是因为习惯了绿裳这种吵吵闹闹的性格,沈婉珺一定招架不住,她一声轻叹道:“绿裳,你家公主现在是一时半刻死不了。可是如果你再这么吓唬我的话,肯定是会被你吓死吵死的。” 一百七十二:何以解忧?喝酒! 绿裳跟在沈婉珺身边走进鸾鸣宫,她坐在桌前盯着她,一双的水眸突然就泛起泪光,委屈地道:“公主,绿裳在宫里,公主在外面。如果公主出了意外怎么办?人家担心你,你还这么凶!” 当面对绿裳时,沈婉珺的反应总是会比绿裳的哭声慢半拍。等沈婉珺才反应过来,刚想制止时,绿裳就已经扯开嗓门嚎啕大哭起来。 这夜深人静的深宫里,绿裳清亮的嗓门一定是最突兀的声音,只怕不知道还以为鸾鸣宫里出了惊天的大事,婢女哭的这样惨绝人寰。 也许从前是我不长记性,但我发誓,从今天起我一定吃一堑长一智! 沈婉珺悔不该当初,她忍无可忍地捂住绿裳的嘴,满脸求饶的模样低声央求:“绿裳小姑奶奶,我错了,咱们不闹了。我明早还要去找皇兄说事情,赶紧睡吧,乖啊。” 绿裳的哭上戛然而止,这速度快的就好似刚才哭的不是她一般,她露出一抹古灵精怪的笑,点点头:“公主快去歇息吧,绿裳就在外殿守着公主!” 沈婉珺和绿裳达成了共识,她转身走进内殿脱下外裙躺进床上,静静看着绿裳躺在外殿的床上。 沈婉珺根本就睡不着,等到绿裳的睡意愈来愈深时,她才起身重新穿好外裙。要骗过绿裳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沈婉珺经过绿裳身边时,蹲下帮她把被子盖了盖好。 睡成这样,还守着我?傻绿裳。 沈婉珺无奈一笑,小心翼翼地打开鸾鸣宫正殿的大门走出去,她拐了个弯,进鸾鸣宫的酒房又拎出来七八个酒坛。本来她只想坐在鸾鸣宫前的石阶上喝酒,可是无奈这巡逻兵是过了一拨又一拨,每每看见她都要行礼询问一下才继续往前走: “属下参见公主,公主万安!” “嗯。” “敢问公主因何深夜逗留在外?” “睡不着,所以喝点酒,你们继续巡逻。” “是!属下告退!” 就是这样的规律周而复始,沈婉珺半坛酒都没喝完,就没完没了的和七八组巡逻兵解释了七八遍。最后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她终于趁无人之际拎起酒坛,运起轻功几个飞身到了御花园一处有桌椅的角落。 这里是靠近花园里面的一处地方,摆放了一张石桌一个石凳而已。御花园外有人巡逻,可这里应该是巡逻时相对清静的地方了。 沈婉珺把酒坛放在桌子上,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抱着酒坛就没有撒过手。她看着夜空中那轮明亮又孤独的月突然唇边扬起一抹笑意,抬手将酒坛举起,道:“来,干杯。” 言罢,她微垂美眸,将酒坛里的酒尽数灌进自己嘴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要喝酒,大概就是别人口口相传的借酒消愁吧?至于为了什么,沈婉珺心里也很模糊,可她心底有一种感觉,是独独偏向他的。 沈婉珺这样一坛接一坛的给自己灌酒,北陵的酒,向来是最烈的。她也不记得喝了多久,只是再睁开眼时,眼前摆的七七八八都是一些空酒坛了。 一百七十三:哪哪都躲不开你啊 沈婉珺抱着还没有喝完的半坛酒,软软地趴在石桌上。月光柔白的光芒打在沈婉珺的身上,衬得她酡颜泛起浅淡的粉晕,一双美眸露出微醺的朦胧,看起来倒别有一番风情。 沈婉珺抬手抱着酒坛又饮下几口酒,她唇边挂着一抹痴笑,手向旁边一松,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空酒坛。 那酒坛顺着石桌的边缘晃了几下,还是坛身一斜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摔出一声剧烈的响。这响声不偏不倚,恰巧牵住了正途径御花园要出宫去的傅北宸。 他暮时被沈烨传召进宫商议有关的事情,路过御花园正准备出宫时,却在左边一脚听见了这样突兀的一声动静。 宫中深夜巡逻兵向来不会蜷缩在这样一角,甚至不慎造出这样的响声。到底会是何人? 傅北宸的目光变得锋利了几分,他微眯的眸光在那角落,放轻了步调,转身朝那一角走去。他一步步慢慢靠近,回身一个转弯,竟然只看见了一个女子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上的背影。 试问北陵宫中,哪来这样不怕死的女子?只有沈婉珺才会这样无所顾忌! 竟然深更半夜在宫里喝的酩酊大醉,傅北宸看着沈婉珺歪七扭八的背影,眸中的怒气顿时犹如烈火般涌起。 正巧刚才那响声也被周围巡夜的士兵们听见,这动静引来不少的巡夜队伍。傅北宸走到拐角处拦住他们,他们看见傅北宸后齐齐躬身行礼:“参见南宸王。” 领头的一人见碰到的是傅北宸,抬头时不时往傅北宸身后的方向张望,严肃地问道地问道:“敢问王爷,刚才出了何事?” 傅北宸眸光森寒地望着前方,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两个字:“无事。” 可是刚才明明听见了这么大的一声响,那领头人有些犹豫地道:“这……” “嗯?” 傅北宸眸光微偏,将这如刀般的目光尽数落在那领头人身上,他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本王途径御花园时,不慎打碎了陛下赏赐的一坛好酒。难道这也要向你禀报吗?!” “王爷言重了,属下岂敢?请王爷恕罪。” 那领头人脊背一寒,且不管这理由是真是假,陛下都如此信任南宸王,他再问下去岂不是自寻死路?他眼珠子不停打转,讨好一笑:“王爷息怒,属下们这就告退去别地巡逻。” 那领头人抬手一挥,带着这几支队伍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没了身影。等这些巡逻兵走了之后傅北宸立刻转身绕过拐角,大步流星地朝那醉的人事不清的背影一阵风走去。 沈婉珺手里抱着一个酒坛,趴在桌子上。月光打在她倾城的容颜上,足以傅北宸辨认出喝醉了的这个人是沈婉珺! 沈婉珺!我再三叮嘱让你收敛一点,合着全部都当耳边风了吗?! 傅北宸冷冷地瞪着她,沈婉珺摸索到酒坛,正要往嘴里灌时被傅北宸抬手夺过了酒坛扔到一旁柔软的草丛中。咬牙切齿的朝她吼道:“沈婉珺!谁准许你一个女子大晚上坐在这里喝酒的?!” “嗯?酒呢?” 沈婉珺眸中满是疑惑地看着手里蓦然一空,她抬眸无辜地看着四周不停寻找,突然间,傅北宸华丽的锦缎长袍便映入她的眼帘,她顺着那长袍抬头望去,一个高大的男子便的视线。 一百七十四:醉酒之人哪有道理可讲? 傅北宸逆着月光站在沈婉珺面前,他的脸并不能看的太真切,沈婉珺使劲晃了晃脑袋,她眨眨眼,却还是看不真切。她蹙起眉头,抬手指着傅北宸问道:“你,见到我的酒了吗?” 傅北宸默默地瞪着沈婉珺,她见他不说话,白了他一眼挥挥手,转头要伸手拿桌上的新酒坛:“你赶紧哪来的回哪儿去,别打扰我喝酒。” “沈婉珺!” 傅北宸忍无可忍地一把夺过她刚刚拿来的新酒坛,额上青筋此刻竟然跳的如此欢快,他深邃的眸中此刻满满的全是愤怒:“你还喝什么喝?!你一个女人夜不归宿就算了,竟然还在外面喝的这么人事不省!” “你这个人……” 沈婉珺被傅北宸抢了酒坛,她皱起眉抬头看着他,眸中倒也没有气恼的神色。她用手撑着桌子,好不容易晃晃悠悠站起来,她脚下飘忽地靠近傅北宸,身形左晃右晃地指着他:“你这个人,你是哪个宫的小宫人!” 好啊,合着你把我当成宫里的宫人了。 “沈婉珺,你有胆子再说一遍!”傅北宸瞪着他,怒不可遏地朝她吼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 她满脸的不在乎,指着自己向后晃了几步,抬手上上下下地又指着他,撇了撇嘴:“你一个小宫人穿成这样,还敢这么嚣张,去去去,我不跟你计较,走开。” 傅北宸闭眸深呼吸,他极力忍耐着想把沈婉珺抓过来打一顿,打醒为止的冲动。他一个箭步冲到沈婉珺面前,握住她的肩膀用力摇了摇她,咬牙切齿道:“沈婉珺,你给我醒醒,睁大眼睛看看我到底是谁?!” 沈婉珺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她被傅北宸用力这么一晃,好似恢复了些精神,她抬眸仔仔细细地瞧着傅北宸突然痴痴一笑,她伸手点着傅北宸的鼻尖:“你长的怎么这么像傅北宸啊?” “还学傅北宸那个人说话……” 沈婉珺摇摇晃晃地挣脱傅北宸的双手,她脚下一绊,转身扶住桌子,伸手拿起一个酒坛,朝他摆了摆手:“你少管我,不然小心明天我告诉陛下,打你一顿板子!” “你不许喝!” 傅北宸走过去抬手就夺下了她正要往嘴边放的酒坛,沈婉珺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栽在地上时,傅北宸拉住她的手向后一带,沈婉珺便摔进他的怀里。 沈婉珺的意识迷迷糊糊,身子软软地倒在傅北宸怀里。他一声轻叹蹙了蹙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待沈婉珺时,即使再生气,最后只要看见她失落无助的样子,这气愤便会瞬间崩塌,就好像沈婉珺这个人,天生克他。 “沈婉珺,你醒醒。” 他扶起沈婉珺,皱眉看着她,深邃的眸中满是又气又无奈的模样:“你一个人喝这么多酒,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 沈婉珺微微睁开眼帘,她一双美眸里藏着满满的迷茫,她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拍了拍傅北宸,抬眸用小小的声音问他:“小宫人,我问你,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一百七十五:原来是因为这样 虽然傅北宸十分不喜欢小宫人这三个字,可他依旧没有打断沈婉珺,只是淡淡地接了一句:“初四,怎么了?” “我今天去看笙戈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去看她。” 她抓着傅北宸的胳膊,摇摇晃晃地站着。抬眸间,一双美眸中的落寞引人心疼。突然她凉凉一笑,看着傅北宸道:“你知道笙戈是谁吗?” 傅北宸眸中的烦躁似乎消减了一些,他垂眸看着沈婉珺,反手扶住她坐在石凳上,他坐在沈婉珺旁边的石凳上看着她:“不知道。” “笙戈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四岁就认识了,是我唯一的好朋友。”沈婉珺趴在桌子上用手撑着脑袋,唇边带着一抹很是满足的浅笑。 傅北宸把事情的经过在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可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轻皱起剑眉:“下次若想见她便直接接她进宫,不要再一个人喝成这样了。” “接她?” 沈婉珺极轻一笑,好像被什么事情逗乐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也很想,可是她很多年前就死了,我要怎么把她接来?” 原来这才是沈婉珺喝酒的真正原因。 傅北宸轻声一叹,他抬眸看着沈婉珺:“逝者已矣,沈婉珺,你再难过也于事无补了。” “小宫人,我问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婉珺好似没听见傅北宸说的话一般,往前坐了一点,拽过傅北宸的衣袖,指着自己痴痴地笑道:“我告诉你,我是北陵公主,我还是缨远将军,战场上人人都怕我,我厉害吧?” “疯言疯语。”傅北宸四下观望了一下,见这四周没有人,心里才稍微安稳了一些。 沈婉珺摇了摇手,她又往前坐了一点,险些一下坐空,幸好有傅北宸及时接住她,把她重新扶回石凳上,她继续揪着傅北宸的袖子不依不饶:“我问你,你,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将军吗?” 虽然沈婉珺现在这副喝醉了的样子疯疯癫癫,傅北宸却半点也发不起脾气。沈婉珺在他眼里一直都是个从容勇敢的女子,她留给他的一切感受都是特别的,他淡淡地回答道:“因为你想保护北陵,保护家人。” “是啊,我要保护北陵,保护家人,我想弥补对笙戈的愧疚。” 沈婉珺的声音突然卡住,即使意识再模糊,可是她眸中痛苦和难过却那样真实,她声音有些颤抖:“可是我怎样都弥补不了,八岁的时候我没能保护笙戈,笙戈就死了。我欠她的太多了,都是因为我的卑微,我甚至就看着害死笙戈的人站在人群里。” 沈婉珺突然站起来,又几步没站稳,扶着傅北宸的肩膀,差点滑落进他怀里,她靠近他,满是难过的眸子与他沉静的眸子相对:“笙戈她临死前不许我报仇,这么多年我就看着她在我眼前晃悠,我多少次都想杀了她为笙戈报仇你知道吗?” 一百七十六:他是我喜欢的人 傅北宸静静看着她,他起身扶住摇摇晃晃的沈婉珺,每每看她快要摔倒,他竟然都下意识的想要拉她入怀,他看着怀里的沈婉珺:“既然有仇,那就去报,这样自己就不会痛苦了。” “你以为我不想吗?” 沈婉珺摇摇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扶着桌子后退了几步,眸中闪过一抹黯淡的神色:“我如果杀了她,他会怪我的,因为他心里只爱她一个人。” 沈婉珺突然踉踉跄跄跑过来拽住傅北宸的衣襟,她看着他终于是忍不住掉下眼泪。以往这双灵动十足的美眸里,现在满满的全是委屈:“我不过轻轻打伤了她,他竟然说我狠毒?” “他说是个误会,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沈婉珺攥紧傅北宸的衣襟朝他哭喊,终于冲破了最后一层自我的心理防线,她的眼泪肆意流淌出来,将头埋在傅北宸怀里大哭起来:“为什么江雪儿害死了笙戈,他却只说我狠毒?!” 傅北宸的心里突然被揪了一下,他突然想起来沈婉珺那天的眼神,原来他当时看不懂沈婉珺眸中那抹复杂的原因,是因为她心底的绝望。 “沈婉珺!你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一个心思狠毒的人?!” “你说我狠毒?” 傅北宸耳边一遍遍回放着那天的对话,这些事情沈婉珺从前对他只字未提,原来她已经容忍了这么多。 他轻轻蹙起眉,他扶住沈婉珺的肩头,轻轻抚着她的脑袋,像安抚一个孩子一样安慰她:“沈婉珺,你喝的太多了,好好睡一觉吧。” “不,我不睡!” 沈婉珺伸手推开傅北宸,她用袖子胡乱地擦了一下脸,睁开眼睛扶住他的胳膊,看着他小声问:“小宫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眼看阻止不下来,索性傅北宸就安静听着,他垂眸看着沈婉珺淡淡道:“算是知道吧。” “骗人!你怎么可能知道他是谁?” 沈婉珺推了他一下,自己踉踉跄跄也差点跟着摔倒,她拽着傅北宸的衣袖,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嘿嘿一笑:“我告诉你,他是我喜欢的人,他长得可好看了。像……像你!” 傅北宸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异动,他抬眸看着沈婉珺,扶着她肩膀在她耳侧轻轻问道:“你喜欢之人,可是傅北宸?” “傅北宸?” 沈婉珺眸中闪过一抹疑惑,她突然大笑起来,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她云袖一挥,精致的眉皱在一起冲傅北宸嚷嚷道:“傅北宸又讨厌又烦人,谁喜欢他啊?我才不喜欢他!” 傅北宸就这样平白无故被沈婉珺一顿骂,他气的脸色黑沉,见沈婉珺要往前走,一把将她拽回来禁锢在怀里,瞪着她道:“沈婉珺!你就算喝醉酒都不能说点我的好话吗?!” 一百七十七:心事勿让人知 “你又不是傅北宸,你凶什么凶?” 沈婉珺眸中泛着一丝迷蒙,她慢慢凑近傅北宸,她伸手捏住傅北宸的脸哈哈一笑:“你长的和他好像啊!你们是兄弟吧?” 傅北宸想要躲开沈婉珺的手,可是沈婉珺好像发现了新奇的事情一样越玩越起劲,伸手左右扒拉着傅北宸俊冷的五官,笑的开心:“你看这眼睛、鼻子、脸蛋、还有下巴。” 傅北宸躲着沈婉珺的手,他好不容易捉住沈婉珺的两只手,狠狠瞪着她:“沈婉珺!你给我住手!” 沈婉珺整个人除了脚都被傅北宸紧紧锁在怀里,她笑的开心,抬头看着头顶那轮明月,痴痴地望着开口道:“那个星星好圆啊……” 话音才落,沈婉珺眼帘轻轻一合,头便软软地倒在傅北宸宽厚的胸膛前,整个人贴在傅北宸怀里昏睡过去。 “蠢到死,那是月亮。” 傅北宸低头看着怀里的沈婉珺轻声一叹,他微微弯下身横抱起沈婉珺,将她收紧在怀里。微风从沈婉珺身边经过,轻轻携得她的裙裾浅浅摇曳。 沈婉珺,若是你以后知道了现在的一切,应该还是会怪我吧? 傅北宸深邃的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他将不由收紧了些怀抱,抬眸正打算把沈婉珺送回鸾鸣宫时,便听见沈婉珺口中的轻声呢喃吐出三个字:“喜欢他……” 傅北宸眸中有一瞬即逝的柔软,他的唇边不觉间慢慢划出一抹弧度。抱着沈婉珺足尖一点,几步轻功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傅北宸趁四周无人之际闪身进了鸾鸣宫,绿裳在外殿睡得正香。傅北宸瞥了一眼她,轻功快步抱着沈婉珺走进内室,他将沈婉珺小心地放在榻上。 沈婉珺侧过身皱了皱眉,闭眼在枕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安然入睡,傅北宸伸手替她将被子拉开盖在身上。 他看着她熟睡时眉眼如画的模样,指尖轻抬,还是将手重新收回广袖里,止住了想替她理好脸侧碎发的想法。如今这种时候,他与沈婉珺少一些接触,之前的事才不至于功亏一篑。 傅北宸转身施展轻功离开了鸾鸣,沈婉珺借着酒精的作用,以至于睡到日上三竿还没有起床。 她已经有太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过了,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不远处匆匆忙忙向她靠近。紧接着,绿裳清脆犹如铃铛的声音便在沈婉珺耳边响起:“公主,你快醒醒,都快到晌午了!” “绿裳,我求你了,你让我再睡一会儿。”沈婉珺皱起眉,眼都没睁地翻了个身,她伸手用被子捂住脑袋,感觉睡意还是没有散去。 “公主,你真的不能再睡了。” 绿裳满脸的焦急,索性跪在床上,将沈婉珺的被子掀开,她晃了晃沈婉珺的胳膊道:“公主,陛下刚刚传召让您进政殿,说找您有要事。” “皇兄能有什么事啊?” 沈婉珺被绿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从床上拉起来。她蹙起眉,美眸轻轻睁开了一条缝,拍了拍绿裳的肩膀道:“绿裳,我发誓,我睡醒之后就去政殿找皇兄,你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一百七十八:果然又见冤家是路窄 “公主,你不要为难绿裳了。陛下差人要绿裳速速通知公主。” 绿裳看着沈婉珺又一头栽进被窝,急得小脸通红。她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能让沈婉珺离开被窝,最后只能认命地一声长叹,仔细叮嘱道:“公主,你要睡就睡吧。可千万别把这事儿忘了,陛下差人过来特地说是公主拜托陛下帮忙的事。” 等等,我托皇兄办的事?! 沈婉珺被绿裳这一句话瞬间打散了所有睡意,她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跳起来,反倒把绿裳吓了一跳,她目不转睛盯着绿裳问道:“皇兄说是我托他办的事情吗?” 绿裳呆呆地望着沈婉珺,眨了眨眼睛,半晌终于回应道:“是啊,公主。” 这么说萧湛轩的身份终于有着落了! 沈婉珺二话不多就跳下床,正准备穿衣服时却发现衣服竟然好好的穿在身上。她突然一愣,她记得昨天她在御花园那里喝酒,但是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就不记得了。 难道是绿裳发现她不在鸾鸣宫,所以出去把她找回来的? 沈婉珺偷偷瞥了绿裳一眼,按道理来说绿裳如果发现了的话,一定会冲她小题大做一番。保险起见,沈婉珺还是试探性地偏眸看着绿裳问道:“绿裳,昨晚你有没有出过鸾鸣宫?” 绿裳眸中划过一丝古怪的神色,她很是诚实地摇摇头:“公主,昨晚你睡了之后,我要睡了,并没有出过鸾鸣宫啊。” “哦,没出去过就好。” 沈婉珺眸光一转,她看着绿裳笑了笑,竟大言不惭地搬出了一副理论:“女孩子家晚上不要出门,不安全。” “公主,你今天是怎么了?”绿裳看着沈婉珺眸中闪过几秒的呆愣,她打死都不会相信这样安分的话,会从她们家的公主嘴里说出来。 “什么怎么了?” 沈婉珺被问到心虚的地方,抬手打了一下绿裳的脑门,她轻声一咳,用正经盖过了眸中的一丝慌乱:“好了,不和你浑说了,既然是皇兄找我,那我就先去皇兄那里看看怎么回事。” 不等绿裳说话,沈婉珺便转身往鸾鸣宫外去了。绿裳看着沈婉珺的背影愈发的疑惑,她家公主的性格她最是了解,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变得这么正经呢? 沈婉珺几乎脚步没有停过的离开了鸾鸣宫,她出了宫闱拐角才停下脚步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昨晚怎么回的鸾鸣宫,但是一定不能让绿裳知道昨天自己醉到连怎么回的鸾鸣宫都不记得了。 唉……绿裳这个小祖宗。 沈婉珺在心里轻声感叹了一句,不过还好有让人安慰的事情。才不过第二天皇兄便查出了萧湛轩的身份,果然还是皇兄最靠谱。 她出了幽静的小径便踏上御河那条蜿蜒曲折的漆金木桥,这一路上天高云淡,湖水波光潋滟,倒让她心情愈发明媚。 漆金木桥的另一边的不远处,傅北宸偏眸间,沈婉珺的身影便闯进了他的视线。他脸色黑沉了一些,毫不犹豫地转身改变路线朝沈婉珺走去。 一百七十九: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喏 沈婉珺走在漆金木桥上,优哉游哉地抬眸看着碧色如洗的天空,她嘴里哼着听不出曲调的清唱,唇边勾起一抹笑容。正打算下桥时却停住脚步,她一垂眸便看见傅北宸高大的身影直挺挺戳在她面前不远处。 果然出门是要看黄历的,怎么什么地方都能碰见他? 沈婉珺在心里嘀咕了一阵,她将眸光转向别处,却发现傅北宸的眸光全部落在她身上。无奈下沈婉珺清了清嗓子,抬步朝他走过去,礼貌性一笑:“王爷安好,起的真早。” “沈将军觉得早吗?”傅北宸话语里似有所指,他垂眸瞥着沈婉珺,眸中满是威胁的神色。 “我觉得……” 沈婉珺眸光流转,她当然知道现在晌午已过,只是在傅北宸面前,打死不能输。她勾起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硬着头皮道:“现在尚早。” “是吗?” 傅北宸一声冷笑,他瞪着沈婉珺,深邃的眸中泛起一丝寒意,他一字一句道:“沈将军,昨夜睡得可好?” 奇了怪了,傅北宸为什么突然问昨晚,还这副要死不活的神情。 “多谢王爷关心,我昨晚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沈婉珺在心里腹诽着傅北宸的面瘫,几句便打发了傅北宸阴阳怪气的询问。她轻抬美眸,话锋一转便指向傅北宸,轻声一笑:“不知王爷怎么今天有这个闲心,这个时间进宫啊?” “沈将军一夜无梦?” 傅北宸直接选择性地过滤了沈婉珺后面那句话,他冷着双眸极轻一笑:“那我就不明白了,御花园那些空酒坛是谁的呢?” “傅北宸,你到底什么意思?!” 沈婉珺听闻他提及酒坛便眸光一变,已经没那耐心陪他打官腔了。她眯起眼看着傅北宸,唇边染开一抹笑:“你该不会是又躲在哪里偷窥吧?” “沈婉珺!我偷窥你?” 傅北宸额角的青筋被沈婉珺一句话便已气到直跳,他深邃的眸中好似一个盛满了碎冰的幽潭,原本就冷峻的容颜现在倒更添了几丝寒意,他怒极反笑道:“沈婉珺,你这种前面没货后面也没货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我要是偷窥你而已,恐怕你今早还趴在石桌上睡得人事不省!” 难不成昨晚是傅北宸送我回的鸾鸣宫?这样想想也说得通,傅北宸轻功了得,想不惊动绿裳就把我送进内室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沈婉珺在心里慢慢揣测,可是即使是她猜到了,她也偏偏不和傅北宸正经说这些,她侧眸看着他,唇边带着一抹盈盈的笑意:“傅北宸,照你这样说,你除了偷窥我,还干了点别的?你果然有瘾啊?” “沈婉珺!你不要强词夺理!” 傅北宸一句简单的话便点明了沈婉珺心里真正的想法,他抬步靠近了沈婉珺一步,眸中尽是愤怒的神色,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压低声音质问她道:“你一个女子,昨天三更半夜在外面喝到宿醉不醒成什么样子!” 一百八十:气你是我最大的乐趣 “你一个王爷,昨天三更半夜在外面偷窥一个女子喝酒,你又是什么心态?” 沈婉珺这话说的眼都不眨,好似一串连珠炮般便蹦出了这句话。她眸中带着一抹没个正经的笑意,凑近傅北宸小声问道:“难不成是你送我回的鸾鸣宫?” 傅北宸一声冷笑,他瞥着沈婉珺,眸中满是嫌弃的神色,他冷哼道:“难道你以为你自己有翅膀吗?” 昨天喝酒本来是因为笙戈的事情触动了情肠,也许清醒久了就会想矫情一下,希望傅北宸没有听见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沈婉珺到底没有开口问傅北宸昨晚她都说了什么,她只是看着他眨眨眼,很直白地吐出一个字:“哦。” “哦?” 傅北宸把音调提高了一度,他看着沈婉珺的眸中有一抹异色,他咬牙切齿看着沈婉珺这副表面上很不明白的样子:“沈婉珺,你不觉得你应该对我道声谢吗?” “你看,傅北宸,你就永远这个样子。” 沈婉珺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看着他,一双美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她摇了摇头故作一叹:“你这个人啊,怎么总是干点什么好事儿就要让人家谢谢你呢?你懂不懂做人要谦逊啊。” “沈婉珺,你!” 傅北宸突然被沈婉珺噎了一下,他瞪着沈婉珺,深邃的眸中渲染了层层火光,还不等他说话,沈婉珺便一抬手打断了他还没有说出口的话,眸中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道:“你不用说了,我做主,不必谢了。” 傅北宸眸中的火光逐渐转化成了一抹压迫的神色,他唇角的冷笑愈发明显,音调听不出什么变化地道:“沈婉珺,你这么不爱道谢,那为什么对那个姓萧的谢来谢去?!” “萧公子和你又不一样。”沈婉珺与傅北宸四目相对,想都没想就扯着一抹笑轻飘飘扔出这句话。 “哦?” 傅北宸双眸微眯,他眸中浮现出了一抹饶有兴趣的神色,挑眉看着沈婉珺:“你既然说不一样,那你说,姓萧的哪儿和我不一样?” “萧公子长得比你好看啊。” 沈婉珺这话说的很淡,却吐字分外清晰。她挑眉一笑,不等傅北宸说话又好死不死地补了一句:“而且萧公子可不像你,还要求别人道谢。” “沈婉珺!你有胆子再说一遍!”傅北宸死死瞪着沈婉珺,他眸中满是一副好像要咬人了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真的生气了。 “我有胆子也不想再说第二次了,你又听不清,总让我说第二遍,累人。” 沈婉珺心中窃笑,看傅北宸这样没什么情绪波澜的人被她气到大发雷霆似乎已经成为了沈婉珺的独特的兴趣。至少大发雷霆比不闻不问要好受很多。 “沈婉珺!你!” “好了,这个话题打住吧,我可不想刚起床就吵架,说点正事。” 一百八十一:终于是有眉目了 沈婉珺深知捉弄傅北宸也要有限度这件事,算她服软好了,她抬手打断了傅北宸的话,挑眸看着他,敛去了唇边的戏谑的笑:“你到底进宫干什么?” 看见沈婉珺的态度温和了一些,傅北宸心里的火气好似也消了一些,他的眸中恢复了以往的死寂,淡淡道:“因为陛下下了谕旨让我进宫商议要事。” “皇兄通知了我,也通知了你,看来确实是萧公子的身份一事有眉目了。” 沈婉珺垂眸思量,唇边勾起一抹释然的笑意,她抬眸笑吟吟地看着傅北宸道:“那一起走吧,正好我也要去见皇兄。” 傅北宸与沈婉珺绕过御花园往政殿而去,这一路上两个人都是默默无语。沈婉珺看着身边后退的景物,傅北宸看着前面的路。 一直到了政殿门口,守门的宫人看见是傅北宸和沈婉珺一起,索性连拦下通报都没敢,直接低垂着头行了礼装作没看见这两个人。 沈婉珺松了口气,她熟络地推开门,与傅北宸一同并肩踏进政殿。沈烨听见这整齐的脚步声,他放下手里的书卷,抬起头时愣了一秒,他看着沈婉珺和傅北宸戳在他面前默默两无语的模样,启唇一笑:“你们两个人倒是心有灵犀,一起来了。” “王爷如此之忙,怎可能与我同来?皇兄真会打趣,我与王爷是门口撞见的。”沈婉珺一听沈烨的话就觉得势头不对,她率先开口否定了沈烨的猜想。如果不是这样,天晓得她的皇兄有能想到些什么。 “是啊,陛下。” 傅北宸暗暗瞪了沈婉珺一眼,好似是在暗暗与沈婉珺较劲一般,咬牙切齿地继续道“微臣家中繁忙,怎可能与公主一同前来呢?” 他刻意加重了公主和繁忙这四个字,本来他是想收获沈婉珺瞪他的目光或者是别的不悦神色。可是傅北宸左瞧右瞧,不管怎么看,沈婉珺都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倒让他自己郁闷了半天。 珺儿和北宸的性子……唉,真是难怪世上会有冤家一说。 沈烨无奈地勾了勾唇角,他随手将书卷收到别处,叹了一句“珺儿和北宸难得异口同声,朕……心甚慰。” “好了,皇兄花费如此多的时间把我们二人叫到一起,不如还是说点正事吧。” 沈婉珺一点都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几步跑到沈烨的书桌身,一双美眸紧紧盯着沈烨,不管从哪个角度都能看见她眸中期盼的神情“皇兄,绿裳告诉我,你找我是要说有关于前晚我托你调查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有眉目了?” 沈婉珺此言一出,傅北宸站在她的身后立刻朝她袭去了森寒的目光。怎么沈婉珺一个女人家,大晚上就不能好好待在屋子里睡个觉呢?! “是,萧湛轩的身份,确实有结果了。” 沈烨不紧不慢,修长的手指抚上一旁的奏折堆,从一沓花花绿绿的奏本里翻出来了一个暗黄色的信封。 一百八十二:萧公子恐怕不是池中之物 他将信封递到沈婉珺面前,不紧不慢地道“朕派出去的密探来报,萧湛轩乃是西盛人氏,且经常出没于西盛皇宫,应该是与皇族有莫大的关系。” 沈婉珺知道西盛国,坐落在北陵以西的地方,土地虽说不及北陵辽阔,但也是山清水秀,富裕安乐的国土。但唯一奇怪的是西盛一直与北陵井水不犯河水,何故北陵境内会出现与西盛皇族有关的人呢? 傅北宸站在沈婉珺身边旁边,眸光深远地落在桌上那封信上。沈婉珺心里迷雾重重,她伸手拿起桌上的信封,迫不及待里拆开,一字一字地慢慢细看着信上的内容。 傅北宸在沈婉珺身边垂眸细看情报,深邃的眸中酝酿出的神色愈发复杂起来,沈婉珺美眸清扫过信纸上的每一个信息,淡淡呢喃到结尾时,却声音不觉惊讶地提高了一度“据调查,萧湛轩此人西盛宫中信息,无?!” 萧湛轩的身份信息竟然到西盛皇宫就自动断了? “竟然只能查到他出没宫中,却查不到他因何入宫,这里面只怕大有文章了。”沈婉珺将手里的信轻飘飘放在桌上,她眉心微沉,眼帘轻启看着沈烨。 “珺儿之前说这个萧公子曾被北漠人追杀,现在看他的身份,我倒更关心西盛国对于北陵来说,到底是敌是友。” 沈烨好看的眉轻轻皱起,他看着桌上的信封轻轻沉了一口气,抬眸看着傅北宸“北宸,这件事你是什么想法?” “臣倒觉得无论是敌是友,以西盛现在的情况来看,都不必太担心。” 傅北宸的回答让沈烨眼前一亮,他轻勾唇角,微微颔首看着沈烨,修长的手指从广袖中伸出来轻轻点在桌面上,比划着北陵、北漠、西盛三者之间的草图,薄唇轻启“萧湛轩能出入皇宫说明与西盛皇室有关,北漠人如今追杀他,若是敌可借机拉拢西盛。若是友,恐怕现已成敌,也可借机拉拢西盛。” 沈婉珺虽然平日里没少和傅北宸吵架斗嘴,可是凭心讲,她最佩服傅北宸公私分明这一点。她能感觉到傅北宸极其不喜欢萧湛轩,可是牵扯北陵,他却依然能平心静气地分析局势,说出拉拢和为敌,到底怎样更有利于北陵。 “若是诈呢?” 沈婉珺的唇角敛去一抹笑意,她看着他,丝毫不避讳地问出了这个问题。美眸中带着点儿忧虑的神色“若是那样简单自然是好,可是北漠奸诈,若是联合西盛设下圈套呢?” 沈婉珺的设想不无道理,若是北漠使诈,北陵毫无察觉的话,那这万里锦绣江山,则转瞬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 沈烨的眉头深锁,他仔细在心里思量着沈婉珺和傅北宸两个人各自说出的想法。左右若差之毫厘,便失之千里。正当沈烨在凝神思考沈婉珺的话时,傅北宸清冷的声音便打破了这阵寂静。 “若是诈术的话,就代表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一百八十三:一切都在棋盘之上 傅北宸看着沈婉珺,他剑眉微蹙,眉宇间比起刚才反倒多了几丝忧虑。他眸光中带着些复杂的神色,音调比刚才又降了几度“若他要用诈术,就首先要找到能把消息带给北陵君主的人。接近你和千机楼的目的如果就是这个的话,说明你的身份就已经暴露了。” 我的身份一事只有朝中之人知道,开千机楼也并无他人知晓我的身份,若如傅北宸所言,萧公子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也就是说有知道我身份并且知道我在北陵何处的人与萧公子接头。 北漠的细作! 沈婉珺在心里暗暗分析之后,心里的感觉就犹如一条毒蛇爬过,她突然睁开双眸,蹙眉看着沈烨“如果我的身份暴露,也就代表有人告诉萧公子我就是北陵公主或者……缨远将军。” 沈烨犹如醍醐灌顶,立刻明白了沈婉珺和傅北宸所指的皆是北陵一直在苦苦追寻的细作,他眸中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俊朗的眉越皱越紧。 “皇兄,虽然其实倒也不用太担心。” 沈婉珺眸中渐渐沉淀下来,她的唇角勾起一个极其轻的弧度,本来一开始她只是以防万一,谁成想却还真的用上了。沈婉珺抬眸道“萧公子被北漠人袭击后便立刻说家中有事要离开北陵几天,我想他应该是去了北漠。所以在他临行前,我送了他一枚沾染了北陵散的骰子。” 沈婉珺美眸中闪过一抹锐色,北陵散乃是北陵至宝,香味清幽无二,哪怕过去数月都久久不散。最主要的一点是,香味不易察觉。若非北陵人,是万万闻不出这北陵散香味的。 沈烨垂眸凝思,突然他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一般,抬眸看着沈婉珺,好看的眸中流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珺儿,你是想……” “皇兄猜的不错,北陵散若遇冰寒,香味则会改变。” 沈婉珺的美眸里倒映着那封信静静躺在桌子上的信,她唇边的笑渲染开一抹稳操胜算,启唇轻声道“以北陵散为标,方可探出萧公子是否去过北漠。” 傅北宸突然想起来之前,沈婉珺送萧湛轩骰子的情景,当时他看见沈婉珺对萧湛轩百般关怀,气的并没有顾上其他,现在想想,好似当时确实在空气里有那么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原来一切沈婉珺早就想好了。 也许傅北宸早该看明白,以她的能力与敏锐,根本不可能因为觉得萧湛轩人好或者其他,就选择无视他身上的诸多疑点。倒也没什么特殊原因,因为她是沈婉珺啊。 傅北宸在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他唇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微垂眼帘看着沈婉珺,语气清淡地接了沈婉珺没有点明的决策“若他去过北漠,便可正好将计就计,顺了他的与北漠的计策。” 沈婉珺偏过头,轻抬眼帘对上了傅北宸眸光里的一抹笑意,她挑眉一笑,美眸中露出一抹得意之色“王爷所言,正是如此。” 一百八十四:西盛皇族绝不会简单 “珺儿,你这想法甚妙。” 沈烨舒眉一笑,他反复回想沈婉珺刚才说过的话,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令人担忧的事情一般,他抬眸看着沈婉珺与傅北宸道“只有有一点尚有不足,我们还不知萧湛轩准确身份。也不知道他有多大的权利,若是失算的话,珺儿,我怕会伤了你。” “皇兄,关于萧湛轩的身份,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猜想。” 沈婉珺垂眸思忖了很久,她眸中有一抹深沉,抬眸看着沈烨,低声道“我怀疑萧湛轩,是西盛皇室中人。” “我也觉得觉得他应该是来自西盛皇室。” 傅北宸微微颔首,他纤长的羽睫在白皙的脸上留下了淡淡的疏影,深邃的眸中闪过的一抹思忖就好像是一波深潭上被风吹起了淡淡的涟漪,他启唇道“西盛皇姓为萧,他来自西盛,必然是皇室中人。因为其他地方萧姓人也不在少数,之前我又没有证据证明他是西盛人,所以一直没有说出这个想法。”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沈婉珺勾唇得意一笑,只有每每到这种傅北宸与自己想法一致的时候,她才会觉得傅北宸没那么可恶。她抬眸看着沈烨,美眸中浮现一抹定然“而且萧公子这个人,虽然一直在隐藏实力,可论气度学识,依然让人觉得绝非等闲。” “若是如此,倒确实风险上小了许多。” 沈烨的指尖落在桌面上,他抬眸看着沈婉珺,眸中慎重的叮嘱道“珺儿,一切都要小心,若有难题或者危险,就立刻回宫来告诉皇兄。” “皇兄放心,我有分寸的。” 沈婉珺弯了弯眼角,笑吟吟地看着沈烨,她美眸中突然泛起一丝小心,轻声道:“皇兄,那我便先出宫了?这件事既然要依计划进行,就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沈烨突然抬眸看着沈婉珺身边的傅北宸,他眸中认真地对他叮嘱道:“北宸,你要替我照顾好珺儿,不能让珺儿伤着半点。” “谁要他照顾了。”沈婉珺白了傅北宸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踏出政殿,步履轻盈,经过拐角时掩去了眸中的一抹窃笑。 沈婉珺出来不久,傅北宸便跟了出来,他跟着沈婉珺离开政殿有一段距离后,出声冷冷地朝沈婉珺喊道:“沈婉珺,站住!” 沈婉珺还没迈出去的半步收了回来,她站在原地侧眸挑眉望着傅北宸,皮笑肉不笑回了一句:“南宸王爷,何事?” 傅北宸不紧不慢地走到沈婉珺旁边,垂眸直直看着她:“萧湛轩是个危险的人。” “我知道。”沈婉珺眨了眨眼,轻飘飘地回了这么一句。 “所以以后不许夸他,也不许接近他。”傅北宸音调中压迫感加重了几分,他微眯起眼看着沈婉珺威胁她。 傅北宸这种人真的是不可理喻,刚才都说了是因为北陵才接近他的啊! 沈婉珺在心里腹诽了一万遍傅北宸,她抬眸看着傅北宸,也不知是什么心态,她好死不死地问了句:“为什么?” 一百八十五:步步险棋,有他也无妨 “为什么?” 傅北宸唇边勾起一抹极轻的笑,他垂眸看着沈婉珺,阳光轻轻洒在他的脸上留下明暗,眉间五官竟让人觉得好看的那么恰到好处,他薄唇轻启:“第一我不准,第二,陛下给我权利让我不准。” 就是在这样的一瞬间,沈婉珺觉得沈烨一定不是她皇兄,而是傅北宸的皇兄,怎么什么事情都向着傅北宸呢?!一点都不公平! “傅北宸,你说不准就不准?” “是的,我说不准就不准。” “你!” “我?我说了,不准。” “你管不着!” “你看我管不管得着。” …… 从政殿到宫门口的这一路上,都是沈婉珺和傅北宸争吵斗嘴的声音。一直到出了宫门,傅北宸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看着沈婉珺,神色突然认真起来:“若是萧湛轩再次来千机楼找你,你便派墨玉去王府找末影,末影会把消息带给我,我便动身来千机楼。” “还来什么千机楼啊?你要是想不错过任何的消息,住在千机楼里算了。” 沈婉珺白他一眼,摆了摆手,径自朝市井走去,她突然停住脚步,回眸看着傅北宸挑眉一笑:“安心吧,我能处理好。” 沈婉珺的身影离傅北宸越来越远,他垂下眸隐去一抹忧虑的神色,转身朝南宸王府的方向走去。 其实对于傅北宸而言,有关于沈婉珺的事,如何能做到安心不管不问呢? 沈婉珺再无暇顾及其他,回去的这一路上她都在想萧湛轩的这件事。虽说萧公子是有危险的,可她倒是希望萧湛轩能早点回来。不管结局是什么,好歹是可以看得见了,比现在这样的感觉要好得多。 沈婉珺才一进千机楼,就看见墨玉正静静坐在桌前埋头算账,她勾唇一笑,凑过来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笑道:“墨玉,辛苦你了。” “主子,你回来了就好。” 墨玉抬眸浅浅一笑,她将账本合起来,进里屋给沈婉珺端了一盘糕点出来,坐在她旁边抬眸看着她:“主子这次进宫,事情都还顺利吗?” “总的来说都还挺顺利的。” 沈婉珺兰指一转,捏起一块玫瑰糕放进嘴里,墨玉对她来说,同皇兄一样贴心,能记得所有她喜爱的习性。她顺带抿了口茶,轻舒一口气,抬眸看着墨玉道:“现在一切的事情我与皇兄还有傅北宸都商量好了对策,只看有没有机会了。” “这样啊,那主子可得万事小心啊。”墨玉音调听起来有一个明显的下滑,她轻轻的垂下眸,总是让人能看见一种明显的失落。 沈婉珺悄悄看了一眼墨玉的模样,她心里勾起一抹窃笑,她当然知道墨玉想知道什么,可是她就是偏偏要等墨玉先说出口。沈婉珺饮下一口茶盏中的香茗,她抬眸看着墨玉问道:“对了,墨玉,我不在的时候,千机楼有没有什么动静?” 一百八十六:皇兄真是个幸运之人 墨玉突然抬起头,摇摇头,勉强笑了笑道:“主子放心,千机楼的状态很安静,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 沈婉珺的心稍微安了一些,她不敢在宫里逗留就是因为想赶在萧湛轩回来之前赶回来,这样她至少能保证萧湛轩不会起疑,她侧眸看着墨玉继续问道:“那也就是说萧公子也没有来过?” 墨玉淡淡地点了点头,她应声道:“是的,主子,从你离开到现在,萧公子从未踏足千机楼。” “如此便好,明日就是第三日,我猜萧公子明日便会上门。” 沈婉珺轻勾唇角,听见墨玉这样说她便放心了。突然她偏眸看着墨玉,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墨玉,你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的?” “我……” 墨玉面上浮现一片绯红色,她一双乌亮的水眸流转,似乎是在犹豫些什么事情。她轻轻揪着衣裙的袖角左右思量了半天,还是一声轻叹道:“我没什么事想问,主子。” 沈婉珺唇边勾起一抹笑,凑近她又问了一遍:“真没有?” 墨玉垂下头没有说话,她的神情还是飘忽不定,眸中已是一片黯然,清淡地点了点头。沈婉珺故作一声轻咳,笑道:“若是没有,那我可回房了。” 说着她转身抬步就要往楼上走,步子还没迈出三步便听见背后的墨玉急急忙忙地唤了她一声:“等等,主子!我……” “嗯?”沈婉珺停住步伐,唇边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她回眸看着她,美眸轻抬,明艳不可方物。 “我……我有想问的。” 墨玉上前了几步,她一声轻叹,抬起一双水眸带着点小心翼翼地望着沈婉珺,小声道:“陛下……他还好吗?” 沈婉珺突然笑起来,她慢慢敛去笑意,抬眸看着墨玉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墨玉,我等你这句话,可真是等的好辛苦啊。” 墨玉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沈婉珺,她眸中满是迷茫,突然她好像明白了沈婉珺的意思,两颊上的两朵红晕更是愈发的明显起来,她垂下头,羞恼地埋怨道:“主子,你真是的!” “你放心,我皇兄一切都好。” 沈婉珺拍了拍她的肩膀,看着墨玉眉眼轻舒开的一抹笑意,她转身慢慢往楼上的房间走去,突然她好似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般停住脚步,侧过身轻轻叮嘱道:“墨玉,我皇兄还是喜欢连夜批阅奏章,等北陵最大的一件事了结,千机楼关门之后,你就回皇兄身边仔细照顾他吧。” “是,墨玉明白,还有……” 墨玉的眸中很明显不再是之前那般死气沉沉,她看着沈婉珺,水眸中带着欣然,还有一抹跳动的色彩,她轻声道:“谢谢主子告诉我这些。” “你有心,我如何能不近人情呢?”沈婉珺抬步往上走,她的声音风轻云淡,不再看身后墨玉的神情,转过拐角推开门便进了房间。 一百八十七:该是一子定乾坤的时候了 她一声轻叹,轻闭起双眸倚着门,反手将门关上。她听着木门扣上时发出的沉闷声响,脑海中突然跳出来了一些又奇怪又零碎的片段。 是傅北宸与她之间的情景,有傅北宸扶着她、有傅北宸抱着她回鸾鸣宫、还有她肆意伸手捏傅北宸五官的情景。 这都是些什么?!我和傅北宸什么时候有过这些记忆?! 沈婉珺被吓得一身冷汗,她猛然睁开眼走到桌面倒了杯茶,两口灌下肚。她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拍了拍胸口:“我脑子里怎么会想这些呢?” 等等! 沈婉珺刚打算脱口而出莫名其妙四个字时,却生生闭上了嘴巴。这该不会是昨晚她喝醉了之后的事情吧? 难怪傅北宸今天早上才见到她脾气这么差,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按照傅北宸的脾气来推算,差不多就全都对上了。 原来还真是他送我回的鸾鸣宫啊…… 沈婉珺现在心里简直就是一万句后悔都表达不了现在的心情,天晓得她还有没有做什么丢人事啊! 不觉间沈婉珺竟然两颊微微有些发烫,估计她活这一辈子,在傅北宸面前,这应该是最丢人的一次吧?正巧这时,墨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主子,午饭已经做好了,是墨玉送进来还是主子要去楼下吃?” 沈婉珺深呼吸,极力遮掩了眸中的慌乱,她一声轻咳清了清嗓子,启声道:“我不想出去了,墨玉,你送进来吧。” “是。”墨玉端着膳盘进了沈婉珺的房间,她将午饭规规整整放在桌上后,被沈婉珺三言两句便匆匆打发了出去。 沈婉珺见墨玉出去,自己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这一下午她哪里也没去,吃完午膳后便一直待在千机楼里无所事事。这样一直撑到晚上就寝时,她终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裹着被子蒙头大睡过去。 这一晚上沈婉珺睡得其极不安稳,她梦见了很多以前和傅北宸有关的事情。一直到第二天清晨睁开眼,她都感觉这些梦一遍遍盘旋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沈婉珺抬眸看着窗外的天色大亮,一想起来昨夜的梦就觉得气恼。为什么无论在哪里,总是摆脱不掉傅北宸呢?她抱着被子翻了个身,不理窗外到底是黎明还是晌午。 可是有些时候就是这么奇怪,越是想睡着,就越是烦躁得睡不着。沈婉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索性松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 她打了个哈欠,随手拿起床前的外衣披在身上,落步如莲,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微风从她身边拂过,时不时吹动她垂落腰间的三千青丝。从这里看下去便是千机楼的后院,后院的景致无论在哪儿看,总能让她觉得神怡。 算算日子,今天该是萧湛轩回到北陵的日子了吧? 沈婉珺弯了弯眼角,唇边也勾起一抹弧度。她的食指胡乱地轻轻落在窗框上,敲出听不出韵律的节奏,配合着她轻声哼唱的不知名曲调。 一百八十八:果然回来了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沉闷的敲门声,墨玉温柔的嗓音从门外传进沈婉珺的耳朵:“主子,楼下有人想要见您,主子可要一见?” “见我?” 沈婉珺漫不经心的反问了一句,她伸出莹莹玉指落在窗上拂过每一朵镂空花纹的纹路,淡淡地问了句:“是谁要见我?” 墨玉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犹豫,她抬起眸透过木门的纱帘,隐约看着那倚在窗边的沈婉珺,启声道:“是,萧公子。” 还真是准时,果然来了。 沈婉珺抚过花纹纹路的指尖一顿,她唇边的笑意愈发明显,收回手离开了窗边:“告诉萧公子,我随后就来。” “是。” 墨玉的脚步声远去,沈婉珺利落地洗漱好,只用一支长簪绾了个简单的发髻,她换上一身利落的紫纱束腰长裙。整个人看起来既利落又不失女子柔美之气。 “看来,今天就能有结果了。”沈婉珺看着妆台镜前的自己轻声呢喃了一句,她敛去唇边的一抹弧度,转身开门下楼。 沈婉珺站在楼梯口垂眸看去,萧湛轩正坐在大堂桌前淡然地品茶,放下茶盏时,一双微挑的桃花眼微微抬起,正巧看见了沈婉珺的身影,他朝她和煦一笑,神色与往常并无二异。 沈婉珺伸手扶着凭栏,从楼梯上慢步下来,她坐在萧湛轩旁边的椅子上,抬眸笑吟吟地看着他:“萧公子真是个守时的人,才刚刚三天,便回来了北陵。” “自然是要守时的,在下可是惦着沈姑娘这安然惬意的千机楼。” 萧湛轩的唇边勾起一抹弧度,他眸中的神色虽温润如玉,却能让沈婉珺时刻感觉到一抹锋利。他修长的手指拿起桌上的茶盏,将杯盏中剩余的茶一饮而尽,启唇笑道:“以及沈姑娘这里让人回味悠远的好茶。” “萧公子能瞧得上我这小小千机楼,倒是我的荣幸了。” 沈婉珺抬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又帮萧湛轩重新续了一杯茶,回眸对站在身边的墨玉笑道:“墨玉,传令下去,萧公子今日来访千机楼,千机楼今日谢客。” “是,主子。”墨玉垂眸看着沈婉珺,她微微躬身颔首一礼,转身离开了正堂。 沈婉珺转过头看着萧公子,美眸中露出一抹笑意,轻声问道:“萧公子回家这一路上,可有遇见什么新奇有趣的事儿?” “有趣的事儿倒是没有遇见什么,不过还是要看沈姑娘主要是想听些什么呢?”萧湛轩垂眸看着沈婉珺,他音色清淡,看起来像是已经觉察到了些什么。 “这一路上若是没遇见什么新奇的事儿,倒也真是有些无趣的。” 沈婉珺托腮看着萧湛轩一笑,突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抬眸看着萧湛轩:“萧公子,我送你的那枚骰子可还在?” “既然是沈姑娘送予在下的东西,在下自然随身携带。” 一百八十九: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萧湛轩朝沈婉珺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沈婉珺送他的那枚骰子,递到沈婉珺手里,抬眸看着她,眸中带着一抹饶有兴趣:“沈姑娘,这骰子怎么了吗?” 沈婉珺接过萧湛轩递来的骰子,她垂眸细细看着这枚骰子,兰指轻轻拂过骰面间,一抹如清凉的幽香绕上了沈婉珺的鼻尖。 这个萧湛轩果然去过北漠! 北陵散乃是北陵密香,平常是温润的花香,若是经冰寒,气味便会发生改变,变成一抹清凉的幽香。幸而这里只有沈婉珺能闻到北陵散的味道而已。 她面上不动声色,将这些细微的情绪藏的不着痕迹。兰指一转将骰子翻了个面,美眸中亮了几分,她抬眸有几分歉疚地看着萧湛轩:“萧公子,我那日给你以后才想起来这骰子好似有一道细小的伤痕,所以想给你换一个完好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 萧湛轩从沈婉珺把骰子拿过去的时候,眸光就从未离开过沈婉珺的手,不过他确实没看出什么端倪,眉宇轻轻舒开道:“沈姑娘不必介怀,一道伤痕而已。姑娘若不说,只怕在下还没发现过。” “这骰子是千机楼的,若是送人的骰子上有伤痕,千机楼岂不是倒成了吝啬之地了?” 沈婉珺将萧湛轩递给她的这枚骰子收回袖间,从桌上拿起另一枚骰子递给萧湛轩,与他双眸相对玩笑道:“到时传出去,岂非成了千机楼送人尽是些次物,好抠门的一个地方?” “如此,便多谢沈姑娘好意了。”萧湛轩礼貌地笑了笑,将沈婉珺重新给他换的骰子收进怀里。 “这么点小事儿,不必道谢的。” 沈婉珺的唇边勾起一抹盈盈笑意,她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香茗,美眸看着杯盏中浮浮沉沉的茶叶,淡笑道:“不过说起来,萧公子的家乡富饶安逸,这次回来倒也不想着给我带点什么家乡具有特色的东西,当真是心里没我这个朋友了。” “我的家乡?”萧湛轩轻声反问了一遍,他眸色清淡,表情里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可见是早就已经猜到了。 “西盛,虽没有北陵辽阔,可是民风淳朴,倒是个山清水秀的神仙之地。”沈婉珺这话说的不紧不慢,虽语气里好似在闲聊,可是她抬眸望着萧湛轩时,一双美眸里却精明锐利的多。 萧湛轩的唇边勾起一抹淡笑,他抚摸着茶盏的边缘,看着沈婉珺时,眸中的兴致愈发浓厚起来:“姑娘怎知我来自西盛?” “萧公子既然是知晓我的身份而来,那定然知道我自有我的办法。” 沈婉珺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美眸中没有丝毫的松懈。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莲步轻点,踱步到萧湛轩身边,不焦不燥地慢慢和他分析:“我记得,萧氏乃西盛皇姓。普天下虽萧氏众多,可西盛境内,若得萧姓,定是西盛皇室中人吧?” 一百九十:哦?事情越发有趣了 沈婉珺语落时,素手不轻不重地落在了萧湛轩的肩上,她扶着他的肩膀,俯身坐在他旁边,美眸轻抬,恰是个美的蛊惑人心好角度,她唇齿轻启:“萧公子,大家互知身份,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样演来演去,也是怪累的。” 沈婉珺起身极轻一笑,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托腮看着他。萧湛轩看着沈婉珺,仰天朗声大笑起来,他放下茶盏,将折扇收在腰间,起身作揖向沈婉珺行了一礼:“西盛国太子萧湛轩,见过缨远将军。” 果然是北陵的细作在从中捣鬼! 沈婉珺心中不觉烧起了一团火,她面上不露任何破绽,起身见了普通的礼,引萧湛轩落座,故作不懂的模样启声笑道:“不过我倒是好奇的很,太子殿下不在西盛替西盛国主操持政务,来我北陵何事?太子,又如何知道我就缨远将军?” “其实将军的身份我并不能确定,也只是猜了猜而已。” 萧湛轩随着沈婉珺重新落座,他轻打折扇,即便是被沈婉珺拆穿了身份也不见半点慌乱,他眸光沉静,地慢条斯理的开口道:“缨远将军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这个问题,在各国早已是传言纷纷,北陵境内到底又是谁有这样的能耐,可以蓦然而起这样一座富丽堂皇的千机楼?” 萧湛轩眸中带着一抹玩味,他垂眸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沈婉珺的模样时,不觉间勾起唇角继续道:“那日千机楼开业,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时就知道,你一定不是个简单的女子。我便进千机楼与你结识,见识到了你一身俊俏的武功,还有与南宸王相对丝毫不惧的表现。放眼北陵,除了北陵陛下,怕是只有一人能做到了。所以我便猜……你就是缨远将军。” 虽然萧湛轩的话丝毫没有破绽,可是沈婉珺依旧不信他是这样得知了她的身份,她轻声一笑,好似相信了的样子看着他继续问道:“原来是这样,那殿下又何故驾临我北陵呢?” 萧湛轩眸中划过一抹很快、且很轻的笑,原本让人觉得清澈明晰的一双眸,此刻却怎么都望不到头,他笑道:“将军既然掌控兵脉,自然知道联手之理,可对?” “哦?这倒有趣了。” 沈婉珺的玉指落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她美眸轻瞟了一眼别处,唇边的笑意愈来愈深,突然她指尖停在桌上,淡淡道:“兵力之道,若得联手则强,且要以信为首,殿下是希望北陵能与西盛联手交好吗?” “西盛虽不及北陵辽阔,却地域富庶,是一块宝地,也是一个巨大的粮仓。” 萧湛轩眸中衔着一抹笑意,他看着沈婉珺,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感,反而令人觉得他就如同闲聊一般的闲适:“若北陵能与西盛修好,西盛有了北陵做靠山,北陵有了西盛这样一个巨大的粮仓,岂不是两全其美?” 一百九十一:丝丝入扣,滴水不漏 “这倒是有趣儿了。”沈婉珺唇边晕着一抹笑意,她垂眸不动声色的轻轻思量。萧湛轩与北漠尚有联系,他说要与北陵修好的说词决不能信,可是北漠到底是什么样的计划呢? 看来为今之计,只有答应他与西盛交好,才能引出北漠下一步举动了。 沈婉珺抬眸看着萧湛轩挑眉一笑,她托腮轻抚着茶杯的北漠,淡淡地道:“殿下这想法甚妙,若能结好也是北陵之幸。只是单凭殿下一句话,怕是很难成事啊。” “将军多虑了,我自然不能是空手而来。” 萧湛轩眸中露出同往常一般温和的笑意,他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递给沈婉珺,修长的手指端起面前的杯子将旧茶一饮而尽,不紧不慢地道:“这里是一份我西盛国主所写的修好愿书,我此次身份是西盛使者,代表西盛前来与北陵谈判修好之事。” 沈婉珺素手接过文牒,兰指轻轻翻动,美眸轻垂落在文书上的一字一句上,直到最后把目光落在文书最后一页那鲜红的玉玺印上。她启唇一笑合上文书,眸中带着一抹清浅的疑惑道:“殿下有国主的文书,自然可谈修好之事。只是我倒有一事不懂,殿下既然是来谈判,何故不直接让西盛国主修书于我北陵陛下?也好安排朝臣迎接殿下,进宫面谈。” “将军可知,树大招风之理?” 萧湛轩一声轻笑,垂眸摇了摇头,他敛了敛笑意,抬眸看着沈婉珺正色道:“如今正值乱年,交好一事,少一国得知,便少一丝危险。最后若到了交锋之刻,也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萧湛轩不愧能在西盛皇室那么多皇子里,登上太子之位。他说话甚至可以称滴水不漏,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可就是因为太没有破绽,所以和北漠一事相连,便成了处处是破绽。眼下决不能让他察觉我已经洞察了他与北漠有联系。 沈婉珺轻轻点头,粲然一笑,她偏了偏眸看着萧湛轩,眸中虽叫人猜不透是什么样的心思,她淡淡启唇道:“如此倒也是,可殿下进了我北陵城内,为了保险,更该早些入宫面见陛下,我确实不懂殿下为何迟迟不进北陵宫中面圣呢?” “我进北陵城中第一天便是你这千机楼开业之日,你从出千机楼的时候就吸引了我的注意,所以我便在北陵城内多逗留了几天。”萧湛轩说这句话时,眸中之前那抹笑意中竟然有一丝转瞬即逝的温柔。 沈婉珺虽面上没有什么波澜,可是她与萧湛轩对话时,却是处处小心谨慎。她挑眉抬眸看着他,笑道:“明日便是十五上朝之日,殿下既然如此说,那不妨由我现在带殿下进宫面圣可好?” “今日?” 萧湛轩垂眸思量了片刻,他抬眸一笑:“甚好。” 沈婉珺从来没有白日进过宫,不能让百姓看见她的容貌,更不能让百姓知道千机楼的主人与皇宫有关。 一百九十二:这次回宫算是精彩了 沈婉珺改换了一身男装,让墨玉从房间里取来了一方深紫色的面纱,她利落地将面纱系好,抬眸看着萧湛轩,作揖躬身一礼道:“臣,恭迎西盛国太子殿下。” “沈姑娘不必这样,我倒有点不习惯了。”萧湛轩一声轻笑,他眸中温和,伸手想要扶起沈婉珺,却被沈婉珺巧妙地躲开了。 “君臣有别,太子殿下请随我走吧。” 沈婉珺令人打开千机楼大门,照常营业,她带着萧湛轩走出千机楼,果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她与萧湛轩一路上默默两无语往前行去。 沈婉珺才走出千机楼没几步,从很远地方,她便看见远处有一个人正雷厉风行地往千机楼这个方向走过来。此人的身形她并不陌生,一看就是傅北宸。 傅北宸这个时候过来只说明一件事,一定不是巧合! 沈婉珺与萧湛轩停下脚步,她站在萧湛轩前面,也算是对傅北宸的一种阻拦,萧湛轩却似乎并不介意,他轻声一笑:“看起来,又不得安宁了。” “萧公子,别来无恙啊。” 萧湛轩的话音才落,傅北宸便已经走到了沈婉珺和萧湛轩的面前,他垂眸与沈婉珺的双眸交汇又相错,将眸光最后淡淡地落在萧湛轩身上:“萧公子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傅北宸。” 沈婉珺低声唤了一声,她感到苗头不对,立刻用一只手拉住傅北宸的胳膊,抬眸认真地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我要带他进宫,这里是市井,说这些不合适。” “沈婉珺,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傅北宸眸光瞬间变得森寒无比,他垂眸瞥着沈婉珺,低轻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浓浓的愤怒:“你还真是说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 沈婉珺对傅北宸这副样子早就已经免疫了,她抬眸回瞪了傅北宸一眼,低声催促道:“少啰嗦,要走一起,不走回你的南宸王府去。” 好,沈婉珺,咱们秋后算账! 傅北宸第一次被沈婉珺威胁之后没有还口,他跟着沈婉珺与萧湛轩一起往北陵皇宫而去,毕竟眼下在街市上,确实不方便说这些。 沈婉珺、傅北宸与萧湛轩三个人左拐右拐好不容易到了宫门口,沈婉珺拿出令牌带着傅北宸与萧湛轩顺利进宫。 三个人走到了宫院里僻静的一脚时,傅北宸最先停下脚步,反身一挡,拦住了沈婉珺与萧湛轩的去路。他垂眸看了一眼沈婉珺,最后把目光放在萧湛轩身上,冷冷道:“现在该说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吧?” “他是西盛国太子萧湛轩,带了西盛国主的文书来与北陵洽谈两国结谊之事。” 沈婉珺抬眸对上傅北宸深邃的双眸,眸光交汇间沈婉珺从袖口中拿出萧湛轩之前给她的文书,开口淡淡地对傅北宸道:“之前留恋在民间一段时间未曾进宫,今便带他进宫来见陛下。” 一百九十三:落子何处,确实是看不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傅北宸唇齿轻动,他深邃眸子看着沈婉珺,眸中看不见任何神色变化,从语气上听依稀是放松了一些戒备,看着萧湛轩微施一礼:“南宸王见过西盛太子。” “南宸王不必多礼。” 萧湛轩朝他微微颔首,他眸光温和,看起来并不介意,他看着沈婉珺一笑:“我们走吧,正巧我也想早些见到陛下。” 沈婉珺微微颔首,与傅北宸一起,带着萧湛轩从御河旁一路走到了政殿门口,守门的公公看见沈婉珺与傅北宸一同前来,忙上前跪拜恭迎:“奴才见过南宸王,缨远将军。” 沈婉珺伸手免了他的礼,她垂眸看着守门的这个小宫人,淡淡地道:“我等有要事需求见陛下,你去通传,就说缨远将军与南宸王携西盛国太子萧湛轩前来叩见陛下。” 萧湛轩也许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站在一旁听得真切的傅北宸却知道沈婉珺的意思。恐怕一是告诉陛下萧湛轩的身份,二是告诉陛下,要时刻配合她和自己,看来沈婉珺是已经有筹谋了。 守门的小宫人连连称是,一溜烟便进了政殿,不一会儿他便恭恭敬敬出来大开政殿大门,垂首唱喝道:“宣——南宸王,缨远将军,西盛国太子萧湛轩进殿!” 朱红色的大门打开,沈婉珺的目光便落在政殿金座上那人的身上。沈烨黄袍明亮,端然坐在上面,轻垂眼帘看着门外的三人。他虽然惊讶于萧湛轩的太子身份,却已想到沈婉珺会带萧湛轩来宫里。刚才她派人通传,沈烨便早已知晓了沈婉珺的心思。 沈婉珺与傅北宸带着萧湛轩走进政殿,朝沈烨垂首恭敬施礼:“臣等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沈烨的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抬手轻拂道:“将军,南宸王免礼。” 萧湛轩的目光从刚才就一直落在沈烨的身上,他看见沈婉珺与傅北宸起身之后,上前半跪与地恭敬朝沈烨施礼道:“西盛国太子萧湛轩代表西盛国前来叩见北陵陛下,愿陛下安乐无极。” 这个人果然如珺儿说的一样,虽然态度谦卑,有意做谦逊态,可依旧能让人感到气度品貌不凡,一看就非池中之物。 沈烨的眸中有一抹一闪而过的锐利,他淡淡一笑,落落大方地抬手免去了萧湛轩的礼仪:“太子远道而来,着实辛苦了,请起。” “多谢陛下。”萧湛轩清朗的声音在大殿上轻声回响,他起身站在原地看着沈烨唇角勾着一抹笑意,身姿大有卓越之态。 “西盛国与北陵相距甚远,太子前来拜访,心意极诚可贵。”沈烨不轻不重的慢悠悠道了一句,沈婉珺面上不动声色地站在傅北宸身旁,垂眸仍然在思索着应对西盛的对策。 看来萧湛轩的确是有备而来的,但若说两国相交,恐怕实属鬼话。 傅北宸抬眸扫过萧湛轩的背影,深邃的双眸微眯,同沈婉珺一样,他也在思索西盛这次前来的意图。 一百九十四:两国修好万年? “陛下是个有话直说之人,那么臣也就不和陛下绕弯子了。” 萧湛轩身姿孤立,一袭雪衣倒衬得他更是落落出尘,日光从窗外透进大殿,萧湛轩温润如玉般的侧脸轮廓更是让人有一种挪不开视线的感觉,他看着沈烨,薄唇轻启:“臣这次的身份除了是太子代表西盛国以外,也是西盛使臣,前来参见北陵陛下。” 沈烨不焦不燥地坐在金座上,他如鹰般锋利的眸与萧湛轩对视,却态度温和,气场却不输半分:“既是使臣,那出使必然是事出有因,不知太子来访我北陵,所谓何事?” “为了西盛与北陵能够鱼水互助,共同修好。” 萧湛轩这话说的云淡风轻,一字一句却都似意味深远,他的桃花眼中此刻敛去了往日的风情,流露出一抹正经的笑意:“北陵地域辽阔人尽皆知,虽然富庶,但若打起仗来,难免会有些心力交瘁。而西盛虽不及北陵地域广阔,却地产丰富,是一个巨大的粮仓。若北陵与西盛联手,北陵会得到一个巨大的粮仓,西盛也有枝可依,陛下觉得是否很妙?” 若是西盛诚心联手,自然是对北陵最大的一个帮助。可是按照之前珺儿的推算来看,西盛与北陵联手一事,便极有可能是个圈套。 沈烨的心里不动声色的仔细思量,他抬眸间看见沈婉珺的眸光,她眉心微动,美眸直直看着沈烨,微不可见地轻轻摇了摇头,又点点头。一瞬间沈烨轻垂眼帘,他看着萧湛轩礼貌一笑:“此事若如太子所言,的确甚好。明日便是我北陵朝议之日,不如请太子今晚暂住在宫中,明日上殿,与满殿朝臣共议,如何?” “如此甚好,臣恭敬不如从命,多谢陛下盛情。”萧湛轩作揖恭敬地朝沈烨俯身施下一礼,他俯首间勾起了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味不明,并无人察觉。 沈婉珺松了一口气,沈烨的领会能力她从来不担心。方才她便是想告诉沈烨,先不要盲目答应,尽量稳住萧湛轩。 她上前一步站在萧湛轩身边,垂首盈盈一拜,婉转的声音从口中传出:“陛下,既然太子殿下今晚住在北陵宫中,不如便由臣带他去居住之所吧。” “这样也好。” 沈烨黑白分明的眸子澄澈地望着屈身立在萧湛轩身旁的沈婉珺,他将眸光移到萧湛轩身上,淡淡一笑:“有劳将军带太子下去休息吧。” “是,臣遵旨。”沈婉珺起身抬眸看着沈烨,轻眨美眸间,眸中闪过了一抹自信的淡然。她抬眸看着身边的萧湛轩粲然一笑,素手微扬:“太子殿下,这边请。” 傅北宸侧眸看着沈婉珺对萧湛轩谦谦有礼的模样就不知为何火从心底起,大概是他知道了沈婉珺也有待人如此温婉的时候吧? 沈婉珺,你真是好样的,对一个陌生男人竟然这么好?!咱们的账过会儿再算! 傅北宸黑沉着脸跟在沈婉珺与萧湛轩身后正要往殿门外走去时,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南宸王且慢,朕有要政要与南宸王商议。” 一百九十五:至深至浅,不可道明 沈婉珺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巧看见傅北宸正盯着自己,而他的眸中森寒万丈还带着几分阴恻恻的眸光,生生激的沈婉珺打了个冷颤,她急忙扭过头就听见背后一道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一般答道:“是,臣遵命。” 莫怕莫怕,傅北宸一直都是这样阴晴不定的,他是怪人他是怪人…… 沈婉珺这样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脚下的步子不觉间竟然更快了几分,她引着萧湛轩速速离开了殿内,朝御湖那边的客殿而去。微风轻轻从御湖上拂过,激起了层层涟漪,也携来了阵阵清凉。 沈婉珺一路上沉默不语,她的眸光锁在着湖里的层层涟漪上,简直是她现在心情的最好诠释。按照道理来看,皇兄留下傅北宸一定是要和傅北宸商议萧湛轩的事情,只可惜她要借护送之名监视萧湛轩,无法听他们到底说些什么。 萧湛轩广袖轻扬,他的一双桃花眼微偏,眸中慢慢映衬的都是默默不语的沈婉珺。突然他启唇一声轻笑,惹来沈婉珺突然抬眸看着他,他笑道:“平日见惯了沈姑娘八面玲珑的女红妆模样,突然一袭男装摇身成了将军,我倒确实不习惯了很多。” 沈婉珺不免垂眸看了一眼这身锦缎男装,她眸中并没有什么起伏,可能是她早已看惯了,她颔首淡淡一礼,并没有停下带路的步伐:“殿下说笑了,既是护送殿下入朝,此刻便是缨远将军,千机楼的老板娘与我而言,无甚关系。” 萧湛轩眸中闪过一抹欣赏的神色,他从见到沈婉珺第一面时就知道,这个女子不止聪明,还世间难得。她若生在西盛,定然是他太子妃的不二人选,他温和笑道:“沈姑娘,现在既无外人,你大可如往日一般。这样生疏,让我觉得与沈姑娘之间的淡漠疏离了不少。” 沈婉珺垂眸凝神想了想,她极轻一叹,抬眸慢慢攒出一个笑来望着萧湛轩:“如此,萧公子就不别扭了?” 萧湛轩扬唇一笑,他轻轻点头,替沈婉珺将鬓边细碎的发丝理好:“这样倒好多了,至少在下能感觉到沈姑娘就在我身边。” 沈婉珺微不可见地向一旁闪了闪,她兰指轻翻,端然指向御湖那端的另一个方向:“萧公子还是一贯喜欢开我的玩笑,请吧。” 沈婉珺转身在萧湛轩的前面带路,她垂眸轻轻蹙眉,没有作声。萧湛轩的眸中一如既往的淡然,广袖中他修长的手指攥紧又松开,跟上了沈婉珺的步伐。 沈婉珺带着萧湛轩从御湖旁走过,又进了一条林荫,叶隙间时而有明灭的光斑,摇转而流泻下来。萧湛轩好似欣赏风景一般看着四周的模样,轻声赞道:“越走越觉得,北陵皇宫中的景致,真是人间难得。” “哦?” 沈婉珺侧眸看着萧湛轩,她唇边勾起一抹笑,抬手拂开一根低枝,莲步轻浅:“西盛富饶多姿,皇宫的景致怕是比北陵有过之无不及,更艳羡九天吧?” 一百九十六:可惜,我是北陵人 “倒没有那么瑰丽,可西盛的皇宫确实很美。” 萧湛轩转眸看着沈婉珺,他的目光其实一直停留在沈婉珺身上,只是他小心翼翼,让她无法察觉。他一双满是风情的眸子中突然划过一抹正经,唇边含笑看着沈婉珺:“沈姑娘想去看看西盛皇宫是何模样吗?” “若是有缘,自会见到。” 沈婉珺一双美眸对上萧湛轩的眸子,半晌,她启唇盈盈一笑,美眸中带着四分假,六分真,笑望着萧湛轩道:“可惜,我是北陵人。” 萧湛轩向前移了一步,日光正巧落在萧湛轩身上,光影洒在他温润的侧脸上,将他原本就好看的眸子折射的愈发好看起来,他淡淡一笑“沈姑娘若是想去,在下便带沈姑娘去在下的家乡。” 沈婉珺对上萧湛轩的双眸,她突然地笑起来,摇了摇头,转身与萧湛轩擦肩往前继续带路:“萧公子,你的住处还有些路,走吧。” 萧湛轩在沈婉珺这件事上似乎显得特别耐心,他望着沈婉珺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笑,抬步跟上她的步伐。 萧湛轩接下去的路上再没有和沈婉珺说过些什么,沈婉珺则一边往客殿走一边在心里考量着她自己的心思。其实她从见到萧湛轩第一眼开始,她就知道萧湛轩不简单,只是她从未想过,从萧湛轩的身上能牵扯出一个西盛国来,而且还和北漠有关。 很显然,萧湛轩是有备而来,而这件事是敌明我暗,踏错一步都有可能满盘皆输,一定要小心了。 沈婉珺带着萧湛轩穿过了林荫,经过了一条蜿蜒的漆金红木廊,终于到了一间富丽的殿房前。殿内的两个婢女看见沈婉珺一袭男装朝这边走来,匆忙一起齐身出来迎接。现在北陵里最不好惹的就是这个女将军,她们可还不想这么早就死。 掌事婢官交代过这么个特殊的公主,男装则将军,女装则公主,她们在心里默默背了很多遍,行动间丝毫不敢怠慢,一前一后跪在地上屈身叩首:“奴婢珠儿,紫环参见将军,将军万安。” 沈婉珺淡淡停下步伐,偏眸看了一眼殿内的情况,她垂眸冷冷看着这两个婢女:“这位是西盛国太子殿下萧湛轩,奉西盛王命出使我北陵,还不见过太子?” 那两个小婢女彼此相视一眼,将头垂的更低了些,连忙向萧湛轩叩首道:“婢女们不知太子殿下驾临,望殿下恕罪。珠儿、紫环叩见太子殿下,殿下万安!” 相比之下,她们似乎更怕的是沈婉珺啊。 萧湛轩垂眸看着两个小女婢温和一笑,抬手拂礼道:“无妨,不知者不怪。” “谢殿下。”那两个小女婢又一叩首,可是却没有起来,而是有些瑟瑟的抬眸看着沈婉珺的锦缎衣边。 沈婉珺负手而立,垂眸看了一眼女婢,抬眸淡淡道:“既然太子殿下已经恕了你们,那便起来吧。” 一百九十七:句句试探真是累 “谢将军!”两个小女婢这才如释重负,又磕了一个头这才起身,躬身垂首站在一旁听后命令。 沈婉珺广袖微扬,抬步踏进殿内,一双美眸细细地打量了殿内的一纱一饰。她背对着两个婢女,凉意渐浓的声音朝她们而去:“太子殿下要住在这里,珠儿将殿内重新打扫,紫环去内需库取来日需用品。” 沈婉珺微微侧过头用余光打量着背后的两名婢女,清淡地吐出两个字:“速去。” “是!奴婢这就去!”珠儿一溜烟绕着沈婉珺钻进殿内开始东奔西忙的收拾打扫,紫环一转身飞一般跑出了沈婉珺的视线往内需库而去了。 沈婉珺衣角微扬,抬步踏出殿门,她走到萧湛轩面前,抬眸看着他,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这里恐怕还需要一会儿,萧公子,一同去长廊散散步吧?” “求之不得。” 萧湛轩勾唇一笑,转身随沈婉珺离开了客殿,顺着一条红柱金瓦的长廊慢慢散步,这一路上风景绮丽,倒是好生怡神,他偏眸看了沈婉珺一眼:“沈姑娘看来在宫里威望很高,寥寥几句话,便已显而易见。” “威望?” 沈婉珺觉得这是她活了这么些年,听过最好笑的一句话。她从前何时有过威望一说?她们怕的不过是她的剑还有皇兄赋予她的生杀之权。她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我打小就不知威望是什么东西,更不用提得到它了。” 萧湛轩那一双向来笑看风月的眸子中竟然闪过一抹异样的温和,他勾唇轻轻一笑,轻打折扇,眸光中盛着一些怜惜:“看来在下是让沈姑娘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从前的是是非非已无意义了。” 沈婉珺没有看萧湛轩的目光,她儿时受过的罪又有什么大不了,总归她活着,总归她已经撑过来了,可是…… 她的目光被路经时的一朵嫣红色的芍药吸引,她眸中泛起一抹酸涩的感觉,挑眉回神笑起来,抬眸继续往前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有什么趣儿?” 萧湛轩之前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觉得沈婉珺特别,可现在他似乎寻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大抵是因为沈婉珺即便身份尊贵,依然让人觉得她荆棘绕身。这是寻常女儿家所没有的一种坚毅。 沈婉珺这个人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萧湛轩轻摇折扇,眸中勾起一抹笑,跟在沈婉珺身边,看着身边的风景,随口问道:“北陵如此美景,不知冬季白雪纷飞时又是何等模样?” “若论白雪纷飞之美,恐怕这世间绝无第二个地方敢于北漠争锋了吧?” 闲聊归闲聊,沈婉珺从来没有忘了萧湛轩的身份,她抬眸看着他一笑,一双美眸清澈,唇角轻扬,摇了摇头:“只可惜,北漠的雪景,丝毫不入我的眼。” 一百九十八:你可愿看到这样的人间? “沈姑娘已然居于仙境,自然不会再留恋北漠那区区的白雪纷飞。”萧湛轩的话中似有所指,他唇边笑的温和,眸中却让人觉得深的好似一眼望不到头。 沈婉珺随手折下一片树叶在指尖把玩,她美眸微抬,灵动地看着身旁的萧湛轩,唇边扬起一个弧度:“光说我了,却不知西盛的冬季又是什么样的风景?” “西盛的冬季?” 萧湛轩垂眸看着沈婉珺,他极轻一笑,一双桃花眼中慢慢映衬着对沈婉珺时才有的一抹亲近,他薄唇轻启:“西盛的冬季很暖,连雪也是暖的。民间街上有跳冰舞的人,宫里会点琉璃灯,雪夜里就像是一些落凡的星辰。城外的青山翠绕,白雪就落在一片翠绿上面,很漂亮。” 沈婉珺抬眸专注地看着萧湛轩形容西盛的冬天,她能看得出来,萧湛轩提起西盛时,眸中的光芒都不一样,他一定很爱西盛国,她看着萧湛轩,美眸中带着几分认真:“萧公子,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萧湛轩看着沈婉珺,眸中有那么一闪而过的微怔,被唇边的笑全然盖过:“沈姑娘请讲。” “若是有一日西盛要面临战争,你方才所形容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一切都会化作流离失所、生灵涂炭。你,可痛?” 沈婉珺淡淡一笑,她的语气浅淡而轻盈,就好似再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就好似再讲一个故事。 萧湛轩没有说话,他看着沈婉珺的眸中有一抹诧异。他垂眸凝神了一会儿,抬眸落落大方笑道:“自然,所以我愿与北陵交好,断然不会让西盛有此危难。” 沈婉珺的笑意停在唇角,她看着萧湛轩,将唇边的弧度又上扬了一些,笑出了声:“如此甚好。” 沈婉珺垂眸停下脚步,她没有再继续往前走,抬眸看着萧湛轩,有礼颔首:“估计珠儿和紫环已经把客殿收拾妥当,萧公子,我们回去吧。” 萧湛轩抬手将折扇收起别在腰间,垂眸看着沈婉珺眉目温和:“有劳沈姑娘了。” 沈婉珺与萧湛轩一路按照原路返回了客殿,这一路上她与他皆是默默无语。等回到客殿时,果然已经已经是焕然一新,全部都收拾妥帖了。 珠儿和紫环正恭恭敬敬站在门口等着沈婉珺和萧湛轩,她们见沈婉珺与萧湛轩走过来,忙不迭地一路小跑上前跪在地上行礼,齐声道:“奴婢叩见将军,叩见太子殿下。” “太子今夜在此留宿,你二人务必悉心照料,不可有丝毫闪失。” 沈婉珺的脚步停在了她们的面前,她已经懒得再和萧湛轩客套些什么了,直接对跪在地上的两个婢女交代了几句,抬手拂去她二人的礼:“下去吧。” “是,奴婢们谨遵将军吩咐,定然好生照顾殿下。”那两个婢女见沈婉珺并没有多说别的,连忙称是,一溜烟便没了影子。 一百九十九:此后便步步杀机暗伏了 “今日也不早了,萧公子,你就先休息吧?” 沈婉珺看着两个婢女的身影消失之后,转身抬眸看着萧湛轩,她淡淡一笑:“明早会有朝会,我会来这里接你,与你一同入朝。” 萧湛轩颔首一笑,微风轻过,携起他衣袂飘飘,他的眸中倒映着沈婉珺明艳的模样,轻声道:“沈姑娘,我来北陵之后,最庆幸的一件事,恐怕就是认识了你。” “希望这能成为萧公子永远之幸。”沈婉珺看着萧湛轩时,唇边晕开一抹不明的笑意,她垂眸颔首盈盈一礼,身姿娉婷大方,转身步履渐远。 恐怕是成不了永远。 萧湛轩站在殿门前,看着沈婉珺淡然远去的背影,唇边一抹笑意愈发深远起来。 “千机楼可是个好地方,她与他之间若是关系不明,恐怕会坏了计划。” “这是自然,不过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取你要的东西,若是有她在,只怕你只能是痴人说梦吧?” “所以我要你帮我除了她。” “月牙城地貌特殊,利用地形与摄魂之术,伏杀那二人一定事半功倍。” “很好,你放心,与我合作,成事之后我一定会给你想要的东西,亏待不了你。” “这计划如此天衣无缝,他二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死里逃生?!” “命不该绝,奉劝你立即撤兵,休要妇人之见再做纠缠,不然损兵折将的便会是你。” …… 他隐去了眸中的几缕回忆,轻理衣袂,临风站在殿门前勾唇一笑。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轻抬,纤长的睫毛微扬,碧蓝如洗的天空倒映在他眸中,唇边的笑渐深,好听的嗓音轻轻吐出气息,呢喃念道:“沈婉珺。” “沈将军,若是鱼和熊掌都可兼得该多好?”萧湛轩轻笑摇了摇头,转身踏进殿中,修长的手关上了殿门。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沈婉珺转身走过长廊拐角,她停下脚步回头眺望了一眼远处萧湛轩的住所,她轻声一叹,北漠企图割吞北陵这件事上,若你也有参与,纵然是与你有朋友之缘,我也一定不会手软。 沈婉珺从心里觉得,如果没有这些阴谋诡计夹杂在中间,萧湛轩一定是知己良朋的上好人选。可惜,她最珍视的人都与北陵性命相连,她不能不护。 她穿过长廊,抬头看了一眼头顶这明媚的大太阳。转身穿进了林荫。日头这么大,抄近道还不如就从蔷薇架那里走,至少一路清凉。 沈婉珺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从林荫一路穿行走到了蔷薇架附近。她走近了几步闭眸深呼吸,瞬时觉得蔷薇花的香气沁心。沈婉珺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不知道为什么,闻着蔷薇花的味道,她的心情总能好起来。 突然她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异动,听起来像是轻功点地的声音在轻盈迅速地朝她靠近。竟然有人?! 沈婉珺猛然睁开双眸,一个转身间躲闪,眼前便划过一道黑影。沈婉珺眸光一利,还不等她出手,那道黑影便几次迅速的闪现,反手将她擒在怀里,抵在了蔷薇花架上。 二百:他不是好人,你也不是 这回确实是看都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身染冷花淡香,功夫又这样出挑,还能有谁?! 沈婉珺的手被一双有力的手擒在身上,她倚在蔷薇花架上,头都未抬,凭空翻了一个白眼,懒懒地道:“傅北宸,同一个地方,你劫我两次,怎么?有偷袭癖是吧?” “少废话!” 傅北宸的音色生冷,他俯身靠近了一些沈婉珺,唇边勾起一抹凉意浓厚的笑:“沈婉珺,你现在长本事了?这么大的事儿都敢不告诉我?” “哪儿能呢?” 沈婉珺突然勾唇一笑,美眸轻抬,满是有恃无恐的笑意,她耸了耸肩慢悠悠道:“我就算不告诉你,你不是也照样知道了吗?” “你!” 傅北宸突然被沈婉珺猝不及防地噎了一下,他一声冷哼,深邃的眸光死死锁在沈婉珺一双美眸上,他冷笑道:“之前我告诉你姓萧的不是好人,你还不信,这回信了吗?” “西盛太子就不是好人啊?” 沈婉珺不轻不重地反驳了一句,她美眸中勾起一抹盈盈笑意,羽睫轻垂,微扬起下巴,温热的气息洒在傅北宸的侧脸,她极轻一笑:“那你呢?偷窥我洗澡,还偷窥我的千机楼,你就是好人了?嗯?” 傅北宸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辩驳无力的感觉,他将头瞥到一边,强压着体内袭上的一丝燥热,偏眸瞪了沈婉珺一眼,冷声道:“我那是看护,你皇兄交代给我的事情,我得办好。” “算了吧,就你还看护我?” 沈婉珺丝毫没有要相信的样子,她美眸轻转,看着傅北宸脸颊侧面的碧色天空,她突然轻笑出声,垂眸看着他这副别扭的模样道:“你不过是因为不希望我和萧湛轩有过多接触而已,可是我偏偏有个爱好,就喜欢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你!” 傅北宸狠狠瞪着沈婉珺,他突然深呼吸,垂眸冷冰冰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咬牙道:“沈婉珺!我再告诉你一遍,不许接触萧湛轩,你不要挑衅我的耐心。” “我如果不呢?”沈婉珺眼都不眨,张口的冒出这句话,反正傅北宸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她一点都不怕。 不等沈婉珺下句话说出口,一抹柔软的感觉便已经欺上她的唇瓣。这感觉不容拒绝而且是绝对的掠夺,犹如标记印记,沈婉珺愣愣地看着傅北宸。 为什么?他爱的不是我,为什么又要这样呢? 傅北宸并不打算松开沈婉珺,他伸手将沈婉珺紧紧收在怀里,日光透过叶隙洒在他与她的身上,地上有两道交织的人影。 沈婉珺在心里想过千遍万遍如果傅北宸回心转意,她一定狠狠伤他一次,然后扬长而去。可是现在这又算什么,最主要的是她竟然……不想拒绝。 她轻闭上美眸,渐渐开始迎合了这个吻,沈婉珺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有些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不知这样过去了多久,傅北宸终于松开了沈婉珺,他垂眸看着沈婉珺,趁沈婉珺的目光落在别处时,他唇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弧度。 二百零一:四下相安两无事 沈婉珺淡淡地蹙起双眉,她伸手推开傅北宸,后退了一步,终于调稳了气息后,她抬眸瞪了傅北宸一眼:“看来你不止猥琐还下流。” 傅北宸深邃的眸中流露出一抹笑意,他不知是怎么想的,突然了一句:“下流也没见你挣扎?” “你!” 沈婉珺攥紧了拳头,她就知道傅北宸是故意的,她怎么还会对傅北宸这个人抱有希望呢?她突然勾唇一笑,美眸中竟然有几分阴沉,抬手指了指他衣带下的位置:“傅北宸,你记好,你要是以后再这样,我就阉了你!” 猛然间,傅北宸想到了月牙城外的那个老板,不觉间竟然感到了一抹生风的寒意。他镇定地轻咳一声,抬眸看着沈婉珺道:“说正事,刚刚陛下单独留下我,正是为了萧湛轩所提的交好一事。” “如今萧公子住在宫里,我不便去皇兄那里商议,以免打草惊蛇。” 沈婉珺轻声一叹,抬眸看着傅北宸正色问道:“皇兄都和你说了什么?对于这件事,皇兄的态度又是什么?” 还萧公子,不长记性。 傅北宸瞥了沈婉珺一眼,他的眸光扫过周围,后垂眸轻声开口:“陛下说,既然萧湛轩敢提出来,便一定是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所以陛下同意两国结交,引出他的下一步计划。” 沈婉珺双手环在胸前,轻轻靠在蔷薇花架上垂眸凝神思索,口中呢喃:“这可是一步险棋啊,不过我也觉得应该这样做。” 傅北宸眸中的神色不由沉了沉,他轻压长睫,清冷的声音从口中传出:“萧湛轩想必已经把这些计算在内,为今之计,这样才算稳妥。” 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萧湛轩这个人似敌非友,暂时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不如就顺着他走。 沈婉珺轻抬美眸,朝傅北宸轻轻勾唇,美眸中闪过一抹精光:“那便这样决定了,明日上朝答应他提出的交好。” 不等傅北宸说话,沈婉珺便扭头往鸾鸣宫的方向抬脚走,她没有回头朝傅北宸挥了挥手,三个字不紧不慢从嘴里冒出来:“早朝见。” 明媚的日光洒在傅北宸身上,他看着沈婉珺渐渐离开的背影,墨瞳微低,敛去了方才的神色,眉宇间竟然多了一丝黯淡。 他脑海中满是刚才的情景,想起沈婉珺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刚才那般冲动着实是风险太多,幸亏周围无人,若是被人看见,极有可能会功亏一篑。 沈婉珺,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接你重回南宸王府。 傅北宸隐没了方才一切的情绪,一双墨瞳再次变得了无情绪。他步履渐远,离开了皇宫。 沈婉珺从方才转身开始脚步就没有停过,与其说是回家,倒不如说是逃离。尽管在傅北宸面前装的一本正经、毫不在乎。可她心里却是忍不住的害怕,她也不知道她在怕什么。 沈婉珺一路走到御湖的凉亭里才停下脚步,她垂眸看着御湖里成群嬉戏的鱼儿,一想起方才傅北宸不由分说的那个吻,心里的感受就更加是五味杂陈。 她玉指轻轻落在自己的唇上,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傅北宸的余温。平常调戏傅北宸是最能逗她高兴的事儿,可是刚才…… 沈婉珺白皙的脸上突然浮出两团绯红的浅晕,她垂眸间无奈一笑,摇了摇头,自语呢喃:“人家已经有了王妃,对你不过是旧习惯,你还在期盼些什么呢?” 是啊,对傅北宸这个人已经没什么好期盼的了,相安两无事而已。 沈婉珺挑眉敛去情绪,抬眸眯起眼看着天上明媚的日光,唇边勾起一抹笑意,转身漫步回了鸾鸣宫。 二百零二:江雪儿终于有端倪可寻了 南宸王府。 傅北宸从宫里出来,回到南宸王府已经是下午了。他询问过婢女之后才知道江雪儿早上与尚书家夫人去上香,正巧还没回来。傅北宸神色淡定地前脚才进书房,后脚末影便闪身一同进了书房,伏于地上垂眸道:“王爷安好。” “巧。” 傅北宸对末影从来都没有什么拘束,他侧身偏眸看着末影,抬手拂去他的跪礼,不轻不重地道:“刚想着找你,你就来了。” 末影恭敬地从地上站起来,五官清秀的脸轻轻抬起看着傅北宸,低声道:“王爷找属下有何吩咐?” “萧湛轩身份如今已然挑明,他乃西盛太子,前来北陵的理由却是愿与北陵世代交好。” 傅北宸负手站在末影面前,说到这里时音调不免冷了几分。他侧眸看着身旁的末影:“末影,换做是你,你怎么看?” “萧公子的身份谜团如今揭开了自然是好事一桩,这样王妃心里也会有个防范。” 末影话里似有所指,这么多天,他几乎已经告别南宸王府暗卫领这个差事了,唯一的事情就是去千机楼看着沈婉珺的一举一动,回来说给傅北宸听。他轻轻一笑,眸中倒有一番他意:“至于怎么看这件事,王爷与王妃想必心里早已有所谋划,末影倒有别的发现汇报王爷。” “哦?别的发现?”傅北宸微微一顿,转过身抬眸看着末影,末影可以说是他的另一双眼睛,帮他看着王府和千机楼的所有动向。再加末影为人谨慎,绝不会作无用功,他的发现一定至关重要。 “是,别的发现,是王爷一直最关注的事情。” 末影轻轻颔首,他特别观察了一下四周,站的里傅北宸更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我发现江王妃也许是有武功在身的。” “你是怎么发现的?”傅北宸深邃的眸中多了几分锐利,末影的这个发现的确是至关重要的,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所有的计划就一定是正确的。 “今早王爷去上朝走的早,江王妃要去上香,一个婢女不慎打翻了水盆,离江王妃毫厘之差时,她竟然身形一晃便轻松躲开了。” 末影尤其注意周围的情况,他的双眸对上傅北宸一双墨瞳,肯定道:“王爷也是习武之人,应该知道这等看似平常,却是轻功。”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傅北宸深邃的双眸微眯,他唇边勾起一抹生凉的弧度。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说明他的一切判断都是没错的,他的计划也是没错的,他抬眸看着末影问道:“你的这个发现,她可有察觉?” 末影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抬眸坚定地摇了摇头道:“应是没有的,水盆翻覆时,我装作前来查看,含糊了过去。” “这就好。” 傅北宸送了一口气,他看着末影勾唇一笑,伸手轻落在他的肩上,道:“末影,这些年多亏有你,有你在,我倒是省心了不少。” 二百零三:来的可真是快啊 末影微施一礼,诚然道:“王爷与属下说这个便是见外了。” 傅北宸轻轻颔首,转身从书架里拿出了一本书,随意翻阅着,偏眸看着他道:“你先退下吧,这件事要保密,不要打草惊蛇。” “是,属下明白。” 末影作揖躬身一礼,正准备离开时,傅北宸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他抬眸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嗯?王爷还有何事?”末影又回到傅北宸面前,眸中带着些疑惑。 “嗯,这个事情吧,就是……” 傅北宸脑海中出现了蔷薇花架下的一幕,白皙的脸颊上浮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粉晕,竟有种难以启齿的错觉。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冷冷道:“千机楼那边,盯好,随时汇报给我。” 末影突然一笑,现在面前的这个王爷和他从前印象里的王爷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他眸中的笑意惹来傅北宸的一瞪,他忍着笑再次作揖道:“王爷请放心,末影懂王爷的心思。” “嗯,退下吧。”傅北宸重新翻着书,他转过身装作认真阅览的模样,巧妙地掩饰唇边即将晕染开来的笑意。 一切的事情都未曾偏离轨迹,这样一来,只是达成的时间早晚问题而已了。 傅北宸在南宸王府里很少瞎晃悠,从前是因为沈婉珺总能找得到各种理由让他不得不出门陪着她瞎晃悠,就比如: “傅北宸,我请算命师父算了一卦,今日出行需夫君相随,方可避凶。” “傅北宸,我脚崴了,你陪我出去。” “傅北宸,我今天心情郁闷,你不陪我出去,我说不定就想不开了。” …… 与沈婉珺站在一起,仿佛叱咤风云的南宸王爷便只剩下了无可奈何这四个大字。 傅北宸一声轻叹,他放下手里的书卷,抬眸看着碧色的天空,深邃的眸中有一抹深远的神色。午膳过后,他便在书房的寝榻上闭目养神。一直到了接近黄昏,江雪儿回府时他才起身。 南宸王府的院子里响起江雪儿与贴身侍婢说话时轻柔的笑声,傅北宸躺在寝榻上身子未动,双眸懒懒地睁开了一条缝。 他突然起身伸手利落地系好了衣衫,乌黑的墨丝被重新束起。他随手拿起早时扔在桌上的书,从窗户里看着江雪儿从他的书房前经过,去了寝房的方向。 傅北宸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他如果猜的没有错,江雪儿过会儿应该就会过来找他了。他气定神闲地坐在书房里看书,果不其然,没过去多一会儿,江雪儿就端着一盏茶叩响了傅北宸书房的门。 “王爷,是我。” 傅北宸淡淡地抬眸,眸中闪过一抹寒意,他勾起唇角道:“是雪儿啊,进来吧。” 江雪儿轻轻推开门,十指纤纤端着一盏茶,婀娜走到傅北宸面前,将茶盏放下朝他柔柔一笑:“王爷劳累一天,歇一歇吧。” 傅北宸微动桌上的茶盏,他伸手握住江雪儿柔软的双手,抬眸看着她笑道:“雪儿,今儿去上香,可遇见了什么有趣儿的事儿,说与我听听?” 二百零三:他的付出该有回报了 “王爷惯会打趣雪儿,庙里清静,哪儿会有什么有趣儿的事儿啊。” 江雪儿走到傅北宸身侧,替他轻轻捏着双肩,面上一副羞桃模样。她微微垂头,甜甜一笑:“王爷以往上朝都是有条不紊,今早末影来报之后王爷便匆匆上朝,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雪儿心疼王爷。” “朝中能有什么事儿?无非就是一些鸡飞狗跳的杂事,陛下希望我能早点去给诸臣做个表率罢了。” 傅北宸的神情淡然自若,薄唇开合,一套说词几乎滴水不漏。江雪儿如果当真身怀武功却隐于人前,那么身份便不由得要引人注意了。 傅北宸拉过她的手,轻轻一带,江雪儿便已稳稳落在傅北宸怀里,他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细细摩挲,勾唇一笑:“雪儿心疼我,那本王今晚便好好奖励一下雪儿可好?” “王爷,你真是的……” 江雪儿娇羞一笑,勾着傅北宸的脖子贴在他怀里,面上浮起一抹粉晕。她抬眸看着傅北宸,指尖游走在他衣领处,眉心有些担忧的神色:“王爷,最近你每次下朝都好像很累的模样。雪儿没什么大才华,可至少能帮王爷出出主意,王爷有忧思,你我同心承担可好?” 傅北宸勾住江雪儿的纤纤细腰,将头轻轻抵在她白皙的颈侧,轻佻一笑:“雪儿玉骨冰肌,再大的忧思看见你,也都抛之脑后了,本王想不起来。” “王爷真坏,就会调戏雪儿。”江雪儿的脸上研开一抹媚笑,轻轻推了傅北宸一下,灵巧地从他怀里脱离出来,轻轻转身,回眸娇羞地看了一眼傅北宸,转身轻掩房门,离开了傅北宸的书房。 直到江雪儿把房门关上,傅北宸才敛去方才那抹轻佻的模样。他眸中犹如一个深不见底的墨潭,盛满了令人猜想不透的神色。 若是如末影所言,江雪儿确实会武功的话,她隐藏这儿秘密定然是有别的目的,这样一来……他唇边勾起一抹冷笑:“看来是没错了。” 江雪儿将门掩好,前一秒她眉眼唇畔还见笑的娇媚动人,现在眸中已然满是阴狠的戾气。她阴恻恻地看着这扇门里若影若现的人影,勾起了一抹狠辣的笑,转身离开了书房的门前。 这一夜虽安宁平静,只可惜不管是宫里宫外,皆是表现罢了。沈婉珺的鸾鸣宫、傅北宸的南宸王府,皆是辗转反侧,无一不在期盼着黎明的光线。 昨夜死活睡不着,到了天色泛起淡青色时,沈婉珺便已经起床收拾。今日上朝非同一般,一定不能怠慢。她三千青色高高树栖,莹润的白色冠束发。一袭宝蓝色锦缎广袖长衫着身,虽是一袭男装,这般合身却还是多了一些女子的姿色。 她昨天和萧湛轩说过,今早会去接他同去早朝,千万不能迟了。 二百零四:你要和我一起去接他? 沈婉珺收拾妥帖,对着镜子再三检查过之后,便转身打开房门走出去。才跨出大门,抬起头,傅北宸一张表情淡然的脸便映入她的双眸中。 “傅北宸?” 沈婉珺不自觉地轻声一唤,她一双美眸清亮,带着一抹迟疑还有疑惑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找我有事儿?” “与你同去早朝。” 傅北宸的话语很简短,他的语气一如往常般清淡,可是眸中的神色似乎是在用这副淡然的模样掩饰些什么,他转过身道:“走吧。” “不行。” 沈婉珺看着傅北宸转过身的背影,她犹如一个提线布偶娃娃,将这两个字愣是僵僵地扔给了傅北宸。 “你说什么?” 傅北宸的音调的寒意比起刚才很明显地上升了不止一点点,他转过身,深邃的眸中一片死寂,静静看着沈婉珺。整个人充满的皆都是威胁的意味。 “真不行,我答应了萧公子要接他同去早朝。” 沈婉珺看着傅北宸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明白,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一遍,她能猜得到,如果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傅北宸一定以为她是故意的。 “为什么要你去接他?宫里的典官全部都死了吗?”傅北宸微微眯眼看着沈婉珺,不止是语气,这句话简直听起来犹如是他从牙缝里一点点挤出来的。 “他是我带进宫的,典官只知他的太子殿下,怎会知道这其中的原委?” 沈婉珺抬眸看着傅北宸,眸中满是一副嫌弃的神色,她垂下眸轻轻蹙眉继续道:“而且萧公子到底目的是什么我还不知道,由我带他入朝,也是最安全的。” “哦?安全?” 傅北宸的唇角扯开一抹弧度,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他挑眉垂眸看着沈婉珺,不容拒绝地道:“好,同去,有我在,会更安全。” 沈婉珺的眉间微跳了跳,她发誓,她从来没有见过比今天还要奇怪的傅北宸。她眨眨眼,凑过去悄声道:“傅北宸,你说,你是不是昨夜在王府里又没有节制,把脑子兴奋傻了?” “……” 傅北宸的神色瞬时黑沉了不少,他眸中犹如瞬间结起了万丈厚的冰层,冷冷地瞪着沈婉珺。 还不等他说话,沈婉珺便已经抬手制止了他,她在心里暗暗一叹,抬眸道:“好,我知道了,你没有,你可以不说话,我们走吧。” 沈婉珺转身抬腿就往前走,人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是沈婉珺倒觉得有的时候男人心简直就是海中水一样难以捉摸,比如傅北宸,不知道今天他又抽什么邪风,大清早跑来找她同上早朝?! 沈婉珺和傅北宸两个人一路上默默无语,她一路上看着两边风景,在心里默默腹诽傅北宸今天诡异的举动。 傅北宸垂眸看了一眼沈婉珺,他一声轻咳,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冷冷地道:“你记好,过会儿不许和那个姓萧的多说话,礼到就行。” 二百零五:死人脸你是真的不会说话啊 “傅北宸,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和萧公子说话啊?” 沈婉珺抬眸看着他反问,眸中的笑意里带着一抹很明显的明知故问。她突然挑眉一笑朝傅北宸低声道:“莫非你是怕我爱上别人以后不理你了?” 傅北宸眸中有一抹微不可见的轻怔,他脚步一顿,眼帘微抬,冷冷地瞪了沈婉珺一眼,继续往前走:“疯话。” 果然,我还是太无聊了…… “其实你不用担心的。” 沈婉珺掩去了心里的失落,她抬步小跑几步追上傅北宸,眸中划过一抹狡黠:“因为就算我不爱上别人,也一样不想理你啊。” 不等傅北宸说话,她便一路大笑几步跑到傅北宸面前,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傅北宸狠狠瞪着沈婉珺,沈婉珺加快脚步,他也加快了脚步追上沈婉珺,眯眼威胁般地反问:“沈婉珺,你有胆子再说一次?!” “你说再说一遍我就要再说一遍?”沈婉珺白了他一眼,故意一般地开始向傅北宸没事找事。这样吵吵闹闹,有时候感觉还真的挺好的。 “沈婉珺!你怎么是这样一个无赖的人?!” “你刚认识我的时候就已经问过了,我当时不是说了吗?因为你拿我没辙,所以才觉得我无赖。” “你!” “我?” 沈婉珺与傅北宸一路上虽然吵吵闹闹倒也没有耽误进程,她与他脚程不慢,没多一会儿就到了萧湛轩住的客殿。 到了这里,沈婉珺与傅北宸之间的唇枪舌战算是暂时得到了休停。她正想抬指轻轻扣门,便看见傅北宸已经伸手叩响了门环。他冷冷瞪了沈婉珺一眼,还没来得及对沈婉珺进行训诫,萧湛轩便已经把门打开。 他的目光首先是落在沈婉珺身上的,他看着沈婉珺时,清澈的眸中带着一抹淡淡的惊艳,随即转过头才看见傅北宸,他朝他微微颔首,对沈婉珺和傅北宸礼貌笑道:“王爷好早,我以为只有沈姑娘前来,不想王爷竟然也来了,真是萧某之幸。” “同幸。”傅北宸淡淡地扔出两个字,似乎他对萧湛轩的坏印象并没有因为他的太子身份就减轻,或者收敛一点。 他瞥了一眼沈婉珺,朝萧湛轩扯开一抹弧度:“沈姑娘觉得殿下身居北陵宫中,却依然危险重重,为殿下安危难安,所以本王陪沈姑娘一同来护送殿下入朝,殿下觉得可好?” 傅北宸,你简直是不得了啊,说话态度好点你会死吗?! 沈婉珺不免淡淡地蹙起眉,她与傅北宸站的近了些,伸手在后面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这样说话。 可是傅北宸却好像没感觉一般无动于衷。从这里开始沈婉珺就已经大概可以知道了,傅北宸是故意这样作死的。 萧湛轩与傅北宸两个人四目相对了片刻,与傅北宸相比,萧湛轩虽然让人觉得温润如玉,周身的气场却没有半点逊色。他轻声一笑,微微颔首:“如此自然甚好,有劳王爷和沈姑娘了。” 二百零六:正戏终于开始了 沈婉珺正想说话缓和气氛,傅北宸便赶在沈婉珺之前又好死不死地接了一句:“不劳。” 傅北宸,之前说好的配合呢?!被你吃了? 沈婉珺沉了沉气息,抬眸看着萧湛轩淡淡一笑,向他引了一条路,示意让他跟着她走:“萧公子,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沈姑娘,还要多谢你为我的安危忧虑。”萧湛轩淡淡一笑,眉眼里有一抹温柔,随着沈婉珺引得方向朝她走去。 沈婉珺的喉咙突然感觉有点打结,她干笑了两声,神情恢复自然朝他勾起一抹笑:“不必如此生疏,萧公子既是西盛太子殿下,又是使臣,还是我的朋友,应该的。” 萧湛轩还没有说完话,傅北宸便已经一个闪身进来,站在沈婉珺面前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他礼貌性地笑了笑:“殿下,为了早日缔结两国友谊,快些走吧,这边请。” “有劳王爷。”萧湛轩极轻一笑,转身落落大方地迈开步子,一袭月白色织莲轻纱长衫飘逸出尘,背影身姿挺拔,墨丝高束,恍若谪仙。 萧湛轩没有回头用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的傅北宸,唇边晕开一抹期待的笑意,一闪而过。他越来越想知道傅北宸过会儿听见了他说的话,会有怎样有趣的反应了。 沈婉珺看见萧湛轩一个人往前越走越远,忍无可忍地用手肘推开了傅北宸,抬眸瞪了他一眼,转身加快脚步去追萧湛轩。 瞪我也没用,说了你是我南宸王府的人,就不允许其他人有非分之想。 尽管沈婉珺的态度恶劣,可是难掩傅北宸的好心情,他轻轻挑眉,唇畔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抬步悠然惬意地跟了上去。 因为今天的特殊,所以等沈婉珺和傅北宸,萧湛轩一行人到了的时候,其他诸臣早已在金銮殿内等候陛下驾临了。 沈婉珺停在金銮殿外,转头看向萧湛轩时已然比方才恭敬了许多,她俯首作揖一礼,抬眸淡淡道:“请殿下在此等候,陛下来了之后,殿下方可通传觐见。” “有劳沈将军费心了。”萧湛轩笑看着沈婉珺,他淡淡颔首,目光一如往常般温柔。 “不敢。” 沈婉珺垂眸转身与傅北宸进了金銮殿,她与傅北宸才刚刚在臣群中站稳,从内殿便走出了一身明袍的沈烨,他步履沉着地走上金銮落座在龙椅上,沈婉珺和傅北宸随着诸臣按照老规矩行礼。 沈烨挥手请诸臣平身,透过人群,他的目光直直落在了沈婉珺的身上,沈婉珺淡淡地眨了眨眼睛,示意以前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沈烨轻勾唇角,眸中闪过一抹锐利,将目光落在金銮殿门外,他启唇一字一句道:“昨日朕得知,西盛使者前来出使我北陵。朕安排使臣住在宫中,今日与诸卿一起,面见西盛使者,传。” 二百零七:是时候了 沈烨话音一落,殿门外竖着耳朵细听皇命的宫人便立即高声唱礼:“宣——西盛国使臣入朝觐见。” 萧湛轩的唇角微微翘起,清澈的眸中映着一抹沉稳,好似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他步履从容踏进殿中,风过轻轻吹动他一袭月牙白衫,如沈婉珺初见他一般潇洒不羁。 萧湛轩大方立在金銮殿中央,俯身半跪于地,行礼朗声道:“西盛国太子萧湛轩代表西盛国前来出使北陵,见过北陵陛下,愿陛下万安。” 他此言一出,除了沈婉珺和傅北宸以外,满朝文武皆是面面相觑,不知来意,却又不敢作声。沈烨抬手虚扶了一把,目光定定地落在萧湛轩身上,启声道:“太子一路辛苦,免礼请起。” “谢陛下。” 萧湛轩重新站起来,依旧带着一抹淡笑将目光落在沈烨身上,继续对沈烨道:“微使流连北陵这些日子以来,见识到了北陵风光,果然不同凡响。微使此次前来,是代表我西盛国前来与北陵商议两国交好一事。” 萧湛轩此言一出,朝臣们皆纷纷脸色剧变,可是因为这是外使,却又不敢直言不讳的纾解己见。沈婉珺抬眸无意间瞟向了傅北宸站的地方,正巧与他的目光相汇。 沈婉珺看着傅北宸的目光微微轻移,傅北宸立刻便心领神会的轻眨了一下眼。两个人虽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但是傅北宸知道沈婉珺的意思,她是说让他注意萧湛轩,与她伺机而动,不能让之前的计划偏离轨迹。 这番对话,他昨日已经听萧湛轩说过了一遍,如今是因为珺儿和北宸的计划,所以沈烨才会按照规矩重复一遍昨日的话,他目光微沉,启声问道:“两国交好非寻常之事,使臣既说交好,可有何说法?” “自然有,陛下。” 萧湛轩看着沈烨,唇边从始至终都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他从袖中拿出文书递给宫人,传给沈烨,大方地朗声道:“西盛虽没有北陵地域辽阔,却是一个富庶之地,也是兵家必争之地。若是北陵与西盛交好,北陵有了一个如此巨大的粮仓,西盛也有了一个庞大的靠山,岂不是互利之好?” 沈烨接过萧湛轩的文书,打开细细翻阅,这应该是出自西盛王之笔,其用意与萧湛轩一样,沈烨合上文书,唇边晕开一丝弧度:“殿下的话确实很在理,若能得西盛如此挚友之国,朕心甚慰。只是不知诸位卿家有何见解?” “回陛下,老臣以为有得必有失,条件虽好,但利益总是相互的,请陛下三思。” “陛下,臣倒认为使者此言甚好,我北陵若能得到西盛国的支持,打仗必然是如虎添翼。” “回陛下,臣也觉得使臣提议甚好,对我北陵的帮助很大。” “陛下,臣请陛下三思。” 沈婉珺眸光清冷地看着朝臣们七嘴八舌,掐算时间,是她说话的时候了。 二百零八:太子果然出手不凡 沈婉珺从人群中走出来,音调清冷地开口道:“启奏陛下。” 沈婉珺的声音就好似是以一条噤声令,她的声音一出,方才还相争激烈的大殿,瞬时便鸦雀无声。她美眸冷扫过周围的人,继续开口道:“启奏陛下,臣认为使臣方才一言,确实可行。若是能与西盛交好,对我北陵绝对是有莫大帮助的。” “将军此言也是朕心里的想法。” 沈烨淡淡地勾唇一笑,他将目光放在傅北宸身上,眸中闪过一抹成竹之色:“南宸王呢?对这件事有何见解?” 傅北宸从人群里出来,目光淡淡地扫过了萧湛轩,他朝沈烨作揖一礼,淡淡道:“回陛下,臣觉得此事可行与不可行相比,可行更多,还请陛下定夺。” 萧湛轩对于傅北宸同意西盛与北陵交好的事情一点也不感到惊讶,毕竟傅北宸到底也是臣子,无论如何不可能拿北陵来置气。 沈烨满意地点点头,朗声一笑:“好,既然将军与南宸王的意见均无相左,朕当即刻下旨传诏,北陵与西盛国从此往后,缔结友谊之好。” “微使多谢陛下。” 萧湛轩作揖一礼,唇边的笑意似乎深了许多,他起身看着沈烨,眸中有一抹看好戏的神色一闪而过,他继续道:“只是陛下,臣还有一言,希望陛下也能答应。” 沈烨虽然表面上欣喜,可心里确实不敢对萧湛轩有太多松懈,毕竟是见招拆招,只能时刻警惕。他挑眉偏了偏头,笑道:“太子请讲。” “如今战事连绵,微使有恐路上发生意外之事,遭他国算计,所以未曾大张旗鼓,携礼品国礼前来,而是只身一人。” 萧湛轩这话承认的落落大方,他眸中一点焦躁都看不出来,反而是出奇的镇定,他笑道:“微使听闻北陵缨远将军战无不胜,各国皆闻风丧胆,所以微使恳请陛下派缨远将军与微使同回西盛。一则是作为北陵使回应西盛国,二则也可将带回西盛献给北陵的礼品。彻底向诸国证明西盛已与北陵联手,陛下觉得可好?” 沈烨的眸中闪过一抹微不可见的诧异,被他的镇定强压下来。他曾想过萧湛轩想要的各种条件,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萧湛轩的条件竟然是让珺儿与他同去西盛?!萧湛轩果然不愧是西盛太子,这已经是他出手之后,给他的第二次措手不及了。 沈婉珺的眸中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她一早就想过各种各样无理的要求,对于这一点,她虽然没想到却觉得并不意外。又或者说,若是萧湛轩背后站着的是北漠,那么他们的目标可能暂且不是北陵,而是……她自己? 如果是这样,只有答应萧湛轩才能引出他的下一步行动了。 沈婉珺突然想到萧湛轩昨天问她,想不想随他回西盛看看这个问题。她不由偏头看着萧湛轩,萧湛轩看着沈婉珺时的目光依然很温柔,他朝她温和一笑,就好像在说其实没什么。 二百零九:我愿意出使西盛 萧湛轩的一举一动皆落在沈婉珺身边的傅北宸眼中,他周身的寒气突然疯长,虽然面无表情,可是修长的手在袖中早已握成了拳。 他深邃眸中犹如盛满了碎冰般冷冷看向萧湛轩,萧湛轩竟然偏了偏头,眸中划过一抹满意的笑。他果然在傅北宸的双眸里,收获了自己一直期望看见的神色。 不等沈烨说话,傅北宸便回过头上前一步,俊冷的容颜就好似有一层薄霜,他的语气降到了冰点,薄唇轻启将字句从牙缝里挤出:“陛下,沈将军的职责在护卫北陵皇都,如何可动?如太子所言,不如就由臣与太子出使西盛,臣必会竭尽全力。” 萧湛轩一双包含风情的桃花眼中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他不急不躁地静静站在一旁等待,如此不舍便已经注定了事情最后一定会如他所愿。 沈婉珺耳边便听见了傅北宸一连串的话。她突然抬眸看着傅北宸的侧脸,虽然他没有看她,可是她的心里却依然感到了些许的欣慰。 沈婉珺抬眸间,竟然捕捉到了萧湛轩眸中的笑意。她唇边勾起一抹弧度,看来这一切都在萧湛轩计划之内了,那么他让她出使西盛,看来是无论怎样也要带走她了。 果然是当太子的料。 “何需如此纠结?” 沈婉珺抬眸笑意盈盈地看着金座上神色为难的沈烨,她盈盈一拜,偏头看了一眼萧湛轩道:“陛下,既然太子看得起臣,臣很愿意同太子一起出使西盛国,必不会让陛下失望。” “不行。”不等沈烨回答,傅北宸便冷声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沈婉珺的回答。 “不行?南宸王,陛下还没说话呢。” 沈婉珺无法和傅北宸解释,只好用以往他司空见惯的方式来抢夺这次入险的机会了。她轻哼一声,挑眉看着他道:“王爷莫非是久居家中,娇妻已看腻了。所以王爷才会闲得无聊来与本将军争这次出使一事吗?” “沈婉珺,你!” “我?我很好,王爷自重。” 沈婉珺的音调跌了几度,她抬眸看见沈烨时趁机使了个眼色,重新道:“请陛下准太子的提议,臣会尽心办好的。” “陛下!”傅北宸抬眸看着沈烨,他眸中是沈烨都未曾见过的严肃。 “罢了!” 沈烨抬手打断了傅北宸没有说完的话,他眸色深沉地看着沈婉珺,重音道:“朕准太子所奏,朕派缨远将军作为北陵使者出使西盛,将军速收拾行装,即日启程。” “谢陛下。”萧湛轩勾起一个满意的笑容,朝沈烨深深地俯身行礼。 “太子可在宫中再宿一晚,明日随缨远将军一同从宫内启程。” 沈烨虽然心里七上八下,可是面上依旧是隐藏的不露痕迹。他起身拂手,淡淡道:“退朝。” 沈烨转过身进了内殿,诸臣虽然是静悄悄退出了金銮殿。可出去之后则是一片喧哗。 二百一十:吃饱了饭没事做 沈婉珺松了口气,这趟不管是死是活,傅北宸总归是不会有危险了。她沉了神色,转过身看着傅北宸正目光森寒地看着她。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傅北宸便唇边勾起冷笑,一声冷哼,甩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金銮殿。 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竟然连找我理论都懒得了。 沈婉珺看着傅北宸离开的背影,她心里倒没什么感觉,反正这种事说不说都一样。她抬眸看着萧湛轩,微微颔首,唇边带着一抹薄笑:“萧公子,你确实做到了带我回西盛一睹风光,我很期待,明早见。” “沈姑娘。” 沈婉珺转身正打算离开时,她耳边传来萧湛轩的声音,她停下步伐,偏过头侧眸看着他。他唇边的笑意不减,清澈的眸子看着沈婉珺的背影,轻声道:“这件事未曾与你商量,你可怪我?” “未曾。”沈婉珺云淡风轻地吐出了两个字,莲步轻灵离开了金銮殿。 希望以后你也不会怪我。 萧湛轩摇摇头轻声一笑,随后离开空荡荡的金銮朝堂,回了客殿。 沈婉珺回到鸾鸣宫后,便吩咐绿裳收拾好了细软包袱。绿裳一听说自家公主刚从外面九死一生回来没两天就又要出去,不免就是一肚子委屈。沈婉珺好说歹说,磨了一下去嘴皮子才安抚好了绿裳。 明日要随萧湛轩一起前往西盛,在走之前,她谁也不想见。所以天色才刚刚转黑,她便已经上榻歇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是什么时辰,沈婉珺的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异动。这响声极轻,若不是她行军多年,早已习惯了只睡三分沉,必然是毫无察觉的。 她不动声色地默默启眸睁开了一条缝,此时月上西头,恐怕来者不善。沈婉珺闭上眼静静等着那人靠近。 一步,两步,三步。 那人从窗户跃身而进,他的轻功极高,沈婉珺不敢丝毫怠慢,细细在心里数着他的脚步。突然间,她美眸骤启,翻身而起,运气间手刀利落地朝那人袭去,与那人厮打起来。 虽是打动,可沈婉珺却极其注意控制动静的大小,绿裳睡在殿外,她一点都不想吵醒绿裳。 那人身形一晃便躲开了沈婉珺的手刀,转身反手一掌与她掌中之力相对,转身各退了一步。沈婉珺的一双美眸锋利如刀,目光死死地落在这个蒙面的黑衣人身上。 看身影,可不是个普通杀手,她一声冷笑,突然足尖一点,再次向他袭去。 月影撒在内室的地上,映出了地面上两个身手俊俏的人影。光影间,沈婉珺一掌抵住了他准备袭上她左肩的一掌,抬脚便朝那人心脉袭去,被那人一掌抵住险险化解了这一脚。 毫厘之间,他似乎失去了耐心,在抵住沈婉珺这一脚的瞬间,轻功一闪,一掌轻轻击在沈婉珺的肩胛,逼得沈婉珺后退了一步后,转身反手迅速地将她擒住,抵在了墙上。 那人离沈婉珺十分之近,近到沈婉珺可以感觉到他隔着黑色面纱的呼吸,近到沈婉珺能闻到他身上清冷的花香。 大半夜不好好睡觉,吃饱了饭没事干的闲人!哼! 二百一十一:我自会周全 沈婉珺瞪了他一眼,扭头看了一眼绿裳,绿裳翻了个身,睡得依旧很沉。看见绿裳没醒,沈婉珺才稍微放心,绝对不能让绿裳看见,不然绝对又是一顿唠唠叨叨的碎碎念。 她转头瞪着他挣了挣,没挣脱。索性她一声冷哼,突然抬脚朝他脚踩去,可是他好似已经熟悉了沈婉珺的招数,灵活地避开了这一脚。 他似乎是有意戏弄沈婉珺一般弯了弯眼角,轻轻凑近了她的颈间,发出了极轻的一笑。大抵是因为有夜色的掩护,所以他才没能看见沈婉珺双颊上的粉晕。 她不躲不闪瞪着他,找到了一个机会,反手一挣,脱出一只手利落地扯下他脸上的黑纱,果然看见的是傅北宸这张杀千刀的脸。 “你有偷袭癖是不是?!”沈婉珺轻轻歪着头笑骂了一句,即便是扯下了他的面纱,她还是没能挣脱这个近到她有些紧张的距离。 “这是探望。”傅北宸紧紧钳住沈婉珺的纤纤细腰将她禁锢在怀里,低头看着她,眸中带着一抹戏谑的笑。 “你!混账!” 沈婉珺可能做梦也没想到,她也有被傅北宸气到说不出话的地步。她伸手想推开傅北宸,却一次次失败,美眸中带着怒意看着他:“你这么晚过来到底要干什么?” “白天在朝堂上,你不是还振振有词吗?” 傅北宸似乎是故意的一般,薄唇噙着一抹淡淡地笑意,低头将唇停在离沈婉珺的唇瓣就差分毫的地方。勾着她细腰的手也更加收紧了些。 索性也挣不脱,沈婉珺便放弃了挣扎,在傅北宸怀里老实待着。她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烫,将头轻轻撇开了些,低声冷静道:“萧湛轩主动提出要我出使西盛可见此事是对我一人,刀山剑树也就我一人足矣,无需你替我承担风险,你要留下,为了……北陵。” 可能沈婉珺确实不善于说谎,她很想说,她不想傅北宸受到任何伤害,可说出口时,却变成为了北陵。 傅北宸的眸中有些细微的闪动,突然他俯首贴上沈婉珺的唇瓣,沈婉珺怔怔地看着傅北宸,他纤长的睫毛微动,同上次的吻不同,这个吻里似乎夹杂着沈婉珺一直渴求的一份温柔。 她大抵是不想违心的躲着了。 沈婉珺轻轻闭上眸,伸手勾着傅北宸的脖子,终于是顺从了心里的想法。月光下从窗外撒下,隐约能瞧见两个缱绻交织纠缠的身影,好似久别重逢的恋人般。 好像过去了很长时间,傅北宸才缓缓松开沈婉珺的双唇,她轻抬美眸看着傅北宸,将手收回来,努力平稳着自己的气息。 他伸出手抚上沈婉珺的脸颊,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侧细细摩挲,深邃的眸光中清晰的映出了一抹柔软:“你可知,我想你能周全?” 每到这个时候,沈婉珺的心里都能感到似有一团乱麻,越理越乱,无休无止。她刚才想过就这样原谅傅北宸,可是她算是什么呢? 二百一十二:前路生死且听天命 到底还是如鲠在喉。 沈婉珺轻皱起精致的眉,将脸偏到一边推开了傅北宸,站在一旁淡淡道:“你要是来找我没什么事,请回吧,我要就寝了。” 傅北宸眸中的神色沉了几分,他微不可见地转了气息轻叹,俊冷的脸上拭去了方才的神色:“陛下要我带你去内殿,商议明日的西盛之行。” “也好。” 沈婉珺伸手拿过木架上的衣衫,简单地换上,将发丝随意高束,转身看着傅北宸道:“走吧。” 为了避开绿裳,沈婉珺与傅北宸二人还是选择从窗户离开,借着夜色的掩护,她与傅北宸很快进了内殿。沈烨正坐在内殿的木椅上等着沈婉珺,抬眸间正好见沈婉珺进来:“珺儿。” 沈婉珺从来不和沈烨见外,她与傅北宸径直走过去,寻了木椅坐下,她抬眸看着沈烨:“皇兄,深夜找我前来,可是有事嘱咐?” “珺儿,西盛之行凶多吉少想必你心里有数,既是定了要去,皇兄要交与你一样东西。” 沈烨说话间沉沉一叹,神情有些凝重,更多的好似是无奈,他伸手打开了桌上手边的一个雕工精致的木盒,取出了木盒里一条独特的手链递给沈婉珺:“珺儿,广陵散你大概是熟悉的,我将广陵散溶成广陵露,藏于这条手链的蓝宝石中,你按动蓝宝石便可以在路上留下一滴广陵露。” “留下广陵露?” 沈婉珺看着手里这条细细的链子,小巧独特,直接扣在了手上,她的食指轻轻抚摸那颗蓝宝石,抬眸看着沈烨道:“皇兄的意思是要我沿途留下广陵露,皇兄暗中派人跟着我以防万一?” 同沈婉珺说话沈烨向来是觉得轻松的,他淡淡地勾起一抹笑意,摇了摇头道:“是北宸的意思。” “你也有这么老奸巨猾的时候啊?”沈婉珺启唇一笑,挑眉打趣他。 傅北宸的脸色黑了几分,他抬眸看着她,冷声道:“沈婉珺,这是唯一保护你的一种办法,你不要胡闹。” 沈婉珺大方地将链子收进袖中,气息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多谢。” “珺儿,这路上可能会有许多难以预料的状况,你要多加小心。” 沈烨眸中的忧色展现的几乎毫无隐藏,他轻轻一叹,伸手落在沈婉珺的肩上,淡淡道:“天色也不早了,没事的话,去歇息吧。” “皇兄放心,珺儿定会平安回来的。”沈婉珺简单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了内殿。她也不知该怎样和沈烨说才能安他的心,毕竟前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会如何。 她同样没有再和傅北宸说些什么,大概是因为无话可说吧。沈婉珺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鸾鸣宫,躺在榻上合眼睡去直到天明。 沈婉珺起了个大早,她换好一袭青色绣云纹男装,看了一眼常年当将军带的面纱,估计经此一过,缨远将军的面貌也就公之于众了,不带也罢,累! 二百一十三:此时已无选择 她拿了包袱往大殿去,按照老规矩便是在大殿上叩拜陛下,听公公读旨之后,拿了文牒方可离开北陵皇宫。 沈婉珺熟门熟路地带着萧湛轩跟着规矩走,终于在最后牵了马,走到了北陵皇宫门口。沈婉珺利落地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富丽堂皇的皇城,淡淡地启声道:“赶路要紧,我们走吧。” 萧湛轩抬眸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他眸中映着沈婉珺明艳倾城的模样,启声笑道:“沈姑娘,你是北陵人氏,这样的办法能让你看见西盛风景,你觉得如何?” “既是萧公子之邀,婉珺不胜荣幸。” 沈婉珺转眸看着萧湛轩,笑答了萧湛轩的话。不管到底会如何,都没得选了:“走吧。” 她一声轻喝,驾马向前飞驰而去,与萧湛轩二人一前一后渐渐疾速往北陵边境而去。 这一走穿树林,过山谷,从周边的小镇穿行而过,路上便用了足有七八天才到了西盛国边境。沈婉珺与萧湛轩一路向前,因为萧湛轩有通行令牌,所以道路畅通无阻,倒是不怎么费事。 不消半日,沈婉珺便已经被萧湛轩带进了西盛皇都。 她与萧湛轩下马穿行在街市里,和萧湛轩说的一样,这里同北陵相比,果然是难分上下。西盛的街市同北陵一样的热闹喧嚣。各种小食与摆摊的商贩在眉飞色舞地叫卖着自己的货物,柳垂湖堤,湖上的画舫里时而会传来银铃般的莺声燕语。 胜却人间无数,大概便是这样了。 难怪萧湛轩会给人如此风情不羁,潇洒倜傥之感。不想却是国风本就不乏风情之姿,她终于是理解为何各国都想要拉拢西盛了。 沈婉珺与萧湛轩脚步未曾停下,她的目光行过身边的人景事物,轻声赞道:“不枉西盛被各国争相拉拢,果然不凡。” “沈……” 萧湛轩正想脱口而出沈姑娘,转头却看见了她的一袭男装,市井中,他眸中流出一笑,道:“不曾让沈公子失望便好。” “确实不曾失望。” 沈婉珺微微颔首一笑,她抬眸往前看去,这条街长到让人一眼望不到头,她转头看着萧湛轩笑道:“想必还有一段路,我们快些走吧。” 沈婉珺与萧湛轩穿过喧嚣的市井,很快便到了西盛皇宫的正门,层层站岗的侍卫看见萧湛轩带着沈婉珺牵马而来,纷纷跪下行礼,俯首唱礼道:“卑职见过太子殿下!” “平。” 萧湛轩垂眸看着众人,淡淡地道了一句。他将随身令牌递给守门侍卫,由其中一个小侍卫牵去了两匹马,带着沈婉珺进了西盛皇宫。 沈婉珺跟在萧湛轩身后,她看的见方才萧湛轩到宫门前,那些侍卫的模样,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难掩的,是怯色。 萧湛轩的温和,大抵同她猜的一样,只是一种印象罢了。 沈婉珺随着萧湛轩从西盛皇宫的正路向前去,所到之处,皆是华丽非凡。 二百一十四:进宫面圣 西盛宫里的景色与北陵比,虽不相上下,却别有一番风情,一花一树仿佛皆有都有灵性,争奇斗艳,好一片艳丽景象。 沈婉珺淡淡地勾唇一笑,不过赏景归赏景,她并没有忘记正事。远处一座宏伟的宫殿在层层高林间若隐若现,她偏眸看了萧湛轩一眼,淡淡道:“殿下,现在我们可是要去朝堂之上面见西盛陛下?” “沈将军好聪明。” 萧湛轩不紧不慢地为沈婉珺带路,他偏眸看着她,眸中映出和煦一笑:“在除北陵时,我向父皇修书一封,已告知了将军到来的消息,所以我们可直接前去面见。” “如此甚好。” 沈婉珺简短地答了一句,面见西盛王是为了商议两国交好一事。这一路上她都有洒下广陵露,希望接下去不会出什么纰漏才好。想到这里,沈婉珺不觉间轻抚上手链上的蓝宝石。 这条路并没有沈婉珺想的这么远,没过多久她便已经和萧湛轩到了正殿金銮的阶下,沈婉珺抬眸看着金碧辉煌的殿上金瓦,轻缓呼吸,抬步踏上白玉石阶,轻吐出两个字:“走吧。” 石阶在沈婉珺眼前一点点过去,她踏上最后一阶,终于走到了金銮政殿前,萧湛轩在沈婉珺身边,眸光微偏,轻轻示意了一眼门外唱礼的宫人。 那宫人立马打了个激灵,连忙高声唱礼道:“恭迎太子殿下回国,请北陵使臣进殿面君——” 沈婉珺美眸微抬,衣袂轻扬,抬步踏进大殿,她在众目灼灼下行到大殿中央,单膝下跪朗声道:“北陵使臣缨远将军拜见西盛王,愿君王万岁长安。” 沈婉珺这话虽说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可是此言一出,却引得朝堂上立即是一片炸锅似得哗然: “原来他就是缨远将军!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没想到北陵竟然遣缨远将军前来出使,这个缨远将军可是出了名的神秘莫测啊!” “原来几年前在锁阳把西蛮杀得片甲不留的就是他啊,不想竟然是如此年轻的后生。” “是啊,真是后生可畏啊。” …… 这些话沈婉珺听了之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波澜,若说幸运,便是那年暗中认识了师父吧?若无师父,只怕她现在还是北陵宫中一个懦弱无能之辈。 沈婉珺抬眸看着西盛王,他虽已年过中年,可是仪态之上还是足见锐利,是浑然天成的君王之姿,可见西盛王坐拥千军万马多年,并未等闲庸才。 他垂眸与沈婉珺双目交汇间,轻声一咳,朝堂上里面变得一片寂静,萧湛轩此时方下跪行礼道:“儿臣出使北陵归来,见过父皇。” “使臣一路赶来甚是辛劳,吾儿与使臣,请起吧。”西盛王笑看着萧湛轩与沈婉珺,轻抬了抬手,不轻不重地问候了一句。 “多谢陛下。” “谢父皇。” 沈婉珺起身后,不敢有丝毫怠慢,时刻注意着身姿形态,对于她而言,不能露出女子之气,也是极为重要。 二百一十五:既入宫中,便听天命 她俯身作揖道:“陛下,臣这次前来是代表北陵前来与西盛商议两国交好一事,我国陛下看了您的文书,甚是感动,特地命臣前来,以表谢意,并且商定此事。” 沈婉珺从怀里掏出了沈烨所写的文书,递呈给西盛王的随侍。西盛王接过文书,看过之后朗声大笑起来,眸中立即渲染上了一番喜悦之色:“好!有北陵如此强大的友国,相信我西盛定会更加壮大!这件事本王应允!有劳使臣了!” “多谢陛下,我国陛下知道的话,定也会觉得能与西盛联手,实乃幸事。” 沈婉珺身居朝堂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讲鬼语的三寸不烂之舌。她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紧接着又是一作揖道:“烦劳陛下早拟文书,由臣快马加鞭带回,以安两国臣民之心。” “哈哈哈,这是自然,只是使臣切莫心急。” 西盛王坐在金座上,看着沈婉珺,眸中满是不愠不火,他抬手平了沈婉珺的作揖礼,欣喜笑道:“沈将军远道而来,岂能错过今晚我西盛一年一度的花愿节?” 果然,恐怕我是不可能及早脱身了。 索性是已经走不成了,沈婉珺便迎了西盛王的这句话,反问道:“花愿节?” 西盛王提起自己国家的节日,脸上满是骄傲的神色,他看着沈婉珺笑道:“花愿节是我西盛特有的节日,就在今晚。民间会点起许多花灯,求上苍赐福,来年风调雨顺。” 沈婉珺眉梢微挑,大方地点了点头,幸亏皇兄一路要我留下广陵露,为今之计,看来只有留下了,她顺着西盛王笑道:“想必定是一片国泰民安的繁华景象了。” “那是自然!哈哈哈,所以时臣大可多留几日,本王会派轩儿陪同时臣。” 西盛王看着一旁静静观察,良久没有说话的萧湛轩,他语气正经了一些,朝萧湛轩道:“轩儿,今晚花愿节,你便陪同使臣出宫一览西盛盛景,势必保护使臣安危。” 西盛王加重了最后一句话,面上却还是带着笑意,萧湛轩俯身行礼,淡淡道:“是,儿臣领命。” “如此,便多谢西盛王盛情了,臣恭敬不如从命。”沈婉珺作揖一礼,随着一同笑道应承下了西盛王的话,生死水火,只有去过才知道了。 这件事定下之后,沈婉珺便与萧湛轩随着一众人等离开了金銮政殿,沈婉珺的住所起居全部都由萧湛轩安排,她同萧湛轩从政殿侧门的一条花海石径走,一路上沈婉珺的目光都集中在身旁的花上。 萧湛轩跟在她身边走,一路上她与他皆是默默无语,也是萧湛轩难得一次这么安静。他带着沈婉珺走到了一座清理秀雅的宫苑前,双眉微蹙,音调有些古怪,却极力克制道:“沈……沈将军,你住这里。” “多谢殿下。” 沈婉珺看着面前的这座庭院,未曾回头像萧湛轩道了谢。 这座庭院清雅的很,倒也不错。 二百一十六:萧湛轩竟然身藏隐疾 她突然想到了晚上的事情,转过头看着萧湛轩,正打算开口时却发现萧湛轩好像状态不太对。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唇上本来就不怎么重的一抹淡红此刻竟然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白,如画的眉紧蹙,好似在强忍着一番痛苦。 他这副样子,怕是…… 沈婉珺看着萧湛轩,她眸色微沉,开口询问:“殿下,你怎么了?” “没什么,将军休息吧,晚上我会来接将军的。” 萧湛轩听见沈婉珺的询问后,眸中划过了一些闪避的神色,转身想要离开,可才刚走了几步,脚下便险些步伐不稳,捂住心口踉跄了一下。 沈婉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握住他的手,玉指探向腕间脉息时,眸中惊了一下,她蹙眉看着萧湛轩,语气压重了几分:“你可知你寒脉侵心,才会找来这蚀骨之痛?” “我知。”萧湛轩隐隐咬牙,虽然周身剧痛,他还是勉强朝沈婉珺绽开了一抹缥缈的笑意,这么短短几个瞬间,萧湛轩的脸色显得更苍白了一些。 他知道?看来已沉积多年。至于这个中缘由,只怕只有他知道了。 沈婉珺虽然知道萧湛轩是时刻潜伏在她身边的一份危险,可是撇开她将萧湛轩当朋友不谈,若是他出事,西盛乱了阵脚,只怕也对她不利。 “跟我走。”沈婉珺美眸微扬,抬眸看着萧湛轩,扶着他转身进了宫苑的大门。 这座宫苑设计的倒好,寝宫离宫门不远,沈婉珺将萧湛轩扶到床上。抬手将包袱放在桌上取出了一包银针,她出门向来有带着银针的习惯,既可防身,也能救命。 沈婉珺侧坐在床边,玉指一转便展开了银针包,兰指轻捻便迅速抽出了三枚银针,她垂眸看着萧湛轩,轻声道:“我你施针,先压制住寒气攻心,方能缓你一时之痛。” 沈婉珺正准备解开萧湛轩衣襟施针时,被他捉住了手停下动作,她抬眸不解地看着他。他忍着痛,清澈的眸中有一抹复杂的神色:“沈姑娘,你大可不必救我。若是欠你太多,我……我还不起。” “那就等你还得起了再还。”沈婉珺挣开了他的手,轻轻解开他的衣襟,萧湛轩心口的皮肤冰冷,沈婉珺的指尖落在他胸膛上的寸寸肌肤上,兰指迅速地在心口四周落下一根根银针。 疼痛从银针落下后便在一点点褪下,萧湛轩的目光从来不曾离开沈婉珺的脸,他看着她施针时认真的模样,明晰的眸中划过了一抹异色,大抵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那是悔。 这施针回针的过程,纵是沈婉珺手脚再快,到底也花了有两个时辰。沈婉珺将针收回针包里松了一口气,走到桌边慢悠悠地喝了一杯水,再转过身时萧湛轩已然将衣衫收整妥当。 虽然疼痛感已减轻了不少,可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他俯身朝沈婉珺一礼,语气低沉道:“萧某,多谢沈将军相救之恩。” 二百一十七:无妨,见招拆招吧 “你现在心脉不稳,还是坐着好好歇息一下吧。” 沈婉珺扶着萧湛轩坐在床边,她垂眸与萧湛轩四目相接,美眸中一片清然,她偏头启声道:“既是恩,那我问你什么,你可愿如实回答?” 萧湛轩眸中闪过一抹淡淡的惊异,他垂眸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淡淡道:“沈将军请问吧。” “你这寒毒,如何得来的?” 沈婉珺的语气不轻不重,她转身坐在萧湛轩身边,眸色清淡地看着他分析道:“我看你这寒毒,不像是天生,怕是后来发生了什么意外,才有了这样的隐疾吧?” “是。” 萧湛轩简短地回答了一个字,他淡淡一叹,眉眼间笼上了一层失意,他薄唇开合,向沈婉珺道:“我年少时习武属阳,被三皇兄设下圈套习了阴寒的功夫,不能相融,便化作了寒毒。” 他极轻一笑,抬眸看着沈婉珺,眸中依旧还是平日的温和:“这般生不如死,每年都会发作一次。” 果然最是深宫毒人心,想必萧湛轩纵是身在太子位,过得与她也差不了太多吧?沈婉珺在心里暗暗一叹,抬眸看着他道:“这样的寒毒并非药石无医,只是方子需日积月累方能见效。” 她随手走到书桌边拿起纸笔,洋洋洒洒便落下了清秀的字迹,她将方子递给萧湛轩,耐心嘱咐道:“这方子上的药材并不难寻,西盛物博,想必也是有的。每日晌午一次,煎汤服下,三年不断,便可痊愈。” 萧湛轩垂眸看着沈婉珺手上的方子,迟迟没有接过,他的脸上很平静,叫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沈婉珺微微偏眸看着他,复声道:“拿着啊。” 萧湛轩接过沈婉珺递过来的方子,他的目光落在清秀的字迹上,沉默了片刻,方出声道:“沈将军其实可以称有要事辞别我父皇,先行回北陵,文书派人送去就是。” “深宫高墙,道理殿下比我要清楚许多,何需多言呢?” 沈婉珺此言说的清淡,落在萧湛轩心里却字字如山,她启唇一笑,起身走了几步看着四方碧空道,轻声道:“况且,我也想见识一下西盛的花愿节,说不定会有惊喜呢?” “沈将军开心便好。” 萧湛轩将方子收进怀里,起身朝沈婉珺作揖微施一礼,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多谢沈将军的方子,黄昏时分我会来接沈将军一同前去花愿节。” 沈婉珺直直地看着他,口中轻飘飘吐出一句话:“殿下好走。” 看着萧湛轩的身影逐渐远去离开了这座宫苑,她美眸轻抬看着天空,自言自语道:“黄昏时分?” 沈婉珺转身不紧不慢地进了内殿,她唇边勾起一抹轻笑,淡淡道:“也差不多可以准备准备了。” 说是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这次出使西盛,为了不打草惊蛇,沈婉珺没有将羽灵剑带在身边,她从包袱的最底下掏出一把贴身的短刀藏在衣裙里。 二百一十八: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这把短刀做工极其精巧,藏在这样的长袍之内,根本看不出丝毫破绽。 西盛王强留她观赏花愿节,不管有无埋伏,她都不能掉以轻心,不然则是一子错,满盘皆输。 准备好了广陵露和短刀之后,沈婉珺便躺在床上等着萧湛轩来找她。等着等着,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等沈婉珺再醒过来时,夕阳已映红了整个房间,墙壁被染上了一层金黄。她伸了个懒腰,打开房门一看,正好是黄昏时分,估计萧湛轩也快到了。 沈婉珺整理了一下衣衫,转身踏出房门时正巧看见了萧湛轩一袭月白长衫抬步走来的身影。她启唇一笑,踏出房门迎上去道:“我已经收拾好了,走吧?” “将军请,我已经安排好了马车。”萧湛轩淡淡一笑,抬手为沈婉珺引了一个方向,带着她一路绕过各种花间小径到了西盛宫的侧门外,一辆精致的马车映入沈婉珺的眼帘。 驾马的小厮见到不远处萧湛轩与沈婉珺的身影时,不慌不忙地垂首行礼。虽然这个小厮衣着普通,但恐怕他的身份,没有他的衣着如此普通吧? “甚好。” 沈婉珺微扬眼帘,勾唇一笑,正打算走上前时,被萧湛轩拉住手,她回眸看着他,微偏了偏头,笑的有些不解。 萧湛轩垂眸看着沈婉珺,眸中的神色极其慎重严肃,这样细微的神色,那远处的小厮是断然看不见的,他压低了声音,轻声叮嘱道:“沈将军,花愿节人潮拥挤,勿要与我走散。” 沈婉珺弯了弯眼角,挣开萧湛轩的手,转身走到马车旁,同萧湛轩一起上了马车。那小厮并没有看出半点异常,便驾马朝西盛的市井繁华处去了。 一路上沈婉珺都在闭目养神,她也抬眸看过坐在她对面的萧湛轩。可是从始至终,萧湛轩的神色都很淡,静静地垂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沈婉珺挑眉匀了呼吸,她纤指轻挑起垂帘,看着百姓的身影已经越来越多便知道已经快到了,沈婉珺轻声一笑,偏眸看着萧湛轩问道:“以往的花愿节,比今年要热闹吗?” “看游乐者的心思吧,若是心情愉悦,怎么样都是繁华的。”萧湛轩眼帘微抬看着沈婉珺,他唇边勾起一抹浅笑,随后没有再多说什么。 此时夕阳西落,已有星辰在天空上初见闪耀。沈婉珺也没有再多问些什么,很快马车停下,沈婉珺与萧湛轩下了马,那小厮俯首行礼道:“小的在东市街尾等待殿下和使臣,先行告退。” 沈婉珺转眸看向别处,丝毫不想去注意那小厮抬眸看着萧湛轩时,他眸中那抹神色。 那小厮牵马走远,剩下沈婉珺和萧湛轩两人,她抬眸笑道:“好了,我们走吧,带我去看看西盛的繁华究竟是怎样的景象。” “沈……沈公子,请。”萧湛轩险些又叫错了沈婉珺的身份,他走在沈婉珺身边,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只隔了半步而已。 二百一十九:今晚恐怕不会那么太平了 沈婉珺在萧湛轩的陪同下走进摩肩擦踵的人潮中,西盛的花愿节一到此时入夜便犹如进入了另一片天地。 街市上小小皆是各种各样鲜花模样的花灯,几乎沈婉珺能想到的花,在这一条街巷的灯火中都能见到。 小小的灯火连城,将这原本普通的一条小街巷点缀的恍若白昼令人挪不开视线,犹如星辰凡落,总能让人过目不忘。 各种小商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沈婉珺的眼中皆映着一盏盏花灯,她唇边的笑意自如,如同寻常百姓一般游乐在各个小摊前。萧湛轩虽然面上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可是从眸中便能知道他没有半点的松懈。 他跟在沈婉珺身边,一刻都不肯离开。不管之前他曾想过什么,做过什么。至少现在他只想保护沈婉珺的安全,只要过了今晚,她离开西盛,一切便都已成定局了。 对于沈婉珺来说,时间在快乐的气氛中过得总是特别的快。她这样在街市中乱闯乱撞,除了真心玩乐之外,还想看看西盛到底会把她如何,可萧湛轩却从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她。 沈婉珺在人群中左顾右盼寻找着其他更好的玩乐点,她长舒一口气,她笑吟吟地抬眸看着萧湛轩:“花愿节却是很不凡,西盛和你说的一样,非常美。” “沈公子觉得不枉此行便好。” 萧湛轩看着她温和一笑,不动声色地抬眸观察了一下四周,却没有注意到他身后悄然游荡在不远处的三个人。 他垂眸看着她,正色道:“沈公子,天色已晚,我们快些回去吧。” “现在就要回去了吗?” 沈婉珺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还没有转完的半条街,她突然一笑:“我难得来一次,你就多陪我逛逛吧。” 说罢不等萧湛轩回答,沈婉珺便继续穿行在人群里,不一会儿便和萧湛轩拉开了一小段距离,萧湛轩有些焦急地朝沈婉珺赶去,喊道:“沈公子,快回来,不要与我分散!” 可是还没走几步,他戛然止步,直直站在了人群里动弹不得,这是从萧湛轩身后出来了三个黑衣长衫的男子,这三人眸光交汇间,将萧湛轩往相反方向带走,消失在了人潮中。 是萧湛轩的声音? 沈婉珺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望时,发现萧湛轩已经没了人影,不知道去了哪儿。 她转身往回走寻找萧湛轩,可是愣是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事有蹊跷,明明声音前一秒还在耳边,怎么一转头就没人了? 沈婉珺淡淡地蹙眉,心头突然涌上了一层不安变得警觉起来。她脚下缓慢地游荡在人群里,一张张脸从她身边经过,可她从始至终都没见到萧湛轩的身影。 而这条街的另一头郊外,那三个黑衣男子轻功点地,将萧湛轩放下,其中一个男子指尖点在萧湛轩的后心处,他才解了穴道。 二百二十:殿下还是不要挣扎了 萧湛轩突然一声轻咳,他抬眸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只见三人皆齐齐行礼:“西盛暗杀卫,见过殿下。” 萧湛轩未曾搭理这三个人,他知道西盛王室里有暗杀卫这个组织,是万人之一的精英组成,不为任何命令所动,只为君王差遣,也就是说,他们这样做,是父皇授意的了。 他一声冷笑,转身清冷地看着夜空,讥讽道:“父皇为了除掉缨远将军,还真是煞费苦心了,竟然出动了你们。” 其中一个领头之人面无表情地垂眸作揖:“殿下与王的筹划天衣无缝,我等若非发现殿下心意有变,是不会贸然出现的,请殿下勿怪。” “好,那我就不绕弯子了。” 萧湛轩大笑转身,他看着面前的三个人,一向温和的双眸中,竟然泛起了一抹嗜血的寒光,清冷命令道:“你们既然知道我想做什么就赶紧退下,休要阻挠我去路!” 萧湛轩的心里此刻已如热锅之蚁,可他面上还是要按捺焦急,装作镇定。他知这次凶险,沈婉珺乃是生死未卜之行。 那领卫的态度依旧不卑不亢,淡淡回复道:“我等只受王之命,请殿下恕罪。” “那我就杀了你们,然后离开。” 萧湛轩这句话说得很清,却字字清晰,似乎话语还未落,他的身形一闪,便已经没了人影,轻功一落便朝领卫袭去,四个武功极高的人影纠缠在一起。 若是以往,以萧湛轩的功力,击退这三人虽然要费些周折但还是可以做到的,可今日偏偏是他寒毒发作之日,功力大不如前,只能拼力一搏。 果然才将将十招,那领卫纵身一跃,反手便一掌击在萧湛轩心脉上,将他击退了七步,一口鲜血从他胸腔涌上,吐了出来。 那暗卫落地,淡淡地道:“王知道您今日寒毒发作,所以殿下无需与卑职再做无畏争斗了。” 萧湛轩半跪在不远处,他一手撑地紧紧攥成拳,捂住心口的手暴起了条条分明的青筋,他努力平稳呼吸强压着心口一阵阵的剧痛,隐隐咬牙:“父皇真是好筹谋啊。” 原来他没有相信过他,甚至是连他寒毒发作这以防万一的棋都算在内了。萧湛轩的心里突然升起一抹恨意,若再晚一点,他只怕会来不及去救她。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就无需多言了。” 萧湛轩缓缓站起来,他擦去嘴角的血一声冷笑,眸光如刀般看着面前的三人:“要么你们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们。总之,我要去救她,没人拦得住。” 领卫抬眸看着萧湛轩,开口淡淡地劝道:“王曾说,您在北陵时早已飞鸽传书道明了她的身份,因此王要我告知殿下,天涯何处无芳草,您不必为她拼上性命。” “少废话,动手吧。”萧湛轩掌中运气内力,眸中的杀气骤现,疾速想那三人冲过去。 二百二十一:来取我性命吗? “王只说阻拦,不可伤殿下性命。”那领卫朝身后两人低声命令,三个人疾速冲上去,四道身影再次厮杀在一起,难分上下。 相比起郊外的血腥之气,街市上的繁华则显得安然很多。 沈婉珺顺着这条街寻寻觅觅地往前走,最后也找不到萧湛轩的身影,她眸光沉然地靠在街边暗巷口的墙壁上休息,精致的眉轻轻蹙起。 她抬眸看着街市上的繁华,虽然刚才萧湛轩在时,她表面上玩的开心。但她不是没有察觉到这条街巷繁华之下暗流涌动,只是未曾看见端倪罢了。 沈婉珺直起身准备离开时突然停住脚步,她感到头顶上方的暗巷口房瓦上有细微的异动,从声音判断,应该是武功极高的人。 而且,不止一个。 眼下有这么多百姓,如果在街市上动手伤到西盛百姓,保不齐西盛王会借口北陵使臣杀害无辜百姓为名,联合他国名正言顺向北陵发难。 不行。 沈婉珺的目光落在暗巷里,这条暗巷错开了街面,现在如此喧嚣,想必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垂首走进暗巷,耳边时刻警戒着屋顶上的人。 沈婉珺能明确地听见,屋顶上的人随着她的步伐在屋顶上轻动。看来今天这一劫是逃不过去,要她出使西盛,看来真的就是为了取她性命。 沈婉珺不动声色地按下腕间手链上的机关,留下一滴北陵露。转身间眸光变得凛冽起来,她美眸锁在两侧的屋檐之下,冷声笑道:“莫非你们就这般见不得人吗?何必躲躲闪闪如此卑鄙,现身吧!” 屋檐上,一名身着玄色轻纱长袍的男子卧躺在屋顶上,他垂眸闲散地低头看着沈婉珺,虽然脸被一副银色面具挡了个严实,可是依旧难掩住一副世间少有的绝色之态。 他墨丝松松散开垂落在肩后胸膛前,星辰在他侧脸旁闪耀,衬得他颈线越发白皙好看。即便不曾发一言,如此静默,也似有一副浑然天成的杀意。行云流水,仿佛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罢了。 沈婉珺抬眸戒备地看着屋顶,他身旁有许多的黑衣蒙面杀手静静注视着那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只见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那些杀手便纷纷扬起长剑,在月光下闪着森森寒光。身形灵巧一跃便飞身下屋顶前后包围了沈婉珺,可见每个人都是身手不凡的。 沈婉珺的目光轻扫过这四周的人,她眸光微抬,神色清淡至极:“看你们的打扮和身手习惯,不是北漠人,受何人之命要取我性命?” 那些黑衣人不曾说话,开始慢慢展开长剑,沈婉珺眸色一抬,目光落在屋檐上一处,冷笑道:“屋檐上躲着的那位,是否能解开我心中所惑?若想看戏,不如请下来观赏,省得偷偷摸摸。” 想必书信里说的,就是这个人了吧?真是有趣极了。 二百二十二:这功夫好熟悉 那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淡淡地起身,未曾有太多动作,足尖一点便落下,墨丝被风轻轻携起又落下,仿佛只是走下了一个台阶般轻易。 他站在这些黑衣人群后的不远处,身姿挺拔,翩翩之姿若不是这副场景,没准能让沈婉珺多看几眼。沈婉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中戾气渐深:“我再问一遍,是何人要取我性命?” 那男子不曾作答,他透过面具的双眼默默注视着人群里的沈婉珺,在面具后微微弯了眼角,骨节分明的手向前轻轻一挥。那些杀手仿佛收到了命令一般,长剑一亮便向沈婉珺杀去。 沈婉珺眸光一利,转身间躲过了两把长剑,顺势从腰间抽出短刀,莲步轻点,向后凭空一跃,飞身进了人群里。 沈婉珺眸中森寒,隐隐咬牙抵挡着这些人四面八方攻来的一招一式,这些黑衣人的身法诡异,出手不知为何,竟然感觉与她系出同门?! 这是怎么回事? 她结缘师父是因为师父躲避追杀意外逃到了北陵皇宫偏荒的冷宫一角,刚巧遇见正为笙戈离世伤心的她。 她只知师父武功了得,却不知师父是何人物,难道这些人与师父有瓜葛? 沈婉珺身法灵巧地躲过了这些人鬼魅般的剑光,这些人的一招一式都与她相似,却又并不相似。 沈婉珺接招时细细观察,发现这些人的功夫虽然与她很像,却并非一样的,内力的运发有些细微的不同,若是师父的弟子,必然不会从内功处发生不同。 沈婉珺的身影在这些人里翻飞闪避,避着一处处致命的攻击,她莲步轻转,两把剑一来一去便擦着她腰间而过。 沈婉珺看准了时机手里短刀一翻扫过了那两人脖颈,瞬间他们躺在地上没了声息。 这些刀光剑影之外,那男子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人群里的沈婉珺,夜风吹动他玄色衣袂轻扬,与他身上慵懒的气息相辅,浑然透着一抹娟邪的气息。 仿佛他的确是看戏的人一般悠闲惬意。有那么几次,他以为她躲不过去了,她却偏偏躲过去了,甚至还完成了反击。 沈婉珺在人群里躲避攻击思考对策,如果再这样打下去,即便他们打不过我,车轮战我孤身一人,也会力不从心。 不如索性换了路数,若不相同,胜率也许多一些。 沈婉珺抬眸间冷声一哼,抬脚一踢与这些黑衣人拉开距离时骤然换了功夫的路数,这么一换倒确实是让这些黑衣人措手不及。 沈婉珺的这套功夫是师父留予她保命用的,步数精奇,招式也格外诡谲难测,凭借这一身练得炉火纯青的功夫,沈婉珺很快便扭转了局面,让他们沦落下风。 一幕幕那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都看着眼里,面具下,他露出一抹笑痕,身形一闪进了人群,这中间的速度几乎快到让人看不清。 只见他眨眼间抬手一挥,那些黑衣人便乖顺地退到了一边,这里瞬间变成了他与沈婉珺两个人的战场。 二百二十三:看来我的命值不少钱啊 沈婉珺与他各站一边,这条暗巷瞬时充斥着两种强大的气场,沈婉珺的短刀利落一扬,莲步轻点向他袭去。 那男子唇边的笑痕未散,轻轻一跃便朝沈婉珺飞身而去,虽未持刀剑,掌间却运足了十成的内力,若是击上沈婉珺心脉,她必然心脉尽断。 快要交集时,沈婉珺却停下脚步身形一晃,转身移到了那男子的身后。短刀在手里绾了个漂亮的刀花,迅速朝那男子的心口刺去。 毫厘之间,那男子微微侧头,转身灵巧躲过,一掌对在沈婉珺汇集了内力的短刀上,两股纯厚的内力碰撞在一起,激出强大的冲力。沈婉珺与他各退了七步,沈婉珺手里的短刀霎时崩断变成了片片废铁。 好强大的内力,这个人看来并不是简单的杀手啊。 沈婉珺直起身子一声轻笑,抬手扔了手里的空刀柄。手刀轻扬运起内力,目光森寒地看着他。 沈婉珺与他之间静的只能听见风声,她似乎能透过面具的双眼看见他微弯的眼角。她隐隐咬牙,突然疾速向前朝他袭去。 那男子身影一闪,与沈婉珺的身影纠缠在一起,两个人你攻我守,你守我攻。就像是轮回般永远分不出胜负。 虽然是在打斗,可是他透过面具双眼的眸光似乎并不在招式上,而是全部集中在了沈婉珺明艳的容貌上。 沈婉珺狠狠瞪了他一眼,抬手一掌抵下他的一脚,反手便要袭上他的右肩。 那男子眸中似有所思,在面具后唇边突然晕染开一抹邪肆的笑意,伸手握住她袭来的手转身间另一手从沈婉珺的腰间划过,一掌打在她后背上,将沈婉珺甩出去。 原来是个女子,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面具后的笑意愈发深起来,方才他从她腰间划过,发现她手虽有茧,却如纤荑,腰肢亦纤软盈盈,这男子的衣衫虽然外形看不出什么,伸手却能感到空了一截。 沈婉珺站起身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女童笑声。她猛然回头,发现在那些黑衣人的身后,一个女童回头看着身后的景象跑进了暗巷,那模样像极了捉迷藏。 那小女孩转头间顿时就傻在了原地,她浑身颤抖地看着地上面前的这一众黑衣人,以及地上早已没了声息的黑衣人。 沈婉珺眸光落在一个黑衣人身上,只见他朝那小姑娘举剑,利落地刺过去,惊得那小女孩大叫出声。 不好,他要杀人灭口! 分秒间,沈婉珺捡起地上的一片碎刀,指尖一用力便朝那人扔去,莲步一点飞身向人群而去。只见下一个瞬间,那黑衣人便软软地倒了地上。 沈婉珺身手俊俏地转身躲过这一众黑衣人的剑光,抬手抱起这小女孩转身轻功点步,迎面想那戴了面具的男子袭去,如果想要把她平安送出暗巷,那里是唯一的出口。 二百二十四:杀我就不要伤及无辜 身后的黑衣人朝沈婉珺追来,她一掌运足内力,利落朝那男子袭去,与那男子两掌相对,硬是生生迫得他退了七八步。 沈婉珺正要向前,一名黑衣人率先飞身出了人群一剑袭来,沈婉珺转身躲过了刀剑,便看见他一掌正要袭上她怀里那小女童的后背。 不好! 沈婉珺眸中一惊,迅速转身替她怀里的小女孩生生接下了这一掌。顿时她感到了胸腔翻涌,沈婉珺隐隐咬牙,反手一掌重重击在那黑衣人身上,借他的身体一脚踢去,暂时挡住了身后一众人的身影。 沈婉珺强撑着运起内力,到了巷口将那小女童推了出去,抬眸严厉地看着她命令道:“快跑!别回头!” 那小女童顾不上点头,见鬼了一般掉头跑进人群。那黑衣人群中三五个分支正准备飞身上屋檐去追杀那小女童时,被沈婉珺轻功一跃,内力浑厚的一掌挡下了去路。 她半跪落地,刚才强行运功加剧了胸腔里撕裂般的疼痛,一阵猛烈的翻涌之后,沈婉珺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血渍落在地上,溅成了一朵鲜红色妖异的花。 “你们要杀的是我,关一个孩子何事?” 沈婉珺强压着剧痛冷声沉音,她眸光狠厉地看着面前的一众黑衣人。她伸手撑地踉跄了几下站起来,她挑眉轻笑,擦去唇角的血渍,掌中运气:“有能耐的,来取我性命!” 这些黑衣人皆看着那戴着面具的男子,只见他眸光直直落在沈婉珺身上,轻轻点头,身边的黑影便纷纷向沈婉珺袭去。 看来确实活不了了,沈婉珺一双美眸中映着那些黑衣人纷纷袭来的身影,她一声轻笑,真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呢。不过倒也无妨,幸亏来的不是你。 沈婉珺不计生死地杀进人群里,身影疾速在人群里穿行,与身边重重寒光剑影相斗。这一幕幕均落在那戴着面具的男子眼中,他未发一语站在旁侧注视着沈婉珺。 那句话怎么说的?不怕拼命的,就怕不要命的。 也许正是因为豁出去了,沈婉珺强撑这生不如死的疼痛,不管生死,开始肆意地游走在人群中发动攻击,诡谲的身法此刻倒是更加巧如灵蛇。 六十招之内,沈婉珺脚下便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不少没了声息的黑衣人。一开始那庞大的队伍,转眼也只剩了这么三五个最后的活口。 她踏过这些死去的人,一步步朝那戴面具的男子走去。这三五个黑衣人步步后退,但那戴着面具的男子却依旧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并没什么慌张的感觉。 突然,她胸腔感到一阵钻心之痛,有一股热流从她胸腔涌上,一口鲜血又从口中吐出喷溅在地上,衣襟上也早已是血迹斑斑。 她知道强行运功极力损耗心脉,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沈婉珺再抬头间,眼前却感到人影摇晃,她用力摇了摇头,正要运力向前袭去时,眼前一黑随即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二百二十五:这个人,我要了 那戴面具的男子身形未动,眼眸微垂,静静看着倒在他眼前的沈婉珺。虽然戴着面具,却能看见他眸中有细微的波动。 自顾不暇,还要强行救人,西盛的殿下就是为她改变计划的吗? 原本他带人埋伏在这条街尽头的郊外,却突然收到了西盛暗杀卫的书信。信上说萧湛轩突然变卦欲护目标人,保护的就是她吧? 他走到沈婉珺面前,垂首看着她,身旁的一个黑衣人低声问道:“尊主,是否动手?” 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有何别特之处。 面具后,他勾起一抹不明的笑意,微微抬手示意,那黑衣人立马噤声垂首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只见他俯身抱起沈婉珺,身旁的黑衣人总是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也不敢发出一个音符。 他将昏迷的沈婉珺收进怀里,转身步履清淡地往前走,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顿住了脚步,偏头看着身后的黑衣人:“这里的一切,处理干净。” “是!属下遵命!”那些黑衣人们立即俯身行礼,压根不敢有思虑的时间。 夜色中,这一袭玄色长袍的身影带着沈婉珺,仿佛轻风般消失的无影无痕。 而郊外,萧湛轩和对面的三个暗杀卫依然僵持的不相上下。他正准备向他们袭去时,夜空中一道妖异的焰火烟花阻挡了他的动作。 怎么会?这烟花!沈婉珺…… 萧湛轩的眸中映着夜空中烟花渐渐淡去的模样,站在原地不再有什么作为。他知道,如果他们得手,就会发出这样焰火的烟花信号。这是他们独有的标志,不会有错。 他还是没有来得及啊…… 暗杀卫首领看着夜空中的烟花满意一笑,侧过头轻声命令道:“那边成了,速回皇宫复命。” 三道黑色人影在夜空中渐渐消失,萧湛轩的心里突然好想空出了一大块,他神色颓然躺在郊外的草地上,眸中静静看着夜空,喑哑的声音轻声呢喃:“沈婉珺,对不起。” 萧湛轩淡淡地闭上双眸,他的怀中还藏着沈婉珺写给他的方子。纵使他后悔,纵使他最后想了一切办法去保护她,还是没能护着她。这世上恐怕最缺的,就是重头再来的机会。 不对,他们如果得手,为何这么久迟迟不来见他呢? 萧湛轩猛然睁开眼,他眉宇间缠绕着一丝疑虑,眸中看着满天繁星若有所思。按照进程,他和他交代过,得手之后带着尸体来见他。 既然暗杀卫来阻拦他,说明已经和他们说过了情况。以他们的身手,这么长时间过去,早该找到他了,可为何迟迟不见人影呢? 除非……沈婉珺没死! 萧湛轩眸中一惊,他猛然坐起来,唇边勾起一抹弧度,只要想到沈婉珺还没有死,他竟然心中会涌上难以掩盖的悸动。 萧湛轩擦掉唇角的血迹,翩然起身,他看着夜空,清澈的眸中有一抹笃定的自信。若是沈婉珺还没死他们却燃起了烟花,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沈婉珺被他们带走了。 萧湛轩转身往驾马车的小厮那里走去,他暂时可以松口气了。 既然能带走她而不是直接杀了她,想必暂时无性命之忧了。 眼下只能看他们和北漠会有什么行动,才能随机应变把她救回来。 …… 二百二十六:等她醒了来通报我 阎火圣殿。 华丽的卧房紧闭着紫檀木门,房内花梨木桌椅置放在前,桌面上干净整洁,出了茶盏壶具,唯有一只白玉瓶,瓶里放着一束嫣红的芍药正含苞待放。细算看来件件皆是万金之数。 桌椅之后,象牙雕花榻前紫纱轻垂,沈婉珺双眸紧闭静静躺在榻上,细密的汗珠从她额角滑下,她紧蹙双眉,指尖抓紧了锦缎被面,看样子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魇里。 榻前,一名墨绿色长裙的女子瞥了一眼榻上睡得极其不安稳的沈婉珺。 她微微垂首,向身侧一袭火色红衣的男子低声道:“尊主别怪属下多嘴,这姑娘的性命是那边要的。您现在把她带回来为她疗伤,还……封了她的内力,属下不明,尊主这是为何?” 那男子一声轻笑,微挑的眼尾用余光打量着身侧墨绿色的女子,白玉般骨节分明的手端起一杯茶送到两瓣薄唇之间,抿了一口,反问道:“霓裳,若有一被我阎火门徒围剿,悠关之时,你可会豁出性命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霓裳皱起眉,歪头看着自家尊主,尊主平日从不管如此闲事,怎么会莫名其妙捡了这么个死令的丫头回来,她收起了古怪的眼神的低头答道:“逃命尚且来不及,再救别人,岂非自找死路?属下不会。” “你不会,她会。” 他偏眸看着榻上的沈婉珺,手中的茶杯落在桌上,音色淡了几分:“你跟我的时间不短了,我的规矩你该知道,不该问的不要问。” 那女子目光落在那只杯子上,突然后背一凉,她刚才是糊涂了,尊主的命令向来不容置疑,谁敢说个不字?她膝盖一软,连忙俯首跪下:“属下该死,请尊主责罚。” “这屋子的陈设你做的很好,倒挺像个女子的闺房。” 他眸光淡扫过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最后把目光落在紫纱后沈婉珺朦胧的人影身上,转身走出房门吩咐了一句:“她醒了来通报。” “是,属下知道了。” 霓裳看着他走出这间房门,心里犹如毒蛇爬过一般森寒。好在尊主没有把她怎么样,她长舒一口气,起身拿过木架上的帕子,轻撩起紫纱,替沈婉珺擦拭了额角的汗珠。 日光从霓裳撩起的紫纱缝隙里渗漏进来,将沈婉珺原本就苍白的肤色衬得愈发有些透明。 霓裳坐在床边看着沈婉珺,伸手替她理好了额前凌乱的碎发。 也不知这丫头是什么身份,她记得那日尊主竟然是抱着她回来。 不过也不怪尊主的目光总是放在她身上离不开,这姑娘的容貌,确实让人觉得纵使是九天仙也比不了。 不管是从哪个角度看,似乎都挑不出什么瑕疵。 轻颤的羽睫纤长浓密,精致的双眉,高挺小巧的鼻梁下,是两瓣完美的唇。 清冽的锁骨恰到好处地衬着完美的脖颈,难画难描。 虽然人还未醒,却不难让人联想着她的音容笑貌。 想必,应是个冷可霜寒十里,媚可颠倒众生的绝世佳人。 “希望救你不会给尊主带来太大的麻烦。” 霓裳轻声一叹,落下紫纱,转身出了这间房,站在门口静静守着。 二百二十七:好美的一个男人 沈婉珺这般昏迷了整整两天,虽说昏迷是另一种沉睡,可她却始终没觉得睡安稳过,梦魇断断续续纠缠着她。 她梦见了很多人和往事。 笙戈、傅北宸、萧湛轩,还有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 这些人和事的记忆凌乱散漫,简直可言没有任何道理。 她从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微不可见地动了动身子,耳边听见木门被推开又关上的细微声响。 双眉紧蹙,羽睫轻颤慢慢上扬。 眸光里模糊的影子迫使她又疲惫地闭眸休息了一会儿,再次睁开时,她的视线逐渐清晰。 榻顶的紫纱让她的意识猛然清晰起来,沈婉珺透过紫纱看着房间里的陈设,眸中警戒起来。 这里不是北陵皇宫! 沈婉珺挣扎着掀开了紫纱的一角,脑海中停顿了多日的记忆再次浮现出来。 是,她记得她在西盛的街市寻找萧湛轩的时候,退进暗巷遭遇了一群黑衣人的袭击。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就不记得了。 这里又是哪儿? 沈婉珺的浑身酸痛,仿佛骨头都被人拆下又重新拼凑好的感觉一般。 她这是怎么了?以前也不是没有受过伤,却从没感到这般难以忍受过。 她用手肘撑着床,勉勉强强从床上坐起来。 每每一用力,她似乎就能感觉到心口撕扯般的痛楚。沈婉珺皱起眉倒抽了一口凉气,她靠在榻边轻轻喘息。 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婉珺垂头发现自己竟然换了一袭女装,她眸中闪过惊异。 一激动促使胸腔一阵猛烈的咳嗽,心口又是一阵拉扯,她捂住心口,隐隐咬牙。 这时,紫檀木门被推开,沈婉珺眸光微抬,一抹明艳的红色衣角映入眼帘。 她微微偏头抬起美眸,一个男子端着汤药,就这么落落大方地踏进了房门,走进她的视线。 这男子墨丝如瀑,随意地散落下。双眉微挑,羽睫下一双轻扬的眸中沾染了不羁。 眉眼相合,竟然渲染出一抹令人挪不开视线的邪气。 高挺的鼻梁下,唇边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噙着娟邪。 身姿挺拔高挑,不着丝毫杂质的一袭红衣松松垮垮地落在他的双肩前,顺着他明晰的锁骨而下,在腰间系了一条腰带,整个人散发着慵懒的气质。 胸膛健硕完美的线条随着红衣宽大的衣襟若隐若现,本就雪白的肤色被这一袭红衣衬得愈发白皙透骨。 一勾唇一抬眸间,仿佛都是一种语言。 这般不可方物的,竟是个男子。 沈婉珺心里的戒备不敢落下半分,眼前的这个男子不似傅北宸俊冷,也不似萧湛轩温润。 但是他能让人时时刻刻感觉到危险,似一只悄探凡尘的妖,生杀随性、 一念之差,便是成魔。 仿佛谈笑风生间,皆是杀意,只待肆起而已。 他看着沈婉珺,唇边的笑意深了几分,将碗放在榻边的桌前,替她帮榻前紫纱系好。 坐在床边,握过她的手探上沈婉珺的脉息,他笑道:“不枉我费心救你,也是你命大。” 二百二十八:是你救了我? “你救了我?你是谁?”沈婉珺眉心微动,偏眸看着他,眸色中淡定,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正是我救了你。” 他伸手探了探沈婉珺额头,伸手拿过药碗,好看的手握住玉匙,盛了一匙汤药送到她唇边:“我名唤尉琰炽,是这座阎火圣殿的主人,外人称我邪君,我的属下唤我尊主。” 沈婉珺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伸手从他手里接过药碗,端起来一饮而尽。 可惜豪迈不过三秒,因为喝的太快,紧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丫头,你才刚刚苏醒,这样喝药不被呛死,也算命大。” 尉琰炽笑看着沈婉珺咳嗽到面色微微泛红,他伸手拿过木架上的巾帕。 替她擦拭了唇边的汤药渍,眸中噙着一抹笑意:“你这副模样,不道谢不休养,定是心里有千百个疑惑,问吧。” 沈婉珺头一次觉得,竟然也有一个男人能让她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似乎她眸中的每一个想法,在他眼里都无所遁形。她看着他,微微喘息道:“你……咳咳,你是,你是江湖中人?” “是,阎火圣殿归属江湖,我也是江湖中人。”尉琰炽伸手撑在榻边,目光中总有一抹沈婉珺捕捉不到的意味,他不躲不闪,承认的落落大方。 “你一介江湖子弟,如何能在西盛过城中救下我?” 沈婉珺将头靠在榻边一声轻笑,细细一想便知是他编的胡话,她挑眸看着他,美眸中气息令人无法躲闪:“既然你说是你救了我,那些要杀我的人呢?都被你杀了?” “杀你的人?我不曾见过。” 尉琰炽这话一字一句落得清楚,他眸中没有一丝慌张,静静看着沈婉珺薄唇开合出声道:“两日前我外出办事,带属下回阎火圣殿时途径西盛西郊,看见几个人扔下什么东西便转身走了。我着人查看,发现的便是你。” “西郊?” 沈婉珺蹙眉喃喃轻吐了一声,怎么可能是西郊呢?按理说应该是取我性命的,我人还未死…… 她抬眸看着尉琰炽:“敢问,你见到我时,我是何情形?” “差不多已算半个死人了。” 尉琰炽的眸中落落大方,他唇角勾唇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向沈婉珺道:“我着人发现你时,你已无气息,心脉微弱。要么怎么说,丫头,你命大呢?” 我虽然受伤,可是应该也不至于伤到如此地步,不过按照这人的说法,倒也也说不定…… 沈婉珺抬眸看着尉琰炽,眉间的疑虑少了一些:“如此,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好说,不过听你这话,你是被人追杀,才至重伤了?” 尉琰炽爽朗一笑,他低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抬眸凑近沈婉珺,眸中划过一抹邪气。 慵懒的声线轻低道:“看你长得这么好看,丫头,莫非你是西盛国哪家贵府的逃妾?” “胡言乱语!” 沈婉珺狠狠瞪着他,被他这么一气,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二百二十九:油腔滑调的小混混 尉琰炽看着沈婉珺这副样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好不容易笑够了才起身走到沈婉珺身边轻拍她后背帮她顺气,却被沈婉珺一下推开。 他被沈婉珺推开后退了一步,眸中有些微怔对上沈婉珺凶巴巴的一双美眸,他唇边延开一抹笑:“性子好烈的丫头。” 沈婉珺的咳嗽缓和了一些,她轻轻喘息顺过气息道:“尉琰炽,尉公子是吗?” “正是。”尉琰炽斜倚在榻边的帘框边看着她。 沈婉珺瞪了他一眼,声音冷了几分,出声道:“我应谢过你救命之恩,可你并不认识我,也请你不要胡乱猜忌。” “好,那么敢问姑娘姓甚名谁?芳龄几许?家住哪里?” 尉琰炽突然凑近她,惊得沈婉珺向后一躲,又惹得尉琰炽笑起来。 他转身离开,坐在沈婉珺对面,唇边带着一抹狡黠的笑:“可否婚配?” 沈婉珺的眸中有些无奈,突然耳中传来一声家住哪里,她又不免伤神了几分,淡淡道:“我姓沈名婉珺,是北陵人氏。” “嗯?” 尉琰炽正撑头听着沈婉珺说话,还没听两句就见沈婉珺闭上了嘴巴,他双眉微扬:“我问了这么多,你就只答两个,丫头,你这样可不行。” “你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沈婉珺收起心里的伤神,抬头看着他,美眸中的神色清淡如水。 “你被人这般追杀,必然是混不下去了,再回去岂不是更加危险重重?” 尉琰炽倚在床榻前,眸中噙着一抹笑意,云淡风轻地道:“你生的好看,若是年龄与我相当,我便勉强娶了你,给你个容身之所,怎么样?” “尉公子,你还是正经点的好。” 沈婉珺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不轻不重,叫人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沈婉珺垂眸道:“我不需要什么容身之所,北陵我肯定是要回的。况且,我已嫁过人。” 沈婉珺并没有说谎,她的确只是嫁过而已,至于尉琰炽听着成了什么意思便与她无关了。 “丫头,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就匆忙拒绝,太不明智了。也罢,你就听着玩玩吧。”尉琰炽眸中并没有什么忧伤的神色,他说出后面半句话时,轻垂双眸掩去了一抹笑意。 沈婉珺虽然捕捉到了尉琰炽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可是却看不懂他这是为何,淡淡地答了一句:“那最好。” 沈婉珺垂头间发现了自己的女装,突然抬起头看着他。 口还没张便被尉琰炽抢了先,他轻抬手指,隔空点了点沈婉珺的衣服,笑道:“霓裳帮你换的,你女扮男装想必有你的苦衷,我不便多问,你不说便罢。” “多谢。” 沈婉珺闭上了嘴巴,她掀开锦被,想要下榻走动一下。 如果早日复原,也能早日回北陵,她在西盛遇袭这件事,一定要尽快告诉皇兄才行。 若她遇袭这件事被西盛拿去大做文章,此时此刻绝对会对北陵造成重创。 我不在,军事方面只有几个老将军和傅北宸方能抵挡,着实是危险。 二百三十:内力荡然无存了? 沈婉珺的双眉很快便拧在了一起,她忍着心口的剧痛翻身下榻,才站起来还没走出三步,正打算活动一下拳脚时,突然脚下一软便要朝地面摔去。 尉琰炽站在沈婉珺身边眼眸轻抬,抬手圈住沈婉珺的纤腰轻轻一带,她便从摔在地上改成跌进了尉琰炽的怀中。 裙裾轻扬间,雪白无瑕,她撞在尉琰炽宽厚健硕的胸膛上,沈婉珺还能感觉到他胸膛陌生的温度。尉琰炽极轻一笑,抬手横抱起沈婉珺将她重新放回榻上:“丫头,伤筋动骨尚且要百天,你太心急了。” 沈婉珺丝毫没有听进尉琰炽的话,她刚才明确的感受到,她的内力武功,都已经不复存在! 难怪她随随便便一动弹就觉得心脉生疼,因为她已经没有内力,不似以前那般足以抵挡疼痛。 刚才她甚至没有动用内力,单单只是活动手脚,就觉得身子一软,丝毫使不上一点力气,这比她以前,根本就是万分之一都不到。 这两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怎么可能呢?! 尉琰炽替沈婉珺盖好锦被,正要起身,被沈婉珺拽住胳膊,她抬眸死死盯着他,眸中此刻翻涌起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寒,她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道:“我为什么会内力尽失?” 尉琰炽眸中划过了一抹笑意,可是这笑意里夹杂着一抹不慌不忙,他淡淡道:“丫头,都说了,能捡回一条命实属不易……” “我的内力哪儿去了?!” 沈婉珺打断了尉琰炽的话,她看着他,眸中满是一种让人避无可避的利色:“你是江湖中人,你能识我女扮男装,一定也知道我有内力在身。告诉我,我的内力去哪儿了?” “丫头,若是要活命,就要有相等同的代价,你可知晓这个道理?” 尉琰炽拂开她的手,转过身,音调显不出什么变化,他偏眸道:“你如今内力尽失,我想,大概是因为心脉受损,救心脉而使周身之穴脉休沉导致的。” 沈婉珺逐渐冷静下来,她是听过这个说法,万物之源始于心,若要救回心脉其他的主导习武之人内力游走的大脉便会沉休。 沈婉珺没有丝毫的犹豫,她抬眸眸光灼灼地看着尉琰炽:“我要怎么样才能恢复?” “恢复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尚且需要时间,配合药物疗休,方能使周身脉搏苏醒。”尉琰炽不急不躁地坐在椅子上,斟了一盏茶送到嘴边,抬眸看着沈婉珺,弯了弯眼角。 沈婉珺的心尚且安稳了一些,如今之计,不如先回北陵从长计议,北陵药材物资丰富,我所学医术不浅,应该可以尽快恢复。 沈婉珺掀开锦被下榻,手过头顶,向尉琰炽盈盈一拜,起身抬眸看着他,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沈婉珺谢过公子救命之恩,无奈家中尚有要事,不便久居公子之地,今日别过,来日若能相见,必然重谢。” 二百三十一:你这算账的本事了得 “好说。” 尉琰炽的眸中没有惊讶的神色,他唇边的笑意晕染渐深,抬手便拿起桌上的一个小本,头未抬道:“不过重谢之事嘛……” “公子不必多言,你救我性命,我一定是要报答你的。”沈婉珺看他眉宇间有犹豫之色,出言打断了他的话,她从不欠人东西,再说也是应该的。 “不,我是想说,既然丫头要重谢我,那么来日不如今日。” 尉琰炽此刻倒是笑的谦谦有礼,他将手里的本子往桌子上一摊,如玉般修美的手指落在本子上的字迹上,眸中躲藏了一抹狡黠:“这个账本上是我这两日照顾你所耗费的药材、人力、杂七杂八的价钱。丫头瞧瞧,是付银子还是银票,都行。” 就在这一刻,沈婉珺简直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为什么要嘴贱的加一句不要推辞!如果可以,请允许她现在就掐死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蛋吧。 救人收费,算你狠! 沈婉珺大约是气郁心结,突然地又咳嗽了几声。她走过去从桌子上拿起账本,不拿还好,这一翻,险些把眼珠子翻得掉出来。 这么短短两日,他用尽了这世上的各种珍稀药材,且不说这千年火灵芝、万年雪莲、还有身上这件雪蚕丝密织的长裙有多稀有,单看价格都足以令人后背发凉。 最重要的是,别说银子和银票了,她身上现在连一个铜子儿都没有! 沈婉珺才翻了短短三页,便“啪”一声合上了账本,重新扔在桌上看着尉琰炽:“你直接说,你要多少银子?” “这药材、人力啊、吃食啊加在一起,六千五百金吧。” 尉琰炽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就好似只有六个铜板那么简单一般,他抬眸笑嘻嘻地看着沈婉珺:“不过看在丫头你长的这么好看的份上,给你省个零头,六千金吧。” “六千金?” 沈婉珺低头看了看自己,玉指一转指着自己,反问尉琰炽:“我看起来很像个有钱人吗?” 尉琰炽长睫上下一合,正经八百地点了点头。 沈婉珺长长一叹,遇见尉琰炽,她认输了。她抬眸正经地看着他,出言商量道:“我现在身上没有一文钱都没有,这样吧,我给你写个欠条,等我回到北陵,差人给你送来,如何?” “成。” 尉琰炽干脆地答了一句,伸手托腮看着沈婉珺,笑得一脸春风十里。他起身收起账本道:“丫头自己回去的时候可要多小心,从阎火圣殿去北陵国都只有一条路,这一路山寇居多,你长的这么水灵,千万当心了。” “你等会儿!” 说罢他便准备转身带沈婉珺下楼,被沈婉珺快了一步拦住,她抬头看着尉琰炽,美眸中闪过了一抹诧异,问道:“我现在内力尽失,如何一个人回得了北陵?” “那是丫头自己的事情了。” 尉琰炽伸手揉了揉她本来就很凌乱的头发,眸中闪过了一抹坏笑,眉间故作出一副无奈之态:“我这阎火圣殿每天诸事繁杂,没有人手送你回家。” 二百三十二:留下打杂报恩? “你……” “不过嘛……” 尉琰炽的话说了一半,偏眸看着沈婉珺悄然一笑,他垂眸正色道:“照我来看,丫头可以暂且留在我这里,等内力恢复再走,这段时间还能还还债,岂不是两全其美?” “我如果留在你这里,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沈婉珺轻声一叹,她转身看着窗外的碧空,淡淡道:“那些追杀我的人如果发现我没死,是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只是这样?” 尉琰炽启唇朗声一笑,微挑的眼角也是在这时显得最是蛊惑人心。 他笑声渐止,伸手快速划过沈婉珺下巴,眸中噙着一抹笃定:“巧了,我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沈婉珺幽幽地看了一眼尉琰炽的那只手,转身踱步思量。眼下她内力尽失,成了名副其实的手无缚鸡之力。 从这里回北陵路途遥远,且不说那晚的黑衣人,纵使是平凡山匪,恐怕她也是无力应付。 况且,就算她回到了北陵,别说她这样会无颜面对皇兄,只怕还会遭到傅北宸的嘲笑。 若是被外国知道,那更是祸殃。 沈婉珺沉沉一叹,时到今天,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她转身抬眸看着尉琰炽道:“好,我留下。” “好选择,丫头你一看就是会算账的聪明人。” 尉琰炽将账本随手往桌子上一扔,走过来凑近沈婉珺,正打算把手搭在她肩上时,被沈婉珺往旁边一躲,躲开了。他一声轻笑,摆了摆手:“罢了罢了。” 沈婉珺刚才看见尉琰炽走过来就知道他的来意,索性往旁边一躲,果然躲开了。 她歪头看着他,眉梢微挑:“尉公子,你与我年龄相仿。就算年长,也长不过五载,若唤我丫头,岂非占我便宜?” “丫头,你以后慢慢习惯就好了。”尉琰炽不以为然地咧嘴笑了一下,有风从窗边清浅探进来。 微微扬起他这一抹明艳的红色衣袂,衬得整个人愈发散着一抹柔中含杀,不得靠近的气场。 “既然是还债,那我便是你做事了。我现在身无半点武艺,你看我做些什么比较好?” 沈婉珺抬眸看了看四周的桌椅陈设,这房间的格调倒是雅,尤其是桌上那嫣红色的芍药花。 她抬眸看着尉琰炽,见他半天不说话,便开口问道:“洒扫?婢女?还是厨娘?” 尉琰炽的眸光落在沈婉珺身上许久未曾移开,他突然低头一声轻笑。 转身青丝微扬,音色慵懒道:“找霓裳询问吧。” 二百三十三:阎火圣殿没有适合姑娘的差事 沈婉珺看着紫檀木门外隐没了一抹红色衣角,一颗心方才放下。 尉琰炽这个人和他的名字一样,就好似一团邪火。而他眸光中那抹神色,更是让沈婉珺有些不知该把目光放在那里。 如果说傅北宸的眸中的是冰霜满地,那他的眸光想必就一定是烈焰着身。 沈婉珺轻声一叹,气息一牵便会忍不住地咳嗽。她捂着心口,用手撑住桌子。 一双手从背后扶住她,沈婉珺一边咳一边连忙转身,抬眸便看见了霓裳。 “姑娘,你才刚好一些,还是万事当心吧。”霓裳扶着沈婉珺重新回到榻上休息,转身又替沈婉珺倒了一杯清茶。 沈婉珺润了润喉,便觉得咳嗽好了一些,她抬眸看着霓裳问道:“霓裳,方才尉公子说让我找你询问阎火圣殿还有什么差事适合我,你与我说说?” “阎火圣殿的差事?” 霓裳忍不住掩唇突然一笑,仿佛是被沈婉珺的话逗乐了。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抬眸笑看沈婉珺道:“姑娘还是先养伤吧,阎火圣殿,绝没有适合姑娘的差事。” “没有?” 沈婉珺眉心间慢慢拧成了一个结,她看着霓裳深及眼底的笑意,她偏眸思量片刻,开口道:“那你方才在笑什么?这偌大的阎火圣殿,莫非都不用吃饭吗?我曾在家中听说江湖之中一些门派教流,不都是要有些什么营生才能过活吗?” “莫非……姑娘以为阎火圣殿是那等虾兵蟹将之流吗?” 霓裳的话说的清清淡淡,眸中的神色却对沈婉珺的显得很不在意。 她抬眸看着沈婉珺,启唇笑道:“姑娘并非江湖中人,不明江湖归置。江湖之中鱼龙混杂,确实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可是有一点姑娘需谨记,阎火圣殿,绝非那等残败之地。” 沈婉珺半倚在榻上,伸手撑头,抬眸看着坐在榻边的霓裳:“既然你如此说,那阎火圣殿到底在江湖中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阎火圣殿是邪流,掌江湖邪教之首。一开始阎火圣殿只是一个小小的帮派,靠尊主一步步运筹帷幄,苦心经营方有今天。亦正亦邪,全凭各方诚意。” 霓裳看着沈婉珺淡淡向她解释,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她一字一句却小心拿捏,生怕漏出破绽,眼前的这个姑娘,并不是好应付的。 她启唇一笑:“说句话姑娘也许不信,这江湖之中,恐怕还没有阎火圣殿办不到的事情,任何事。” 沈婉珺听了个透彻,她淡淡点了点头,伸手端起茶盏抿下一口盏中香茗。 她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既然如此,那想必尉公子定然也是不凡了?不然何以支撑这偌大的阎火圣殿。” 霓裳听沈婉珺问及尉琰炽,以往一向清冷的脸上多了一抹浅浅的粉晕。 她抬眸一笑,轻声道:“尊主懂局势,且行事睿智,能及他人所不及。想必若是向人提起阎火圣殿的邪君,无人会不知了。” 二百三十四:我有心兮君无意呐 沈婉珺撑头看着霓裳,将她眸中的一抹羞涩尽收眼底,她启唇一笑,静静望着霓裳:“看来,你很喜欢他?” “姑娘,此事不可随意猜忌。” 霓裳的眸中突然一惊,眸中闪过了一抹避讳之色,定定地看着沈婉珺:“尊主有名如此,自然仰慕者众多。可他却从来不要宠姬,不近女色。姑娘如此猜测,若是被尊主听见,便是霓裳的罪了。” 不近女色四个字从霓裳口中出声干脆,可是却时时能令她想起,那天深夜,尊主抱着这个女子回来的模样。 霓裳抬眸看着沈婉珺,起初她并不理解为何尊主会用锁魄香封住这个姑娘的内力,现在她终于知道了。 尊主是要把她留在阎火圣殿。 “我倒不这么认为。” 沈婉珺玩弄着长长的裙带,她抬眸对上霓裳疑惑的目光。 唇边划过一抹笑意道:“既然喜欢一个人,暗暗窥探又有什么趣儿?倒不如方方说出来,不管结果如何,图个心里清明。” 霓裳低头一笑,抬眸望着沈婉珺,轻声反问:“姑娘这么说,定然是有了心上人了?” “有,可他不喜欢我。” 沈婉珺承认的落落大方,她这直白的让霓裳感觉有些诧异。 她轻轻一叹,眸中浮现一丝黯然:“只是我不懂,他既然心之所悦不是我,又何必还关心我呢?” “姑娘与他之间可有误会?” 霓裳歪头看着沈婉珺,她清眸微探,暗暗掩去眸中的一抹黯然,轻声叹道:“有时候不是不在乎,而是说不得。” “对你也许是。” 沈婉珺一声轻笑,眼眶中感觉微微发烫,转头故作望着紫纱帐发呆,语气多了几分决绝:“但对他,不是。” “对了,姑娘。” 霓裳似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般,抬眸看着沈婉珺一笑,提醒道:“姑娘恐怕要在阎火圣殿住一段时间了,是否想给家中修书一封?我可以着人替姑娘送来信鸽。” 这书信要是寄出去,只怕会乱了皇兄的心,倒不如不写。 沈婉珺摇了摇头,她轻声一叹,眉心间有一两丝愁绪,抬眸看着霓裳道:“我这次出门受了算计,若是写下书信只怕家中会更加牵挂我的平安,还是不写了。” 霓裳轻轻点头,淡淡一笑:“这倒也是。” “不说这个了,我们说点别的吧。” 沈婉珺这随遇而安的性子一向是令自己都有些佩服的,她轻声长叹。 仰面一笑,转头望着霓裳道:“霓裳,你在阎火圣殿有多少年了?” “有多少年……” 霓裳清眸中恍惚有些模糊,她想了一会儿,低头无奈一笑,道:“我也不记得多久了,大概是十六岁进的阎火圣殿吧,那时的尊主还是一个翩翩少年。” 沈婉珺撑着头轻声一叹:“那着实够久了,可见你对他真心。” “尊主待我有救命之恩,我绝不可能背弃尊主的。” 霓裳的眸中有一抹坚定,她看着沈婉珺眸中似有疑惑的神色,淡淡勾唇一笑,启声道:“那时候我性格冲动,得罪了一个江湖浪子,他便买下杀手追杀我。正巧碰见尊主,被尊主救下之后,我便一直跟着尊主了。” 二百三十五:你走路都不带声音的吗? 虽然霓裳这样说,可是沈婉珺始终都觉得尉琰炽不是一个会这般多管闲事之人。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至少自己这闲事儿他不就管了吗? 沈婉珺抬指轻揉了揉太阳穴,眸中带着些倦色看着霓裳,微弯了弯眼角:“霓裳,我有些乏了,想睡一会儿。” “那姑娘先休息一会儿,若是有事的话,唤我一声就是,汤药等煎好会给姑娘送来。” 霓裳悉心扶着沈婉珺躺下,打点好之后伸手帮沈婉珺放下了紫纱帐,转身离开了沈婉珺的房间。 沈婉珺听着霓裳的脚步声渐远,她轻声一叹,起身坐在书桌前,托腮看着窗外的碧色如洗的天空。 现在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有心睡得着呢? 如果阎火圣殿真的如霓裳说的那样,如果把这件事交给这里,想必定能找到幕后主使,可是这样一来,万一不慎便会泄露国政,实在是舍本逐末了。 西盛国这步棋果然够狠,只可惜现在她不能写书信回北陵,不知西盛那边对她被伏击这回事,会给出怎样冠冕堂皇的说法。 怕只怕拿自己的事情说事,借机为难北陵。 沈婉珺轻声一叹,虽然她厌恶西盛,可是她并没有那么痛恨萧湛轩。毕竟她有理由相信,萧湛轩其实在心里已经后悔了。 可惜……只有这样做才能看得清西盛目的到底是什么。 沈婉珺从茶桌上的白玉花瓶里抽出一支芍药花,放在书桌上,嗅着芍药花淡淡的香气,她趴在桌子上思考对策,不知不觉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这一觉并没有很久便被打断,沈婉珺现在虽然武功已经没了,可是有一点她并未改变,那就是行军多年形成了睡意轻浅的一种习惯。 这习惯稍微有那么一点动静便会醒过来,正如沈婉珺现在,睁开双眸便看见了尉琰炽放大了的脸,还有他俯身时露出的雪白色的胸膛,不禁吓得身子一颤,立刻清醒了过来。 “尉琰炽,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沈婉珺美眸清晰地对上他衔着一抹笑的双瞳,她突然一下抬起头,起身后退一步,离开了这个暧昧的距离。 “大概就是你说梦话的时候,我平常走路就是这样,你习惯就好了。”他身形未动,抬头看着沈婉珺后退到桌角的身影,忍不住唇边研开一抹娟邪的笑意。 梦话? 平常走路就这样?! 沈婉珺被他这么短短的一句话激的背后愣是一阵阵发凉,她突然有点不能理解,为什么霓裳能忍受他这么多年不离不弃,尤其是尉琰炽这样游魂一样,冷不丁就会出现在身后的习惯。 这些皆不是重点,重点是刚才尉琰炽说沈婉珺说梦话了? 沈婉珺的心立马紧绷起来,梦中之言最容易露出破绽,千万别露出什么马脚,她一声轻咳,故作镇定地反问道:“我怎么没觉得我说了梦话?说什么了?” “你问我?” 尉琰炽眸中突然显得有些无辜,他走过来凑近沈婉珺。 满脸挂着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低眸看着她:“你在梦里哼哼唧唧说了一堆叫人听不清楚的话,竟然问我你说了什么?你梦见什么了?” 二百三十六:你要我做你的随行? 幸好他没听清…… 沈婉珺不禁从心里松了一口气,转身绕过他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敷衍道:“女儿家的心事,你一个男子有什么好听的,没什么没什么。” 尉琰炽盯着沈婉珺半天,他眉宇间有一抹认真,转瞬笑道:“丫头,你是不是平时经常受虐待?” “你为什么这么问?”沈婉珺坐在茶桌前,抚弄着芍药花的花瓣。这一句几乎脱口而出,想也没想。 “明明有榻,你却偏偏趴桌子上睡得香甜。” 尉琰炽的指尖轻轻落在紫纱帐榻的方向,眸中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伸手撑着头懒懒坐在沈婉珺对面,轻吐气息:“丫头,你和寻常姑娘家,还真的是不同。” “我压根就没想睡,不过是趴在桌子上想事情不小心睡着了而已。” 沈婉珺听得出尉琰炽话里的意思,抬眸落落大方地辩解了一句,她转眸看着他,挑眉相望:“那你呢?为什么悄无声息出现在我旁边?” “送药。” 尉琰炽眸中笑意轻浅,简洁地答了一句,起身将药碗从书桌上拿来递给沈婉珺:“才煎好的,本来霓裳要给你送来,我正好有空,便顺带拿来了。” 沈婉珺接过药碗,喝药时轻嗅了汤药的气味,的确是治内伤的良药。 她端碗将药尽数喝下,轻轻咳了几分,抬眸看着尉琰炽:“霓裳和我说了一些阎火圣殿的背景,你掌控着偌大的阎火圣殿,怎么今天如此清闲?” 尉琰炽伸手拿起茶桌上的一方巾帕,替沈婉珺擦净了唇角的药汤渍:“如果我想有空,那我便成日都是大把的时间。” “这说法倒是讨喜。” 沈婉珺抬眸看着他笑了笑,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事,她正色道:“刚才霓裳来过,我问了她阎火圣殿有什么我能做的事儿,她和我说了说阎火圣殿的情况,确实并没有我现在能做的。” “霓裳说的?”尉琰炽放下茶盏,柔美的长眉微挑,一双眸微偏看着沈婉珺。 沈婉珺点了点头看着他,尉琰炽一脸的不慌不忙,指尖摩挲的茶盏上品的瓷釉,突然唇边勾起一抹轻佻的笑:“有了,我正缺个随行,你不如便做这个差事吧。” 这个尉琰炽不知是试探还是把她当白痴了,随行哪是她这个样子能行的,还真是不客气…… 沈婉珺在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她微不可见地白了尉琰炽一眼,一声轻咳,抬眸道:“随行一般不都是要武艺高强之人吗?为了随时保护正主,以防正主遭遇伏杀难以脱身。” “行啊,丫头,知道的还不少嘛,看来你没受伤之前也是有些来历的人了。” 尉琰炽突然一笑,眸中映着沈婉珺苍白的容颜,闪过一抹异彩,好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点头笑道:“不错,随行确实需要满足你说的条件,可我的随行嘛,纵使是吃白饭的也无妨。” 尉琰炽说到最后特地笑瞥了一眼沈婉珺,沈婉珺对上他的目光,顿时觉得一张老脸上火辣辣一片火烧,险些被口水呛了一下。 二百三十七:丫头此言不真 尉琰炽这是说她是吃白饭的吗?!她要不是因为没武功,才不会沦落至此! 沈婉珺顿时觉得心里有些气郁,不过尉琰炽为人太精明,既然他觉得她有不凡之处,那她势必要有个合理的身份,才能把之前的事情掩藏过去了。 沈婉珺清了清嗓子,抬眸瞪了尉琰炽一眼,一声轻哼,开始随口胡扯道:“我虽然只是个镖师,但是童年玩伴却在宫里当锦衣卫,当然知道这些了。” “你是镖师?” 尉琰炽的眸中并没有什么波澜,他淡淡抬眸看了沈婉珺一眼,玩笑问道:“走镖都是成队,为何你孤身遇袭?” “我没有队伍,向来独自走镖,而且只押送一些小巧价值连城之物。” 沈婉珺一声轻叹,眸中有一抹黯然,声音沉了几分,淡淡道:“你遇见我那次,正是一伙不知道是什么人拦截了我,企图抢夺。” 果然是有意思,这套说法若不知情,怕真的就信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丫头,看你这逻辑的缜密性和刚醒来时眸中的戾气……” 尉琰炽眸中隐过一抹沈婉珺未曾察觉的笑意,他指尖一顿停在茶盏上,意味深远地看着她道:“确实是有些屈才了。” “我这趟出行,归期已过却未归,想必我兄长和镖头都该心急如焚了。” 沈婉珺轻声呢喃了一句,她抬眸看着尉琰炽,眸色严肃问道:“尉公子,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内力?” “一个人今日瘫废,明日就能健步如飞吗?” 尉琰炽不轻不重反问了一句,他抬眸看着沈婉珺,唇角晕开一抹弧度:“病去如抽丝,你这是慢症,急不来,且好好把内伤养好吧。” 沈婉珺隐隐一叹,眼皮都未抬,问了一句:“你说让我做随行,何时开始?” “不着急。” 尉琰炽笑道,他站起身,一袭火色衣袂轻垂,遮住了他好看的手,他侧眸看着沈婉珺:“待你内伤痊愈时,正巧也就到时间了。” “那我现在做什么?”沈婉珺也随着起身,站在桌边看着尉琰炽准备离去的身影。 “休息。”尉琰炽清清淡淡留下这么两个字,打开门,转身离开了沈婉珺的住处。 眼下反正是离不开这里,倒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沈婉珺坐在木椅上,垂眸轻皱起双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尉琰炽口中的这番出手相救,来的未免有些太过突兀。 沈婉珺轻声一叹,如今住在这里,看来得万事小心千万不要露出破绽。 阎火圣殿的东侧偏殿,华丽宏伟的廊腰陈设后,层层红色纱幔被窗外携来的风轻轻吹起,尉琰炽懒懒地倚在一张雕花木榻上,闭着双眸养神。 从门外闪进一道人影,尉琰炽未抬眸,轻轻淡淡的音色从他口中传出:“霓裳,你来了。” “见过尊主。” 霓裳走过层层红纱幔,俯首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不知尊主传唤霓裳,有何吩咐?” 二百三十八:尊主冒险留她,只怕不好 尉琰炽睁开双眸,坐起身看着地上的霓裳,抬手拂去了她的礼:“我把这个丫头带回来,那边怎么说?” 霓裳站起身,垂眸凝神思索了一会儿,微微颔首冷静道:“那边目前……应该不知道姑娘还活在人世。” “暂时不必告诉那边这件事。” 尉琰炽站起身,轻轻理了理宽大的火色衣裳,他抬眸看着霓裳时,眸中浮现了一抹妖异的笑:“总归我答应帮他们解决麻烦,可是没说怎么个解决法儿。” “尊主……”霓裳抬眸看着尉琰炽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垂下头没有再说出接下去的话。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 尉琰炽白皙的手指轻轻划过装饰在一旁的红色纱幔,将他的肤色衬得更加不染纤尘,他偏过头,眼尾微挑:“说吧,我不怪你。” “尊主,霓裳认为,尊主现在这样,实在得不偿失。是……是错的。”霓裳突然抬起头,反正这些话憋在心里也不是几个时辰了,索性便一股脑把自己的想法倾倒了个干干净净。 “哦?何以见得?”尉琰炽转过身看着霓裳,唇边染着一抹笑意。 “尊主,于公,阎火圣殿在江湖中逍遥自在,向来不牵扯那些国家朝政。尊主知道这姑娘的身份,也知道是何人要取她性命。何必还要自寻烦恼?” 霓裳这一套词真正是说出了她自己的想法,她轻声一叹,眸中藏过一些细微的情绪,淡淡道:“若是于私,这江湖中多少女子都痴心于尊主,可尊主却不曾看过一眼。如今为了那姑娘以身犯险,尊主你……” “说完了?” 尉琰炽抬眸看着霓裳淡淡地问了一句,他唇边的笑意并未减退,反而被霓裳的话逗弄更深,他转身看着窗外:“你说的合情合理,利害关系我心中清楚。可我确实不想让她就那么死在那条暗巷里,因为你不曾见过她之前的模样。” “那边告诉我丫头是缨远将军,我当时确实只当接了一单生意,可是后来我反悔了。” 尉琰炽想到沈婉珺俊俏的身手,唇边不自觉勾起一抹笑,“这个丫头心里,装着的是一片天地,不是小家碧玉可比。” “所以……尊主那晚封住姑娘内功时,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将她困在阎火圣殿了?”霓裳小心地试探问着,其实当时并不是理解尉琰炽为什么要封了她的内功,不过现在她是知道了。 “是,而且我发现,她与我的武功竟然极为相似,与她交手时我就心中有疑,所以她更是不能死。”尉琰炽的心里替自己留下她的性命找了千万条理由,一条条说服霓裳,就像是说服这么多年不管闲事的自己。 “尊主既然如此说,霓裳无言以对。” 霓裳轻声一叹,她其实开口之前就能想到,尉琰炽的心思哪里是她寥寥几句话可改的? 他想做的事,从来没人拦得住。 二百三十九:江湖上的洒脱,倒也不错 开口,不过是求个安稳罢了:“尊主如果想要留姑娘性命,一是要防止姑娘知道那晚的真相,二……恐怕要想想如何向那边交代。” “不必交代。” 尉琰炽短短的四个字,回头时对上霓裳双眸中的疑惑,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眸中似乎早已勾画了一盘棋:“等丫头伤好的差不多了,我要带她参加武毒之会,这种地方向来消息一日千里,那边有人埋伏在江湖之中,所以根本无需我们交代,他们自会前来讨要说法。” “霓裳若没猜错,尊主自从救她的那刻起,大概就已经想到一切了吧?”霓裳看着尉琰炽眸中成竹在胸的模样,心里仿佛忽然明白了一切,难怪尊主会救她,因为他早已想好一切了。 “霓裳,我说过,你很明聪。” 尉琰炽眼角微弯,丝毫没有厌烦之色,他勾起唇角,转身挥了挥手示意退下,语气中带着一抹倦意:“记得,丫头的药好好盯着。” “是,霓裳告退。”霓裳俯身一礼,转身离开了尉琰炽的房门。 自沈婉珺醒了的这日开始算起,成天成天就只能坐在房间里,不是在纸上写写画画打发时间,就是趴在窗台上望天,看着白云一朵朵,鸟儿一对对,不过这项爱好后来被沈婉珺取消了,因为脖子酸。 沈婉珺在这期间见得最多的大概就是霓裳了,尉琰炽后来几天不知跑去了哪儿,鬼影子都没有。所以便是霓裳一天三顿的药的给她端过来。 每回来沈婉珺总能拉着霓裳聊个半天,一连几天过去,沈婉珺发现霓裳虽然第一眼让人觉得是一块冰雕,很难靠近,但只要混熟了,还是能见到她女儿家灵巧温婉的一面的。 就比如上次沈婉珺扬言要给霓裳说婆家,结果霓裳一脸娇羞,捂着脸随意打了沈婉珺一下,正中了心口,激的她痛了半日,被霓裳体贴地摁在榻上躺了整整一天,鞋都不曾穿。 经过这些日子,一碗碗灵芝仙草的熏陶下,沈婉珺的内伤已然好了大半。这一天三顿的药终于也变成了一天一顿。 霓裳告诉沈婉珺她可以下楼转转了,沈婉珺一脸仿佛看见了逃生光芒似得一阵风冲出去。明媚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几日前还惨白如纸的面色,今天已有了从前莹润的白皙。 微风轻轻吹过,携得她青纱裙裾轻扬起又落下,在这里没了许多的规矩,沈婉珺索性没有绾发,从一条青纱简单束发。 她伸手挡住双眸,抬眸看着头顶一望无际的天空,闭眸深深地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唇边晕开了一抹笑意。 这么多天,她终于重见天日了! 沈婉珺睁开双眸环顾着阎火圣殿的模样,她醒过来之后就在房间里,还没有好好看过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地方。 这阎火圣殿的格局倒是别出心裁,一共分三层,她的房间是在二层。从这里看过去,蜿蜒的墙头尾相接,像极了一个圆圈,一瓦一石都极尽了绝美奢华。 二百四十:这倒也是个好地方 沈婉珺顺着二楼的长廊往前走,准备向那边的楼梯去,发现每一间房竟然都是不同的精致,有些简洁大方,有些温情柔媚,宏伟大气倒是不输于她的千机楼。 看来尉琰炽也不是个俗人,这般巧夺天工,可见耗费了不少心力。 沈婉珺停在二楼楼梯旁,垂眸便看见了院子最外边的大门,这高大的朱红色大门倒是像极了宫门,好生阔气。 沈婉珺看着离地高远的楼梯,突然心中一叹,若是武功还在就好了。她抬步走下楼梯,站在这宽广百米的院场里,舒展了身子伸了个的懒腰。突然她发现了一件事,阎火圣殿虽大,可是除了霓裳和几名暗红色长袍的男子在院场的另一角练功以外,竟然没人了。 沈婉珺蹲下身从地上折了一支小野花在手中把玩,看着那边的几个男子练功,这些人目前练内力,以内力相搏,往往比手脚更加能看见虚实。 沈婉珺勾了勾唇角,看来尉琰炽确实是行家,以往门派也好,军队也好,都讲究手脚功夫上的锻炼,他这一点,倒是她觉得倍感亲切。 沈婉珺默默看着他们练功,突然她发现,这些人的内力虽然大部分心法练的是对的,可是有一步却改成了相逆而行,沈婉珺的双眸落在其中一个男子的身上,发现确实是如此。 按理说,这样练内力,应该会改换经络,对身体应该也是会有一定的伤害,可是看他们这样,似乎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沈婉珺眉间的结越拧越深,正打算上前询问时,从大门前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丫头,几日未见,看来你恢复的不错。” 沈婉珺停住脚步转头望去,尉琰炽一袭火色长袍沐浴着阳光朝她款款而来。她启唇轻笑,作揖一礼:“尉公子安好,几日不见,你也越发容光满面了。” “看来霓裳将你照顾的不错,丫头,你如今内伤该是好了大半了吧?”尉琰炽伸手将她耳畔的发丝别到耳后,顺手捏了两把沈婉珺的脸蛋,唇边研开一抹坏笑。 “内伤是好的差不多了,只可惜内功还没恢复。” 沈婉珺轻轻答了一句,眸中闪过一抹黯然,突然她抬头看着尉琰炽,拍了他肩膀一下:“你这些日子上哪儿去了?半个影子都见不着。” “我这几日在外办事,刚回来就碰见你在这儿了。” 尉琰炽眸中一片落落大方,纵然这一切是他自导自演,却丝毫没有半点怯色,他朝沈婉珺笑道,在她耳边悄声:“过阵子带你去个好地方玩,带你见识一下江湖上最盛大的场面。” 沈婉珺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距离,往旁边躲了躲,她抬眸白了尉琰炽一眼,突然眸光瞟向那几个目光怔怔看着尉琰炽与她的男子:“对了,问你个事儿,他们的内功心法怎么第八式是反的呢?” “你看得懂这派心法?”尉琰炽眉梢微动,偏眸看着沈婉珺反问。 “笑话,这套心法乃是基础,岂有不懂之理?” 沈婉珺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她偏眸看着尉琰炽,很利索地白了他一眼,转眸看向其中两个不分高下的男子,眸光中展现了一抹锐光,低声道:“你看右边的那个人,如果气血冲阳,逆丹田之气聚顶,掌心集力先击他左肩,他向右躲时,右掌可汇力直攻丹田,困顿之局自然可解。” 二百四十一:你确实同别人不同 “丫头,说得好。” 尉琰炽转眸看着沈婉珺笑的欣然,眸中闪过一抹沈婉珺未察觉的异光,眉心微动,问道:“丫头虽然现在失了内力,可是却能活用武功心法,却不知道师承于何人?” 沈婉珺眸中突然黯了一些,她摇了摇头,沉沉地舒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他是何人,只知道那年我师父落难,藏身我家院落避难,意外巧合遇见了我,师父决心传我毕生武功,教我处事做人。” “丫头,敢问你师父名讳?”尉琰炽的目光全部聚集在沈婉珺身上,他的声音里强压着一抹激动,与平常的慵懒是天差地别的差距。 “我曾经问过,可是师父说,知,不如不知。” 沈婉珺的眼眶有些发酸,细数北陵皇宫里,对她最好的人除了皇兄,就是藏身冷宫里偏僻无人的角落的师父了。她隐了隐情绪,突然笑道:“师父说,他暮年九死一生与我相见便是缘,我是他唯一的徒弟也是缘,所以让我称他缘师父。” “缘……” 尉琰炽跟着轻声呢喃了一句,也许是直觉作怪,他总觉得沈婉珺很像是他要找的人,只是一直不能确定罢了,如果是,那便正合他意。尉琰炽轻轻抬眸:“你师父可还健在?” 沈婉珺垂下眸一言未发,只是淡淡地摇摇头,她偏眸看着尉琰炽,轻轻皱眉反问:“你为何对我师父的事这么感兴趣?” “丫头你熟知心法,灵活百用。武功若是恢复,想必纵使放在我这阎火圣殿也是出类拔萃的。” 尉琰炽垂眸看着沈婉珺,眸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惊慌与异色,勾起一抹轻笑:“惜才之情,自然想知尊师情况更多了一些。” “我师父的过去,我并不知道太多,只有这些了。”沈婉珺的眸色很淡,转头继续看着远处那些人比试内力。 从心里说,她是不愿意向尉琰炽说出太多东西的,尽管尉琰炽并没有亏待她,可是她依然觉得尉琰炽这个人……也许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丫头,不然我聘你如何?”尉琰炽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低眸看着沈婉珺,唇角噙着一抹笑意。 “你聘我?你想聘我做什么?” 沈婉珺跟着反问了一句,她眸中闪过一抹古怪,尉琰炽这个人向来不按套路出牌,她突然笑出声:“你又打算花多少金将我从遥遥北陵挖到你这儿来?” “你在北陵做镖师,工钱大抵不会超过一百金吧?” 尉琰炽轻声一笑,伸手弹了一下沈婉珺脑门,墨丝随风微微飘起,一字一句道:“我出一千金,聘你留下,丫头觉得划算吗?” “划算。” 沈婉珺眼都不眨,答得干脆利落,她唇角轻轻勾起一个弧度,转身上楼间,一抹清风缥缈般的声音淡淡脱口:“但北陵对于我来说,有世间无法替代的东西。” 尉琰炽看着沈婉珺步步上楼去的背影,一抹轻佻的笑意从唇染开,好看的一双眸子盘桓着一抹深远,跟着上楼去了偏殿。 霓裳早早便已经等在了偏殿里,见尉琰炽的身影走进偏殿,霓裳立马伏于地上,垂首行礼道:“见过尊主。” 二百四十二:我既留她,就不怕人知 “起来吧。” 尉琰炽音调清淡,目不斜视地走过霓裳的身边,转身坐在主座上,轻合眼帘,暗暗一叹,撑着头揉了揉太阳穴:“霓裳,让你去查北陵的情况,如何了?” “属下此次正是要向尊主禀报这件事。” 霓裳走上前替尉琰炽倒了一杯茶,奉到面前后,确定四周无人后,方才继续垂首向尉琰炽道:“之前西盛要我们将姑娘的尸体交给姓萧的,可是尊主却临时改变主意带走了姑娘,西盛已然察觉,向北陵称姑娘失踪,下落不明,北陵似乎没有太大的动向。” “哦?” 尉琰炽轻抬眼帘,眼角微挑,似乎是被霓裳的话激起了浓厚的兴趣,他极轻一笑:“丫头对北陵来说是关乎生死的存在,北陵丢了丫头这么重要的人,竟会不为所动?” 霓裳轻轻皱起眉,垂眸轻思,抬眸看着尉琰炽,如实道:“属下猜测,大概只是表面现象,其实暗中应该也在发兵寻找姑娘。” “猜测?”尉琰炽斜眸看着霓裳,跟着她反问了一遍。 “属下无能。” 霓裳低下头,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她额上一层细细的薄汗,俯首向尉琰炽道:“属下查到如今北陵王最信任的人就是南宸王与姑娘,如今北陵得知姑娘失踪,若寻找想必会派南宸王,可是属下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无法接近南宸王府半步。属下失职,请尊主责罚。” “能与丫头比肩的人寥寥无几,北陵的南宸王若是如此人物,这倒也不怪你了。” 尉琰炽撑着头,饶有兴趣地垂下眼帘,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只见他将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从火红色广袖中拿出来,轻抬了抬手:“霓裳,起来吧。” “谢尊主。” 霓裳在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她起身轻抬起头,看着尉琰炽,再三犹豫下还是决定开口:“尊主,如今西盛已知您改变了计划,他们告诉北陵姑娘失踪,想必也是为了知道姑娘的生死,若是西盛联系那边,那边前来讨人,尊主打算如何交代?” “那就随他们好了。” 尉琰炽满不在乎一笑,卧在榻上,将头枕在手上,纤长的睫毛垂下,美的犹如一幅静止的画,突然他轻轻开口:“但是霓裳,丫头的生死,你最好不要擅作主张。” 这声音虽然轻,却让人觉得犹如利剑荆棘在身,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要了人命,不免让人背后一凉。 霓裳微不可见的轻颤了颤,曾经她确实想过干脆杀了那个姑娘,替尊主解决了一大后患。果然……她的一切想法都逃不过尉琰炽。 “属下不敢。” 霓裳规规矩矩地垂首行了一礼,抬眸看着尉琰炽:“属下定当竭尽全力照顾姑娘周全,尊主若无事,属下告退。” 尉琰炽似睡沉了一般未抬眼也未作答,但只有霓裳知道,尉琰炽向来如此,她早就习惯了。 等霓裳离开了偏殿,尉琰炽方才轻抬起眼帘,看着殿中随风摇曳的红纱幔,以往尽显轻狂不羁的双眸中,竟然有一抹深沉。 二百四十三:果然是闲的睡不着觉 沈婉珺现在每天只有一顿药,除了喝药的时间以外,她都见不到霓裳,从前一天三顿药还有霓裳陪着说话,可是霓裳也有许许多多的事儿需要处理,不是每天和她一样悠闲。 细数这阎火圣殿从上到下,小小一众人等,也就属她最是清闲。不止霓裳,其他人也都忙的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尉琰炽倒是说过,如果沈婉珺平日无聊可以去找他说话解闷。但是你说人家堂堂邪君,总也不会比霓裳清闲多少吧?这让沈婉珺如何厚着老脸去天天缠着他拉东扯西呢? 所以沈婉珺虽然能出门了,但也总是一个人,不是摘花散步,就是回房写写画画,再不济就倒头睡觉。 突然之间没了军务、没了朝政、没了行军地图,她变得无事一身轻,倒还真不习惯。 毕竟重久了,突然一轻就容易栽跟头。 比如今天,沈婉珺从午后服了药就觉得犯困,索性便倒头大睡。有时候睡多了,人就睡懒了。 这么一睡不要紧,可是不偏不倚,沈婉珺恍恍惚惚到三更天醒过来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后,她终于认识到了睡不着的真相。 沈婉珺从床上坐起来沉沉一叹,她起身下床打开门站在长廊里抬头望着月亮发呆。现在她住在阎火圣殿里,时过这么久,西盛利用她蛊惑北陵人心的计划应该也达成。不知道北陵城中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沈婉珺垂下头,一双美眸中含着情绪万千。她能够想象皇兄一定是心急如焚的,可是傅北宸……哪怕没有心急如焚,哪怕只是作为平常的同僚,他会不会也有一点担心呢? “你这大傻子啊……” 沈婉珺轻声感叹了一句,其实她这么想,也只是希望心里能好受一点。毕竟她知道,他恐怕是不会担心她的。若是有,大概也只是因为曾经嫁过他吧? 沈婉珺的嘴里不知不觉哼起一首不成调的曲子,她记得小时候皇兄教她用树叶吹曲子,虽然她总是学不好,可是却很开心。 沈婉珺抬眸看见了院场旁那棵大树,转身饶过弧状的长廊走下楼,她站在树下,抬头看着大树,踮起脚,伸手摘下了一片树叶。 这个时辰大家想必都睡了,纵是会有潜伏在四周的暗岗,也是不会随意出现在她面前的。 抱着这个想法,沈婉珺拿着树叶转身坐在最下面的石阶上。将叶片轻轻放于唇边,闭眸回想着小时候皇兄吹给她听的曲调,慢慢一个音一个音的用叶片吹出连接起来。 沈婉珺轻抬眼帘,这曲子未停,她突然发现,原来学不会只是因为当时不好好学,如今认真的回忆着曲调,竟然也不是那么难了…… 沈婉珺抬眸看着头顶那轮皎洁的月光,叶片发出的声音又轻又细,似乎本身就有一抹哀伤的情绪,合着这曲子悠扬婉转的清调,倒让人越发觉得莫名听了想要落泪。 二楼东侧的偏殿里,这清雅婉转的曲调传进了尉琰炽的耳中。若换了平日被打断休息,那人定然是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不过今日他倒不曾有丝毫的不耐烦,因为他知道,不知阎火圣殿深夜无声息这规矩的只有一个人。 原来丫头还没睡。 二百四十四:守护也是一种责任 尉琰炽唇角微起,起身斜倚在窗边朝外看去。银色的月光下,他慵懒的眸光一下就落在了石阶前的那个背影上。 尉琰炽轻轻打开门,足尖一点,一袭红衣便在银色月光下随风摇曳,扬起了一道好看的孤影。他足尖轻轻落下,点在石阶上。站在离沈婉珺不远处,倚着凭栏侧耳细听。 沈婉珺闭眸吹奏着曲子,未曾察觉尉琰炽就站在身后,这曲调明暗交织纠缠,就像是沈婉珺现在的心情一般起伏不定,不知过了多久,沈婉珺结束了最后一个音符。 她将叶片轻轻从唇边拿开,任凭方才那的曲调在风中消散不见。她美眸轻启,静静看着月亮发呆。 尉琰炽看着她的背影,眸中的神情有些复杂,他知道沈婉珺曲子里的哀伤,他也能猜到沈婉珺心里有许多放不下。 尉琰炽收起了眸中深沉的神情,轻挑一笑,朝沈婉珺走去。 “丫头,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是不信你也会有这么小女儿家的时候。” 还不等沈婉珺开始认真思考什么人生大事,背后就传来这么一道极其好听又懒散的声音。惊得她猛然回头,果然看见了尉琰炽的身影。 尉琰炽这个人还真是……说闲也不闲,说不闲又总是喜欢神出鬼没出现在别人身后。简直让人想不通他整天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都已经三更天了,你怎么还没有睡觉?”沈婉珺在心里腹诽了一阵后,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嘴,扭头坐在石阶上把玩着手里的树叶。 “丫头,你这人好不讲理,我可是被你吵醒的。” 尉琰炽笑着打趣了一句,走到沈婉珺身边,与她一同坐在石阶上,将手肘撑着身后的石阶上,一袭红色衣袂随意散在身旁,懒懒地望着明月:“你又为什么不睡觉?” “睡不着……”沈婉珺偏眸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得解释了一句。 “睡不着?” 尉琰炽坐起身,墨丝从他的肩头落下,他看着沈婉珺,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你方才吹的曲子很好听,可是本该情意婉转连绵的曲子被你吹的如此伤怀。丫头,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我想家了。” 沈婉珺说的落落大方,纵使不能和尉琰炽说出真正的身份,但此刻的心情却没什么不可以的,她轻声一叹:“这么长时间杳无音信,不论别人,但我哥一定很着急。” 尉琰炽伸手捏了捏沈婉珺的脸,撑着头懒懒地看着她,眸中却蕴着一抹认真:“丫头,我这里如此繁华自在,能予你逍遥一世。” “确实如此。”沈婉珺转头看着尉琰炽,坦然地笑了笑。 “那你干脆就不要回去了,每日把脑袋拎在手里过日子有什么好?” 尉琰炽伸手绕过沈婉珺的脖子将她揽进怀里,没个正经地凑近看着她,纨绔一笑:“你要是待在这里,我一定好好养着你。” “我又不是猪,还要你养。” 沈婉珺把尉琰炽的手从肩上拿开笑骂了一句,她看着尉琰炽笑了笑:“每个人活着都有不一样的意义,镖局是我兄长半生心血,我替他守着也是一种责任。” 二百四十五:北陵有的,你这里给不了 “丫头,你一个女子,不需要肩负太多的责任。” 尉琰炽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他看着这偌大的阎火圣殿,将眸光落在沈婉珺身上,懒懒地同她分析:“你看,他处能给你的,我这儿一点都不会少,甚至能给你更多,为什么你还不愿意呢?” “这不一样。”沈婉珺简短地解释了一句,既然她无法向尉琰炽说明她的身份以及国家对她有多重要,那就索性把理由变得更简单一些。 “哪儿不一样?”尉琰炽偏头抬眸看着沈婉珺,淡淡地问了一句。 “北陵里有的,你这里没有。” 沈婉珺低头看着手里的树叶,她记得第一次遇见傅北宸的时候,她就用这首曲子假装了一次与他的偶遇,和寻常姑娘家一样羞涩、笨拙。 沈婉珺想到这里,唇角不经意间微微上扬起来,美眸中泛起一抹柔光,轻声道:“在北陵城里面……有对我很重要的人。” “你又不肯嫁给我,也不喜欢我,这里当然没有。” 尉琰炽突然一笑,轻轻收回手,抬眸看着沈婉珺眸中的神色,薄唇上下一碰便继续问出口:“丫头,那你觉得,那人对你有多重要?” “说不清了,大概无法忽视吧。”沈婉珺轻垂眼帘想了很久之后才憋出这么一句,虽然只有一句,却是认真地回答了尉琰炽的问题。 “无法忽视?” 尉琰炽想了想,突然唇边勾起一抹没个正经的笑意问道:“丫头,你欠我钱这事儿算不算无法忽视?” 沈婉珺突然被尉琰炽噎了一下,她偏眸瞥了尉琰炽一眼,面无表情地如实道:“不,其实我是很想忽视的。” “不过话说回来。” 尉琰炽看着沈婉珺的眸光里,仿佛噙着一抹与生俱来的痞性,唇边的笑意闪过了一抹深长:“丫头,之前让你嫁给我,你不肯,就因为这个人?” “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嫁给你的。” 沈婉珺说的义正言辞,看着尉琰炽笑的明媚,故意方方地白了他一眼:“我又不认识你,登徒子,嫁什么嫁?” “丫头,这你就不对了,你不能只看我的表面。” 尉琰炽凑近了沈婉珺,煞有自信地掰着指头给沈婉珺挨个细数的优点,他看着她笑的有些轻佻:“你看,我长得这么好看,还对你这么好,换了寻常姑娘家早已以身相许了,让你嫁我,你竟然还不肯。丫头,你没有眼光。” “傻,等你遇见真正喜欢的人,就不会那么荒唐了。” 沈婉珺一板一眼地装成教书先生打了一下尉琰炽的脑门,她笑嘻嘻地看着尉琰炽:“你千好万好,可是缘分没到,等缘分到了,你遇见喜欢的姑娘,定然会和她情长到老的。” “丫头,后天我带你去参加武毒之会。” 尉琰炽唇边的笑意逐渐散去,他眸色认真地看着沈婉珺,在漆黑的夜幕下,显得更有几分蛊惑人心:“如果有幸拿到紫莲,你就可以恢复内力回家了。” 二百四十六:武毒之会?有意思啊 尉琰炽心里很清楚,要解开沈婉珺的内力根本不需要什么紫莲,但他偏偏想让沈婉珺与他一同并肩出现在武毒之会上。他从未带女子参加过武毒之会,定然会消息鼎沸,在这之后,恐怕只可能是有两个结果了。 听到尉琰炽的话,沈婉珺的双眸仿佛整个都焕发了新的光彩,她继续问道:“武毒之会是什么?” “是江湖里最盛大的群雄较量,不论正邪,都会参加。正派比武,邪派比毒。” 尉琰炽隐去了唇边的笑意,对沈婉珺云淡风轻地解释了一遍,揽着她肩膀,凑近了她狡黠一笑:“丫头,我可从没带过女子参加过武毒之会。” “哦?” 沈婉珺唇边晕染开一抹淡淡的笑意,美眸中透着一抹意味深远:“你这是病,得治。” “丫头。”尉琰炽垂眸看着沈婉珺,认真地启唇唤了一句。 沈婉珺眨了眨眼,定睛看着他:“嗯?” 尉琰炽一本正经看着沈婉珺,一副坦然大方的模样说道:“你身上香香的。” 沈婉珺突然沉默了一会儿,狠狠打掉了尉琰炽搭在她肩膀上的爪子,恶狠狠瞪着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尉琰炽这个人,的确是不能好好认真说话的。不等他继续说话,沈婉珺便头也不回地起身上楼回房睡觉去了。 尉琰炽躺在石阶上,好看的手枕在头下,抬眸看着皎洁的月亮:“丫头,实话说,我还真是有点不想放你回去呢。” 四更天。 北陵城中在月色下一片静谧漆黑,唯有南宸王府的书房依旧是灯火通明,傅北宸一袭玄色长袍,面色显得有一些苍白,高束的墨丝微有凌乱,深邃的双眸在烛火的映衬下,血丝清晰可见。 他伏案与书桌前,细细看着西盛与北陵的地图。往常一向收拾的井井有条的书桌上摊乱了小小无数的地貌图纸。一手拿笔在地图上画下标记,一言不发,沉寂的可怕。 几天前也是这样一个深夜。 南宸王府中有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墙外闪进了书房,跪在傅北宸面前,颔首声音中带着一抹畏惧道:“王爷,大事不妙。” 傅北宸坐在桌前未曾说话,神色清冷地抬眸看着面前的暗卫。只见他将头垂得更低了一些,启声道:“沈将军,失去了音讯。” “怎么会这样?!”傅北宸正要去拿书的手霎时顿住,他眸光阴鸷瞪着面前的暗卫。 “属下失职!” 那暗卫索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俯首叩在地上,身子轻轻颤抖,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属下埋伏在西盛都城内暗中跟随将军,可是那天西盛街市人群繁杂,属下紧跟北陵香踪迹,可是追寻到一处暗巷时发现……发现北陵香断,再无法追寻到将军踪迹!” “什么叫再无法追踪到她的踪迹?!你是怎么办差的?!” 傅北宸广袖一甩推翻了桌上所有的东西,顿时砚台纸笔全部掉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他深吸一口气,修长的手扶住桌子站起身,朝那暗卫森寒道:“你立马传我口谕,带二十个暗卫扩大搜索范围,在最后发现沈婉珺的地方为中心,西盛城内外方圆五百里之内进行寻找!蛛丝马迹也要立刻回来报我!” “是!属下领命!”那名暗卫背后一凉,头点的犹如小鸡啄米一般,轻功迅速跃出傅北宸的书房,生怕再呆一秒就会丢了性命。 二百四十七:因为那年死伤里无她名字 自从那天起,傅北宸夜里睡得总是很不安稳,派出去寻找沈婉珺的暗卫一直都无法追寻到她的任何蛛丝马迹,直到两天前的夜里,沈烨身边的暗卫传来口谕急召他入宫商议要事。 傅北宸走在路上大抵是已经猜到了沈烨这么晚找他会是什么事,想必他也知道沈婉珺失踪了的事情。他已经查了这么多天,这件事却依旧线索全无,就好似沈婉珺凭空消失了一般,始终透着一抹古怪。 他跟着那暗卫几步轻功跳跃,不消片刻便到了内殿的偏门,傅北宸观察了四周的情况后,打开门走进内殿:“陛下。” 沈烨正站在书桌前,见傅北宸踏进殿中,连忙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他,神色显得有些焦急:“刚刚西盛国的人传来书信,珺儿失踪了。” “我已经知道了。” 傅北宸的心头一紧,接过沈烨手中的书信,鹰眸利扫,突然戾气疯长,将书信捏得粉碎:“他们的意思是说沈婉珺贪恋民间游乐,所以不知去向?!推脱的真是好干净!” 沈烨沉沉一叹,越发后悔那日不曾劝下沈婉珺,他揉了揉太阳穴:“如此看来,西盛这次让珺儿当使者出使西盛,目的该是在铲除珺儿。” “陛下,沈婉珺的失踪绝非信中所写的意外,怕是在西盛计划之内。” 傅北宸强压着怒火,抬眸看着沈烨,眉宇间始终蹙着一个深深的结:“其实我几日前便已经得知沈婉珺失踪的消息,我派人在西盛境内外寻找至今日,还是无果。” “我们必须自己找珺儿,她流落在外,不知现在吉凶。” 沈烨负手立在桌前眉心紧蹙,目光聚在桌前的烛火上,他抬眸转过身看着傅北宸:“北宸,朕将身边暗卫尽数交给你,由你调配。不可惊动他国与北陵百姓,暗中寻找珺儿的下落。” “陛下是怕如果被他国知道缨远将军下落不明,北陵会遇危机?”傅北宸抬眸看着沈烨,他在沈烨身边多年,与他共赴朝堂,沈烨的心思他怎会不知? 如今北陵最大的敌手就是北漠,北漠眼下看来又是与西盛联手,两国相连,其他诸国必定虎视眈眈。如果现在北陵自乱阵脚,则正是他国趁虚而入的好时候。 “如果北陵丢了这么重要的缨远将军却不动声色,他国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沈烨沉沉一叹,看着傅北宸,强压着面上的一抹忧色继续开口道:“他们不知我们的底牌,就不敢随随便便发兵,毕竟北陵并不弱小。” 傅北宸轻声一叹,朝沈烨俯身施礼,决然道:“臣会尽全力寻得沈婉珺下落,将她带回北陵。” “北宸,珺儿的事情就托付给你了。” 沈烨的声音突然一顿,他站在傅北宸面前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出声:“那件事珺儿一直不知实情,是我对不住你们,你一定要将她寻回来。” “这些事是为臣者的职责,你我虽是挚友,也是君臣,陛下不必觉得歉疚。” 傅北宸淡淡地勾了勾唇角,起身看着沈烨,伸手轻轻落在他的肩上:“陛下放心,我一定将她带回北陵。” 自那天起傅北宸便带了沈烨的密令出宫之后,寻找沈婉珺这件事就从来没有一刻停下过,江雪儿与他同在屋檐下,所以也是小心谨慎。不过好在他向来阴晴不定,所以将自己关在书房也没什么稀奇,更没有人敢过问。 沈婉珺……你到底在哪儿? 傅北宸坐在椅子上,双眸紧闭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几天前便紧蹙成了一个深深的结。他抬手撑着头,揉了揉太阳穴。 傅北宸从来没有一刻觉得如此无力,更好似将半条性命交予了他人。末影从窗外飞身进了书房,他站在傅北宸身边轻轻一叹,将手轻轻落在傅北宸肩上:“王爷,切勿心急。” “如何能稳如泰山?”傅北宸撑着头的手紧握成拳,语气降到了冰点,始终未睁开眼。 “那年蛮军压境,情势逼人,王爷也不曾如此颓废。”末影清清淡淡地答道,伸手倒了一杯清茶放在桌上,漆黑的眸子打量着傅北宸如今的模样,不免有些感慨。 “因为那年的死伤里,没有沈婉珺的名字。”傅北宸轻声答了一句,他轻抬眼帘,看着桌上的茶盏,深邃的眸中覆盖着一抹忧色。 二百四十八:这些事,她不知道为好 “王爷,若早知如此,想必您也不会答应陛下假娶江氏了吧?”末影偏了偏眸看着傅北宸,这件事他从始至尾都知道,如今纵然查出了江氏的端倪,却显得得不偿失。 “北陵城中细作出没,能知宫中机密要政,陛下当日这样安排也并非没有道理。早前你看出端倪,按照细查下去的线索看,江雪儿必然有古怪。” 傅北宸轻声一叹,他垂眸摇了摇头,淡淡道:“只是……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一定从一开始就把沈婉珺困在南宸王府,哪怕是囚禁。” “王爷,您觉得王妃失踪,会不会和江氏有关?” 末影突然抬起眸出声道,他看着傅北宸,漆黑的瞳中有一抹猜疑:“之前我按照您的吩咐追查到江雪儿每次出去上香都会去见寺中一位方丈,可他并不是北陵人氏。所以我猜想,王妃这次失踪会不会是江氏与西盛联手设下了迷局,企图来削弱北陵势力?” “这种可能我早前也想到过,可她若是这样做,必然是北漠授意,也就是说最后的庄家还是北漠。沈婉珺现在身在何处应该也只有北漠知道,再去挑破她的身份,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傅北宸眉宇间的愁绪犹如一团乱麻,根本毫无头绪,他深邃的眸中显得有些烦躁:“江雪儿目前动不得,沈婉珺我们必须要靠自己找到才行。” “王爷,其实末影觉得,您早前大可暗中向王妃说明您娶江氏的用意。” 末影暗暗一叹,漆黑的眸中显得有些黯然:“千机楼也好,萧湛轩也罢,王妃不过就是与您斗了一口气。” “我何尝不知?” 傅北宸撑着头,他轻垂眼帘,纤长的睫毛让眸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疏影,叫人看不真切他眸中的神色:“起初我想要和她说清这一切,可她根本不听。后来我发现追查北漠细作这件事的背后,其实牵扯了太多,若是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北陵会被诸国瓜分,我不想将她拉进来。” 末影的双眉轻皱了皱,他凝神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可是,我总觉得王妃做的每一件事都绝不可能毫无意义。” 傅北宸抬眸看着末影的眸中有些疑惑的神色,末影眸中有一抹疑惑,微微颔首继续道:“王妃绝非寻常女子,她做的所有事定然又是事出有因。这个千机楼虽然是赌坊,却是陛下许她盖的。王妃与您同在朝堂,有没有可能……王妃也在查北陵细作?” “北陵细作一事既然已有眉目,那就暂且暗中观察以免打草惊蛇,我现在只想找到沈婉珺。” 傅北宸坐起身,伸手拿过桌上的图纸,垂眸细细扫过每一个角落,仔细推敲。他现在根本无心追究这些,只想先把沈婉珺找到,他出声淡淡询问:“西盛前往北漠的密探有消息了吗?” 末影将手落在他肩上,低眸看着他,语气严肃地:“王爷,自从上次您从宫里回来,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我问你有没有消息?”傅北宸静静看着地图,重新又问了一句。 “没有。”末影很老实地回答了傅北宸,他双眉微微蹙起看着他。 “继续查。”傅北宸薄唇开合,烛火跳动,在图纸上留下摇曳的淡影,他双眸一刻都不曾离开过地图。 “王爷。” 末影将手压在地图上,挡住傅北宸的视线,他抬眸与末影四目相对间,末影方才继续出声:“王爷,王妃身上带着的北陵香已断,您就这样不眠不休。若是您倒下了,谁再继续去寻找王妃的下落?” “让开。” 傅北宸垂下头没有说别的,伸手推开了末影,继续看着地图上一个个细小的地名:“末影,你先下去吧,我有分寸。” 末影看着傅北宸这副至死方休的模样,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颔首道:“属下告退。” 末影将书房的门重新关上,傅北宸抬眸看着天上的这轮明月,袖中修长的手握成了拳,他眸光决绝,轻声呢喃:“沈婉珺,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我带你回家。” 二百四十九:有你一手安排,我放心! 另一边的同一轮明月,月光洒在阎火圣殿的院场里,星星点点悄然渗漏进沈婉珺的房间,她已睡沉,可梦中的却是回忆纠缠不断。 这一觉沈婉珺虽然一直在各种梦里回旋,可是却一觉睡到了天色大亮,她起床打了个哈欠,抬眸懒懒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这才起身换衣服洗漱。 难怪尉琰炽能时时刻刻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待在阎火圣殿过了一段这种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她也有点这个意思了。 不过这只能当放个假,若总是这样,肯定要完蛋了。 沈婉珺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站在镜子前将长发高高束起,向霓裳要来了六个沙袋。方方走到院场里,将沙袋各分了三个绑在小腿上。 一旁在习练内功的男子均怔怔看着这个削骨成霜的姑娘动作熟练地模样,一连这么多天,他们只知道她是尊主带回来的第一个女子,却不知道她会对这些这么熟悉。 沈婉珺绑好沙袋之后,开始在院场里一圈圈跑步,以及练习从前师父锻炼她体能时练习过的拳法。 眼下虽然没有内力,可是体能却没有因此变差这是令她唯一欣慰的事情了。这一套动作虽显得无力,却还是惊艳了阎火圣殿里的在旁练习内力的一众弟子。 尉琰炽站在楼上看着沈婉珺的一招一式,眸中均嵌着一抹娟邪的笑意,他一步步走下石阶,白皙的手从红色衣袖中伸出,淡淡地拍了拍手:“好,丫头这招式,虽然无力了些,却是俊俏的很。” “见过尊主!”旁边一众弟子见到尉琰炽从石阶上下来,连忙俯身齐齐向他行礼。 沈婉珺顺着那些暗红色衣裳的弟子行礼方向回眸望去,果然看到尉琰炽的身影启唇一笑,坐在石阶上伸手动作利索地解开沙袋的绑绳,玩笑道:“何时恢复了内力,我与你切磋一番如何?” “那自然很好。” 尉琰炽向众人淡淡挥了挥手略作示意,他们便很是有眼色地退到一旁继续结成对子练习内力。他看着沈婉珺戏谑一笑:“不过丫头,你一直归心似箭,只怕到时候就顾不上与我切磋了。” “不会!” 沈婉珺将沙袋拎在手里,起身抬眸朝尉琰炽歪头一笑:“与你切磋之后,再回北陵也来得及!” 尉琰炽的眸光落在沈婉珺身上,唇边的笑意从未褪下,他从袖中掏出一方绢帕替她擦了擦额角细密的汗珠:“丫头,还是要多休息。” “我现在恢复的很好了,放心。” 沈婉珺抬眸看着他,伸手想要拿过他手中的绢帕,被他躲了过去,沈婉珺眉梢微挑,淡淡一笑放下了手:“对了,你之前说武毒之会,我不是江湖中人,需不需要准备些什么?” “丫头想准备什么?” 尉琰炽狡黠一笑,将手落在沈婉珺的肩上,揽过她俯身侧过头笑道:“我会帮丫头都准备好的,你只需要等到明天与我一同出发就好。” “那就借光了。” 沈婉珺挑眉盈盈一笑,灵巧地从尉琰炽怀中脱出,拎着沙袋走上石阶,往自己的房间去:“我先去换身衣裳。” 二百五十:青云的伤,不简单啊 沈婉珺推开房门走进房中,将沙袋扔在桌上,坐在妆台前伸手拿过木架上的巾帕,吩咐人接了一盆水又重新梳洗了一番。 她换下了方才那身衣裳,从木柜里随手拿了一件浅紫色流光锦缎衣裙。又松开刚才简单的发带,三千青丝如瀑落下,长簪入发,青丝被她重新绾起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才刚刚整理完了一身衣装,便看见霓裳端了一碗汤药推门进来,动作匆忙将药放在桌上后抬眸看着沈婉珺微微一礼:“姑娘,这是今日的药。” “霓裳,今儿怎么这么早就把汤药送来了?” 沈婉珺转身从妆台走到桌前,抬手端起碗几口便饮尽汤药,这阵子日日服用,倒也习惯了,她看着霓裳盈盈一笑:“你可是空闲了?” “姑娘可闲,我不可。” 霓裳收回空碗,微微颔首,神色显得有些匆忙,道:“姑娘,没什么事我先退下了。” “等等。” 沈婉珺古怪地看着霓裳,以往纵使再着急,霓裳从来都不会如此匆忙。她抬眸看着霓裳,放轻了声音询问道:“霓裳,看你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姑娘,青云方才被重伤的弟子抬进阎火圣殿,危在旦夕。” 霓裳说到这儿微微红了眼圈,可只瞬间便强压了下去,蹙眉道:“我正要去青云那儿看看到底是何情况。” “青云?” 沈婉珺垂眸思忖了片刻,美眸轻抬看着霓裳舒开眉心细结:“我同你一道去瞧瞧。” “这……” 霓裳眸中有些犹豫,思量片刻还是点了点头,看着沈婉珺道:“好吧,姑娘随我来。” 沈婉珺跟着霓裳的脚步走下石阶,穿过曲形长廊,在一楼最里面那间屋子前停下了脚步。沈婉珺观察了一路,霓裳看起来总是魂不守舍,而且眉心间的忧色从来就没减少过。 霓裳紧蹙着双眉,垂下眼帘轻声一叹,偏了偏头看着沈婉珺:“姑娘,就是这儿了。” “那我们不妨进去。”沈婉珺作势就要扣门踏进殿内。 “姑娘。” 霓裳拦在了沈婉珺的面前,她微微颔首,轻声道:“姑娘非阎火圣殿之人,青云受伤绝非偶然,此为阎火圣殿内部之事,姑娘恐怕不方便进去。” “这么说你是知道青云为何而伤?” 沈婉珺不紧不慢地接了霓裳的话,美眸中静如湖面,没有一丝涟漪,她轻声一笑:“还是让我进去吧,保不齐我能帮你一把。” 沈婉珺的话似乎加剧了霓裳脸上的愧疚之色,她突然抬眸正好对上沈婉珺的双眸,立刻回避了过去:“既然姑娘执意如此,那便请吧。” 霓裳推开了房间的木门,与沈婉珺一同走了进去,沈婉珺美眸轻扫过这间房,这房内的陈设十分简单,一桌一床一柜,再无其他。却极其干净利落,可见这个青云平日该是个利落的人。 尉琰炽和其他两三个同归的教徒均在房中,霓裳加快了脚步走到榻边,眸光死死落在榻上陷入昏迷的男子身上,朝尉琰炽行了一礼:“见过尊主,敢问青云如何了?” 二百五十一:这人还不到准备棺材的时候 “青云脉象虚弱,外伤不重,内伤导致心脉九成已毁,只怕凶多吉少了。” 尉琰炽薄唇开合,语气显得很轻淡,抬眸间看见了一旁沈婉珺的身影,眸中微怔,转而勾了勾唇角:“丫头,你怎么来了?” “来瞧瞧。” 沈婉珺越过了两三个弟子,走到榻边垂眸细看这昏迷中的青云,眉清目秀,虽不似绝色,倒也是个俊朗的男子,沈婉珺抬眸看着尉琰炽:“他为何会这样?” 尉琰炽眉目间看不出什么悲喜,将沈婉珺拉到他的身边,垂眸看着她轻声道:“他出去执行密令,来的路上遭人埋伏,导致重伤。” “救不了了?”沈婉珺挑眉看着尉琰炽反问。 “一息尚存。”尉琰炽轻眨眼眸,一字一句老老实实地回答,眸中静的犹如一波深潭。 沈婉珺极轻一笑,转身坐在榻边,伸手拉过青云的手臂,玉指纤纤探上他的脉息,细细探查一番后她勾起唇角:“并非救不了。” 霓裳闻听此言眸中燃起一抹异彩,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婉珺,迫不及待地脱口而出:“姑娘可有办法救青云性命?” 沈婉珺转头看着霓裳,美眸微起,唇边的笑意不减:“可救。” 尉琰炽眸中别有一番兴趣,他轻勾唇角,凑到沈婉珺耳边,低声问道:“丫头,你还懂医术?” “我何时说过不懂医术?” 沈婉珺赏了尉琰炽一个的白眼,抬眸看着房中的众人眼帘微起:“我不知道他因何而伤,但医者仁心,我不会见死不救。况且你们想必,也是希望他活的。” “丫头,你果然冰雪聪颖。” 尉琰炽笑望着沈婉珺夸了一句,他将手搭在沈婉珺肩上,轻低下头,姿势令人浮想地看着她:“既然如此,丫头不妨说说要怎么救他?” “这位公子心脉确实凶险,且周身经脉受损绝非寻常之伤。” 沈婉珺起身灵巧地躲开了尉琰炽的黑手,美眸轻抬扫过这房中的众人,唇边笑意深了几度:“可若是有内力深厚之人肯花内力,按照我说的将玉骨银针以内力推动将心脉贯连,再调以药物内服外敷,也许还有生还的余地。” “如此便是有希望了!” 霓裳闻言唇边轻启了一抹笑意,她抬眸看着沈婉珺,眸中显得小心翼翼:“姑娘,我内力虽不算深厚,可是也修习多年,我是否能救青云?” “可以。” 沈婉珺这句话说得干脆,她唇边笑意未曾收敛,在众人欣喜之余又补了一句:“不过这事儿是要考虑清楚才好,若是内力不够,银针稍有差池,他会立刻连这一口气都断送出去。” “这……”霓裳前面还满心欢喜,现在满眼只剩下了忧色,她抬眸看着尉琰炽,未曾再发一言。 “玉骨银针阎火圣殿倒是有一副,可以拿出来给青云用。” 尉琰炽从霓裳身上收回目光,他看着沈婉珺,眸中晕开一抹笑,微挑的眼尾似在这时风情更却:“至于这内力深厚之人,丫头觉得何人合适?” 二百五十二:你救不救他? “你是阎火圣殿当家之人,你能来看这位公子,说明你很器重他。且他受伤想必并非意外,你也想知道事情因果。” 沈婉珺与他四目相对,轻偏了偏头,美眸中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唇角盈盈泛起一笑:“所以自然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沈婉珺此言一出,周围顿时一片死寂,霓裳与其余两三名弟子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在沈婉珺的身上,不免为这个胆大的姑娘捏了一把冷汗,迄今为止,似乎还没人敢对尊主如此言语。 尉琰炽极轻一笑,面上丝毫不见任何怒意,他看着沈婉珺,眸光微动,毫厘之间隐去了一抹异样的神色,对她打趣道:“丫头,何人教的你这一副伶牙俐齿?” “无师自通。” 沈婉珺简单的回答了一句,美眸看着尉琰炽轻眨了眨,挑眉笑吟吟看着他:“那这人……你是救还是不救了?” 尉琰炽朗声一笑,修长的手轻抬让这房中的一众人等退下,轻声吩咐了一句:“霓裳,取玉骨银针来。” “是!” 霓裳连忙伏于地上,朝尉琰炽深深一拜,语气中激动的有些哽咽,她笑道:“霓裳替青云谢过尊主救命之恩,多谢尊主垂爱。” 尉琰炽轻轻拂了拂手,霓裳立刻起身打开门跑出去,这两三名阎火弟子也跟着行礼之后退出了房门。 这么一间房顿时就只剩下了沈婉珺和尉琰炽两个人,外加榻上那一个人事不知的青云。沈婉珺唇边勾起一抹弧度,故意向尉琰炽施了一礼,转身坐在桌前等着霓裳取针来。 “丫头,你这医术又是从哪儿学的?”尉琰炽落坐在沈婉珺旁边的椅子上,笑着问道。火红色的长袍一经坐下后,显得更是松垮了一些,不过倒和他这慵懒相融的恰到好处。 “大部分是师父教的,自己后来又看了一些医书加以钻研便成了。”沈婉珺轻描淡写地敷衍了一句,她的手放在桌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落在桌上,虽无声响,却吸引了尉琰炽的注意。 尉琰炽收回目光,深不见底的双眸看着沈婉珺,笑的意味深远:“寻常姑娘家,断无你这般有趣。” “你身处江湖,江湖中侠女无数,倾城国色数之不尽,比我好的自然大有人在。” 沈婉珺挑眉看着一旁的尉琰炽,眸中衔着一抹笑意向他分析着,突然她抬眸挑眉看着尉琰炽,眸中闪过一抹狡黠:“你想必接触不到什么深闺女儿家,可见你这话不真。” “丫头,这话你得信。” 尉琰炽笑的大方,他看着沈婉珺,心中转着思绪万千,尤其后悔答应让她还她内力让她离开,他道:“倾城也罢,侠女也好,均比不上你毫厘。” “如此,可要多谢尉公子对我的欣赏了。” 沈婉珺这话才落,霓裳便踏进房中,她眸中微微停了一下,平了平气息看着尉琰炽颔首一礼,将一个精致的木盒子放在桌上:“尊主,姑娘,玉骨银针已取来。” 二百五十三:你现在起正经一些!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沈婉珺抬眸看着霓裳一笑,垂眸指尖灵巧地打开木盒,十二支银针规规整整摆在盒子里,一根都不少。 沈婉珺在北陵时,沈烨曾将唯一的这么一套玉骨银针送给了她,这玉骨银针世间一共十套,古书上曾有记载,绝非寻常银针可比,质地晶莹耀眼,柔韧度极好,粗细堪比发丝。 银针进入皮肉更能有一片沁凉之意,对缓解疼痛有奇效。用它来接连经脉则有枯木逢春之效,若是针灸穴位,也可达到寻常银针三五倍之效。 “就是它。” 沈婉珺指尖抚过盒中银针,指尖顿时生起一片冰凉的触感。她抬眸看着病榻上昏迷的青云,转头看着霓裳颇有意味地一笑:“放心,他有救了。” “如此便好,有劳姑娘了。”霓裳收敛了一些眸中的情绪,她轻轻颔首,目光有些躲闪的神色。 “你且出去吧,不许任何人进这间屋子。” 沈婉珺挑眉极轻一笑,拿起玉骨银针转身走到榻边看着青云昏迷中的模样,叮嘱霓裳:“另外,要安静一些。” 霓裳行礼称是退出了这间屋子,尉琰炽走到榻边站在沈婉珺身边,将手搭在沈婉珺肩上,低头依旧是一副痞样:“我们从哪儿开始?女先生。” “从心脉周边穴位开始。” 沈婉珺默认了这声女先生,她唇角微扬,伸手拿出一根银针递到尉琰炽手里,将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拿下来,美眸中正经了几分:“你现在起正经一些,稍有差池便是一条人命。” 尉琰炽修长的指尖拿着银针,妖异的双眸聚集在银针上思虑了半晌,他抬眸半真半假地望着沈婉珺:“若有差池,丫头你可会生气难过?” “自然。”沈婉珺的眸光不躲不闪看着尉琰炽,落落大方地吐出两个字。 “那我一定会正经些的。” 尉琰炽突然微弯眼角笑了笑,他将银针收到一边,轻挑地伸手挑了一下沈婉珺小巧的下巴:“与人命相比,我还是更在意你的喜忧。” 尉琰炽对沈婉珺说过许多假话,可唯独这么一句却是货真价实。他手上沾染了鲜血无数,人的生死与否只在他一瞬的想法罢了,他早已看的轻如雪落尘埃。 可沈婉珺这个人,一颦一笑,却都能引得他注意,让他记在心里。 当初动辄将她带回阎火圣殿,是因为他不明白沈婉珺这个女人有何特别之处,竟能胜过皇亲贵胄心里的地位尊荣。 如今他还是不明白沈婉珺有何特别之处,却能真切感觉到她的重要。 “你这人啊,除了狡猾再也无法让人想到什么别的词儿了。” 沈婉珺唇边晕开一抹弧度,轻飘飘地道了一句,转身解开了青云的衣裳,露出健硕的胸膛,她转头看着尉琰炽:“你定然知道穴位在何处,接连的方法很简单,以七成内力将玉骨银针接连心脉,稳固在周身穴位之间,使银针入肉五分既可。” 二百五十四:做人不可以这么流氓 “丫头放心。”尉琰炽淡淡一笑,面上没什么起伏,掌心间却可见一抹浑厚均匀的内力正在缓缓汇集,毫厘之间,尉琰炽指尖微动便将借助内力将银针打进青云的体内。 沈婉珺垂眸看着银针,不偏不倚,正好五分。 尉琰炽果然不是等闲之人。 沈婉珺坐在一旁,指尖搭在青云的脉息间时刻探查着他的脉象。随着一根根银针入体,青云的脉象也从一开始的微乎其微,慢慢有了跳动,虽然不稳,却能感受到生命的迹象了。 “成了。” 沈婉珺眸中闪过了一抹异彩,指尖游离在青云的腕间细细探听他的脉息,她将青云的手臂重新放好,起身看着尉琰炽:“他虽然还未醒,但好歹可以活命了,你救了他。” “其实是你救了他。” 尉琰炽眉心微微轻蹙又舒展,他轻垂眼帘看着沈婉珺,这么一双眸子便是在这时显得最是蛊惑人心,他伸手语气里有些轻微的无力:“丫头,扶我一下。” 沈婉珺伸手扶住尉琰炽的胳膊,她美眸中闪过一抹忧色望着他:“尉琰炽,你没事吧?” 尉琰炽顺势抱住沈婉珺低下头,高大的身躯靠在沈婉珺的颈窝间,眸中隐去了一抹狡黠:“丫头,我觉得有些累。” 沈婉珺蹙了蹙眉,正想伸手推开他时,犹豫了片刻轻声一叹,轻轻拍了拍尉琰炽的后背安慰着他:“想必你是方才内力消耗的原因才会觉得有些疲累,休养一阵子就会好了。” “嗯嗯,丫头你真聪明。”尉琰炽唇边研开一抹戏谑的笑,点头间,高挺的鼻尖轻蹭过沈婉珺的颈窝,更加肆意的抱着她靠着。 沈婉珺将头瞥到一边,鼻尖萦绕着陌生男子的气息总让她觉得有些不适,她环顾四周就近找了一个凳子,拍了拍尉琰炽的后背:“尉琰炽,我扶你去凳子上坐一会儿,青云现在需要即刻服药稳固元气,我要写一张药方给霓裳让她去煎药。” “丫头不用担心,快去吧,我没事。”尉琰炽听闻沈婉珺这样说,挺拔的身姿重新站起,眸中有一抹妖异的神色,唇边随即悄然露出一抹娟邪的笑。 沈婉珺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尉琰炽:“你根本就不曾有事?” “嗯。”尉琰炽星眸中带着几丝无辜眨了眨眼,点点头。 “你刚才是故意的?”沈婉珺错愕地看着尉琰炽承认的这么落落大方,眉头扭出了一个古怪的结。 尉琰炽笑了笑,眸中露出了潜藏已久的狡黠,没有任何闪躲:“也可以这么说。” “你刚才在耍流氓吗?!”沈婉珺瞪大了美眸,差点被口水呛到,满脸错愕地看着尉琰炽,她不明白为什么尉琰炽可以这么镇定自若。 也不知道为何,沈婉珺此刻在脑海中总是能想到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句话。她现在大概知道傅北宸每次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时中什么样的感觉了。 “丫头怎么可以这样想呢?其实不算耍流氓。” 尉琰炽双眉微挑,故作一副惊讶又无辜的模样望着沈婉珺,娟邪的笑将他这一副堪称绝世的容颜渲染的更加令人挪不开视线:“丫头抱抱确实很解乏。” 禽兽! 二百五十五:男女之情还真是活受罪 “禽兽!” 沈婉珺美眸中神色幽深,瞪着尉琰炽,心口相一地冷声骂了一句。她黑着脸,伸手指着尉琰炽威胁:“尉琰炽!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再占我便宜,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丫头想怎么个不客气法儿?你又打不过我。”尉琰炽俯身凑近沈婉珺,笑的无所忌惮,伸手想摸沈婉珺光洁白皙的脸颊。 衣冠禽兽!简直不如禽兽! 沈婉珺在心里腹诽了一通尉琰炽,莲步轻移,灵巧一躲,抬手便狠狠打掉了尉琰炽的手,虽然没有内力,好在力气还有,她冷笑一声,不搭理尉琰炽,转身出了房间。 门外。 霓裳见门打开,连忙转身,看见了沈婉珺方才缓解脸上焦急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姑娘,青云现在可好?” “青云很好,你不需要太担心。” 沈婉珺的余光看见了一抹红色,转头瞥了尉琰炽一眼,正巧对上他笑的一脸无害,她转头看着霓裳:“现在他需要服用药物稳固元气,你随我去我房间,我给你开个方子。” “霓裳替青云,谢过姑娘了。”霓裳微不可见地看了看身旁一脸淡然的尉琰炽,好似有所忌惮,努力隐藏着眸中欣喜。 “走吧。”霓裳眉眼间的每一个神色都被沈婉珺捕捉在心,她转身便往长廊一个方向而去。 “丫头。” 沈婉珺才迈出几步,便听见身后传来尉琰炽一道懒懒的声音,她偏了偏头看着他:“何事?” “好好休息。”尉琰炽倚在曲形长廊的红柱上,笑嘻嘻地看着沈婉珺。 沈婉珺转过头没有说话,带着霓裳绕过长廊,回到房间。霓裳轻轻关上门,看着沈婉珺绕到书桌前,动作利落地拿起笔,在纸上落下几行极为好看的字迹。 霓裳站在一旁,看着沈婉珺眉眼间看着纸认真思虑拿捏的模样,勾了勾唇:“姑娘今日对尊主的态度似乎有所不同。” 沈婉珺手里的笔一顿,险些就留下了一点墨痕,她美眸轻抬,笔下继续在纸上游走,语气淡了几分:“没什么不同的。” 霓裳暗暗一叹,她看着沈婉珺,眸中并没有什么波澜:“尊主心性不羁,若是有让姑娘不悦的地方,姑娘不要介怀。” “这不至于。” 沈婉珺淡淡地答了一句,她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将药方递给霓裳,唇边漾开一抹浅浅的笑:“这是药方,从现在到三更天,要服用三次,你且去煎药吧。” “多谢姑娘。”霓裳伸手接过药方,微微颔首看着沈婉珺一笑,转身准备出房门。 “霓裳。” 沈婉珺叫住她,她抬眸间正好对上霓裳转头,她眸中深远,唇边有一抹弧度轻启:“青云与你之间,一定有些什么秘密吧?” “姑娘,我先出去了。”霓裳的眉眼间躲闪开了沈婉珺的目光,她转过头打开门,加快了脚步走出房门隐没在了长廊的尽头。 沈婉珺倚在门框前轻声一笑,摇了摇头,转身慢悠悠进了房间:“不是情,便是孽啊。” 二百五十六:霓裳也并非没有软肋 索性现在北陵是什么模样她也不得而知,倒不如把自己的身子好好养好,这样回到北陵也不至于让皇兄担心。 沈婉珺躺在床上抱着这样的想法在脑子里勾画着北陵,北漠与西盛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这么一觉睡过去,再醒过来时便已是月上西头的时辰了,沈婉珺从榻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这会儿过了饭点,倒也不觉得饿了。 她起身打开门站在长廊里,月色皎洁,阎火圣殿里出了一些看守的弟子以外,已是黑灯瞎火一片漆黑。 如今这可真是成夜行侠了。 沈婉珺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一下筋骨,她垂眸看着一楼地面上隐约有一抹微弱的光影,突然想到了青云,也不知道青云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沈婉珺顺着石阶走下去,来到青云房间门口时正巧赶上霓裳端着一碗药,从另一头的方向走过来,她看着沈婉珺微微一怔:“姑娘怎么还没歇息?” “我啊?” 沈婉珺看着霓裳不以为然地笑了两声,耸耸肩:“睡多了就睡不着了呗,青云的情况怎么样了?” 霓裳朝门内看了看,眸色略有黯淡,她朝沈婉珺勉强勾了勾唇:“青云还是没能醒,不过呼吸倒平稳了许多。” “我去瞧瞧他。” 沈婉珺轻声推开房门与霓裳一同走了进去,她走到榻边指尖轻轻搭上青云的脉息,又看了看心脉附近的银针,皆是平稳完好。 沈婉珺轻轻松了一口气,她唇边轻轻勾起一个弧度,离开了榻边,走到霓裳身边压低了声音:“青云很好,脉息稳定,好好养着便是了。” “谢谢姑娘……”霓裳听过微微有些哽咽,转过头拿起药碗才回避了沈婉珺的目光,她走到榻边,将碗中的药一点点细心地喂给青云。 人啊,非到关键时候才知重要…… 沈婉珺极轻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出了青云的房间。可是她并没有走,而是坐在长廊里望着夜幕中那轮月,明月皎洁,被屋檐遮去一半的模样,倒别有一番风情。 直到沈婉珺的耳边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开门声,她回头望去,看见霓裳从屋子中出来,霓裳端着空药碗的手微微一顿:“姑娘快些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 “不着急,你应该也睡不着吧?”沈婉珺的美眸中静的犹如一潭池水,她望着霓裳淡淡一笑,语气不轻不重。 “青云如此,我自然……无法安枕。”霓裳微微垂下眼帘,声音轻小地回应了沈婉珺的话。 “那不如你陪我说会儿话?”沈婉珺懒懒地倚着长廊柱子,她的一双美眸一直落在霓裳的脸上。 霓裳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她随沈婉珺坐在月光下的石阶上,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倒让她平常冷若冰霜的双眸显得有些落寞空洞。 霓裳将空药碗放在一旁,不再回避沈婉珺的目光,勾了勾唇:“姑娘一定有很多疑惑,想问什么便问吧。” 二百五十七:能看到他好,我已别无所求 “青云这次的事情,你大概是知道些什么的,对吧?”沈婉珺抬眸看着霓裳,她向来喜欢这种有话直说的性子,所以既然想问,也就不含糊其辞了。 “这次的密令任务本该是我的,青云……是在代我受过。” 霓裳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垂下头轻声喘息调整了情绪,继续跟沈婉珺解释道:“青云和我是尊主的左右护法,可我们的行踪不定,外人只知左右护法一男一女,却不知谁为左,谁为右。” 如果她心里猜的没有错的话,这又是一对痴男怨女。 沈婉珺的情绪没有太大的波澜,霓裳的每一个神态她都看在眼里,轻声猜测:“也就是说那些人本来想杀的是你,可是却误伤了青云才会这样?” “也不全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姑娘一定是懂得。” 霓裳沉沉一叹,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抬眸道:“那些人针对的是阎火圣殿,左右护法为尊主心腹,伤了谁都是损了阎火圣殿。这次的任务本该是我去,青云知道路上一定危险重重,所以向尊主提出换成他去,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青云很在乎你。” 沈婉珺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敷衍了一句,她美眸轻抬看着霓裳,轻声道:“那你们呢?” “我们?” 霓裳反问了一句,她摇头笑了笑,轻舒一口气:“我们什么都没有。” 沈婉珺眉心轻蹙,她暗暗一叹,转眸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你喜欢他,对不对?” “大概吧……” 霓裳抱着双臂轻声一笑,她转头看着沈婉珺,眸中温和:“我比青云早进阎火圣殿一些时候,他同我一样是被尊主所救,我是他的师姐,平常负责管教他的武艺内功修炼。” “这么看,尉琰炽还真是救人上瘾。” 沈婉珺的唇角不觉泛起一抹笑意,她一声轻咳收敛了些,转头看着霓裳:“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有时不是不在乎,而是说不得。你当时,说的就是青云?” “尊主救我们,与救姑娘不同。” 霓裳抬眸会心地看着沈婉珺,轻轻点头,她轻声长叹,无奈一笑:“人非草木,青云岁岁朝朝陪我守过这刀光剑影的日子。白天黑夜都使我不再害怕,纵使我对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可是从我见到他开始,他便是一直在护着我,带给我温暖。让我知道,我也是有人关心的。” 霓裳的话让沈婉珺的眸中多了一抹转瞬即逝的黯然,说到底,她还是会思念傅北宸,离开这么久,不知道傅北宸会不会想到她。 她轻声一叹,抬眸看着霓裳轻声反问:“你们彼此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执手偕老?” “阎火圣殿里谁都可以,唯独我和青云不行。” 霓裳这话说的有些不舍,可是她眸中却没有丝毫的埋怨,她向沈婉珺解释:“若是左右使相恋,外敌俘了谁,都能掌控另一个,若是借机对阎火圣殿不利,则会成为阎火圣殿的死穴。所以我和青云……不能在一起。” 二百五十八:自古情字最难还 “从前以为你只是一心为尉琰炽办事,七情六欲都与你无关。” 沈婉珺轻拍了拍霓裳的肩,她轻声一叹,美眸看着霓裳的神色有些心疼:“其实,你只是担负的东西太多了。” 霓裳隐去了一丝泪光,她十指相合撑着额头,蹙眉沉沉一叹:“我现在别无他求,只希望青云他能快点醒过来。” “青云会醒的,我保证。” 沈婉珺坚定地看着霓裳,她轻声笑了笑,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反问道:“霓裳,等青云好起来,你们不如把这份感情告诉尉琰炽,他并非无情之人,一定会理解你们的。” 霓裳垂眸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她启唇淡淡地笑了笑:“与青云相伴这些日子让我明白,世间并非只有执手偕老这一种感情,还有相伴身边,虽不言语,却默默守护的情意。我知道青云心里有我便知足了。” “你们这样,也很好。”听霓裳谈起这些,沈婉珺心里总有些失落,她一时有些语塞,便淡淡地敷衍了一句,垂下头没有再说话。 “姑娘,我早些时候听你说,你也有心上人,只是他不喜欢你了。” 霓裳眸光虽然温和却很坚定,她看着沈婉珺,露出一抹笑意:“霓裳虽不知这中间是否有误会与否,但是霓裳想告诉姑娘一句,表面不是全部,就像我和青云,有些情意是不得已,无法言说的。” 沈婉珺美眸微微一怔,她眼帘微垂,用一抹不在意掩饰了过去,轻轻淡淡一笑:“我会把你的话放在心里的。” 霓裳重新将空碗端起来,她向沈婉珺微微颔首一笑:“天色不早了,明日尊主还要带姑娘上路,姑娘快些去歇息吧。” 沈婉珺轻轻点头,看着霓裳越来越远的身影,心里竟然觉得有些出奇的平静。她抬头看了一眼月光,转身回房打算继续睡觉。 可不知怎的,霓裳的话就好似烙在了她心里一般,让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直到快天亮时,沈婉珺好不容易迷迷糊糊间,有了有些那么几分睡意。可是没持续多久,就被门口欢快的敲门声彻底敲了个云消雾散。 永远都没法儿睡个安稳觉…… 沈婉珺一声长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抬眸便看见了一抹妖异的红衣,这红色扎眼,叫刚睡醒的她还不太能适应,她揉了揉眼睛:“我知道今天很重要,放心,我很快。” “哎哎,丫头等等!” 沈婉珺正打算关门时,尉琰炽快了一步伸手撑住了门,他看着她,笑的一脸春风十里桃花开:“丫头,我给你准备了一套衣裳,你穿肯定好看。” 沈婉珺靠在门上,双手环在胸前抬眸看着尉琰炽,故意挑眉咧了咧嘴:“我柜子里那么多衣裳,随便一件换上不就行了吗?” “不一样。” 尉琰炽将一个织锦缎布包裹交给了沈婉珺,顺手还没忘挑了挑沈婉珺的下巴,狡黠一笑:“丫头绝世容光,若没有好衣裳,岂不是可惜了?” 沈婉珺向后一躲,伸手拍掉了尉琰炽的手,美眸轻抬瞪他一眼,伸手拿过包裹:“算你有眼光。” 二百五十九:武毒之会看起来还挺盛大的嘛 不等尉琰炽说话,沈婉珺便“砰”一声将门关紧,她看着那一袭红色转过身站在门口等她,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弧度,偷偷笑了笑。 好衣裳?到底是什么货色? 沈婉珺看着手里的包袱,轻轻掂了掂,抬步走到妆台前动作利索地解开了包袱。沈婉珺将包袱里的衣物发饰一件件拿出,方才看懂了一件事。 阎火圣殿财力绝对雄厚不可小觑。 沈婉珺美眸轻垂落在这件水红色的束腰衣裙上,尉琰炽没有说谎,这等做工只怕是连城之价方能匹配。 冰蚕丝密织成衣料,这等水红之色却带着阵阵幽香,必是用鲜花汁经过百日千日染就而成。边角精致,纤腰云袖婀娜,金丝勾边,裙裾上绽开着一朵朵嫣红色的芍药。腰间点缀着颗颗淡粉色的水晶,日光下看定是更见华光。 沈婉珺唇边勾起一抹笑,将眸光移向旁边华丽耀眼的珠宝饰物上,无奈地摇了摇头。 尉琰炽这是花了血本了,倒还真是可惜。 沈婉珺将衣物原封不动收起来放在床上,从柜子里找出了一套月白色织锦男装长袍套在身上,这袍子是之前她拜托霓裳帮她做的,本是为了出行方便,但今日要去的地方鱼龙混杂,还是低调些好。 沈婉珺随手拿起一根发带将青丝高束于头顶,这等打扮合着眉眼间那一抹英气,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收拾妥帖后,沈婉珺转身落落大方地走出门。尉琰炽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对上沈婉珺这一身打扮时,眸中却闪过一抹小小的惊讶,他眸中有几缕黯然:“丫头,衣裳不喜欢?” “多谢你精心准备,只是衣裳过于华贵,有恐出行不便。” 沈婉珺三言两语回了尉琰炽的话,她轻垂眼帘看着自己身上这套月白色男装,挑眉看着他盈盈一笑:“这样不也挺好?同你出行倒也方便些。” “倒也好看,只是感觉有点可惜。”尉琰炽恢复了神采看着沈婉珺眨了眨眼,眸光中显得越发无辜了些。 “可惜什么?”沈婉珺与尉琰炽一同往楼下走,她偏了偏头抬眸看着他。 尉琰炽步履轻移迈下台阶,微风轻拂起他火红色的衣袂,他望着沈婉珺戏谑一笑:“丫头若是愿着女装,第一美人的名号,必是无疑。” 那我还真是庆幸我穿了男装…… 沈婉珺心里一阵冷汗,默默称赞了自己果然机智无双。若真的因为那套衣服弄出来什么第一美人这种东西,被人尽皆知的话,反而不利于她以后出征了。 “哈哈哈……有机会再说。”她干笑了几声随口应付了一句,不觉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去武毒之会的这条路从阎火圣殿出发,坐软轿颠来颠去一走便是六日时间。这一路上虽然疲累,但是沈婉珺的心情却异常的好,毕竟除了战场、宴会、朝堂,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市井接触过这么多人了。 这路上的驿站酒楼皆人声鼎沸,从这些人的队伍与衣着佩刃来看,足以能见江湖人对这个传说中武毒之会的重视。 沈婉珺的目光除了闭上就是在打量着这形形色色不同的人,何为邪教,何为正派,还真是一眼便能辨认,那不苟言笑、神情严肃的,永远都是正派咯。 不过任凭周围怎样藏龙卧虎,似乎尉琰炽的人马无论走到哪儿都是最显眼的。似乎连话都不用说,其他的派教便会自行退让,一路上都畅通无阻。 不过可惜的是青云受伤没法儿参加武毒之会,为了不让外教看出阎火圣殿的端倪,所以尉琰炽想到了一个办法,让阎火圣殿中实力较强的弟子戴上人皮面具,假扮青云跟在霓裳身边。 二百六十:终于是成就了断袖之癖的佳话 沈婉珺与尉琰炽同坐一顶软轿,这一路她从窗子向外看去,除了能看见热闹非凡,听见人声鼎沸,还能听见了一阵窃窃私语的乱入: “哎哎哎,你们看,那不是尊主的轿子吗?怎么里面还有一个公子?” “还真是!尊主向来独来独往,不知道那个小公子是何等人士。” “你们说,尊主向来不近女色,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会不会……” “不会吧?!” 几个大男人,这么长舌妇干什么?!我若是武功还在,一定跳下去给你们一人一个大嘴巴! 沈婉珺在心里恶狠狠地腹诽着,每听一句,沈婉珺的脸色就会变黑一分。索性最后她将轿子木窗的卷帘放下,不再看窗外。 不过倒也不能怪他们,都是尉琰炽这个家伙的错!谁让他一个堂堂阎火圣殿的东家,连个夫人都没有!活该当个老男人! 沈婉珺用手撑着头,在心里越嘀咕越气,一声闷哼,美眸突然瞪向尉琰炽。他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双眸轻闭静静坐在那里。 只可惜,他唇角的那一抹笑意未能逃过沈婉珺的眸光,她靠在轿壁上,歪头看着他:“尉琰炽,你怎么这么高兴?” 尉琰炽懒懒地抬起眼帘,羽睫轻启,唇边的笑意丝毫不避讳地张扬开来,美的妖异非常:“丫头能瞧出我高兴,那你现在定然是不高兴的。” “我又不是江湖中人,不高兴也就片刻功夫。倒是你,快变成断袖了。” 沈婉珺突然笑起来,眉梢微挑,侧眸看着尉琰炽,指尖轻点了点窗子,语气里有些看热闹的感觉。 “丫头,这怎么能怪我呢?” 尉琰炽这话说的不紧不慢,眸子中明显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指尖轻扫过沈婉珺光滑的脸颊,邪肆一笑:“我说让你穿女装,你不穿。你再想想,临行前我对你说过什么?” 沈婉珺美眸中复杂地看着尉琰炽,真的努力开始回忆临行前尉琰炽对她说过的话。 “丫头,路上会很辛苦。” “知道了。” “丫头,困了可以睡一会儿,轿子很大的,我看着你睡。” “知道了……” “丫头。”尉琰炽坐在轿子里轻声喊了句。 “嗯?”沈婉珺跟着走进轿子坐在尉琰炽旁边,抬头看着他。 尉琰炽看着沈婉珺弯了弯眼角,一抹狡黠意味深远的笑浮上他的唇角:“没什么,路上,可不要看窗外啊。” 不要看窗外?! 沈婉珺的回忆卡在这里被猛然打断,她突然抬头惊异地看着尉琰炽,看着他满意地收获了她的神情:“你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尉琰炽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漆黑的墨发从他肩头滑落到胸膛前:“可你不听我的。” “你!”沈婉珺睁大了一双美眸瞪着尉琰炽,愣是声音一卡,说不出半个字来。她轻咳一声,默默将头扭到了一边不再言语。 尉琰炽羽睫轻启,望着沈婉珺的侧脸,笑意愈发深及眼底,静静闭上双眸。 二百六十一:路边偏是野花多 虽然尉琰炽这个人确实无赖了一些,可是好在他在江湖上这些年不是白混的,武毒之会一开便是四五天时间。 这四五天沈婉珺化名沈子君,跟在尉琰炽身边出入这些楼阁亭台,除了流言蜚语入耳,怪异目光入眼以外,倒也没吃什么苦头。 这几日沈婉珺日日坐在尉琰炽身侧,与他一同看着楼阁下的场地上正派比武,邪派比毒。她与尉琰炽聊聊武功和出招倒也没这么无趣。 而武毒之会上不单单是沈婉珺不觉得无趣,其他的闲散之人也不觉得无趣,阎火圣殿尊主拒绝了多位风姿绰约的侠女美人,竟然今日带了一位俊秀无双的公子出席这等场面的流言早已满天乱飞。 当然,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沈婉珺这一身男装潇洒风流的模样怎么可能不引得女子倾心爱慕?每逢尉琰炽不在时,她便会遇见姑娘含情脉脉的前来与她搭话,只可惜并没有什么好下场: “沈公子。” 沈婉珺心里一跳,镇定下来,微微偏头抬眸,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正站在她身旁,一连娇羞地看着她。也许是绿裳也是常年绿衫子,所以沈婉珺并不讨厌这个姑娘。 她动作潇洒地收起折扇,起身一礼,面上不起任何波澜:“在下见过姑娘。” “公子不必多礼,我名唤真洵,是云罗坊的幻云使。” 真洵温声细语,见沈婉珺并不曾怠慢她,一双杏眸中的笑意止不住地往外流露,脸颊更红了些,抬眸看着沈婉珺:“每年武毒之会我都会随我家主人前来,却不曾见过公子,今日正巧路过公子身边,真是有缘。” 沈婉珺把真洵眉眼中的每一个神情都看在眼里,她淡淡勾起唇角,负手而立,将月白色的衣袂收在身后:“真洵姑娘说笑了,武毒之会中诸位高手来自五湖四海,包括姑娘,不都是缘分?” 真洵掩唇轻声笑起来,站的离沈婉珺更近了些,她轻抬杏眸,带着几分羞意看着沈婉珺:“沈公子说的正是,像沈公子这般人中佼佼,想必,是不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了。” “姑娘这话,这在下便不敢自居了。”沈婉珺微施一礼,面上神态自若,实则心里的冷汗一阵阵接连不断,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啊…… “公子……” 沈婉珺看见真洵好似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耳边一道慵懒熟悉的声音强行打断了:“这不是幻云使吗?” 沈婉珺侧过头,果然看见了尉琰炽朝这边走过来,闲散随意地站在沈婉珺身边,他眸光微偏,瞧了真洵一眼:“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真洵看着尉琰炽,一改方才娇羞之态,杏眸中流露风情娉婷一礼:“原来是尊主,幻云有礼了。” “免了。” 尉琰炽轻轻淡淡说了一句,将沈婉珺拉到身边,不轻不重地敷衍了一句:“幻云使果然懂礼,要么说云罗坊四使,到底还是幻云使最八面玲珑,能左右逢源。” 二百六十二:这下落空了 真洵纤手掩唇,眸中泛着一抹潋滟,唇边展开柔媚一笑:“尊主可真会取笑,我方才正与沈公子谈笑,您过来倒是吓了人家一跳。” “谈笑?他可与你谈不起。”尉琰炽微微勾了勾唇角,虽是笑意,却能让人感到一抹危险。 沈婉珺看着尉琰炽和真洵打哑谜,还不曾说过,纤腰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尉琰炽揽进怀里,火红色的衣袂落在沈婉珺月白色的衣袍上,这么一红一白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已是不能再扎眼。 沈婉珺瞪大了眼睛看着尉琰炽,只见他看着真洵扬了扬唇角,将沈婉珺抱的更紧了些:“幻云使可看懂了?” 真洵眸中一沉,随之一抹笑意爬上她的唇角,微微施礼:“幻云不知沈公子是您的人,尊主恕罪,幻云这就告退了。” 不用尉琰炽再说一句话,真洵便已迅速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沈婉珺偷偷抬眼看了看周围人的目光,那可真是担得起一句精彩极了。 沈婉珺打了尉琰炽一下,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瞪着他压低了声音:“你要死啊,这下断袖这事儿还真是说不清了。” “说不清就不说了呗。”尉琰炽笑的一脸不以为然,伸手捏了捏沈婉珺的脸,丝毫不受周围低声细语的打扰。 沈婉珺埋怨了尉琰炽一下午,晚上才从霓裳那里得知云罗坊里的女子修的是采阳补阴的功夫,而那幻云使更是能让男人风闻丧胆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沈婉珺身份不可外泄,又被幻云使盯上,尉琰炽这样做,是为了保沈婉珺。 听了这解释沈婉珺不免有些愧疚,于是接下去的几天直到武毒之会结束,她对尉琰炽都极其之好,在众人眼里就这么名正言顺的成了尉琰炽的人。 当然,能让沈婉珺乖乖认命的原因,除了因为确实有点对不起尉琰炽,误会了他以外。最重要的就是确实不能让这些江湖子弟知道她的身份。 武毒之会热闹非凡,但是最让沈婉珺关心的,还是有关于紫莲的下落。尉琰炽说过,只要有了紫莲她就可以恢复内力。 可是经过了这几日的周折颠簸,武毒之会上始终不见紫莲露面。尉琰炽托霓裳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因为紫莲尚未成熟,所以这次的彩头换成了血灵芝。 看来的确没什么事情是能轻而易举成功。 沈婉珺一声长叹,从武毒之会回阎火圣殿这一路上她恹恹的,用手托着腮盯着窗外发呆,未曾发出一言一语。 尉琰炽坐在她身侧,眸光游离在沈婉珺的双眸间,好看的指尖藏在火红色衣袖里,他启唇笑了笑:“丫头,一路上都看你这副模样,不说话会憋出病的。” “死不了。”沈婉珺头都未转,双唇微动言简意赅地吐出了这么三个字,在心里暗暗一叹。 “丫头,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好受,可你要知道,纵使是有紫莲,也不能保证你恢复如初。”尉琰炽薄唇开合,轻飘飘吐出这句话,摄人的眸子中闪过一抹黯然。 毕竟有些事情,有些谎既然开了头,就只能按照原定的说法儿继续下去了。 二百六十三:该来的终于来了 沈婉珺却对尉琰炽的劝告充耳不闻,北陵正值火烧眉毛,等不得她慢慢调息,她抬眸看着尉琰炽,眉心微蹙:“尉琰炽,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恢复内力?” 尉琰炽看着沈婉珺沉默了一会儿,羽睫轻抬看着沈婉珺,修长的手从红色衣袖中伸出,牵起沈婉珺的手笑了笑:“丫头,我这阎火圣殿可以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谢谢,可我要的不是衣食无忧。”沈婉珺垂下眼眸拂去尉琰炽的手,神情有些颓然的继续望着窗外。 尉琰炽收回手,抬眸看着沈婉珺,唇角若无其事般扬起一抹弧度:“丫头,人这辈子总有一些事,不该那么不管不顾。” “但有些事,纵使是飞蛾扑火,也不得不做。”沈婉珺说话的声音虽不大,但字字铿锵。她美眸坚决,转头看着尉琰炽。 去武毒之会的路上,沈婉珺想的是恢复内力。可是回阎火圣殿的路上,沈婉珺想的却是走哪条路才可以减低危险回到北陵。 在外耽搁了这么多天,除了治好了内伤以外一无所获。如今北陵的情况并不乐观,怎么可能容许她一点点痊愈。 现在不得不考虑冒险回北陵,不知道朝野现在是什么情况,北漠那边又会有什么样的动作。 这么一桩桩一件件积压在沈婉珺的心里,仿佛一个死结让她束手无策。沈婉珺沉沉一叹,软轿行于路上几天之后,黄昏时分尉琰炽带着她重新回到阎火圣殿。 沈婉珺从轿子上下来,她理了理这身月白色的长袍,抬眸正巧对上尉琰炽看着她的眸光,她淡淡勾了勾唇:“放心,我没事,不管结果如何,还是应该谢谢你。” 尉琰炽眼尾微挑,替沈婉珺将凌乱的发丝理好:“丫头,说谢便见外了。” 沈婉珺未曾言语,轻摇了摇头,看着尉琰炽笑了笑,转身往二楼上的房间走去。 一连这么多天,她确实是有点累了。 沈婉没有再回头看尉琰炽,她转身绕过曲形的长廊,踏进房间关上房门,动作利索地褪去外衣,躺在榻上抬眸望着轻纱帐顶。 沈婉珺深吸一口气长长一叹,纤睫轻垂合上了双眸。她想好好睡一觉,现在没有内力,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明日离开,就要养足精神,这样也可以早些回到北陵。 侧殿里,尉琰炽横卧在重重红纱帐之后的榻上,闭眸伸手撑着头。他轻声一叹,好看的指尖轻轻揉着太阳穴。 霓裳从门外走进来,她环顾四周见无异象方才关上了门,步履有些匆忙地走到尉琰炽面前,俯身伏地:“尊主。” “何事?”尉琰炽唇轻启,眼帘未抬,依旧是一副懒懒的模样在榻上休息,漆黑的长发随意散落在榻上,与一袭红色长袍相衬,妖异之感则显得愈发浓烈。 “那边……来信了。”霓裳的语气有些犹豫,她暗暗一叹,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尉琰炽。 她压低了声音,眸中谨慎地看着这封信:“武毒之会结束的前一天夜里,有一名黑衣人与属下相逢,他未与属下动手,留下这封信便离开了。当时周围环境嘈杂,所以迫使一直没办法向尊主说明。” “哦?”尉琰炽眼帘轻启,唇边渲染开一抹深远的笑意,眉宇眸中见不到半点忧色。 他伸手拿过霓裳手里的信,坐起身利索地拆开信封:“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来找我,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快,真是有趣的很。” 二百六十四:是时候该走了 “尊主,看那边的意思是已经知道姑娘还活着的事情了,他们想让尊主假借参加宴会之名,将姑娘送去他们那里。” 霓裳的眉心越蹙越紧,与沈婉珺相处这么些天,没有半点感情是假的,可是这件事若不处理则会对阎火圣殿不利。她抬眸看着尉琰炽:“尊主,现在这样的局势,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尊主要顾全大局,切不可鲁莽。” “他们这信,写的还真是不卑不亢,真情实意啊。” 尉琰炽调侃着极轻一笑,一双墨眸眼尾轻挑,丝毫不把这张纸上的威胁当回事,他垂眸看着霓裳:“你觉得应该把她送过去?” “尊主看事比霓裳要清楚的多,霓裳担心若是尊主真的逆了那边的意思,只怕会对阎火圣殿有所损伤。” 霓裳眸中忧色越发重了一些,她轻声一叹,抬眸对上了尉琰炽眸中的一抹犹豫:“尊主,如今江湖中各个派教均对阎火圣殿虎视眈眈,只不过是因为不敢有所作为。若是真的因为此事损伤了阎火圣殿,势必引得他派动歪心思。” “霓裳,利害轻重我心里都清楚,你不必说了,且去安排一下此事吧。” 尉琰炽指尖一松,将信随意扔在榻边,他抬眸看着摇曳的红纱幔,唇角微微挑起一抹笑意,垂眸看着霓裳:“我给她选择,由她自己选。若她选择回北陵,你记住,任何人不得阻拦。” “尊主,你……” 霓裳眸中闪过一抹惊异,她眼中的尊主是一个十指不沾犯愁事的人,别人的事,向来与他无关,从来不曾见他这样看重过谁的事情。 霓裳垂下眸,还是将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既然尊主执意如此,好吧,霓裳明日会安排的。” “霓裳,不用如此烦恼,阎火圣殿塌不了。” 尉琰炽唇齿开合,这句话轻轻淡淡被他道出,他重新躺回榻上,轻合眼帘,朝霓裳轻轻挥了挥手:“多日劳累,你也退下去休息吧。” “谢尊主,霓裳告退。” 霓裳起身,步履轻缓地退出了侧殿,关上了房门。她抬眸望着长廊外的天空,夕阳余辉中那一缕缕深深浅浅的金色晕染了整片天空。 她沉沉一叹,往楼下走去。 沈婉珺也好,尉琰炽也罢。霓裳虽不知未来会如何,但她知道,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往后就算是万劫不复,也拦不住了。 虽说想要好好休息,可是沈婉珺到底也没有睡得很安稳。 这一晚上也不知怎的,就是睡不好,总是会醒过来,意识也只是浅浅的休息。 经过这么一晚上辗转反侧,直到天色大亮,她才起床。 沈婉珺依旧是换了一身男装,她最初来到阎火圣殿时是被尉琰炽所救,路上倒也省去了带包袱的麻烦。 整理妥当之后,沈婉珺才出了房门,昨日决定今日启程回北陵,她得去和尉琰炽辞行。 沈婉珺站在二楼的长廊里,明媚的阳光洒在沈婉珺的衣袍上,微风轻拂,给她携来了一片好心情。 二百六十五:今儿算是正式辞别 一楼院场中央那一抹火红色的身影吸引了沈婉珺的目光,她唇边不经意间微微勾起一抹笑意,抬步走下台阶,朝那个红色身影一步步走去。 她站在他身旁停下脚步,转头盈盈一笑:“尉大公子今日起的好早,竟然在这儿看弟子练功,不在屋子里歇着了?” “那是自然,毕竟人偶尔还是要活动一下,给人留点可以称赞的优点的。” 尉琰炽垂眸眼尾微弯看着沈婉珺,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婉珺,突然一笑,指尖轻佻地从沈婉珺下巴滑过:“丫头,怎么又是这么一身男装?在阎火圣殿里丫头可以放心恢复女儿身。” “不是,因为我准备回北陵了。”沈婉珺看着尉琰炽的双眸,她看见他眼尾的笑意仿佛僵了一下。 她将眸光移向别处,环顾着阎火圣殿笑了两声:“在这儿住了一阵子,突然觉得这种惬意还真的是令人留恋。” “丫头如果留恋这种悠然的感觉,可以永远住在这儿。” 尉琰炽垂眸看着沈婉珺,他眸中并没有预期设想中那般平静,更多的是一抹黯然与不舍。 他唇边泛起一抹淡笑,薄唇开合的小心翼翼、一字一句清晰:“我保证,能许丫头一世无忧。” “谢谢你,尉琰炽。若我孑然一身定然留下,但我还有没做完的事,必须离开。” 沈婉珺突然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酸楚,尉琰炽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尽管没个正经又满身江湖气,可是他却从未亏待过她,反而事事护她周全。 “是你救了我的命,我永远不会忘的。若是哪日闲了,我一定回来看你。” 沈婉珺抬眸笑吟吟的看着他,故意朝他咧了咧嘴,看见尉琰炽眸中突然的笑意,她才继续笑嘻嘻地道:“哎,对了,尉琰炽,咱俩的账先记着,这样也好有由头下次来你这儿蹭吃蹭喝!” “丫头,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很后悔,为什么有些事不做的绝对一些。”尉琰炽伸手捏了捏沈婉珺的脸颊,努力用唇边的笑意压制着心里的不舍。 他看着沈婉珺,对上她眸中的一抹疑惑,他低声道:“比如为什么不能治好你的内伤。” 沈婉珺一脸的不在意,她踮起脚很是意气风大地拍了一下尉琰炽的肩膀,豪迈地笑看他:“多大事儿?大不了我重新习武!” 尉琰炽只是笑了笑,沈婉珺不会知道,他后悔的事,只是为什么封住她内力的同时,不一同封住她的记忆。这样她便能留在他身边很久很久了吧? 尉琰炽将头瞥向一般,笑出了声,眸中恢复了以往没个正经的笑,他俯身搂着沈婉珺脖子,眸中闪过一抹狡黠:“丫头,我跟你说,你副凶巴巴的样子,要是回去以后没有男人敢娶你,你就回来,他们不敢,我敢。” “你敢娶,我还不敢嫁呢。”沈婉珺拍掉了尉琰炽的手,冲他翻了个的白眼。 美眸中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抬眸笑嘻嘻看着他:“对了,尉琰炽,你得好人做到底,顺便再赊我一匹快马吧?” “丫头,从前没发现,你竟然也是一只糖公鸡,临走竟然还要拐走我一匹马。” 尉琰炽故作受了惊吓,一脸肉疼的模样,遭得沈婉珺正大光明的一个白眼。 他伸手指向马厩的方向,唇角微勾,挑起一抹吊儿郎当的笑:“不过我这个人对女人是很大方的,来,公子请。” 这么几日相处下来,沈婉珺已摸透了尉琰炽的脾气,她装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秀眉一挑,笑出了声:“算你聪明。” 二百六十六:偏是末路出转机 尉琰炽正打算带沈婉珺去马厩时,霓裳从阎火圣殿外走进来,拦住了尉琰炽,她垂首行礼,淡淡道:“尊主,刚才北漠之人送来了邀函。” 北漠?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落进沈婉珺耳朵中,就好似在她心里激起千层涟漪,她霎时止住了脚步,转头望去,霓裳的手中确实拿着一封红色的信函,沈婉珺的目光紧紧落在尉琰炽脸上。 尉琰炽的眸中闪过一抹疑虑,伸手打开了邀函,垂眸静静扫过纸上一行行字迹,片刻后,他眉心微蹙,抬眸看着霓裳:“阎火圣殿与北漠没什么交往,何故破阵节要邀请我们前去?” 沈婉珺知道破阵节,她曾经了解过,这是北漠一年一度的大节日,一般是由北漠王亲自拟定邀请的人名单,会被北漠视为极为尊贵之人,借此节日来感谢上苍赐予他们牛马丰盛的日子。 沈婉珺站在尉琰炽身边没有说话,静静将目光移向了霓裳,霓裳摇了摇头,眸中带着几分谨慎:“属下不知,不过属下调查过,北漠在江湖中也有人在。属下猜测,也许是尊主这次武毒之会锋芒太过,所以才会有让北漠有了拉拢之意。” “霓裳,我们身在江湖,朝廷之事,我不愿意阎火圣殿蹚浑水。” 尉琰炽将手里的信函云淡风轻地折好,重新放回信函里交给霓裳,薄唇轻启吩咐:“全当没看过这封信函,去处理掉。” “哎,等等!” 沈婉珺眸光一闪,突然叫住了尉琰炽,将信从霓裳手里拿过来,指尖轻巧地拆开了信函,将上面的字尽数收进眼中。 沈婉珺猜的没错,如果北漠想要与北陵为敌,一定会借助外力,原来他是想动用江湖力量,这信上的意思分明是希望尉琰炽能去参加破阵节与他们北漠为伍。 北漠王这只老狐狸! 沈婉珺眸中微不可见地阴沉一瞬,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她装作看信,在心里思虑对策。其实,若能利用这次机会,倒不失为是个足以痛打北漠的良机啊…… 这么短短片刻,沈婉珺心里便有了筹划,她抬眸笑意盈盈地看着尉琰炽:“我看了一下这封信函,不就是邀你去过节吗?我听说破阵节是北漠最盛大的节日,你为什么不去啊?” “丫头,你不知这其中深浅。” 尉琰炽淡淡地蹙起眉,这大概是沈婉珺认识他之后,看见过他最正经的一个表情,他垂眸正色看着沈婉珺分析:“你可知,若我答应前去,北漠若是伺机提出一些要求,则会对阎火圣殿不利?” “兴许人家只是觉着你这个阎火圣殿的尊主名气大,想与你走的更近些呢?” 沈婉珺眸中清澈,抬眸看着尉琰炽,将信函重新交还给他,笑嘻嘻道:“尉琰炽,你才智无双,绝对能以不变应万变。我听说北漠辽阔,美景堪称天下一绝,你不想去瞧瞧?” “去了也是我一个人,没什么趣儿。” 尉琰炽摇了摇头,偏眸看着沈婉珺唇角轻勾,眸中有一抹异样的神色闪过:“丫头可是想去北漠瞧瞧?” 二百六十七:这算盘若是打好,定能如意 “北漠风光绮丽,我若是有机会自然想去瞧瞧。” 沈婉珺落落大方抬眸看着他,突然神秘一笑,凑近了尉琰炽低声与他商量:“你面子这么大,去了北漠一定亏待不了我。不如……你借着这次机会带我去瞧瞧?” 尉琰炽沉默了片刻,眸中的笑意似消减了一些,他垂眸带着三分正经看着沈婉珺:“丫头,这一路颠簸辛苦,你当真想去?” 沈婉珺点点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挑眉间美眸中划过一抹狡黠:“你到底带是不带?” 霓裳在一旁看着尉琰炽眸中的犹豫,她的十指在袖中攥紧,因为她知道尉琰炽为什么犹豫。她抬眸看着尉琰炽脱口道:“尊主,刚巧北漠来信说尊主可带亲信,不如便圆了姑娘这个心思吧。” “我在这里,何时轮到你说话了?” 尉琰炽云淡风轻地吐出这句话,脸上没有过多的神情。 他抬眸看了霓裳一眼,虽然没有什么寒光,却足以让霓裳脊后一阵阵发凉,霓裳的眸光有些躲闪,垂下眸没再说话。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怒无常的?” 沈婉珺蹙眉看着尉琰炽,拿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眼,她装作正儿八经的一声轻咳:“怎么样?到底带不带我去?” “丫头若是想,那我便带你去。” 尉琰炽勾唇伸手挑了一下沈婉珺的下巴,戏谑笑敷衍在双眸中。 他与沈婉珺四目相对,一字一句从口中而出:“路上辛苦,希望丫头千万不要后悔啊。” “好歹我也是个习武之人,虽没了武功,也不会太过娇气,放心吧。” 沈婉珺美眸明艳,望着尉琰炽挑眉一笑,伸手拍了一下他胳膊,转身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继续道:“记得早日启程啊。” “丫头,我已经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了……” 尉琰炽抬眸静静看着沈婉珺上楼远去的背影,一句轻声的呢喃从口中飘出。 他偏眸看着身后的霓裳,眸中划过一道森寒:“霓裳,对这事儿你最好不要太过。” 霓裳的身子微不可见地颤了颤,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眉心深深地蹙成了一个结:“属下知错了,请尊主降罪!” 尉琰炽没有再多看霓裳一眼,即便是一袭火红色衣衫也没能遮掩住这周身的森寒,他薄唇开合,毫无温度地吐出一句话:“领杖一百,退下。” “谢尊主……”霓裳的额头上一层细密的冷汗,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看见尉琰炽走远方才松了口气,转身去了刑室。 这件事虽然冒险,但是沈婉珺便深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句话。如果她想要为北陵争取到更大的利益,那么这次可以前去北漠的机会则是一个不可放过的良机。 沈婉珺回到房中坐在书桌前暗暗思忖着去北漠这件事,她知道凡事都会有两面性,这件事若是如她期盼的发展,那自然是一个天赐良机。若是稍有不慎被北漠察觉……那就吉凶难测了。 现在皇兄该是四下都找不到她的踪迹吧? 沈婉珺的眉心深蹙了蹙,看着书桌上的笔左右思量,不停拿起又放下。 再三犹豫之后,她还是放下了笔,因为这封信还不能写。 二百六十八:趁着熟睡戏弄你 虽然尉琰炽没有害过她,可是若这封信在途中被拦截的话,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与其这样,倒不如不写。 事情过去这么久,皇兄不会对她不管不问,若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她的踪迹,皇兄也不会轻举妄动。 想到这儿,沈婉珺的指尖落在桌面上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萧湛轩的脸,想必西盛这次成功的筹谋,也给予了他一份莫大的殊荣吧? 难怪师父曾说,世间不懂是人心,呵…… 沈婉珺长长一叹,她美眸中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仰着头看着蔚蓝色的天空,兰指轻捻,算算日子,青云的玉骨银针也到日子撤下来了。 沈婉珺起身推门朝青云那里走去,她轻扣门之后缓缓推开,正好迎上霓裳诧异的目光,她落落大方地走到青云榻边,垂眸淡淡望着昏迷的青云:“他可以撤下玉骨银针,静心休养了。” 霓裳没有说话,她的眸光中有些躲闪,很识趣的给沈婉珺让了一个地方。 沈婉珺坐在榻边,将霓裳每一个细微的神态都尽收眼底,她没有多说什么,抬手垂眸,动作利落熟练的一一将银针拔出,不消片刻,所有银针均尽数放在了青云的枕边。 沈婉珺习惯性地抚上青云的脉搏,一番细细检查后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起身理了理衣袍,抬眸看着霓裳:“他没事了,估计今明两天就会苏醒,好生照顾吧。” “霓裳替青云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霓裳退后了一步,很是疏离地行了一礼,从始至终垂着头,轻声地说了一句。 “不客气。” 沈婉珺随着霓裳简单地敷衍客套了一下,她美眸微抬看了看青云。 转头又看了看她,唇边浅浅地勾起一个弧度:“有个人愿意这样为你的安危以命相搏,在这样的大争之世,霓裳,你该好好珍惜。”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霓裳这副闪避的模样,沈婉珺的心里总是有一抹疑惑的影子,却怎么也抓不住,这种感觉总能让她感到有些不安心。 “姑娘。” 沈婉珺转身正打算离开时,耳边传来霓裳的声音,她偏了偏眸,望着身后的霓裳。 霓裳垂眸犹豫了片刻,轻声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沈婉珺心里很清楚,霓裳一定知道些什么,可是她不愿意说。 她转身打开门,莲步大方跨出门槛,抛出了云淡风轻的两个字:“无碍。” 沈婉珺路过尉琰炽偏殿时,一时来了兴致。她像只猫一般穿过长廊,蹑手蹑脚地溜进他的偏殿,眸光直直就落在了躺在榻上闭眸熟睡的尉琰炽身上。 尉琰炽这个人还真是嗜睡啊…… 沈婉珺站在门边,借着红纱帐当掩护,一步步朝尉琰炽靠近,她轻手轻脚地绕过红纱帐,弯腰站在他的榻边,撑着头静静看着他。 不得不说,尉琰炽这个人的相貌确实是无可挑剔,一等一的好。 怪不得上次武毒之会,有不少姑娘的目光都不停在他身上打转。 二百六十九:又是一条不知吉凶的路 沈婉珺突然唇角微勾,眸中有一抹狡黠划过,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尉琰炽的双唇,尉琰炽蹙了蹙眉,将头轻轻偏向一边。 这一反应将沈婉珺埋藏已久的恶作剧癖好重新勾了起来,她拼命的忍着笑,正想伸手去捏住尉琰炽鼻子,突然一阵力道,沈婉珺觉得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反应,再抬眼时,整个人便已经被尉琰炽压在了身下。 “丫头,你这样可不好。” 尉琰炽望着沈婉珺,眼尾轻弯微挑,唇边渲染开一抹戏谑的笑意,一张脸显得更是妖异无双,就连这么一双眸子,似乎都带着一抹异彩,好似跳动的火焰。 “你压根没睡?”沈婉珺盯着尉琰炽,眨了眨美眸,除了这么一点点的吃惊以外,并不见什么慌张羞怯的神色。 “丫头此言差矣,半眠而已。” 尉琰炽的眸光直直望着沈婉珺轻抬的双眸,微挑的眼角中好似划过了一抹狡黠,俯身凑近沈婉珺的耳边低声耳语:“不过……刚才我睡觉的时候,丫头盯着我在瞧什么?” “尉大公子此言也差矣,你既然半眠,必然早已知道我进来了,何来睡觉一说?” 沈婉珺挑眉一笑,躺在枕头上调了个舒适的角度,美眸轻抬,一副惬意的模样望着尉琰炽,慢悠悠开口:“至于瞧什么嘛……瞧你长得好看呗。” “丫头,你眼光不错。” 尉琰炽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一句,他牵过沈婉珺的手,将她从榻上扶起来,顺势揽过她的肩并排而坐,侧头轻佻一笑:“怎么样?后悔之前说不想嫁给我了吧?” “去,长得好看和嫁你是两码事。” 沈婉珺朝他故意咧了咧嘴,动作敏捷地拍掉了尉琰炽搭在她肩上的手,清了清嗓子,抬眸正色望着他:“我是来找你说正事的,你有没有想过,这次去北漠,如果北漠王真的拉拢你,你打算怎么做?” 尉琰炽懒懒地靠在榻边,偏眸看着窗外,薄唇淡淡开合:“我是江湖中人,对这些权柄之事,并无心争夺。” 沈婉珺很合时宜地打住了刚才的话题,既然尉琰炽没有这个意思,那么她就专心于想找的东西好了。 她抬眸笑嘻嘻地拍了一下尉琰炽的肩膀,一脸正经地看着他:“北漠常年苦寒,尉大公子千万不能省了厚衣服,我的嘛……嘿嘿嘿,暂且赊账吧。” 尉琰炽伸了个懒腰,唇边噙着一抹笑,指尖挑了一下沈婉珺的下巴打趣儿:“漏了谁的也不能没有你的,安心吧。” 沈婉珺很是嫌弃的瞟了他一眼,起身理了理长袍,故意行了个礼:“成,您老人家继续睡吧,小生告退。” 还不等尉琰炽说话,沈婉珺便极轻一笑,转身出了他的偏殿大门。 尉琰炽看着沈婉珺走远,眸中突然黯淡了一些,面无表情地转身躺下,合上了眼帘。 北漠的破阵节是十日之后,从阎火圣殿到北漠都城少说也要九日,尉琰炽简单地准备了一些细软之后,带着沈婉珺还有霓裳以及一些殿中的弟子便上了路。 青云虽说已经苏醒,可是还不宜外出,所以负责看守阎火圣殿。 与武毒之会一样,沈婉珺还是与尉琰炽同坐一辆马车。不同的是,沈婉珺这次是一袭女装。尉琰炽也曾问她为何这次不穿男装了,对此沈婉珺只是敷衍回答与他参加盛宴自然要女装更为妥当,总不能再露断袖之嫌疑。 但其实她不过是想倒是行动的时候更加方便一些罢了,毕竟没有人会对女子上心提防。 这条路是沈婉珺走过最漫长、最忐忑的一条路,如今她失去了内力,也不知北漠内部情况如何,她能做的就是一一设想,若是失败,尽量做到全身而退。 这一路上尉琰炽同她说什么她都漫不经心,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到后面索性两个人都各对一面窗,默默不言了。 尉琰炽虽说只是江湖中人,可是他的队伍与沈婉珺训练有素的精兵相比的确是只在伯仲之间,说九日到北漠都城,果真第九日的清晨沈婉珺与尉琰炽就到了北漠都城门外。 这里果然不负万年冰霜飞雪的名号,一眼之外尽是茫茫白色之地,与北陵的繁华、西盛的婀娜全然不同,这里的冰雪严寒更多了一些金戈之意。 这天恰逢北漠落雪纷飞,沈婉珺着一袭深紫色狐裘坐在马车内,指尖挑起衣角窗帘,雪光透进马车,衬得沈婉珺皮肤越发白皙。窗外从天际落下雪随着风的方向肆意垂落,犹如一场带着颜色的瓢泼大雨。 这一场洁白的落雪拼命飞舞,不一会儿地面便盖上了一层银妆。一片片白雪从沈婉珺的美眸中划过,好似一场无言的汹涌。 就连风中,都带着一抹生寒。 终于是到北漠了。 二百七十:十里寒霜不知能得些什么 沈婉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温热的呼吸在这冰寒中氤氲出一层缥缈而散的雾气。刺骨的寒冷一会儿便冻红了沈婉珺水葱似的指尖。 尉琰炽一袭暗红色狐裘坐在沈婉珺身边,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丫头,指尖若是冻久了可是会生疮的。” “常听人说北漠寒冷堪称天下唯一,今日领略之后,方知此言是真。” 沈婉珺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神态自若地将手从尉琰炽手中抽出,放进了膝上的狐裘臂套中,抬眸望着他:“今日到了北漠都城,要如何安排?” 尉琰炽的手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将手放回臂套中,抬眸看着沈婉珺弯了弯眼角,不自觉便勾勒出一抹惑人的妖异:“丫头不用担心,这封邀函足以让我们进入北漠皇宫。” “尉琰炽,我问你个事儿。” 沈婉珺美眸轻抬,偏了偏眸看着尉琰炽,唇边余留着一抹盈盈笑意,开口便好似一句玩笑:“若是这次北漠之行出了意外,你的阎火圣殿,可还有退路?” 沈婉珺静静地看着尉琰炽,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其实她心里也很纠结,她如果要窃取北漠的军事情报和地图,无论成败,只怕都会拖累尉琰炽。若他没有退路,这件事怕是很有可能会要作罢。 尉琰炽看着沈婉珺的美眸顿了片刻,他唇边扬起一抹弧度,声音轻轻淡淡落进沈婉珺耳中:“若我没有退路,又怎会带着你来北漠应邀呢?” 沈婉珺的眉心微不可见地松了一些,她挑眉一笑,伸手撑住头看着尉琰炽打趣儿:“果然是鼎鼎大名的阎火圣殿尊主啊,事事想的周全。” “丫头,我这么好,你可以考虑嫁给我。” “我不着急。” 尉琰炽的队伍凭着一张邀函顺利进入了北漠都城,顺着这么一路白雪纷飞走去,路过了北漠杂乱的街市,尉琰炽和沈婉珺终于是到了北漠皇宫门口。 沈婉珺这一路上都装作看着窗外风景,素来传闻北漠民风彪悍,果然不凡,街市上杂乱混沌不堪。 行至宫门口时,沈婉珺看着霓裳上前去递交了邀函,很快门口的两名士兵便给予了尉琰炽的马车队伍放行。 一路上沈婉珺的打量着北漠宫内的情况,也许是太过寒冷的原因,宫中稍有行走的婢女宫人,都是巡逻的蛮夷之人。 北漠皇宫的归置有些不同,一共分两道门,外门与内宫门,尉琰炽的马车行到内宫门时便被拦下来。因为内宫不允许马车进入,所以沈婉珺只能随着尉琰炽下车步行进入内宫。 这一路上皆是畅通无阻,偌大的北漠宫中,除了带路的宫胡人之外,就只有三三两两步履匆匆路过的婢子宫人。 沈婉珺与尉琰炽带着霓裳等一行人,一红一紫两道身影显得格外扎眼,引得偶尔路过的宫人纷纷侧目窥望。 沈婉珺的心思并不在这些宫人的身上,她从一进北漠宫殿开始,就在不动声色地观望这里的每一条路。 二百七十一:一看就是老色鬼 她必须在明天之前找到去军机处最隐蔽的一条路,因为破阵节就在明天,到时候酒醉人心,气氛一定最适合窃取军情与地形图。 沈婉珺与尉琰炽跟着那宫胡人一道往正殿走去,难怪说北漠乃蛮夷之地,不懂雕栏玉砌,这一路上,宫殿七拐八拐,凌乱不堪不说。就是木楼青瓦都比寻常北陵百姓家少了几分美感,尽显的是粗狂蛮野之气。 随着沈婉珺在心里腹诽北漠的鉴赏,大概走过了三四道弯,沈婉珺终于看见了这北漠宫中最大的一所楼宇所在,想必这里应该就是政殿,只见那宫胡人突然停住脚步,转身朝尉琰炽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尉琰炽轻抬了抬手,示意他退下,修长微红的手放下时,顺势握住沈婉珺的手,侧眸看她,眸中勾起一抹娟邪的笑:“丫头,过会儿若是怕的话,站在我身后就好。” “行,我知道了。” 沈婉珺美眸微动,扬起下巴笑吟吟地挑眉看着尉琰炽:“走吧?尉大公子。” 沈婉珺静静跟在尉琰炽身后,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一步步靠近宫宇大门。沈婉珺如同寻常闺阁小姐一般双眸微垂,只是静静看着脚下的路一言不发。 她心里明白,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露出任何马脚,若是被察觉到异样,则会功亏一篑。尉琰炽牵着沈婉珺抬步跨进宫殿大门,霓裳带着几十名阎火弟子跟在沈婉珺身边一同踏进殿中。 从尉琰炽一行人进门开始,北漠王以及殿中一行朝臣便目不转睛地看着殿中央的每一个人。 尉琰炽站在殿中央微微颔首,眸光直直看着王座上的北漠王,启声一笑:“我阎火圣殿一行人,受北漠王相邀前来,实乃荣幸。” 沈婉珺微微挪了挪步伐,站的更靠近了尉琰炽一些,眼帘微抬打量着北漠王。这个北漠王大概年余五十的样子,双眸狭窄,满是阴谋算计的神色。满脸胡须凌乱,肥头大耳,一身狐皮貂裘将他原本就肥胖的身子包裹的越发臃肿。 果然是一副贪得无厌样儿。 沈婉珺将心底泛起的阵阵厌恶掩藏的不留一丝痕迹,随着尉琰炽的话聘婷屈膝一礼。起身时,尉琰炽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一些。 那北漠王坐在王座上,挥了挥手,朗声哈哈大笑起来:“本王早闻先生威名无双,先生等人来我北漠哪需要如此见外?不必多礼!” 尉琰炽抬了抬手,墨丝从肩头垂落于胸前,他望着北漠王轻笑,眸中虽静,却深不见底:“萍水相逢,该要的礼数总是不能免的。” “先生一路远道而来辛苦了!哈哈哈!” 北漠王还没有和尉琰炽客套两句,便将目光放在了沈婉珺和霓裳等一行人身上,尤其是看向沈婉珺与霓裳时,沈婉珺虽未曾与他对视,但是余光依然能感觉到他满眼充斥的猥琐。 那北漠王突然回过神来,色眯眯地笑了笑,声音里透着一抹觊觎,放轻了声音笑道:“不知……先生身边这两位美人儿,与先生是什么关系啊?” 二百七十二:这个嘛,是我的女人 “尊下可是说这两位?” 尉琰炽的唇边的笑意渐深,一手牵过沈婉珺,与霓裳站在一起,抬眸看着北漠王:“这位一袭青衣的,是我阎火圣殿右使,名唤霓裳。” 沈婉珺将目光投向霓裳,只见霓裳静静垂首站在那里,且不说身份,单看她这冷若冰霜的模样,虽不似寻常女儿家软玉温香,倒也美得足矣牵动人心。 那北漠王将霓裳从上打量到下,伸手擦擦口水,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边大笑:“霓裳姑娘,真是好名字啊,哈哈,长得也标致。” 尉琰炽薄唇微挑,似是起了一抹戏弄的意思,深不见底的眸子看着北漠王,语气中更是带着几分神秘:“霓裳是我最得力的手下,经我一手调教,她可不止人美名好。” 沈婉珺听着尉琰炽说话,隐去了唇角一抹笑,这话落在她耳中自然没什么不对的地方,霓裳一身武艺确实得尉琰炽一手调教而成,若说可独步半壁武林也无不可。 只是……不知道落在这北漠王耳中,是不是话里的意思就变了味道了。 “哦?” 那北漠王一听此言立刻坐了起来,一双狭小的眼睛似乎都泛起了绿光。 他摸了摸络腮胡子,嘿嘿笑着:“那尊主说说,霓裳姑娘到底有何特别之处啊?” “这可不是说就能说出来的。”尉琰炽轻轻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眸中闪过一抹诡谲,眼帘微垂,偏了偏头微不可见地向霓裳使了一个眼色。 霓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上前了几步,抬眸看着正座上的北漠王。 只见她眸中寒光一现,随着剑影一闪而过,她便已从正殿中央到了北漠王面前,这众目睽睽之下的速度快的叫人无法反应。 霓裳就这么一袭青色身影立在离北漠王一步之遥的地方,剑光闪过,眨眼间她便已收剑,转身轻功点步回到了尉琰炽身边。 而霓裳足尖落地时,北漠王咽喉处的扣子,不偏不倚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在这个一片死寂的大殿上激起一层涟漪。 沈婉珺见了霓裳方才的身手之后越发觉得,尉琰炽这个人,能担得起江湖上人人称一声尊主是实至名归。 方才霓裳的一步一剑均落在沈婉珺眼中,她招招没有那么多花哨的步骤,简单致命,却能不伤人性命点到为止。可见尉琰炽是花了不少心思才能将霓裳雕琢至此。 大殿上众人虽然愤愤不平却也不敢出声,那女子如此彪悍方才已见,谁敢站出来作死。那北漠王瞪圆了眼珠子良久不能回过神来,只是这腿,是在众人面前抖得厉害啊。 那北漠王回过神来,恍惚地环顾过一圈大殿上众人,伸手擦擦额上一层冷汗,干笑两声:“姑……姑娘好身手。” 尉琰炽收获了自己想要的反应,真心实意地勾起唇角笑笑,夺尽风情的眸子中有一抹笑意深及眼底:“大王好眼力。” 他看见北漠王将目光又移到沈婉珺身上,但因为有了霓裳的例子,他似乎格外忌惮一些。 尉琰炽抬眸看着北漠王,将沈婉珺拉进怀中揽上纤腰,低头看着沈婉珺唇边挑起一抹笑:“至于这个嘛……是我的女人。” 二百七十三:你说谁是你的女人? 什么时候成你的女人了? 沈婉珺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不过她看得出来尉琰炽这是在保她,她抬眸看着尉琰炽,笑吟吟地替他理了理垂落的墨丝,一副寻常女儿家娇羞的模样。 尉琰炽眸中的笑意渐深,搂着沈婉珺的手收紧了一些,叫人分不清这是真情还是假意。 这种距离让沈婉珺觉得犹如炙火,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可是藏在他怀里的手却微不可见地推了推他。 那北漠王的神情顿时耷拉下来,只能礼貌性陪着干笑两声,实则脸色已然黑沉起来:“尊主好福气……既然如此,就先去歇息吧,明日便是破阵节,也好养足精神。”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了。”尉琰炽笑的大方,身姿挺拔转身松开沈婉珺的纤腰,转身牵着她与霓裳离开政殿大门。 之前带路的那宫胡人就站在殿门口等着沈婉珺与尉琰炽一行人,他看见尉琰炽之后立马行了一礼,转身向前带路。 沈婉珺与尉琰炽离政殿越来越远,她垂眸看着尉琰炽牵住她的手,正想抽手便感到他突然握紧。 沈婉珺抬眸间便对上他眸中的示意,她挑了挑眉,任了他牵着自己的手。 北漠的宫殿盘根错节,沈婉珺与尉琰炽随着那宫胡人不知道绕了几个拐口才到了住所。 沈婉珺与尉琰炽因为身份原因,只能同住一间西廊屋,而霓裳住在东廊,剩下的一些阎火弟子住在东西之间的四所厢房中。 等那宫胡人走了之后,沈婉珺拉着尉琰炽跑进房中,“砰”一声关上门,一番观察后她终于放下心,从尉琰炽掌心里将手抽出来。 沈婉珺坐在桌前,给自己和尉琰炽各倒一杯茶,将自己的一饮而尽,她摇摇头轻叹:“从前我怎么没发现,做戏是一件这么累的事儿。” “如果丫头喜欢的人是我,想必就不会觉得累了。”尉琰炽打趣了一句沈婉珺,不紧不慢地坐在她身旁,修长的手端起茶杯,将杯中香茗轻送进口中。 “你又没个正经了。”沈婉珺赏了尉琰炽一个的白眼。 她放下茶杯,伸手托腮笑嘻嘻地看着他:“尉琰炽,你这个人虽然没个正经,但是不得不说,霓裳的身手可算得上是一等一了。” 尉琰炽哈哈一笑,指尖挑了沈婉珺下巴一下,起身躺在床上慢悠悠地开口:“霓裳的悟性极高,而且她不甘于落在人后,也很勤奋。” 沈婉珺伸手撑头坐在桌前,看着躺在床上悠然惬意的尉琰炽,美眸眨也不眨,笑起来:“这就一张床,你要同我睡在一处吗?” “我的女人不和我睡在一起,睡哪儿?”尉琰炽羽睫轻启,半撑起身子,歪头看着沈婉珺,唇边勾起一抹恣意倦懒的笑。 “去。” 沈婉珺倚在床帐边低头白尉琰炽一眼,微扬起下巴,美眸看着窗外的雪光,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意:“我早已有夫家了,答应当你的女人,也只是当时的权宜之计罢了。” 二百七十四:总要想个什么办法才行 沈婉珺双臂环于胸前,沉沉一叹,偏了偏眸,看着正躺在床上笑看她的尉琰炽,扮了个鬼脸,垂下头时眸中稍有黯然:“若我有武功在身,何至于如此?” “你那算什么夫家?” 尉琰炽眉梢微挑,将手枕在头下,乌黑的墨丝散落在床边,与着一袭暗红相衬,娟邪之气好似更甚。他懒懒地看着沈婉珺笑起来:“你生死未卜这么多日,也不曾听闻你夫家寻人,对你如此不上心的夫家,要来干什么?” “你身在江湖,怎知他不曾寻我?” 沈婉珺心头一紧,下意识反驳尉琰炽的话,生怕被人窥探了她害怕的心思。她微微垂眸,收敛了方才的尖锐,出声解释:“北陵路途遥远,我也不是什么皇亲贵胄,平凡小户之家,你身处江湖,不曾听闻我夫家寻我也是平常之事。” “可我差人前去北陵城探听,城中大小数家,未曾听闻谁家丢了个绝色的姑娘。” 尉琰炽的眸中不愠不火,将沈婉珺每一个神色都收进眼底,眼角眉梢的笑意渐深:“你倒不如随了我,虽然不能给你万里江山,但至少我在,能掌你后世无忧。我若不在了,也可让你后半世安虞。” “我要的不是这些。” 沈婉珺这句话声音很轻,她轻抬眼帘微勾唇角:“我出去走走。” 对于尉琰炽的话,沈婉珺并没有放在心上,本来她的身份就是假的,况且若说傅北宸没有找她,她信。若说皇兄也放弃她,她断然不信。 根据皇兄的谋略来猜,极有可能是让暗卫暗中窥查寻找,只可惜她身处江湖,他们找不到罢了。 沈婉珺的心思在心里千回百转,她沉沉一叹走在石阶木廊之中。从刚才出了房间开始她就在四下观察,外宫守卫并没有内宫严密,看来极有可能内宫里不止有北漠王,还有军机处。 可是这蛮夷人的地方七拐八扭,到底会在哪儿呢? 沈婉珺莹莹玉指裹紧了身上的一袭深紫色狐裘,飞雪依旧满天,她这一袭深紫的身影站在这荒芜的宫苑长廊中显得格外扎眼。 她装作赏看风景,继续往前漫无目的地走,她非北漠之人,又不可随意走动,若无理由,只能装作赏看风景在长廊或者光秃秃的园子里晃悠晃悠。 沈婉珺眉心淡淡地蹙起一个结,抬眸便看见不远处有一婢女端着一盘锦衣正步履匆匆从长桥上往内宫更深的方向走去,突然她脚下一滑,整个人便摔在地上,锦衣佩饰也随着跌进雪地。 有了。 沈婉珺隐去美眸中一抹狡黠的眸光,抬步一路朝那摔倒的婢女跑去,她蹲下身扶起那婢女,抬眸看着她,淡淡一笑:“你没事吧?” “奴,奴婢没事。” 那婢女看着沈婉珺青涩的小脸一红,突然她瞟到了地上,眸中大惊失色:“哎呀,美姬的衣服!” 沈婉珺看着她匆匆忙忙蹲下身拾起那件锦衣,小心翼翼地仔细检查,顺便帮她一道捡起地上散落的其他珠钗环佩放在盘中:“一样没丢,落雪只要在进屋之前掸干净,就不会留下水痕了。” 二百七十五:总不能空手而归 “贵人虽不是北漠人,却好似也同我们北漠人一样懂这些呢。” 婢女羞怯地笑了笑,指尖左右一翻,将衣服利落地重新整理好放回盘子里,她望着沈婉珺施下一礼:“今日能遇见贵人相助,是奴婢之幸。” “小时我经常喜欢在雪地里打滚,每次就用这法子,回家也不曾受爹娘责罚。” 沈婉珺替她拍干净身上的落雪,柔然一笑,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打了个冷颤:“北漠天气严寒,你怎么就穿这么点在雪地里行走?” “我们这些做的,若是穿的太厚,岂不是要耽误为主子办事?” 那婢女一笑,将冻得发紫的双手往盘子下面藏了藏,抬头看着沈婉珺:“不过好在自小就生活在这里,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婢女也是人,如何能这样?” 沈婉珺一双澄澈的美眸略显吃惊,她淡淡蹙起双眉,雪落眉间,衬得她眉眼越发柔弱温婉。沈婉珺自己的臂套递到那婢女手中一笑:“我没什么能帮你,便将这副狐皮臂套送你吧,能暖暖手。” “贵人,这,这怎么行?” 那奴婢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怯生生地朝后退了两步,看着沈婉珺时却红了眼圈:“多谢贵人怜惜,只是我们做的,哪配收那么好的东西呢?” “我给你,你就拿着,奴婢也是人,不该如此不公。” 沈婉珺再将这一副深紫色狐皮臂套她手里时,那婢女的表情开始变得犹豫起来,她环顾四周,装作无意般轻声一叹:“你们这北漠宫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迷路,想好好逛逛都没法儿,万一误闯禁地就不好了。” “那奴婢……就谢过贵人赏赐了。如果贵人想在北漠宫中游玩大可不必烦忧。” 那奴婢眸中似多了一抹欢喜之色,她同沈婉珺站的近了一些替她指着方向解释:“贵人瞧,往前走就是正殿,是大王上朝的地方,左边那一条小径下去去冰场,可供宫中贵人在冰上玩乐,宫中最忌讳的莫过于右边石桥那边的军政房了,那边守卫很多,可千万去不得。” 沈婉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她颔首望着那婢女启唇一笑:“谢谢,我大都了解了,你既然有差事,就先去吧。” 那奴婢笑吟吟点点头,冲沈婉珺又微微一礼:“是,奴婢告退。” 沈婉珺看着那女婢远去的背影,一抹狡黠的笑意渐渐浮上唇边。 她眸中微偏,看向右边那长长的石桥,笑意延进眼底,轻吐气息:“去不得?巧了,我要去的正是那里。” 不过这种事儿,向来是放在夜黑风高时才能行动的。 沈婉珺瞧了一眼天色,弯了弯眼角,看起来心情好似不错。转身回了房间。 她推门进来时,尉琰炽依旧躺在。 她轻抬莲步踏进房中关上房门,狐裘坐在炭盆边故作一声轻叹:“北漠的宫里光秃秃的,甚是无趣。” “丫头喜欢热闹?” 尉琰炽侧躺在,伸手半撑着头,一副妖娆俊美的模样正望着沈婉珺,唇边扬起一抹笑,从坐起身:“明日该是会很热闹,这几日劳顿,丫头今晚好好睡一觉吧。” 二百七十六:夜探军机处 “哎,等等,等等!” 沈婉珺跑过去把正准备坐起来的尉琰炽又重新按回床上,她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尉琰炽,我想过了,床还是让给你睡,我睡地上。毕竟你才是主要人物嘛,而且我现在又没有武功,出了事还得靠你保护,所以你要休息好才行。” 尉琰炽起身凑近到沈婉珺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一脸古怪地看着她:“丫头,这是你真心话吗?” 如果不是因为晚上有行动怕被你发现,你以为我会把床让给你吗? “当然。” 沈婉珺在心里腹诽了一通,伸手拍掉尉琰炽放在自己额头上的爪子,方方的白他一眼。 “嗯,能这么对我的,是丫头。” 尉琰炽装模作样地揉揉被沈婉珺打到的手,虽是一副委屈的模样,可是依然掩饰不了眼眸中那一抹笑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依你。” “这就对了。”沈婉珺满意地点点头,挑眉一笑。她与尉琰炽在房间里你一言我一语时间过得倒也挺快。 到了天色将黑时,之前领路的宫胡人再次来到沈婉珺与尉琰炽房前,说是奉大王之命前来邀约各位阎火圣殿贵客共进晚膳。 对于美食佳肴,自然是要照单全收的。 沈婉珺跟在尉琰炽身边,随霓裳一行人前往行宫。 行宫的布局显然就比别的地方奢华一些,用的皆是金银装饰,玉碗金盏器具。 俗不可耐的风格活脱脱让沈婉珺觉得像是个发了横财的猪窝。 但不管怎么说,吃饭最重要。 整顿饭沈婉珺都不曾说一句话,前半席不是停下看看尉琰炽就是埋头苦吃,后半席吃饱喝足,她便安安静静垂眸盯着自己的空碗筷当石雕。 夜色渐深时,终于是散了席。 沈婉珺随尉琰炽回房间,与他天上地下随便扯了几句后便将被子铺在地上倒头大睡。 说是睡,其实也没有睡熟,刚刚三更天时沈婉珺便已睁开眼。 她极其小心地站起身,拿了狐裘推门出去,一袭深紫色身影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沈婉珺裹好了狐裘,这一身深紫色倒与夜色一融,也不太容易被察觉。 她四下环顾一圈,眼下除了耳边的经过的风声,正巧无人。她唇角微勾,转身抬步便一路疾步走上右边的石桥。 这条石桥曲折幽长,石桥两侧修葺了不少的假山,沈婉珺一路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从一层层假山后出来,慢慢靠近石桥的尽头。 过了石桥则是一片林荫,虽然树干粗壮茂密,但无奈是冬季,一片光秃秃的模样,使她躲藏起来更加困难,幸而四周漆黑。 沈婉珺的侧身躲在最远处的树干背后,美眸轻抬间果然见到了灯火通明处,层层重兵把守的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应该算是位于北漠皇宫里最偏僻的一处角落,虽然其貌不扬,但就凭这层层重兵的架势,足矣证明这不是一间普通的房子。 所谓的军机房,应该就是这里了。 沈婉珺一点点向前挪步,踩下去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就连呼吸声都放轻了许多。 凭借着夜色的掩护,她躲闪在层层粗壮的树杆后面,更加靠近了这处军机重地一些。 二百七十七:你不是在睡觉吗? 沈婉珺凝神观察着不远处的漠北士兵巡逻规律,如果说是以前的话,也许她真的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军机房。 可是现在她顶多也就是一些拳脚功夫在身,想要在这种环境里进入军机房,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北漠的天气虽然冷得彻骨,可是此刻的沈婉珺却没感觉到什么,大概就是人们经常嘴边的那句聚精会神就不那么冷了。 她不知道在这里一动不动地站了多久,终于看见交接的士兵前来替换。沈婉珺将身子往里挪了挪,躲藏的更加隐蔽一些。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她出来时是三更天,现在看起来,大概是过了一个时辰,看来这里的守卫是一个时辰便会交替一次。 一般来说只要就交接便会松懈,更别提明天的破阵节,这是北漠人一年一度的大日子,士兵应该会更加松懈一些。 沈婉珺想将身子更加往里藏一些,步子微微往后一撤,竟踩到了一片深雪上,发出了声响。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这种一片死寂的环境里也足以让人听得真切。 那北漠的士兵们纷纷猛然回头看向沈婉珺这边,仿佛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其中领头的士兵从腰间拔出弯刀朝这边怒吼道:“什么人!” 不好! 沈婉珺眉心紧蹙,果然越是重要关头越容易掉链子,她来不及分辨方向,抬腿便跑向漆黑蜿蜒的那条路。 那领头的好似看见了一抹人影,原本就凶悍的双眸中大惊,带着一队侍卫立刻朝沈婉珺逃跑的方向追去:“大胆小贼!别跑!” 沈婉珺在一片漆黑中不停奔跑,分辨方向寻找着可以躲藏的地方。 可惜北漠宫中不曾重视精致,以至于她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还好她常年打仗,体力不至于太差,不然恐怕真的会很被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沈婉珺与后面追兵的距离越来越近,如果在北漠遭伏,不仅牵连尉琰炽,更有被查出身份的危险。 绝对不可以被伏。 沈婉珺隐隐咬牙,强撑着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她绕过一处宫闱拐角,正准备往前跑时,便感觉一阵力道将她带进怀中,随即几下便已上了宫楼瓦顶之上。 “不要动。”那人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抱着沈婉珺飞身躲在屋顶隐蔽的一侧俯身趴下。 这么小小的两个人影借着夜色的掩护,几乎与屋顶融为一体,果真躲过了追寻沈婉珺身影的追兵。 沈婉珺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看着一路追兵从眼皮底下跑过去没了影子,方才重重地舒出一口气。 沈婉珺并没有忘记身边还有一个人,不过刚才躲避间,她好似觉得这人声音耳熟。 这么想着,她转头望向身边,看见的果然是尉琰炽的绝色容颜。 “还真的是你。” 沈婉珺的眸中似乎亮了一些,她唇角扬起一个弧度,一抹安心的感觉竟然瞬间浮上心头。 她往尉琰炽身边挤了挤,偏头看着他:“你不是在睡觉吗?怎么找到我的?” 二百七十八:终于还是被你救了 “就你这么大的动静,我纵使睡得再死也被你吵醒了。” 尉琰炽借机伸手捏了捏沈婉珺的脸,将她护在怀里,虽然语气轻佻,盯着四周的双眸却没有半刻放松。 他低头看着难得乖巧如猫一般的沈婉珺,不经一笑:“哪需要我找?只要站在最高处就能看见你被追的满宫乱跑,就像是只被一群猎人追逐的小狐狸。” “你……”不等沈婉珺说完,尉琰炽便微微起身横抱起沈婉珺。 垂眸看着她戏谑一笑,轻声道:“不许说话,不然我们两个都被抓到就不好玩了。” 沈婉珺点了点头,安安静静的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虽然她有些不适应这种距离,但是无奈现在确实是逃命关头,不能任性胡来。 毕竟这件事如果闹大,只会有坏处,不会有好处。 趁着又一拨巡逻的侍卫越走越远,尉琰炽抱紧了怀里的沈婉珺。 运气轻功脚尖一点,便在夜幕下飞身越过三四个金瓦屋顶,身法凌厉迅速。 沈婉珺乖乖待在尉琰炽怀中,有风袭过她脸颊,扬起了从肩头垂落的青丝。 她轻抬眼帘,悄悄看着尉琰炽的侧脸,他双眸中看着前方,但无论哪个角度好似都会让人感觉有一抹妖异的感觉。 除了这些,沈婉珺对他的轻功还颇为欣赏。普通人在运行轻功时,这些飞身跳跃之间会多番颠簸的事情早已成了家常便饭。 但是在尉琰炽的怀里,沈婉珺觉得稳的如履平地,可见他修习轻功不凡。 这个人,到底是不简单。 尉琰炽抱着沈婉珺几个飞身,便已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沈婉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今天晚上真的是有点太凶险了,就差一点点,如果不是尉琰炽,只怕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她抬眸看着尉琰炽,尉琰炽背对着她,褪下身上暗红色的狐裘长衣放在木架上,理了理衣服。 转过身看着沈婉珺,他唇边勾起一抹轻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对我来说不重要。” 沈婉珺眸中微动,纤长的睫毛轻颤,在心里暗暗轻叹了一声,偏过头褪下了深紫色狐裘外衣:“我以为你会追问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这件事你之前没有告诉我,之后也必然不会告诉我。”月光从窗外渗漏进来,撒下了一地银霜,尉琰炽坐在桌前,修长的手蒙上一层银霜显得越发苍白。 他拿起茶壶斟满两杯茶,端起一杯轻呷一口:“丫头,从我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并不平凡。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问,你不需要讲。外人若问,我会忘却此事。” “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不能告诉你,你不该被牵扯进来。”沈婉珺落落大方坐在桌子的另一端,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 她转头看着尉琰炽,美眸不躲不闪地看着他:“谢谢你能这样做,我不会连累你的,明日若出了什么事,你全推到我身上就好。”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尉琰炽一声轻笑,松开了衣袍躺进沈婉珺之前铺在地上的被子里,翻了个身。 轻勾唇角,懒懒地合上双眸:“事情办完了,丫头可以安心睡床了,姑娘家,睡地上可不好。” 二百七十九:今晚一定不能失手了 沈婉珺也没有推辞,走到床边褪下鞋袜放下纱帐便钻进被窝。她均匀的呼吸,透过朦胧的纱帐,她轻轻侧过头看着不远处地上的尉琰炽。 她的任何心思,似乎在他面前都无处遁形。 这么朦朦胧胧间,沈婉珺疲惫地合上眼皮,可是还没睡几个时辰,便被门外一阵鬼哭狼嚎一般的歌声和响器声吵醒。 窗外“叮叮当当”、“噼里啪啦”的声音将她从睡梦中拉扯出来,伴随着那高亢又古怪的曲调,沈婉珺莹润的手渐渐握紧成拳,一双精致的眉也越蹙越深。 忍无可忍之际,沈婉珺终于猛然睁开双眸瞪着窗外,她知道北漠破阵节会有行巫乞早福的规矩,可是这是不是也有点太早了? 星星还在天上挂着呢,你们这么早就祈福,吵醒神仙怎么办?! “丫头也是睡不着了吧?”尉琰炽这话说的轻飘飘,他唇角微微轻勾,将手枕在头下,柔软的墨丝从他手臂边散开,娟邪之美好似一副画卷。 “这么吵若还能睡得着,我恐怕耳朵就不好使了。” 沈婉珺揉了揉太阳穴一声轻叹,修长的指尖撩起纱帐,穿好鞋袜便下床朝窗外望去,果然看见了一行人在又唱又跳,虽说知道是巫师,但就着尚在的夜色来看,着实只能让沈婉珺想到飘荡鬼门的魑魅魍魉。 妖魔邪祟! 沈婉珺的目光全部都放在了窗外,并且聚精会神的在心里腹诽,全然没有感到尉琰炽已经走到她的身后。 他垂眸望着她唇边染开一抹笑,悄声叹道:“丫头,照现在来看,估计今天确实会很热闹。” 话音才落,门外就响起了一阵响亮的敲门声。 沈婉珺与尉琰炽齐齐回头望着大门,就听门外有一男音道:“先生,姑娘,破阵节乞神仪式就要开始了,请快些整理梳洗吧。” 沈婉珺垂眸隐去了方才的阴郁,眸中有一抹不明的神色,她淡淡一笑,云淡风轻地轻吐气息:“今天必然热闹。” 沈婉珺与尉琰炽这么一出门就好似踏上了一条名副其实的不归路,破阵节有举国不眠同欢庆的规矩,所以她与尉琰炽只能舍命陪君子,到了晚上也未曾歇过一时半刻。 时间一点点推移,沈婉珺的目光除了放在觥筹交错与歌舞升平上,就是一点点升起又落下的太阳上。 好不容易等到日落西沉,夜色一点点渐深,沈婉珺眸中隐去一抹笑意,借口想去吹吹风方便一下离开了宫宴。 这一路上她可谓畅通无阻,因为行人极少。 毕竟宫宴上大多数的宫人婢子偷懒是家常之事,沈婉珺拿捏这方面时间的技巧也算得上娴熟了。 这一路上七拐八拐,她又到了昨日埋伏的树杆之后,果然不出她所料,今天过节的日子,守卫确实松懈了不少。即便如此也不可硬拼,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守卫的人太多。 沈婉珺的目光游离在那重兵把守的军机房四周,突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唇角微微勾起。 交接兵之时总有片刻时间需要离开,虽然会留下守卫,但肯定不会很多。 二百八十:为什么是你? 若是趁他们交接之时进入军机房应该胜算会提升,沈婉珺的目光扫过那些侍卫,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毕竟人不多的话,她的拳脚功夫还是可以搏一搏的。 昨天前来打探时就已经看懂了时间,所以沈婉珺是算好了时间才出来的,果然没等多久就等来了侍卫的交接的时间。 她放轻了呼吸,小心翼翼地躲藏在树杆后面,亲眼看着一大批侍卫走远,才敢从树杆后出来,靠着四周的树杆掩护,一点点绕到军机房后面,接近那看守的四个侍卫。 沈婉珺微眯起眼盯着那四个侍卫的背影,算好了招式突然从后面几步跑出来,趁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已经手刀横下打晕了他们。 我只要军机图,不杀人,算你们走运。 沈婉珺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四个人,抬眸警觉地看了眼四周,确定安全之后才迅速进入军机房关上了门。 这次的时间不多,必须要快。 沈婉珺经常和军机打交道,所以找起这些来也算是得心应手,反正万变不离其宗,也就这些地方而已。 不消片刻沈婉珺便在一个隐秘的暗格里找到了一张羊皮地图,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细细观察图上所画的条条线线。 这张图上画的正是她苦心寻找的北漠关隘地势图,还记载了把守军机,只要有了这张图,北漠就是囊中之物了。 “终于找到了。” 她美眸一亮,将图纸收进怀中,看了眼窗外依旧静悄悄的样子,转身打开门正准备离开时,眼前突然变成了一片灯火通明。 层层重兵好似早已准备好了的一般,从四处的幽暗里迅速涌出,将军机房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好,中计了! 沈婉珺眉心微蹙警觉起来,负手站在原地,现在的情况不是她不想反抗,是根本无从反抗。 右边的人群里突然传出一阵狂肆的大笑,沈婉珺看着人群,看着两道人影从黑漆漆的人群里走出来,脚步越来越近,容貌也变得越发清晰。 是北漠王和……尉琰炽? 是尉琰炽! 沈婉珺看着他随北漠王走出来,站在她的面前。 她不曾理会四周人们讥讽得意的神色,眸光锐利好似一把尖刀,就这么直直落在尉琰炽身上,她终于从他眸中看见了一抹躲闪的神色。 北漠王迫不及待走出来看着沈婉珺又是一阵大笑,那猥琐的双眼中,得意之色可谓是藏也藏不住。 他摸了摸胡子,很是不屑地看着沈婉珺:“不是说缨远将军久经沙场,从未败仗吗?呸!还不是落在本王手里了?哈哈哈。” 沈婉珺看着尉琰炽许久,她突然一笑,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故作一叹。 美眸中有一抹好似与生俱来的轻蔑:“你以为抓了我,北陵就会任你驱使?老头,北漠败局已定,就像你那北戎的脓包弟弟,不就是死在姑奶奶剑下的吗?” “呸!臭丫头,你少在这死鸭子嘴硬了。” 北漠王本想羞辱沈婉珺一番,却没想到被沈婉珺反将了一军,脸色顿时黑了不少。 他目光阴狠地看着她猥琐一笑:“对于北陵而言你值多少钱这事儿,我还是知道的。至于你杀我弟弟这个仇,哼,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 二百八十一:好一出处心积虑的谋划 沈婉珺知道他口中的生不如死是什么意思,她对于各国的酷刑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北漠王这种卑鄙小人与她有血海深仇,若落在他手里,怎会轻易放过她? 她如果没猜错,北漠王一定想的是一边折磨她,一边拿她的性命威胁北陵,若是皇兄妥协,只怕会人国两空。 既然不能再为皇兄做些什么,干脆不要成为累赘好了。 沈婉珺将目光移到离她最近的士兵身上,他手里的弯刀离她几乎就差两步。 她微不可见地勾起唇角,云淡风轻地道了一句:“只怕,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不等众人反应,她便已冲那弯刀而去,毫厘之间,原本应该刺进沈婉珺心脏的刀锋却被石子猛然打偏,生生将沈婉珺挡了回去,被一众士兵立马擒住。 沈婉珺无济于事的挣扎着,她美眸中满是恨意地看向尉琰炽。 她知道刚才的石子是他打的,除了他这里再没人有这样高深的内力能打偏弯刀又不伤她了。 尉琰炽垂下修长的手,避开沈婉珺锋利的双眸。 看着北漠王,以往饱含风情的眸中冷了几分:“现在只能关押她,不能对她做什么,不然你想要的也许会全部落空,刚才你已经看到了。” “只能关押?!这这……” 北漠王皱眉犹豫了一会儿,恨恨地叹了口气点点头。 看向尉琰炽很是恭敬地笑了笑:“好吧,我一切都听先生的。这次若不是先生指点,我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抓到她,我定不会亏待先生。嘿嘿嘿,先生神通广大我是知道的,还望先生继续帮我出谋划策,好处少不了先生。” “果然是你,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沈婉珺看着他极轻一笑,其实她倒是挺愿意听见尉琰炽是发现端倪后受了胁迫才出卖她的这种话。 至少这样是没有处心积虑的,是有过坦诚相待的。 “臭丫头,是你自己天生蠢钝!” 北漠王不耐烦地皱起眉,眸中满是不屑,不甘心地指挥着擒住沈婉珺的将士:“你们几个带她下去关进玄铁地牢,派重兵把守。要是有差池,你们就统统去死!” “是!” 随着那一行侍卫的高声一喝,沈婉珺犹如货物一般被强行押着一路踉踉跄跄往前走。 她路过尉琰炽身边时,幽深的双眸衔着浓烈的恨意与他的双眸直直相撞,她没有再说一句话,被一行侍卫押送着越走越远。 沈婉珺被玄铁链紧紧绑在刑架上,牢门一锁,门外的侍卫几步两步一岗。 就凭她现在这个样子,想逃根本就是逃不出去的。 沈婉珺偏眸看了眼捆住自己双手的铁链,轻轻动了动胳膊,眸中显得有些泄气。 若说之前北漠细作一事对北陵不利,那么她又亲手给北漠送来这么一个大筹码,北陵的处境便更加棘手了。 师父从前因为她练功急进,所以总唠叨心急不了热豆腐。 现在想想,这句话果然是对的。如果能再冷静一些,她也就不会在这里了。 二百八十二:你要我死,就该再绝一些 突然,一片死寂的牢房里传来一阵脚步,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外守门的侍卫将牢门的玄铁精锁打开。 一抹身影停在台阶处犹豫了片刻,还是慢慢朝沈婉珺走来。 “你来干什么?炫耀?讥讽?”沈婉珺垂下眼帘,头都未抬,语气中混着一抹寒栗,就好似从未认识过面前这个人。 “我知道你恨我。” 尉琰炽轻声一叹,他眸中有一抹柔软,伸手想帮沈婉珺将耳边碎发整理好,手才触她的发丝,便被她躲开了。 他僵硬地收回手看着她:“丫头,我当初给了你选择,不是吗?” “是,你给了我选择,是我急功近利才会落得今天这样。” 沈婉珺突然笑出了声,她眼帘轻启看着尉琰炽,眉梢微挑。 眸中有一抹讥讽的神色,唇角扯开一抹弧度:“所以不知尉尊主前来此处寻我,有何贵干?” 尉琰炽垂眸沉默了片刻,他站在沈婉珺面前,感觉现在每说的一句都是从咽喉中挤出来的:“我只是想来同你说说话。” “说什么?” 沈婉珺立马将尉琰炽的话驳回去。 她长舒一口气,索性靠在身后的刑架上,望着尉琰炽的眸中闪过轻蔑:“是想说你一面口口声声喊着不牵扯国家朝政,一面便当了北漠鹰犬?还是想说从认识到现在,你同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掺杂了肮脏的算计?” “丫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并没有……” “我不想听。” 尉琰炽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沈婉珺冷声打断了,她眸中翻涌起一层层霜寒,均被自己竭力压制着:“我问你,西盛国我曾遇袭,看那武功步法,黑衣面具之人便是你吧?” “是,北漠花重金要我了结你,并且答应利用北漠在江湖中的人与我覆灭阎罗教。” 尉琰炽垂下眸承认的落落大方,墨丝从肩头滑落,遮住了一侧的脸。 在这寂静的牢房中,他的声音显得空灵了不少:“当时我还不认识你,阎罗教是我的心腹大患,这笔交易有重金还能除掉心腹之患,我自然应承,青云便是因为此事而伤。” “既是要取我性命,为何要妇人之仁?!” 沈婉珺猛然抬眸朝尉琰炽大喊,语气中有一抹难掩的恨意:“我这副模样皆是拜你所赐吧?是你趁我昏迷,废了我的武功,是也不是?” “丫头,我在你眼中,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吗?” 尉琰炽沉默了许久,他抬眸看着沈婉珺,眉心的结微微舒开:“你的内力确实还在,我只是用内力混合药物暂时封印了而已,有很多事我想同你解释,但我确实不知如何解释。” “那你就干脆不要说了。” 沈婉珺将头瞥向一边,语气中合着冷淡,将尉琰炽眸中所有的真诚皆拒之门外:“我对你感恩戴德这么久,该是够了。你是北漠的鹰犬,我是北陵的缨远将军,我们就此划清界限,你走吧。” “丫头……好,我走。” 尉琰炽眸中有一抹黯然,他转身一点点往门外走去,站在台阶上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沈婉珺,她确实不曾再看过他一眼。 尉琰炽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沉舒一口气,抬眸离开了地牢。 二百八十三:我想我是认识你的吧 西盛国梧华殿。 萧湛轩一双俊秀的双眉紧锁,负手站在窗边。 自从那天他因为沈婉珺与父皇的暗杀卫大打出手之后,回到西盛皇宫就一直被囚在梧华宫。 一连多天过去,他暗中用信鸽不知往北漠和阎火圣殿发了多少书信,但无论如何,那边就好像是消失了一般,不曾回过一封信。 萧湛轩垂眸沉沉一叹,紧蹙的眉宇愁绪似乎更加深重。 国家之争,分毫间都有可能天差地别,沈婉珺杳无音信这么多天,不知她现在吉凶如何…… 萧湛轩正凝神忧虑时,一声黑鹰尖锐的叫声划破天际惊到了他。 他抬眸望向天空,果然有一只黑鹰盘旋在上空,他认识这只鹰,这是阎火圣殿用来传递消息的黑鹰! 萧湛轩朝窗外举起手臂,黑鹰果然直直朝萧湛轩飞来,听话地落在他手臂上。 他迫不及待地取下黑鹰脚下的一卷信轴,抬手一扬,那鹰便展开翅膀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天空中。 萧湛轩左右观望了一下,见窗外门前无异象,方才从卷轴里取出书信,一字一句落进他的双眸中: “沈婉珺现囚于北漠玄铁地牢,速速联络北陵中人前往营救。” 果然如此。 萧湛轩将信放在跳动的烛火上烧了个干净,这和他之前猜的一样,沈婉珺果然落在了北漠手里。但北漠未曾与他说明此事,证明北漠已经不相信他了。 萧湛轩轻声一叹,此事自己无法出面,尉琰炽怕是也因为无法出面,又不知该联络何人才将此事说予自己的。 若是北陵中人,为今只有傅北宸才有能力救出沈婉珺了。 萧湛轩几步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在纸上洋洋洒洒落下几行字迹。走到窗边轻声唤来一只信鸽,绑好信轴后放飞了这只鸽子。 而此时北漠的地牢里,沈婉珺已被关押了四日,这四日尉琰炽每天都会给沈婉珺送来三餐,但沈婉珺未动过一滴水一粒米,虽然虚弱,但幸而有底子支撑倒也没什么大事。 今日尉琰炽才走没多久,沈婉珺便听见牢门又被打开的声音,可这次的脚步却很轻,听起来并不像是尉琰炽。 她懒懒的抬起眼皮望了一眼,是个带着黑色面纱,一袭黑裙的女子越过一层层牢门朝她靠近。 这女子能在这样死寂的地牢里步履声如此之轻,必然也是个习武之人。 还真是坐牢都不能安生。 那女子步履妖娆的走到沈婉珺面前,沈婉珺懒懒地看着她,她轻声一笑:“真是好笑,堂堂缨远将军,竟然也会有如此境地?” 沈婉珺故作一声轻叹,闭上了眼懒得再看她,随口敷衍:“看你的样儿,也算是北漠有身份的走狗,还是赶紧快活几天去吧,北陵迟早把你们杀的片甲不留。” 那女子瞪着沈婉珺,猛然伸手掐住沈婉珺下颚,手中的力气越来越大:“你都已经落到丧家之犬的地步,还有什么可狂的?!” “那又如何?” 沈婉珺被她掐的生疼,隐隐咬牙忍着。她微蹙起眉心轻轻喘息抬眸看着她:“你们北漠的气数已尽,哪怕杀了我,也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二百八十四:终于有她消息了 “杀了你?” 随着“啪”的一声,那女子抬手便在沈婉珺脸上落下一道鲜红的手印,她冷笑着拿起随身的匕首,在沈婉珺脸旁比划着:“杀你太便宜了,我要让你从人人羡慕的地方跌进深渊,让你生不如死被人唾弃!” 沈婉珺丝毫不惧怕脸颊旁的匕首,她突然一笑,看着那女子时越发觉得熟悉,她大口的喘气:“你好像……很恨我,是有家人死在我手上了吗?” “一个将死之人,就不用知道太多了。”那女子眸中狠厉,手中的刀利落一翻就要朝沈婉珺的脸划下去。 “不可!” 沈婉珺咬紧牙紧闭双眸时,耳边传来这样制止的声音,她猛然睁开双眼,看见一个北漠人一路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拉开了那黑衣女子:“万万不可,现在动不得她,她是我们最大的筹码,这是王的命令,违者杀。” 沈婉珺笑出了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抬眸对上那女子眸中恨恨的目光,微挑了挑眉:“要气死了吧?生气可老得快。” “贱人!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扒皮抽筋!” 那黑衣女子将手中的匕首狠狠扔在地上,眸中的怒气简直恨不得立马把沈婉珺撕碎,冷哼一声离开了玄铁地牢。 沈婉珺长舒了一口气,看着那女子的背影微微蹙眉,她确实觉得这女子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女子对她的样子可谓是恨之入骨,应该是认识她的。只是……这女子到底是谁…… 自从沈婉珺杳无音讯以来,傅北宸便没怎么睡过一个安稳觉,白天他要装作若无其事,晚上则要躲着江雪儿与暗卫联系寻找沈婉珺。一连多天,这其中的辛苦,只有末影看在眼里。 幸而这几天江雪儿又到了去进香的日子,王府里没了她,傅北宸好歹能放松些,寻找沈婉珺的时间也多了不少。 这几日里,他命人走遍了西盛境内外以及别国可以寻找的每一个角落,可都没有找到沈婉珺。 夜深人静时,书房的门窗紧闭,烛火明亮。他垂眸静静看着桌上的地图,紧蹙的眉头攒成了一个深深地结,突然有一抹黑影从门外一闪而进。 末影匆匆忙忙站在他面前,轻微喘息,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信轴,眸中有一抹复杂的神色:“有消息了。” 傅北宸深邃的眸中突然划过一抹异彩,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末影面前利落地打开信轴才发现这信轴并非是暗影卫所传递。 信轴里只有一张地图还有一张字条: 沈婉珺现囚于北漠地宫玄铁地牢中,速救。 “这是哪儿来的?”傅北宸垂眸看着地图一边低声询问身边的末影,虽然怀疑来信的真假,他却还是认认真真看了地图上的标记。 末影抬眸看着傅北宸,眉心微微轻蹙:“属下正打算出王府去接其他暗卫,有信鸽往王府中飞,属下便趁无人时拦下了。” “信上说,沈婉珺被囚在北漠。”傅北宸沉沉一叹,眉头的结似乎更深了一些,他转身烧毁了字条。 二百八十五:我必须救她出来 末影的目光落在书桌上那一抹跳动的烛火上,他抬眸看着傅北宸:“王爷想必也在怀疑这封密信是不是可信吧?” “不,若换了别的我定然疑虑,但是这封信我倒是愿意相信一次。” 傅北宸将北漠的地图放在桌子上,眸中有一抹显而易见的疲惫,他看着地图上每一个用心的标记:“这封信若是陷阱必然是北漠的陷阱,他们抓到了沈婉珺没理由再多此一举埋伏我,抓到沈婉珺,足以扼住北陵命脉。” “这样说,王爷觉得这封信是可信的?”末影淡淡蹙眉低头看着桌上的地图,总觉得有些风险。 “我愿意赌一次。” 傅北宸修长的手指轻轻略过地图上画着的每一个宫宇楼阁,他启声道:“这张地图的标记很用心,应该很了解北漠。信中开口直称沈婉珺,想必是认识她的。” 傅北宸好看的指尖停留在那地宫的入口处,语气中多了几分笃定:“认识沈婉珺,且有能力牵涉国政之人,屈指可数。” 末影眸中突然闪过一抹了然,他微微点头问道:“王爷可要将此事禀报陛下再做打算?” 傅北宸抬了抬手,他将地图收进怀中,对末影叮嘱:“此事干系重大,先不要惊动陛下,待我走后,你去宫中告诉陛下这其中原委。这次我打算一个人前去,人太多反而容易惹人怀疑。” “王爷怎可一人前去北漠?!若有差池可如何是好?” 末影作揖伏于地上,眉头紧锁正色道:“王爷待属下有救命之恩,末影愿随王爷前去,生死相随。” 傅北宸扶起末影,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弯了弯眼角:“末影,你随我时间最长,我不在王府,处处都需要你耐心周旋,你不能走。” “王爷……” “好了,此事休要再议论。” 傅北宸打断了末影还未说完的话,他看了眼窗外的漆黑的天色,沉声道:“今晚我就会启程,末影,王府中事就交给你了,尤其是江雪儿要分外小心。” 末影沉沉一叹,终究还是应承下来:“属下……遵命。” 傅北宸回到卧房,戴着人皮面具便出了北陵,他的这句话就像是一个深深的烙印,自从他离开北陵之后就一直深深烙在末影心里。这么一路上不管风雨,他不眠不休的兼程往北漠而去。北漠的冰雪纷飞里,她在宫墙内,他已然到了宫墙之外。 傅北宸天色正青时便到北漠,他在茶肆租下一间房,靠在窗边看着北漠宫墙的守卫换了一拨又一拨,终于等到子时,最后一班侍卫交班只留下了三两个侍卫守门时,他从树上三两步轻功跃起,逆水行舟不废吹灰之力,几步便已到了宫墙最高处。 这般放肆的闯宫若换成白天严密防查时必然不行,不过守卫松懈时,便是来去自如了。 有了之前那张北漠的地图再加上傅北宸一身武功,在这座北漠宫中可谓是来去自如。顺着地图上的标识,不消片刻,他便已将身躲在玄铁地宫不远处的假山石后。 二百八十六:我带你回家 傅北宸静静观察着门口这层层守卫,这里的守卫似乎严密了许多,这座地宫四周犹如一个铜墙铁壁,只有守卫们把手的一个进口。若是想要进入这里,恐怕必须要支开这些侍卫才行。 他正打算离开时,突然玄天地宫那里传来人声,他停住脚步靠在假山石后静静看着,只见一个女子走到众人面前,音色清淡道:“我是尊主随使霓裳,尊主说你等守卫着实松懈,让我带你们前去听教。” 霓裳? 傅北宸眸光微眯,隐约间,他觉得这一切好似都巧的太过刚好。 那领头的守卫有些为难的模样,朝霓裳弯腰施礼:“霓裳大人,不是我们不想去,只是这地宫里有重犯,我们不能离开啊。” “尊主想救你们,你们竟然还不领情?” 霓裳冷笑一声,转身故作无意间环顾着四周,她微扬下巴,冷冷扫过这一众侍卫:“这牢里重犯乃是北陵最重要的人,北陵怎会不派人来救?若是来了厉害人物,你们这群虾兵蟹将也是对手?” 霓裳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她面上故作镇定瞥了一眼那领头侍卫:“到时丢失要犯,看你们脑袋还能不能好好挂在脖子上!” “大人息怒,属下们这就随您同去。” 那领头的侍卫被霓裳这么一吓唬,不由得后背一凉,连忙弯腰鞠躬,转身朝两个侍卫命令道:“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与我一起随霓裳大人前去拜见尊主!” 霓裳转身往前走去,看着四周淡淡轻舒了一口气,不着痕迹地带着这一众侍卫渐渐远去。方才的每一幕都落在假山后的傅北宸眼中,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女子好似是有意在帮他救人。 他抬眸看着地宫门前的两个侍卫,区区两个侍卫,还是不容易弄出什么大动静的。他看了眼四周,轻功一跃便飞身上去,那两个侍卫还不曾喊出声,便已经被傅北宸了结了。 他从其中一个侍卫身上摸出了钥匙,身影一闪便进了地宫的大门,这整座地宫里一片死寂,叫人丝毫看不出生气。 他顺着地图上的方向找去,越过一间间潮湿发霉的空闲牢房,他终于在最尽头的玄铁大牢中看见被绑在刑架上的沈婉珺。 一抹喜悦交杂着怒火齐齐涌上傅北宸的胸口,他蹙起双眉,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地牢门前,迫不及待用钥匙打开了大门,走进地牢,一步步跨下石阶。 沈婉珺听见了门口的声响,她眼帘都懒得抬,将身子靠在刑架上,有气无力地笑起来:“你们北漠人都闲的吗?要杀就杀,我沈婉珺不怕,别企图用我威胁北陵,没有用的。” 傅北宸走上前,深邃的眸光一刻都不曾离开发髻凌乱,虚弱无力的沈婉珺,他淡淡吐了两个字:“是我。” 这声音…… 沈婉珺心里一颤,她猛然抬起头,傅北宸的脸庞直直撞进她的眼帘,在她眸中炸开了一抹难以置信:“傅……北宸?” “是我。”傅北宸没有过多废话,他迅速用剩下的钥匙帮沈婉珺解开了束缚在身上沉重的玄铁链,沈婉珺这个模样,简直让他一刻都忍不下去。 “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婉珺看着傅北宸细心的帮她解开手铐脚镣,她顾不上手腕脚踝被磨烂结痂的淤青,她紧紧抓着傅北宸的衣袍,眸光紧紧盯着他:“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收到了一封无名的飞鸽传书。” 傅北宸低头看着她手腕上的斑斑血迹,有些伤口甚至于还没有愈合便又被磨烂,他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自然:“我来晚了。” “你怎么这么傻呢?” 沈婉珺盯着傅北宸,积压了多天的泪水终于在这时涌出眼眶:“万一信是假的,你岂不是害了自己?” “只要能找到你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傅北宸伸手轻轻帮沈婉珺擦掉了脸颊上的泪水,他淡淡勾起一抹笑:“我们先出去,我带你回家。” “好。”沈婉珺突然有点感谢尉琰炽将她带来这苍茫北漠,如果不是这样,她一定不会相信,傅北宸也会为她不顾一切。 二百八十七:终于你是为了我 傅北宸扶着沈婉珺才刚刚走出地牢,地宫门口突然便传来侍卫高声大喊的声音:“快来人!有人闯入地宫了!” 紧接着地宫外一阵凌乱的脚步,不一会儿便又黑压压一片人影从地宫入口涌进来,傅北宸从墙壁上拿下一柄刀,将沈婉珺护在身上,紧紧揽着她的肩,低声安慰她:“我带你杀出去。” 对面来的太快,沈婉珺还来不及说话,傅北宸便已经将她护在怀里杀进了一片刀光剑影之中。 从前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她身子虚弱,又全无内力,这每一剑擦过傅北宸的颈间与身边落进沈婉珺眼里,竟叫她觉得触目惊心。 傅北宸要护着沈婉珺周全,往往躲避比攻击的时候要多,他不能再让沈婉珺受一点点的伤,突然一阵刀光闪过,利刃直直就朝沈婉珺心口逼来。 傅北宸搂过沈婉珺回身一闪,用刀挑开了那利刃,胳膊却留下了一道血痕。沈婉珺突然被惊了一下,她蹙眉看着鲜血从傅北宸搂着她的指尖滴落,抬头低声道:“你快走,你是北陵的希望,你要好好的,他们不会杀我的。” 沈婉珺的话似乎是激怒了傅北宸,他抬手两道刀影间,五个人便已应声倒地:“从前我已经放开过你很多次了,这次无论生死,我都不会再放手。” 沈婉珺没再说话,她静静靠在傅北宸怀中,看着面前的厮杀,情势眼看便一点点越来越糟糕。 傅北宸与她好似变成垂死挣扎时,突然从地宫门口涌进无数的弩箭,将不断攻击沈婉珺与傅北宸的北漠人杀去大半。 沈婉珺突然抬眸望向地宫门口,从门外涌进了数个身形诡谲的人影,他们出招凌厉迅速,很快便渗入人群,挡在傅北宸与沈婉珺面前。 他还是来了…… 越过这一层层人群,沈婉珺果然还看见了那一抹妖异的红色身影,虽然戴着面具,可沈婉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尉琰炽。 尉琰炽几步便轻松从人群里到了傅北宸身边,对他淡淡道:“带她先走,这里交给我。” “多谢。”傅北宸简短地横抱起沈婉珺,运气轻功,几个点步,便与尉琰炽并肩杀出了地宫。 现在北漠宫中所有侍卫都正在往地宫这里赶来,傅北宸只能带着沈婉珺从北漠宫中最僻静的角落走。 沈婉珺的视线离尉琰炽越来越远,她抬眸看着地宫门前的他,淡淡的勾了勾唇,身影被隐没在了拐角。 傅北宸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找到了门外是一片荒郊的北漠南宫门,他低头看着怀里的沈婉珺,轻声道:“抱紧,我带你离开。” 沈婉珺的双手攀紧了傅北宸的脖子,整个人躲在他怀里,闭紧了双眸。不管何时,对她来说,好似只要有他在,其他的都不再重要了。 傅北宸运起轻功抱着沈婉珺向宫墙顶上飞身而去,寒冷的肃风吹动沈婉珺凌乱的发丝,透过衣衫侵入肌体,不免让人清醒不少,她将头在傅北宸怀里埋得更深了些,鼻尖这一抹冷花香气似乎也更加清晰了一些。 再睁眼时,沈婉珺已然被傅北宸带出了这一堵高墙,傅北宸抱着沈婉珺一路轻功飞步从这一片荒郊离开了北漠宫城。 二百八十八:迷局终于被揭开了 月亮透过浓密的漆黑的枝桠渗透进微弱的月光,沈婉珺与傅北宸不知走了多久,正打算停下休息会儿时,耳边突然传来了凌乱的马蹄声。 傅北宸站在原地顺着马蹄声的方向看去,几个骑马的人影正在不断朝这边过来,他眸中看不出喜忧:“追兵来了。” “走。”傅北宸抱起沈婉珺,几个点步便用轻功与那些骑马的追兵的拉开了距离。他一边辨着方向,一边带着沈婉珺往北漠的边界跑去。 汗水从他脸颊旁滴下,逐渐浸湿了衣衫,在这风雪中显得格外单薄。后面的人还在紧追不舍,突然傅北宸停住脚步,看着面前不远处那一袭白衣牵着马的人影。 沈婉珺看着面前戴着面具的白衣公子,脑子里下意识浮现了萧湛轩的名字,他抬眸看了看身后远处那渐渐靠近他们的追兵,淡笑道:“没时间了,这匹马给你们,剩下的交给我。” “谢谢。”沈婉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她被傅北宸扶上马,眼看追兵就要追上来时,伴随着傅北宸的一声轻喝,那一袭雪白的身影拔出佩剑杀进了人群。 这一群人的后面,有一名女子骑在马上盯着渐渐跑远的傅北宸和沈婉珺,眸中尽是阴狠:“想跑?没那么容易!” 她从袖中拿出一柄弩弓,瞄准了沈婉珺前面的傅北宸,随即电光火石间,弩箭飞速离弦,从萧湛轩身边划过,他被层层侍卫纠缠着没能拦下那支箭:“小心!” 沈婉珺听见远处的一声惊呼扭头看去,一支弩箭直直朝他们逼来,她眸中一惊,直起身子护住了傅北宸,弩箭生生沈婉珺的背后心脉。 “沈婉珺!” 傅北宸蹙眉大喊了一声,转过头看着身后远处那一堆陷入的人群,以及那旁边拿着弩箭静静看着他们走远的女子身影。 马儿载着二人越跑越远,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傅北宸将她从身后抱进怀中,看着那一支深深背后的弩箭,弩箭的周围滴落着黑血,他眸中突然有一抹惊异。 不好,这是一支毒箭! “沈婉珺,你要撑住。”他一手拉着缰绳将沈婉珺抱在怀中,一手折断弩箭,抬手封住她的几处大穴,抑制毒性蔓延。 “傅北宸,回……北陵。”沈婉珺轻吐着气息,她眉心微蹙,意识被逐渐模糊,在傅北宸怀里陷入昏迷。 沈婉珺再醒来时已经是躺在鸾鸣宫内的时候了,她不知道自己睡了七天七夜。也不知这七天七夜里,她站在生死之间摇摆不定。 昏迷时,她就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在梦里,人事交错,往昔的错过与遗憾在她脑海中回荡,她依旧没能改变什么。 二百八十九:有些事你不曾知道 第八天的清晨,沈婉珺终于微微睁开了双眼,映入她眼帘的是傅北宸伏在床边熟睡的脸。傅北宸的面容苍白,撑着头伏在床边,虽是入眠,眉头却始终紧蹙,握着沈婉珺的手丝毫未松。 沈婉珺看着帐顶,空白的大脑里,回忆一点点被唤醒。是了,她记得是傅北宸闯进北漠将她救出来的,后来……她为他挡了一箭,再后来她就记不得了。 沈婉珺的双眸中有些飘忽,愣愣的盯着帐顶,突然她耳边传来一声轻唤:“婉珺?” 她下意识回过头,正好对上傅北宸的双眸,他消瘦了许多,眼下有深深的乌青,而眸中分明是跳动的异彩。 他是一直守在自己身边吗? 沈婉珺望着他微有一怔,唇边慢慢攒出一抹笑:“是我,能不能,帮我倒杯水?” 傅北宸唇边下意识勾出一抹明朗的笑,他转身倒了一杯茶,将沈婉珺扶起来靠在他怀里,将茶杯递给她。 沈婉珺七天不曾沾过一滴水,她伸手接过杯子就往嘴里灌,将杯中的茶两口喝了个干净,被激的轻咳了几声,她抬头看着傅北宸,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他一下拉进怀中,静静抱在怀中。 沈婉珺愣了愣,她的眼睛突然间有点酸,轻轻抬手抱住傅北宸,将头埋在他颈间:“放心,北陵如今这副模样,我不能死。” 傅北宸松开沈婉珺,修长的手指带着点轻颤抚过沈婉珺白皙的脸颊,他淡淡勾唇一笑,转身朝内殿外道:“绿裳,快去通禀陛下,婉珺醒了。” 话音才落绿裳便一阵风般的跑进内殿看见了沈婉珺正靠在傅北宸怀中,她走到床边“哇”的一声哭出来:“公主,你可算醒了,你要吓死我们了!” 沈婉珺笑的有点无奈,绿裳这爱哭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绿裳,我可舍不得吓死你。莫哭,已经没事了。” “是,公主一定不会有事的!” 绿裳哭的气息断断续续,用袖子抹去了眼泪突然笑出了声,一双眼睛红的犹如小兔子:“公主苏醒是喜事,奴婢这就去告诉陛下这个好消息!” 沈婉珺看着绿裳提着碧色裙裾转身便迈开步子跑出内殿的大门,她唇角微扬,轻声一笑:“这丫头冒冒失失,我不在宫里时,恐怕皇兄要头痛许多了。” 傅北宸垂眸看着沈婉珺苍白的容颜,他伸手将沈婉珺鬓边的碎发理到耳后,双手环着她的腰将她锢在怀里:“绿裳一心为你,你睡了七天七夜,她便在殿外守了你七天七夜。” “所以殿内……是你一直在我身边?” 沈婉珺恢复了一些气力,她轻轻挣了挣,自己撑着床稍微坐起来了,偏过头看着傅北宸颔首一些:“多谢你代皇兄照料我多日,如今我醒来,你可以和皇兄复命回府了。” “过去到如今,我留在你身边,从来不曾有陛下任何一道旨意。” 傅北宸眸中有一抹浓厚的歉意,正巧对上沈婉珺眸中的一抹疑虑,他轻扶着沈婉珺的肩,让她靠在身后枕上:“这些事,过会儿等陛下来了,你自然会明白。” 二百九十:果然是他来了 沈婉珺看着傅北宸双眸中的神色,她看得懂那抹有口难开。突然间,她心头不由一紧,指尖攥紧锦被。 明明都是一些旧人旧事,可是她听到傅北宸这番话,竟然心里有些紧张。 沈婉珺并没有等多久,不过是在床上活动了几下脖子和手臂的功夫,便听见门外传来一声迫不及待的问候:“珺儿可是醒了?” 沈烨一袭明黄色锦缎龙纹袍子的身影匆匆忙忙从内殿外踏进来,他眼下也有些淡淡的乌青,只是不及傅北宸明显罢了。 沈烨匆忙走到床边看着倚在枕上的沈婉珺,眼眶有些发红,放轻了声音道:“珺儿,皇兄无用,让你受苦了。” “是珺儿该谢过皇兄不弃之恩。” 沈婉珺坦然一笑,她确实是实话实说,她这些年征战沙场,见过太多国君丢弃弃子的例子,她一声轻咳:“皇兄不曾放弃珺儿,还派傅北宸去北漠救我,我感念皇兄。” “珺儿这话就错了,这次去北漠救你,将你从生死境地拉回来,皆是北宸一人而为。” 沈烨看了眼傅北宸,又转身看着沈婉珺,眸中划过一抹内疚:“朕也是事后才知道的,七日前北宸将你背回来,你已然气息奄奄,是他过了大半真气于你,外加一人送来的回魂丹,精心照料之下,才有了你今日活命。” 过真气? 沈婉珺心里突然好像停顿了一下,真气是习武之人固元的根本,等同于另外的性命,若要救回将死之人,如何也要六成真气。 他……是在乎还是歉疚? 沈婉珺淡淡轻蹙眉心,轻轻垂下眼帘,坐在床上未发一言,突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皇兄,我从北漠手里脱险,如今北漠可有动向?” 傅北宸抬眸看着沈婉珺,替她掖了掖锦被,淡淡道:“我们的人打听到北漠最近正在点兵,准备向北陵发兵,只怕大战在即了。” “珺儿,你是如何落在了北漠手里?” 沈烨看着沈婉珺眉眼里满是心疼,他沉沉一叹:“当时我与北宸派人暗中寻找你的下落,总是不得结果,还是北宸收到了一张匿名书信,方才知道你落在了北漠手里。” 匿名书信? 尉琰炽在地牢说过萧湛轩与他的关系,这件事只有他们知道,尉琰炽不认识傅北宸,那便只剩下他了……沈婉珺突然想起来当时傅北宸带她逃出北漠时,那两个戴面具的人,她垂眸弯了弯眼角。 沈婉珺突然想起自己之前为了一时意气中计的事情,不由得老脸一红,还是启唇道:“当时我随萧湛轩出使西盛,萧湛轩带我去夜灯街市上游玩,在暗巷里我遭遇了江湖人士的伏击,后来被带到了阎火圣殿,再后来我就中了北漠的计被擒。” “这样说,北漠是与西盛有所关联的,还联合了一些江湖势力。”沈烨的双眉舒展自然,将桌上的一碗药还有一粒药丸端给沈婉珺,眉眼间看起来并不太担心。 沈婉珺接过汤药,混着药丸囫囵吞下,连眉头都不曾皱,她轻擦了擦唇角一笑:“皇兄好似已有对策了。” 沈烨随着笑起来,他将碗放在桌上,不紧不慢道:“你可知,你方才服用的回魂丹是何人送来的?” 沈婉珺舌下一顿,她敛了几分笑意,垂眸淡淡道:“回魂丹,该是西盛国宝,只有宫墙之内才能有。” 二百九十一:到底是朕对不住你 “不错。” 沈烨笑了笑,示意一旁的绿裳出去将门外那人请进来,绿裳心领神会地走出去,没多一会儿,沈婉珺果然看见萧湛轩被绿裳领进门。 他仍然是一袭白衣,不曾变过。他将步子生生卡在床边不远处,有些涩地笑了笑:“沈姑娘,好久不见。” 沈婉珺看了一眼沈烨的模样便已明白,看来萧湛轩已经将事情和盘托出了,她抬眸看着他:“好久不见,多谢你那夜北漠荒郊外救命之恩。” 萧湛轩的神情竟有些不知所措,他轻声一叹:“不过是弥补在下犯下的错罢了。” 沈婉珺礼貌地朝萧湛轩笑了笑,她偏头看着沈烨,轻声问:“皇兄既然肯能见萧公子,想必这其中关系曲折是都知道了?” “你的事情使西盛内臣对现在的王有所不满,萧殿下现在执掌西盛兵力,他已经将事情全部说清楚了。” 沈烨笑了笑,他看着沈婉珺眸中有一抹宠溺:“我承诺萧殿下,若是他倒戈与北漠刀剑相对,我便借兵于他,将他推上王位。” “不止我。” 萧湛轩轻声一笑,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沈婉珺:“尉尊主自那夜之后便带人离开了北漠,并且与我修书一封。要我带话来,若有需要,他愿任由沈将军驱使。” 这一切明朗的速度超出了沈婉珺的想象,就好像天上掉下了一个大馅饼。她将信利落展开,墨香浓厚的信纸上,字字句句写的皆是尉琰炽诚恳的道歉。 真情实感,仿佛他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就摆在沈婉珺面前一般,逗得她勾起唇角。坐在她身旁的傅北宸瞥见沈婉珺看完了信,顺势接过信扔在桌子上,一手将沈婉珺圈进怀里,唇边这才露出一笑。 “帮我回信给他,歉意,姑娘收下了。” 沈婉珺看着萧湛轩一笑,她轻咳一声正经了几分,抬眸看着沈烨,笑道:“北漠没了羽翼便不足为患,皇兄的确可以安心,臣妹这次终于也能好好休养一番了。” “这次对北漠一战,朕打算将兵力分为八路,先着人夜袭了北漠粮草营,而后八面包抄,让北漠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沈烨眼尾总有一抹藏不住的笑意,他长长一舒气,眸中终于有了一抹宽慰之色:“这次我会命司马将军去,珺儿便在宫里好好休养一下吧。” “司马将军擅长排兵布阵,为人临危不乱,很合适。” 沈婉珺欣慰一笑,她对司马将军这种戎马一生的老将军可谓是佩服的,突然她想起来一件事,拽住沈烨的衣袂,严肃道:“对了,皇兄,我这次被囚在北漠地牢时,曾有一个女子想取我性命,我总觉得……她很眼熟。” “这……” 沈烨眸中一顿,划过一抹难言的神色,他一声轻叹,抬眸看着沈婉珺:“这件事……正是皇兄想要告诉你的一件大事。” “何事?”沈婉珺美眸中有光闪过,她紧紧盯着沈烨的双眼,直觉告诉她,皇兄要说的事情也许牵连着她。 “你们先出去吧。” 沈烨回头对一众守门的宫婢和宫人淡淡吩咐,他转头看着傅北宸,轻点了点头:“北宸先带萧殿下在北陵宫中寻一个住所,这些事,朕来告诉珺儿便可。” 二百九十二:费尽心思,却是这般真相 傅北宸转头看了眼沈婉珺,幽深的眸子中竟然看见了几抹期待,他俯身施礼:“臣遵旨。” 傅北宸带着萧湛轩走出鸾鸣宫,眨眼间偌大的宫殿就只剩下沈婉珺与沈烨兄妹二人。沈婉珺抬眸看着沈烨,正想说话便看见沈烨哗然起身。 她的模样落在沈烨清澈带着英气的眸子中,他轻声一叹,轻扬衣边右膝一松便直直跪在了沈婉珺的面前。 “皇兄这是做什么?你是君,我是臣,你怎可跪我?”沈婉珺眸中突然一惊,她坐起身子,激的一阵轻咳,十指陷进锦被中。 “珺儿,皇兄这辈子除了给父皇,未给任何人下跪过。” 沈烨将垂得更低一些,话到嘴边,他却突然哽了一下,沉沉一叹:“可皇兄……确实对不起你。” 沈婉珺的心里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她也从来没有见过沈烨这副模样,她的心里能感觉到,这所有的事情,也许都快要结束了。 沈婉珺平了平情绪,她垂眸看着沈烨,伸手牵起他的手,将他扶起来清浅一笑:“皇兄从小便庇护珺儿,不管皇兄有何错,都不该跪我。究竟是何事,皇兄你便说就好。” “你说在北漠时有一女子看着眼熟,那女子你是认识的,她是江雪儿,就是我们一直在苦心寻找北漠安插在北陵中的细作。” 沈烨坐在床榻边看着沈婉珺,垂眸间眉心皱的更深了一些:“多年前你出征之后,朕与北宸就一直在寻找北漠细作。我们的人在江家下人那里得知江雪儿自被封为郡主之后便性情大变,以及她身上疑点颇多,当时她又有爱慕北宸之心,所以朕便顺水推舟,同北宸策划了一场假娶。” “假娶?” 沈婉珺愣愣的听着一字一句从沈烨口中蹦出来再钻进她的耳里,心里。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沈烨,抓着锦被的手有些颤抖:“皇兄是想告诉我,傅北宸从未爱过江雪儿,一切皆因为要寻出蛛丝马迹?” “当年朕与北宸发现江雪儿的端倪之后,便一直在追查江雪儿至今,才知自江雪儿封郡主那年,便被北漠的细作偷天换日了。” 沈烨没敢看着沈婉珺的双眸,他垂下眼帘:“嫁给北宸的江雪儿乃是北漠公主,那年北漠之人劫杀了年幼的江雪儿,让她代替江雪儿一直潜伏在江府皇宫之间。” “为何你们不告诉我?” 沈婉珺的眼眶霎时红了起来,为着这么一件事,她几乎每日都是强撑精神,她的目光灼灼看着沈烨:“皇兄……你瞒得我好苦。” “珺儿,当年朕发现这事时,你那边战事吃紧,稍不留意便是血流成河。生死悠关之间,我怎敢轻易带去书信扰你心绪?” 沈烨眉头的结紧了紧,他垂着头声音有些哽咽:“况且书信若是在途中被拦截,更会打草惊蛇。朕本与北宸商议纳江雪儿为侧妃,你就待在南宸王府中,等事情结束再同你解释。” “可朕低估了珺儿的性子,你强行休婚出府,以及之后的事,确是跳脱了我与他的计划。” 二百九十三:我等你回来娶我 沈烨突然抬头看着沈婉珺,他伸手握住沈婉珺的手放在心口:“朕每每看着你伤心流泪的模样便会被自责淹没,可是这个计划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珺儿,你若是怪就怪皇兄一人足矣,北宸的心从始至终都不曾离开你。” 沈烨垂下头,说到这儿哽咽了一下,竟与沈婉珺一样红了眼圈:“北宸这些日子过得确实辛苦,他要在江雪儿面前做戏,你在千机楼中的日日夜夜,他的暗卫均在四周观察着千机楼的安危。月牙城一事他深知凶险,便故意与你在朝堂上争执不下,为的是能陪你一同前去。你失踪的这些日子他不眠不休的翻阅地图,怕你发生意外他争分夺秒派人寻你。” 沈烨长舒一口气,他的拳慢慢攥紧,他垂着背,尽是颓废的模样:“真正对不起你的人是朕,北宸一直在用另一种方法保护你。请你……原谅他所有的无可奈何。” 沈婉珺垂着眸一言不发,她静静听着沈烨所说的每一句话,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半晌,沈婉珺才道了一句:“皇兄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珺儿……” 沈烨张了张口,终究所有的说辞都隐没在了唇齿之间,他垂眸轻叹一声,缓缓起身走出了鸾鸣宫内殿大门。 沈婉珺半倚在榻上,她沉沉地闭上双眸,往昔傅北宸说的话竟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回响在她心间: “沈婉珺,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南宸王府!” “沈婉珺,很多事我现在没办法给你解释。” “就你这上天能揽月,下海剥龙筋的彪悍劲,谁还能拿你怎么样?” “沈婉珺!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沈婉珺……有命再见。” “如果要死,那我一个人死就可以了,你要活着。” “不怕,我在这儿,我带你回家。” 原来,你从来不曾负我…… 眼泪终于是忍不住从眼角滑下来,沈婉珺终于明白为何傅北宸总让她觉得无情有情分辨不透;为何他愿意陪她一次次舍身涉险;为何她总会有他还在乎的感觉;为何会愿意为她闯进北漠那般孤寂的境地。 “傅北宸……”沈婉珺眉心微蹙,轻声呢喃出这名字。 “嗯,我在。” 沈婉珺闭眸时,身旁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轻轻淡淡的回应,她猛然睁开眼睛,傅北宸就站在她面前,深邃的眸子就这么望着双目泛红的沈婉珺。 方才他进来时,正巧听见沈婉珺唤他的名字,他便就这么走进来站在她面前,轻抬衣边坐在榻边,轻轻握住沈婉珺的手:“感觉好些了吗?” 沈婉珺盯着傅北宸看了许久不肯眨眼,突然她启唇一笑,泪水顺着脸庞滑落:“我今日,好了很多。” “既是好了很多,就不要时时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傅北宸同沈婉珺坐在一侧,伸手便将她揽进怀中,素长的指节扫过沈婉珺光滑的脸颊替她拭去泪水:“堂堂缨远将军哭鼻子,可不是小孩子把戏?” 这么一声声温言细语落在沈婉珺耳中,好似化成了丝丝涓露滴进沈婉珺心间,她突然起身紧紧抱住傅北宸的脖子,扑在他怀里大哭起来,将这么多日的委屈通通宣泄出来。 傅北宸倚在榻边,收紧了揽着沈婉珺纤腰的手臂,伸手轻抚沈婉珺的后背,他将下颚抵在沈婉珺乌黑的青丝间,在她耳边轻语:“这些日子,我也很怕。怕你真的对我死心,怕真的与你再无瓜葛。见不得你同别的男子离得太近,尝尽了嫉妒小心的酸气。” 沈婉珺哭的气息断断续续,突然微抬起头,张口朝傅北宸脖颈狠狠咬下去,她隐约听见傅北宸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依然感到他抱着她的手臂不曾松懈。 沈婉珺松了牙齿,坐在傅北宸怀里胡乱将眼泪抹掉,她揪着傅北宸衣领坐起来,分毫的距离,她盯着他深邃柔软的目光:“大混蛋!你说!你要是以后再骗我怎么办?!” “悉听尊便。” 傅北宸臂弯轻轻一带,吻住沈婉珺柔软的唇瓣。她轻轻闭了双眸,将手搭在他颈间,任了这一场唇齿的纠缠追逐。仿佛就连这匆匆不停留的时间,都柔软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傅北宸方才恋恋不舍地松了唇,他看着她好似能滴血一般的双颊,极轻一笑:“等北陵战事告捷,我便带你去游山玩水。到那时,珺儿也该当娘亲了。” 沈婉珺赖在他怀里,抬眸间闪过一抹忧色,启唇道:“这次北漠一战,你要与司马将军一同共赴沙场吗?” “是。” 傅北宸替沈婉珺掖了掖锦被,让她靠在怀中:“虽说这次我们剪了北漠的羽翼,北漠必会大创,但北漠刁滑,还是不可掉以轻心,所以我同司马将军一起。” “原本,我可以与你同去的,可惜我现在这样,内力又……”沈婉珺轻声一叹,止住没说完的话,眸中有些黯淡。 “珺儿,你昏迷时萧湛轩来到北陵,也帮信中人带来了除去内力封印的解药。” 傅北宸眸中有些宠溺,他收紧了抱着沈婉珺的力道,将头轻轻靠在沈婉珺的颈间:“等你的身体复原,内力就会恢复从前了。” 沈婉珺望着傅北宸启唇一笑,突然她好似想起来什么一般,从怀中取出一面护心镜递给傅北宸:“这面玲珑护心镜是我师父送给我的,随我从第一次出征到今天,你带着它,也算一份安心。” 傅北宸伸手接过护心镜,他揽过沈婉珺,低头轻吻住她额头,眼帘微垂:“等我回来。” “我等你。” 二百九十四:春意大概就是这样 自那日之后,沈婉珺的精神便开始一日日好起来。也许正如老话说的那样,心病还需心药医,除了傅北宸以外,这些日子就是绿裳守在沈婉珺身边。 虽然自家公主还是与从前一样喜欢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但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公主释去了心头重负,就连她平日哼的那些不成调的小曲儿,好像都带着一抹喜色。 随着一天天的精心休养加上每天三顿苦药汤,沈婉珺的身子已然好了大半,从军多年,她一向是恢复得快。萧湛轩的话的确不假,这些日子她逐渐康复,能清晰的感觉到,身子也变得比从前轻盈有力许多,她知道,这是她的内力在慢慢恢复。 一连这么多天都不曾动弹筋骨,有了内力之后沈婉珺自然是闲不住的。趁着今日阳光甚好,她找绿裳帮她拿来羽灵剑,在鸾鸣宫院子里练起剑来。 日光下,沈婉珺身影轻盈,羽灵剑随着她衣裙翩跹而动,锋芒锐利闪过烁烁银光,在她手里好似一条灵蛇,流畅的招式好似一气呵成。 绿裳站在芍药花丛边笑眯眯地看着沈婉珺舞剑,收剑半式时,萧湛轩从鸾鸣宫大门的拐角处走进来,站在大门旁看着沈婉珺,抬手轻拍了拍手:“沈姑娘风采不减。” 她偏头望去,正巧对上萧湛轩含笑的双眸,她随着一笑坐在院中石桌前,将剑交给绿裳:“殿下打算在殿外站着吗?” 萧湛轩走到桌前微扬衣边,抬眸看着沈婉珺,轻叹一笑:“这称呼,听起来真是生疏。” “称呼而已,何需在意呢?不过殿下既然来了,省了我去找殿下一趟。” 沈婉珺抬手拿起茶壶随手倒了两杯茶,端起一杯轻呷咽下润了润喉:“尉琰炽的解药我已收下了,信也已收下,他也该进北陵宫来见我了。” “沈姑娘这话……” 萧湛轩眸中分明隐藏了一抹笑意,他轻端起茶杯将香茗送进口中:“在下却是听不懂了。” “殿下是聪明人,岂会不懂?” 沈婉珺眸中有一抹浅浅的笑意,她眸光直直望着萧湛轩,眉梢微挑轻咳一声:“再说明白些,就是想劳烦殿下将尉琰炽从宫外带进来,我会去向皇兄说明的。” 萧湛轩将茶杯放在桌上,抬眸饶有兴致的看着沈婉珺:“沈姑娘如何确定尉琰炽现在就在这北陵宫外?” “尉琰炽将解药给你,又将书信递给我,以他的脾气,必然按捺不住在千里之外的阎火圣殿等你飞鸽传书。” 沈婉珺吐字轻淡,她唇边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垂眸续茶:“且,尉琰炽是聪明人,北漠与北陵现在势成水火,他既有心帮我,说任我差遣,又岂会走远?” “沈姑娘七窍玲珑之心。” 萧湛轩朗声轻笑,他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抬眸看着沈婉珺:“尉琰炽现在就宿在宫外一处客栈里,沈姑娘若是想见他,我便出宫带他进宫便是,只是恐怕需要先经过北陵陛下。” “好说,你且去找他吧。”沈婉珺勾起一抹笑,垂眸不慌不忙放下杯盏,起身往鸾鸣宫外走去。 萧湛轩看着沈婉珺的身影消失在了鸾鸣宫拐角,起身辞别了绿裳往宫外前去。而沈婉珺则是穿长廊,过御桥,一路悠哉悠哉的走到政殿门口,她差了守门宫人前去通报,还没站稳便被沈烨请进政殿内阁。 沈婉珺抬脚跨进政殿走到内阁,看见沈烨正站在内阁里盯着门外,她走上前俯身盈盈一拜:“臣缨远将军沈婉珺,见过陛下。” “珺儿,你才大病初愈,这些礼节全免。” 沈烨两三步走上前扶起沈婉珺坐在一旁椅子上,他坐在沈婉珺身边,看着沈婉珺张了张口,愣是半个音都没发出来,他沉沉一叹。 沈婉珺偏眸看着沈烨垂着头很是颓废的模样,她勾了勾唇角:“皇兄,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朕……” 沈烨抬眸看了一眼沈婉珺,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从喉中抽出一句话:“珺儿……你还在为那天的事情而怪我吗?” 二百九十五:果然都逃不过天命 “皇兄,若说不怪你那绝不是真话。” 沈婉珺美眸轻抬,目光直直与沈烨对视,她轻舒一口气,将手覆在沈烨手上:“可你我是兄妹,同气连枝。若是心有偏颇,北陵岂不是危矣?” 沈烨眸中突然一亮,他握住沈婉珺的手,唇边有一抹弧度,小心翼翼地问:“这么说,珺儿……你是原谅我了?” “皇兄,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便过去了。” 沈婉珺伸手倒了两杯茶,抬手以茶代酒,将杯盏中的香茗一饮而尽,她敛了几分笑意看着沈烨:“我这次来是有事情想要请皇兄允准,尉琰炽就在宫外,既然他已到了我北陵境内,我想将他请进宫来,可让他住在宫中,以防北漠得知他倒戈北陵,耍诡计害他性命。” 沈烨眉心微蹙垂眸思忖了片刻,他抬眸朝沈婉珺淡淡地勾了勾唇角:“珺儿考虑不无道理,去请尉公子进宫吧。” “臣,谢过陛下。” 沈婉珺垂眸起身曲膝朝沈烨盈盈一拜,她起身看着沈烨欲言又止,顿了片刻后终于开口:“皇兄,与北漠一战在即,我虽有伤在身,但请皇兄允我陪同傅北宸点兵,送他们出北陵宫城。” 沈烨伸手轻落在沈婉珺肩上,轻拍了拍以作安抚:“朕允。” 沈婉珺弯了弯眼角,颔首轻轻垂眸隐去了眸中的一抹忧色,轻声道了一句:“谢皇兄,婉珺告退。” 沈婉珺从政殿大门出来,她站在大殿门口,轻抬眼帘看着头顶一片湛蓝晴朗的天空,长声一叹,抬脚往鸾鸣宫而去。 这一路上沈婉珺感觉好似不止心里,就连身上都轻盈了许多。今日若不是因为傅北宸要去确定行军人数名册,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鸾鸣宫了。 想到这儿沈婉珺不禁勾起唇角,不知不觉便回到了鸾鸣宫大门口,她长舒一口气。伸手用力推开大门:“绿裳,我回来了!” 沈婉珺抬眸间,唇边的笑意仿佛被定格一般,她站在大门前,静静看着面前站在芍药花丛边的那人,他依旧是一袭红衣,墨丝还是那样懒懒的从肩头散落而下。 是尉琰炽。 他转身看着大门前的沈婉珺,深不见底的眸子中有一抹微怔,他的唇边微翘,慢慢研开一抹笑静静看着沈婉珺。 沈婉珺唇边慢慢攒出一抹笑,她抬步走进宫院中坐在桌前倒了两杯茶:“尉公子,好久不见了。” 尉琰炽抬步落座在沈婉珺对面,伸手接过茶盏,垂眸看着茶盏中的浮沉的茶叶:“的确是好久,你……可还好?” 沈婉珺垂眸落在茶盏上,拿起茶盏轻呷一口香茗,眸中平静淡然:“托公子的福,婉珺捡回了一条命,现在很好。” “是我的错,丫头,你……” 尉琰炽突然抬眸看着沈婉珺,他张了张口,最终却长长一叹:“听萧湛轩说你虽突围出北漠,却身中毒箭,如今看见你安然无恙,我便稍微安心了一些。” “当日的凶险,我已快忘却了。” 沈婉珺将茶盏落在石桌上,磕出轻细的一声,她抬眸对上尉琰炽的双眸,唇边勾起一抹弧度:“那日的情形,你带人反了北漠,杀出去怕也花了不少气力吧?” 沈婉珺纤细的指尖轻轻扫过茶盏上描绘精致的花纹,突然她指尖一顿,启声:“你害了我两次,也救了我两次,扯平了。此次你前来助北陵战事一臂之力,我承诺你,若北陵战捷,我定着人替你扫清江湖中的绊脚石。” 尉琰炽神色很淡,叫人看不出他眸子的后面隐藏的是什么。良久,他轻声开口:“我们之间除了利益往来,什么都不剩了吗?” “若此后无涉国家,你我之间便还有知己之情。” 沈婉珺拿起桌上茶盏,望着尉琰炽的眸子中一片清明:“以茶代酒,算个新的开始,尉公子,你说可好?” 尉琰炽眸中透出一抹笑意,他举杯与沈婉珺杯盏相碰:“自然。” 杯盏之声清脆,透过这一声杯盏碰撞,这些日子里,所有欠下的,相还的,错过的,好似都如同香茗中的袅袅清韵,散进风里、云里一般没了踪迹,就好似从未出现过。 碧空风清,就连娟秀的芍药花香都与微风缱绻在了一起。 二百九十六:三媒六礼,缺一不嫁 尉琰炽到北陵宫中半月之间,北漠果然发兵。沈婉珺站在点将台送傅北宸离开时,他说过,他一定会回来,陪她走遍天下山水,到那时,再也不曾有什么朝政天下。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场仗,一打便是半年之久。这半年里,沈婉珺每日都会去北陵宫中最高的地方朝打仗的方向望一望,那远方,有她心心念念的人,有给她承诺的人。这鸾鸣宫中的每一块砖石,战前方传来的书信,每一句关于傅北宸的念词,无一不曾承载她的思念。 沈婉珺不知道她等了多少个日夜,突然的一天,她还未睁开眼,绿裳便手忙脚乱地推开门,往里嚷嚷道:“公主!王爷回来了!王爷胜了!” 沈婉珺猛然睁开眼,从榻上站起来,她抓住绿裳的衣袖,一双美眸直直盯着绿裳:“他真的回来了吗?” 绿裳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眉眼里全是激动与兴奋,她满脸欣喜地望着沈婉珺:“是!公主,王爷不仅大胜归来,还杀了北漠带兵为将的图思公主,将北漠杀得片甲不留!” “我要去见他。” 沈婉珺抓起木架上的衣裙穿好,随手从妆台上拿起一根缎带束起三千青丝,转身便跑出门去,绿裳在身后说的话她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现在只想见到他! 傅北宸遵守君臣之礼,回宫之后肯定第一件事就是去见皇兄。沈婉珺眸中有一抹笃定,脚下生风一般往金銮大殿跑去。 刚跑出鸾鸣宫没多远的距离,沈婉珺便突然止住脚步。她怔怔看着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的那人,一袭玄青长袍,墨丝被高束起。就如同十几年前,她第一次见到他一般。 沈婉珺抬步朝他跑过去,她站在他面前,一双清澈的美眸一刻都不曾离开他的脸,她指尖轻颤,拂过傅北宸如玉般的脸颊:“绿裳告诉我,你回来了,我正打算去金銮殿找你。” “一早我便去见过陛下了。” 傅北宸握住沈婉珺的手,轻轻一带便将她拥进怀中,他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俯身闭眸轻嗅沈婉珺发间的淡淡花香,声音有些低沉喑哑道:“我回来了,这半年,你可好?” “我一点也不好。” 沈婉珺伸手抱住傅北宸,她将头埋在他颈间,在他怀里轻声低语:“从前上战场不觉得什么,直到这次才知道,原来等着战事结果是那么煎熬的事情。” “我答应你的事情还没有做,不能死。” 傅北宸松开沈婉珺,他垂眸宠溺地看着沈婉珺,伸手轻抚过她光滑的脸颊:“我已经求陛下下旨,庆功之日定成你我大婚,我要重新迎娶你一次。夫人,随我回家吧?” 沈婉珺看着傅北宸深邃贝的东西交给你,你要好生照顾。” 傅北宸掌心轻翻,覆在沈婉珺手上,握住她的手一笑:“陛下放心。” 二百九十七:许你山水,沧海不散 萧湛轩依旧是一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模样,他轻轻一笑,抬手作揖:“沈姑娘今日大婚,在下祝二位新婚好合。” 尉琰炽拿出一枚阎火令递到沈婉珺手里,娟邪一笑,打趣道:“丫头,你们有缘,要好好的。若是他再负你,你便来阎火圣殿寻我,我替你报仇。”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沈婉珺将阎火令收进袖中,她俯身颔首盈盈一笑,抬眸看着萧湛轩与尉琰炽:“婉珺戎马之年,能结识二位,是荣,亦是幸。” 尉琰炽与萧湛轩相视一眼,看着沈婉珺抬手作揖笑道:“对我等,亦是。” 这一天是沈婉珺笑的最开心的一日,屋外的唢呐喜悦之声,还有人们欢笑鼎沸的声音一直到了深夜才散去一空。 沈婉珺坐在喜房里,看着这四周一片火红色的绫罗床帐,她轻笑舒了一口气,所有的事情,终于都结束了,一切都回到了最初,这真好。 有脚步声渐渐靠近房门,片刻后,房门被推开,傅北宸一袭火红色衣袍踏进房中关上了门,他一步步走到榻边。 烛火中,他深邃的眸中映着沈婉珺明艳无双的容颜,他坐在她身边,素长的手执过沈婉珺的手:“你终于回来了。” 沈婉珺清甜一笑,将身子倚进傅北宸怀里,她将头贴在他胸膛上,轻声道:“你承诺过我的,不许忘了。” “许你山水,沧海不散。” 傅北宸轻挑起沈婉珺的下颚,将唇覆上一片柔软,烛火中,两道人影在红帐摇曳中逐渐交织纠缠在一起。 屋外明月高悬,屋内一夜鱼水旖旎,合梦而歇。 天色玄青时,沈婉珺便与傅北宸一同易容离开了北陵。傅北宸一早便准备好了一切,沈婉珺与他各骑一匹快马,肆意自由的在林野间驰骋。 “傅北宸,我们就这么逃了,皇兄那里怎么办?” “珺儿放心,天色大亮后,末影会进宫替我交上两份休职之书。” “你这个老狐狸,原来早就计划好了要拐走我!” “夫人想踏遍天下山水,小生定然要为夫人打点妥当。” “哈哈哈哈哈,合我心意!” …… 朝阳渐升中,快马上两道人影渐渐远去,欢声笑语洒了一路。此那之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了缨远将军与南宸王。这些年在外逍遥,沈婉珺除了给沈烨写书信报平安以外,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缨远将军与南宸王在众人眼中,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而沈烨每次给沈婉珺回信中,都会向她唠叨那帮舞文弄墨的老家伙又在催他纳妃,开枝散叶之事,尽管沈烨是拼命向沈婉珺与傅北宸求救,可沈婉珺每次回信都只是幸灾乐祸说些不痛不痒的话,表示一些同情便罢了。 傅北宸如约带着沈婉珺,两人两马走遍了诸国,看遍了诸国的山水人情。在南燕时,沈婉珺与傅北宸闲坐茶肆,听到士子们言说,西盛王殁了,西盛诸公子争位时,在北陵助力之下,西盛太子萧湛轩顺利成为西盛新君,并与北陵约定北陵西盛世代永不开战。 沈婉珺与傅北宸静静听着士子们羡叹北陵与西盛传奇人物的当年之事,虽不曾说话,但相视一笑足以得知彼此心中所思。 她与傅北宸行走在江湖之上,尉琰炽的消息时时都能传进耳中,自从北陵与阎火圣殿联手清除了一些绊脚石之后,阎火圣殿在江湖上的势力便以迅雷之势发展,如今已是独步江湖的第一帮派。 至于尉琰炽嘛,他还是老样子,是江湖上一众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再后来啊,听说萧湛轩也有了心仪之人,大婚之日,沈婉珺与傅北宸匿名悄悄送去了一份贺礼,一支玉萧,一个白玉骰子。这贺礼,怕只有萧湛轩才能看懂是出自何人之手。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天西盛城中上下一片欢喜模样,百姓正摩肩接踵往城中央挤时,沈婉珺与傅北宸神秘一笑,执手出了西盛城门,驾马离开了这里,奔向他与她勾画的未来。 …… “傅北宸,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夫人想去哪儿,我便陪夫人去哪儿。” “我想去天涯海角!” “好,那我们就去找天涯海角。” …… 轻慢的日光下,两道恣意潇洒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不见了踪影。 岁月悠长,愿与你共看地老天荒。 -----------------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素の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